唯不忘相思 作者:平安月下
唯不忘相思/俩俩相忘,这世上,真有一个人,宁愿承受摧心断肠之苦,也不愿忘却他曾经爱过的人吗?
我爱你,甚于满天神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最初,不过一个游戏而已。
她是南极仙洞的小仙阿若。
他是忽然出现的神秘少年阿星。
他说,敢不敢比一比?
她点头。
再睁眼,却已万劫不复,物是人非。
九重离恨天里,关着她阿若,又关着多少三界的情仇!
直至阿彻出现。
他陪她上天下地找寻真相。
却在她动摇之际,离奇消失。
多年后,在天宫,再次邂逅最初的少年。
身世水落石出,她是冥界的公主,他是天帝的爱子。
一边是情根深种,一边是父辈仇恨。
释怀,还是放手?
仇恨里徘徊的她,也许永远想不到,这兜兜转转千年万年里,曾经有个人,为了爱她,甘愿冒险划出另一个命盘…
楔子
人间
月夜,静谧安宁。一抹淡淡的墨色云朵飘来,恰到好处地掩住了月亮。而河上却是灯火通明,热闹得紧。
十数只花舫或是点盏大红灯笼,或是放着莲花形状的水灯,摇曳多姿,煞是好看,正是一派风月无边。穿梭于其上的女子们,虽说做的是并不太光彩的职业,倒也被夜色和灯火映得更多了几分娇艳光华。大概是自己也知道,此时不美,便没有机会再美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修长身影径自走进那座最气派豪华的“牡丹坊”。
“哎呀,郑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着锦缎的老鸨媚笑着迎上前来,殷勤中却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神色,“您是点小姿姑娘呢,还是请其他姑娘伺候您?”
“和平常一样。”面皮白净的男子眉目清秀,嘴角却狠狠地抿着。看样子,倒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好的,我这就去叫小姿姑娘。”老鸨扭着身躯走了。
男子略点了一点头,抬步便去花厅里坐了,丫头沏上了云雾清茶,他也不喝,目光有点儿呆的凝视着墙上的一幅字画。
他没听见外面两个丫头窃窃私语:
“你看你看,那个二世祖又来了…也奇了怪了,小姿姐姐怎么就偏看上了他?多少富商大贾想要给姐姐赎身,姐姐都不同意。”
“是啊,我看他不一定有这个心。可怜姐姐每日憔悴,说什么只等他父亲同意便和她完婚。那当官的能同意娶姐姐进门吗?再拖下去,姐姐瘦得都要脱形了。”
“男子都没有什么真心人。要是姐姐能忘了这人该多好。”
说着说着,丫头来引男子上楼了。这花舫共有三层,里面皆以红木铺成,帷帘也很不错看,金红相间,牡丹纹样,皆是京城极好的绣工。
在第三层朱红锦缎的暖阁里,她正对着一盏烛火,惴惴地等待着。微弱的光亮将她的面庞映照得眉目如画。
她打开柜门,摩挲着那已经抚摸过千百遍的织物,脸上情不自禁地绽放出羞涩而憧憬的笑容来。
织锦质地,纯色朱红,金钮螺钿,七色流苏——那是一身嫁衣。
吱呀一声,暖阁门打开了,郑公子站在门口。氤氲暖香扑面而来,是菖蒲混着极好的麝香味道,令人不禁心醉神迷。
方才那女子正是小姿。身着碧色薄纱,身段窈窕。果然是位绝色佳人,只是此时紧紧绞着手,显示出心底的纠结。
她抬起双眼看他,登时更加艳光照人,眉心微微蹙着,带着期盼的神色微启樱唇:“…你父亲怎么说?”
她眼光偷偷瞄向柜门。她准备一会儿就告诉他,她连嫁衣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点一个头,她便将一生完完整整地,托付给他。
而男子坐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支着头,沉默不语。
“他不同意吗?没关系的,我…我反正也不奢望进你家的门…“话虽这么说,可小姿的双肩已经有些许的颤抖。她拼命稳住自己,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打翻手上的玫瑰盏。
她征询着男子的神色,犹疑不定地开口:“我这些年存了好些体己,实在不行,我可以跟妈妈说,我全部都不要了…我清清白白的出来…好么?”
“你以为这样就清白了?”
男子脸色瞬间笼入阴沉,闷闷地发话,蹙起的眉显得很不耐烦。
小姿的脸刷的白了。春葱一般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眼前晃动:“郑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这次来只是特地告诉你,我下个月就要娶亲了。”
“啪——”
雕花小盏跌在地上,碎了一地。像雪。
“你,你怎么能这样?当初你是怎样跟我许诺的,说要带我走,离开这里…”小姿的脸因为极度的悲伤和气愤而有些扭曲,“你难道,难道都是骗我的么?”
“我当时确实是认真说的。”男子站起身来,拍一拍湖绿色丝缎长衫上刚才似乎被溅到的碎屑。
小姿的眼中燃起一丝火焰,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我就知道你还是对我有情的,郑郎,我不会怪你,你娶亲也没关系,我知道自己的出身,只要做个小,能陪在你身边就满足了…”
男子退后一步,反手将门推开,意欲离去:“你也太傻了,风月场上说的话,也能信么?我说过后,便就只当是个玩笑了,只有你当真——”
“不!——”小姿扑过去,弱质纤纤的身体仿佛充盈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令柔弱的她看上去有如发狂的兽,“你骗我,你骗我,你不得好死,你违背了对天发的誓——”
“啪——!”
一个耳光狠狠落下。
男子瞪起双眼,俊脸也歪曲了:“贱人,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块宝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同我一起的时候,还和什么孙员外、李大人、吴侍郎牵扯不清?现在却又跟我要名分?你也配?”
小姿捂着微微肿胀的艳丽的脸,有点不相信地迟滞地软倒,膝盖跪倒在那一地的瓷片碎屑中,顿时血迹斑斑,好像一场桃花雨。
“不,郑郎,你别走——别走——”她凄厉地哭喊着,泪水汩汩而下,却丝毫未曾挽留住男子离开的脚步。檀木门重重的合上了,犹如她被封闭的心。
她只来得及想,爱情结束的时候,为什么这般丑陋呢?
夜半,所有的喧嚣人群都已散场。
河水边,一双白绸的秀美足尖缓缓移动。鞋尖绣着娇艳的芙蓉花,已经沾上了水迹,细看,还有淡淡的血迹。
小姿梳开了发髻,一头乌瀑流泻在肩头。两眼带着迷茫的光晕,脚步却是直直的向船尾的高台而去——那里直冲河中心。
只需一秒钟,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站在离河面只有一尺远的地方想。
那些船上“姐妹”的嘲笑。
老鸨鄙视而又庆幸的眼神——她就吃定她逃不出去,一辈子要呆在这窑子里…
还有,那一刀刀凌迟自己心的痛苦…
“你想跳下去?”
小姿倏然全身僵硬。半晌,才慢慢地、有点惊惶地抬起头。
面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梳着齐眉刘海,瓜子脸很清秀,模样却很面生。是哪家花舫上的丫头?小姿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心中生疑,再仔细一打量:少女白色衣裙,千层底布鞋,长发毫无修饰地直直披在背上。这显然不是花舫上的打扮,这烟花风流之地,即使是丫头也穿得春红柳绿的。
“你…你不是人?”小姿忽然觉得这素净的少女有些悚然,不禁柔弱地缩起了双肩。
“你都决定要死了,还怕什么?”少女冷冷地回答,灼灼地盯着她。“你若真的不想活了,便跳下去,我才不会阻拦你。”
小姿凄然一笑,又向前一步:“是啊,就算你是鬼,也没什么好怕,反正一刻钟后,我也就便同你一样。”
“是啊,等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这漂亮的脸蛋都已经肿得白里发紫了,你这双惑人心魄的眼睛会变得和死鱼没有任何区别,你这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玉手呢,估计就只剩下森森白骨…”少女冷酷缓慢地说着,就好像亲眼看见一样,声调锐利,像撕扯丝缎。
小姿不禁打了个寒战,抱紧自己,好像想确定一下自己美丽的身体还存在着,尖叫一声:“别说了!”
“你还是不想死嘛。再好好想一想,为了那么一个人,值得吗?”少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抬起眼睛,盯着眼前瑟缩的她。
“值得与不值得都不重要了。”小姿终于停止颤抖,叹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声音凄然,“我的心已经碎了,再活下去已经是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思呢?”
少女抱着双臂,眼尾上挑,有点像只猫:“那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不再心碎了呢?”
小姿挑起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缓缓摇了摇头:“你不可能的。他已经抛弃了我,我了解他,谁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了。”
少女笑了,妩媚的嘴角笑的有点张狂:“谁说我要改变别人的决定?我是可以让你忘记他——你愿意吗?彻彻底底的忘记,一根头发都想不起来。”
“忘记他?”小姿的眼睛亮了。
“当然。就当作世上在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般。”少女的声音带着魅惑,细细听起来,确实不像是十五六岁女孩的语气,“你不相信我么?”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你?”小姿咬着嘴唇,“我现在谁也不相信…”
“好。”少女轻轻点头,转瞬间,小姿看见她的身体腾空了起来。
——她竟然站在了河水上!
少女的眼睛黑而幽深,带着某种不可测的光晕。小姿忽然感觉到震慑:“我相信你,可是你有什么条件呢?”
“我只有一个条件。”少女说,“你从此不能再爱上任何人,你会生活的很好,但是永远不能再尝到爱一个人的滋味。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不能再尝到爱的滋味…
小姿轻轻抬起头,目光怅惘。她记得曾经有过樱花飘舞的黄昏,有人执起她的手,一同抬头看流云,怦然心动的感觉击中她,空气变得那样柔软缠绵。她记得在红烛并蒂的深夜,她依偎在温暖的胸膛,欢喜弥漫在全身每一寸血脉中。那些都不能忘记,如同生生世世的烙印一样。
然而她更记得,那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衣角甚至没有沾上她房中一丝尘埃,只留下双腿血迹斑斑,心也同样血迹斑斑的破碎的自己。
“——我答应你。”
小姿抬起头来,勇敢地凝视着少女。眼光熠熠。
“爱情是什么?它只会带给女人痛苦和不满足。我不需要它了,谢谢你给我带走这样的烦恼。”
少女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说不清楚的苦涩:“真聪明。”便轻轻地在空中挥一挥手,小姿忽然觉得头脑发晕,那是一种舒适的晕眩,温暖与安全包围了她,她欢喜地合上了眼睛。
“你将永远不会记得我了。”少女呢喃道,“没有了爱情…你会很幸福的。”她的眼角却有奇异的、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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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秦淮河芙蓉舫上的头牌姑娘小姿嫁给京中府兆尹大人做填房夫人。
府兆尹大人已经追求了小姿姑娘许久,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夫人早逝,小姿姑娘是以正室身份嫁进去,大家都说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当然还是有好事者会提起几个月前小姿的相好——据说是朝中某位大人的独生子,以及那些小姿姑娘被抛弃,弄得疯疯傻傻的谣言来,不过当八抬迎新大轿启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趣地停下了嘴。轿帘上绣着镶珠的龙凤呈祥图,远远看去就能耀花人的眼。
新娘子端坐在轿中,姣好的面容如芙蓉,嘴角浮起圆满的微笑。
她穿着精致的嫁衣,织锦质地,朱红,金钮螺钿,七色流苏。
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答应他呢,三个月前那一晚,当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带她走时,她几乎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他已经老了,皮肤有点松弛,眼睛也有点浑浊,她对他并不心动,她好像已经找不到心动的感觉了。然而他是个很好的人,对自己那么温柔,最重要的是能够带她离开花舫上,那已经很好了,是她这二十年来做梦都盼着的事情。
她微微的抬起一点点轿帘往外看去,围观的人脸上都是艳羡的笑容,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就让你们嫉妒去吧。
忽然她看见一双眼睛,很清澈,很淡然。
那好像是一个少女——小姿远远望去,那人影却又凭空消失了。奇怪,为什么有点眼熟呢?在哪里见过?唉,实在想不起来,大概是记错了。可是怎么又似曾相识?好像在很久以前见过面?
“新娘下轿——”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笑笑,摇摇头,轻轻抬起自己的裙裾,仪态万方地走出去。
今天她是最美丽的新娘子。
她的新生活开始了。
而另一个在仙界的故事,也刚刚才拉开序幕…
祸端篇
仙界 南极仙洞
“阿若,赎魂咒练得如何了?”
“回禀师傅,阿若已经练到第七层上,感觉头顶有一股紫气腾起,浑身上下十分舒适,就似吃了雪莲子一般。”
师傅慈爱地看了我一眼,摸摸我的头。他温暖的手带着厚茧,让我感觉打心里十分踏实:“阿若果然是万年难遇的仙界奇才,灵力甚至高于当年的吉祥天公主啊。”
如果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得到师傅的温柔称赞,我一定会抬起头,多看他一眼,对他说声:师傅,阿若感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没齿难忘。
我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师傅把我抚养长大的。师傅在我心中,亦师亦父。在我记忆中,他从不曾对我说过一句狠话,皱过一次眉头。
师傅突然有点沉默,可能是他提到的这个名字触动了他的什么伤心事。这三千年我在他仙府里做徒弟的日子,只听他提起“吉祥天”三次,而且每一次后都是一声悠长凄凉的叹息。我也曾经问过师兄师姐,他们不是茫然摇头,就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命人。
师傅忽然道:“阿若,你可有想过去寻找你爹娘?”
“不想。”我展眉一笑,“阿若有师傅,便觉得什么都足够了。”
师傅叹了口气。我不忍看见师傅难过,便帮师傅细细系好披风上的红绳,这是七万年才一现的雪狮的皮毛做成的,不但非常保暖舒适,还能让腾云时完全没有一点阻力。师傅对我笑笑,白发白衣白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片风雪中,身边两只红喙的白鹤跟着翩翩掠过云层。
我突然觉得有点空空茫茫地,便使心法对着蓝到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喊道:“师傅,你几时回来?”
“大约五日后吧。”
“好,阿若知道了。”我笑笑,用小指抹去颊边的一小片雪花,清清凉凉的,带着丝甜味儿。然后我转过身,准备快点结束今天的练功,回仙翁府。刚才蓝光大师兄传音告诉我,今晚有新鲜的蟠桃吃,他知道我最喜欢吃刚刚成熟的蟠桃了,再沾一点三千年的紫灵芝酱,美味的紧。
生活真是美好哇!
我师傅法号南极仙翁,大约是这天地间最悠游的神仙。他懒得和那些积极钻营的大小神仙们挤在熙熙攘攘的九重天上,而是遗世独立地居住在这天涯海角,仙府周遭只有白,白色的山、白色的树、白色的殿阁、白色冰冻的湖面。翩翩白鹤仪态万千地掠过,真乃世外仙境。
我呢,则是师傅最得意的首徒阿若——虽然我仙龄不过三千岁,看上去不过是凡间十二三岁大小的女童,可是我的仙力早已和万年仙龄的上层神仙不相上下,这都得归功于师傅的教诲。
不过,我真的不想去寻找爹娘么?我摇摇头,天上人间,到哪里去找?找到了又有何用,不过再次埋怨他们抛弃了我罢了。
我轻轻呵着气,合十的手掌上方登时出现一团橙色的小火焰,精纯之至。想着在师父回来前,我就可以将赎魂咒练好,那样就可以和师傅一起去下界,给受诸般罪孽所苦的凡人布施恩典了,想起来就不禁无比激动,师兄师姐们都羡慕得很,这样一来,我阿若可就要名扬仙界了。
我在淡绿底云纹的轻便外袍上擦了擦手,笑一笑,准备召唤我的仙鹤阿宁。
——咦,那是什么?
我眼帘忽然闪过一道金灿灿的光,在这千年素雅静谧的地方,那光线刺目之极,耀花了我的眼。
是谁啊,也忒俗。
我用手遮了眼睛,微微皱眉向天空望去,心里早把这不知哪来的神仙咒了千遍万遍,真是没品,来南极仙翁府做客,还弄得暴发户也似。
渐渐那金光近了,我伸长脖子,已经隐隐约约看见那是一座巨型的辇车,猎猎飘着七彩旗帜,前面由一只大胖九头鸟喷着金红色火焰引路。好大阵仗,我心中鄙夷更甚,不知道又是哪路仙官,有事来相求我师傅。这些年来这等事多了去了,没得扰我师傅清修。不是这仙官来帮上司求仙丹,就是那真人来给老师求子(神仙还香火之心这么重,罪过罪过。)这会儿师傅正好不在,要是来问我,我就没好气把他打发回去,真是讨厌。
我正想着,忽然那九头鸟伸长脖子干嚎一声,就像发了什么凡间的羊角风也似,扭着身躯掉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不多时,那座辇车也跟着直挺挺卷着火焰落了下来。邦的一声,估计是摔坏了。我凑近端详半晌,不会吧,在我师傅门口发生坠鸟事故,这说起来大不好听,没得污了我师傅仙名,我还是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师傅说,这天界也复杂得很,什么鸟都有,别弄得个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一路走去,东瞧瞧西看看,完全找不见那大概已经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车,那只鸟也不见了踪影。奇怪,难道竟是撞得没了?这也忒匪夷所思了,还是进了地底?那可不好,地君是很难缠的。
“你是谁?”
突然,一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正对上我的眼睛!
乖乖,我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面前竟然是个少年,金冠银袍,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莫非竟然就是他驾着这超豪华座驾来的吧,也真奢侈得紧。我撇撇嘴:“你未经通报便闯到我师傅洞府来,竟然还无礼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哼。”他丝毫不怕我,上上下下打量我个遍。我这才发觉这少年长得惊人的漂亮,剑眉星眼,皮肤一点不比我们南极的冰雪暗个半分,嘴唇更是微微扬起,好像开出了一朵花,“你不就是那南极老头的徒儿么?一看就知道,穿得可真土。”
我反唇相讥:“就许你披金戴银,恨不得变成一块活动金砖呐!”
他瞪着我,我瞪着他。
他忽然眼珠一转,扬起嘴角笑了:“喂,你声音挺像我的侍女珈蓝,但你比她凶多了,你小心没人敢娶你。”
他的侍女?还把我这南极仙翁的爱徒和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歪瓜裂枣的侍女比较,我不禁扬起眉毛,暗想着怎么教训他——紫极剑?八卦阵?
“哈哈,其实你比珈蓝长得好看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哟!”他眨眨眼睛,一双摄魂眸死死盯着我看。想看我发脾气?哼,我偏不!
他却挑起一侧眉毛道:“嗳,我最爱跟人比瞪眼睛,我能瞪一时三刻钟不眨眼,你敢跟我比么?”
我转过身去不理他,心里开始十分想念那份本来现在已经该在我面前的灵芝酱蟠桃,小师弟临安那小馋猫不会把我那份偷吃光了吧。
“小样,就知道你不敢!”
我故意耸耸肩。
“小屁孩,怕输丢你家老头儿的脸吧?”
我肩膀抽动,紧紧握拳,算了,我南极仙君座下高徒,岂能跟他一般见识,不可,不可。
“喂,你裤子破啦!”
我跳起来,反射地捂住屁股…手掌传来的触感是实在的…
“你!!!”我刚要发作,见他笑笑地看着我,袖着手,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又上当了。这人是谁啊,怎么才说几句话,就好像跟我很熟似的。
“好吧,比就比!”我瞅瞅他,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非要挫挫他的锐气不可。
“三局两胜。”他伸出三根手指,晃晃其中两根。他的手指也很好看,修长白皙,有着简洁有力的弧度,应该倒也是个练术法的好苗子。
我甩甩头,瞪起眼睛望着他,心念定身咒。他见我一脸严肃,只微微一笑。于是我们大眼瞪大眼,如一双木头人一样呆立着,煞是滑稽。我在念咒的空隙只是想着,千万别被我师兄师姐看见我这副样子,那便谢天谢地。
直过了半个时辰,我脸皮直发麻,念着定身咒的嘴皮也快长出水泡。他还是一动不动,那漂亮的脸蛋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冰雕的,不止是那通透的黑眸全然静止了,连唇角都不动一下。
我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斜飞眼梢。我愤愤咳一声:“高兴什么,第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