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乱世华族梦作者:靡宝

内容简介
中唐,韦氏乱政。
边关,忠臣之女同名门之子不打不相识。
突厥入侵之后,为了洗清父亲的冤屈,亦为了报答友人的知遇之恩,
她在他的策划之下,顶替了贵女之名,被没入掖庭,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宫婢生涯
她步步为营,从掖庭粗使,成为皇后亲信女官。王侯将相,公主贵女,她阅尽了浮华。
此时的大明宫,疯狂而堕落,她游弋其中,双目清醒。
他冷傲、沉默,身负重任,却是温柔而耐心地守护在一旁。
英雄儿女,盛世风云。
而爱,雨打不落,风吹不折。就这么牵着手,一辈子……

标签:唐朝曹丹菲崔景钰

沙鸣冬雪
—上部—
大唐,神龙二年,腊月
入冬以来的绵绵大雪下了许久,天色终于放晴。
风雪过后,沙鸣县城已是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掩盖去了关外枯黄的莽莽草原,也覆盖住了关内的屋舍和耕田。
冬日暖融融地阳光照耀着满地晶莹白雪,过去几日昏天暗地的恶劣天气顿时就成了一片残影。太平盛世,丰收嘉年,百姓安居乐业,纷纷出门,于微暖的冬日阳光下踏雪赏景。
远离县城的官道岔路口,简陋的酒馆正是热闹。这里是年末归来的商队们进沙鸣城前最后一个歇脚处。此时又正是午食时分,大堂之中的火坑里架着一只肥嫩的烤全羊,正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一众商客围在火边饮酒吃肉,喧嚣说笑。
酒馆一角,清俊的少年依柱子而坐,姿态慵懒。一枚石子在指间被抛上落下,双目雪亮,正透过半开的窗户,漫不经心地盯着着外面覆盖着积雪的岔路。
酒馆中有客人好奇打量。只见那少年身材劲瘦,一身骑装简洁利落,懒散之中带着一股洒脱之气,又生得明眸皓齿、雪肤红唇。若不是旁边还有一群家奴环伺,怕是早有浪荡子上前搭讪调笑了。
“阿菲,还没动静么?”家奴在身后摩拳擦掌。
酒已喝足,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就等着冲出去大干一场。
“都耐心些。”男装少女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愈发显得雌雄莫辨,”我们都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了。下了这么多日的大雪,赵全定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若想年前把东西运出沙鸣,就得趁今日动手。出山关只这一条路,他必走这里无疑。”
说话间,一户农人赶着一辆马车吃力地从岔道上走来。那马车颇重,车轮在雪道上拖出深深的两道印子。赶车的男子使劲挥鞭,不住吆喝。
“来了!”曹丹菲双目一亮,一跃而起,“你们两个从后门包抄,阿朱带两个人准备套马,其余人随我来!”
家奴们一呼百应,纷纷拿起棍棒绳索,随着丹菲涌出了酒馆。
赶车的男子眼看一群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急忙猛拉缰绳。马儿嘶鸣,马车里的妇孺一阵尖叫。
“赵全!”丹菲清喝一声,排开众人走了出来,“年关将至,大雪封道,你这拖家带口的,可是要去何处呀?”
那男子吓得浑身哆嗦,缩在马车上,不住作揖告饶。
“曹娘子……娘子饶命!是老奴一时糊涂,求娘子手下留情!”
丹菲似笑非笑,拔出腰间匕首,挑开车上一个纸包。香饼噗噗掉进了雪中。
“说吧。”丹菲转着匕首,“王家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用劣货换了仓库里的好货?”
赵全磕头道:“实在是我欠了赌债,若是不还,就要拿妻儿抵债。我这也是情非得已……”
丹菲嗤笑,“你给刘家做事也有七八年了,刘家待你不薄。往年你欠了赌债,哪次不是刘大郎赊你钱去还。你良心教狗吃了?居然还合着王家坑害刘家!”
赵全吓得大哭。
丹菲转身吩咐:“把人抓住。清货!”
家奴呼喝着,将马车上的箱柜搬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装满绸缎绢帛,又打开一箱,则是满满的银器漆器。
赵家妻儿哭闹成一团,不住挣扎。混乱之际,赵全一头撞开抓他的家丁,撒腿就朝雪原中跑去。
丹菲倏然转身,眉头紧锁,随即将手一扬。一枚石子嗖地飞出,正中赵全膝弯。赵全身子一晃,扑倒在了雪中。
两个家丁追上去,将赵全抓了回来。
赵全不住挣扎,疯狂大骂:“曹丹菲你这贱奴!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过是刘家养的一条狗。还当自己是半个主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丹菲不以为然地冷笑,将一团破布塞进了赵全口中,命人将他结结实实地捆绑了起来。
“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清楚着。你倒不如多为自己想想。这车货少说也值数百贯,幸好寻回来了。快过年的,杀生不吉利,送你们一家去盐矿做苦力如何?”
赵全妻儿听到,吓得软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唾骂起赵全来。赵全那小儿子尖声哭闹,大叫着:“放开我爹!放开我娘!你这恶人,休要抢我家财!”
丹菲懒得理他,径直吩咐家奴清点货物。
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数名侍卫打扮的男子策马奔来。领头的男子用官话大喝道:“光天化日,尔等小贼竟然敢拦路抢劫?”
刘家一个管事顿时气道:“管你们屁事!”
赵全的妻子却是扯着嗓子尖叫:“郎君救命!这群盗贼要杀人越货!”
丹菲气得一掌劈过去,将赵全娘子打晕。
“杀人啦!盗贼杀了我娘了!” 赵全儿子挣扎尖叫。
“大胆——”数名侍卫奔到跟前,拔刀就朝丹菲他们砍来!
寒光逼近,丹菲纵身一跃,轻盈如燕地后掠了半丈,敏捷地躲避开了锋利的刀刃。
那侍卫一愣。丹菲扬手,一枚石子射出,正中他左眼。侍卫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外人休要多管闲事!”丹菲怒喝,“我们乃沙鸣刘家奴仆。这人乃是我家管事,监守自盗,被我们人赃并获!”
侍卫们一时迟疑,却不料赵全乘机挣脱了绳索,夺路而逃。丹菲恰好堵了他去路。他随手夺了侍卫的刀,就朝丹菲砍去。
“阿菲当心!”
丹菲瞳孔收缩,神色不变。她侧身闪避,而后跃起,左脚点在木箱上,右腿高抬,极其轻巧地旋了一个圈,凌空一脚踹在男人脸上,将男人沉重的身躯横着踢飞出去。
赵全轰然跌进了一辆马车中。
“郎君!”侍卫们惊骇大叫,朝马车奔去。
突然一声惨叫,赵全又被人一脚从马车里踢了出来,重重跌在雪中。
刘家奴仆一拥而上,将他抓住,同他妻儿丢在一起。
酒馆里传出阵阵喝彩声。
丹菲拍了拍身上的碎雪,从容一笑,拱手致意。
她生得极之清俊秀雅。尤其一双凤目黑白分明,目光清澈锐利,长眉秀挺,衬托得整个人英姿飒爽、气宇不凡。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身穿裘衣的男子从马车里接下来。男子不耐烦地挥开侍卫的手,利落地跳上了一匹马。
“阿菲,你看!”管事气急败坏地把受伤的家仆指给丹菲看,“都是被那家的侍卫砍伤的。咱们可要讨个说法!”
丹菲当即扬声:“喂!等等!”
那华服郎君置若罔闻,带着侍卫们前行。
丹菲捏着两指放在唇间,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那群人的马纷纷竖起耳朵,停下了脚步。
“叫你们等等,听不懂官话?”丹菲快步上前,大马横刀地望路中间一站,抬起一脚踩在木桩上,“我们刘家的人被你们砍伤了,不给个说法,休想再走一步!”
领头的侍卫不屑冷笑,“你方才还把人踢进了我们郎君的马车里。若是郎君伤着了,你可赔得起?”
“谁叫你们多管闲事,自己凑上来?”丹菲拿马鞭指着他的鼻子,“你们这些外地人,真是不懂规矩,不识好歹,闯了祸又想拍屁股走人,当我们刘家是傻子?你必得给个说法。否则,休想从这里过去!”
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
侍卫强道:“我们伤你的家奴,你也惊了我们郎君。这算是扯平了。”
“要扯平?”丹菲阴阴一笑,“让你家郎君把胳膊腿儿伸出来,也给我砍个两刀,这才算扯平了!”
众人起哄大笑,等着看这群外乡人的笑话。
“够了。”华服男子这才终于开口,语气傲慢而冷淡,“给些钱,打发了他们就是。赶路要紧。”
男子裹着裘袍,戴着皮帽,看不清面容,只见两道浓密的剑眉紧锁。
他朝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道,“我们郎君大度,给你两贯钱,充做药资吧。”
一个沉甸甸的绸布袋子抛了过来,擦着丹菲的脸,落在积雪里。
丹菲好似挨了几记重重的耳光,脸色铁青,眼中乌云翻涌。
“还不让路?”侍卫呵斥,骑马擦着丹菲而过,险些将她带倒。
丹菲冷笑着捡起钱袋,掂了掂。
那华服男子眼睛一眯,喝道:“当心!”
说时已迟,一枚铜板飞射而去,正中马前蹄膝窝。马朝前栽倒,把那侍卫掀了下来。
刘家家丁们轰然叫好。
“你找死!”侍卫勃然大怒。
“跌雪里又死不了人,给个小教训,让你以后做人礼貌些。”丹菲冷冷嗤笑。
那侍卫从雪地里爬起来,又想丹菲扑去。
“够了!”男子喝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
华服男子驱马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丹菲,继而抬起手,揭开了皮帽,以真面目示人。
冬日暖阳照在晶莹雪地上,泛起一片如梦如幻的彩光。
男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发如浓墨,束在金冠里,更衬得肌肤白皙如玉,目光清冷似剑。他身姿挺拔,裹着一身雪里出锋的狐裘披风,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矜持冷傲,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
沙鸣里多是塞外粗犷的胡人,五大三粗的士兵,或是庸碌市侩的生意人,何曾见过这般清贵俊美的贵公子?不说酒馆里的人和刘家的家奴,就连丹菲,都不禁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子倨傲地端详了丹菲良久,才挑了挑眉。
“你要如何?”
这下听着,男子嗓音更加显得淳厚而富有磁性,好似古琴低鸣。他说得一口标准的官话,再配合这一副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态,八成是从京畿一带来的。
丹菲立于下方,气势却不弱,“郎君的侍卫不由分说伤了我们家丁,我们刘家不稀罕你的钱财,却是想要你开口赔个不是。”
“放肆!”侍卫喝道,“你可知我们郎君是何人?”
丹菲也学着那华服男子的样子,挑眉高傲一笑,“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犯错了要道歉。皇帝犯错要写罪己诏。哪怕是神仙,触犯天条都要被打下凡呢。谁知道你们郎君是什么世外高人,跳脱于五行伦常、天地万物之外。”
众人哈哈大笑。
还是酒馆掌柜出来道:“大家都休要再争吵了,此事本是误会。这郎君的侍卫伤了刘家的人。刘家的人也确实打坏了马车。双方不如彼此都道个歉,将此事了解了,如何?”
“成!”丹菲爽快道,朝那华服男子拱手,“我先前抓贼心切,惊了尊驾马车,请郎君见谅。家奴的伤要治,郎君的马车要修,那钱就不要了。”
男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说罢,竟然策马而去。
丹菲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怒吼:“给我站住!”
那人的马反而越跑越快了。
丹菲从怀中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短笛,凑到唇边。刘家奴仆见状,急忙抢先拉住了自己的马。
尖锐刺耳的哨声响彻雪原。
那列人的马全都惊慌失措地嘶鸣扬蹄,把人接二连三地甩下地。华服男子倒是骑术好,身子晃了一阵又稳住了。
丹菲不罢休,掐指又吹了一个绕弯的口哨。男子胯下的马好似认了丹菲是主人似的,摇头摆尾地原地乱跳。男子眼看控制不住,主动跳下了马,一脚踩在过膝的雪地里,面朝下跌进雪中。
“郎君——”侍卫们又大呼小叫地去扶他。
丹菲哈哈大笑,跳上了马,“小子,做人不要太嚣张,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要守规矩!看你演了一场好戏,就当你赔罪了!”
“放肆!”侍卫怒吼,“我家郎君可是段将军外侄!”
丹菲着实一愣,随即更加愤怒,“段将军公正严明,你这样的外甥,倒是给他脸上抹黑!亏你还要意思打着他的名号招摇过市!”
说罢唾了一口,吩咐家奴整理车队,准备回城。
“阿菲——”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丹菲神色一变,气恼地扭过头去,“她怎么来了?”
管事们喏喏,皆露出苦笑。
远处一群人策马奔来,领头的女郎穿着绯色窄袖骑装,披着一件银红地绣西番莲缀狐绒的披风,跨坐在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之上。这俏丽的妆扮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格外醒目。
“阿菲,人抓住了吗?”少女冲到丹菲跟前,一脸急切。
丹菲没好气道:“不是要你在家抄功课的,怎么又跑出来了?”
“那点功课明日抄都来得及。你这里在捉贼,错过了才可惜。”刘玉锦笑嘻嘻地跳下马来,“咦?那是谁?”
华服郎君一身碎雪,发鬓凌乱,一脸怒容地瞪着丹菲。他容貌俊美精致,眉目如画。盛怒之中,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股怜爱之意。
丹菲皮笑肉不笑,“不相干的路人。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我难得出来一趟……”刘玉锦唠叨,却被丹菲拎着推上了马背。
丹菲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浑身棕红的骏马小跑而来,亲昵地蹭了蹭她。丹菲摸了摸它的脖子,跳上了马背,带着众人疾驰而去。
雪原中,侍卫们护着华服男子,目送他们远走。
“郎君,您看……”侍卫咬牙切齿,“这小子嚣张跋扈,竟然如此折辱您,一定要给个教训!”
“进城再说。”男子屈指弹去毛领上的碎雪,“等见了舅父,再仔细打听一下这人是谁。”

曹家母女
丹菲押着车回了刘宅,阖府轰动。
一位素衣利落的妇人带着数名家奴快步迎来,她眉目清秀温婉,同丹菲有三分相似,正是曹丹菲之母陈氏。
“阿菲,你怎么又把锦娘带了去了?”陈夫人皱眉,“怎么一身狼狈?又进山打猎了?”
“倩姨别担心。”刘玉锦跳下马道,“我赶去时都已收场,连热闹都没瞧上。阿菲也不等着我,真不够义气。”
“你真是什么热闹都要凑,以为这事很好玩呢?”丹菲道,“你没见那几个家奴的伤?”
“怎么?还有人受伤了?”陈夫人埋怨道,“阿菲你自己胡闹就算了,锦娘可不像你这么皮糙肉厚。若是她不小心受了伤,你拿什么来赔罪?锦娘,瞧你这一身汗。腊梅,带锦娘去更衣,当心别着凉了。”
“还是姨娘好!”刘玉锦挽着陈夫人的手撒娇,“我爹娘呢?”
“大郎正同管事在书房对账。你娘在屋里。我没同她说你溜出去了,你自己仔细点。”
刘玉锦应了一声,兔子似的眨眼就跑没影了。
陈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慈爱地叹了一口气。
“阿娘也太纵容她了。”丹菲把马交到马仆手上,“我当初三令五申不准她跟过去的,她还是偷跑来了。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又全都算在我头上。”
“郭夫人病方有些好转,锦娘也才得空出府转转。既然无事,你也少些抱怨吧。”陈夫人抚着女儿的肩,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叹气道,“瞧你这样,哪里像个女儿家?”
“女儿若不强势点,出门办事定要被人瞧不起呢。”丹菲不以为然,“对了,阿娘,记得给跟着我去的伙计们一人赏五十文,一坛绿蚁酒。大伙儿今儿跟着我吃了不少冷风,让厨房熬些羊肉汤送去。”
“知道了。”陈夫人推着丹菲,“你也出了一头的汗,赶紧去换身衣服。郭夫人身子又有些不好,一会儿随我去给她请安。”
陈夫人同刘家夫人郭氏是远亲,丈夫去世后,曹家母女投奔刘府,至今已有两年。如今陈夫人帮体弱多病的刘家夫人郭氏管理内宅,丹菲算是刘玉锦的跟班,平日又帮着刘公算账进货,处理杂事。刘家夫妇厚道,待她们母女颇好。丹菲以这个远房亲戚的身份,也能同刘玉锦一起去女学里念书。
丹菲回了小院,换了衣裙,挽起了发髻,草草插了一朵珠花,就朝后宅内堂而去。
郭夫人身旁的大婢女春娟掀起帘子送郎中出来,就见丹菲步履飒爽而来,不禁一笑。
“丹娘来啦。”春娟打着帘子让丹菲进来,“听说你今儿个一脚把赵全踹得飞了出去,可是真的?真可惜我没瞧着。”
“我也没瞧着!”刘玉锦在屋里嚷嚷,“我去的时候,赵全那厮已经被捆成粽子了!”
屋里几个女子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丹菲快步走进屋里。郭夫人斜靠在炕上,膝盖上盖着薄毯子。她容貌清瘦秀丽,只可惜久病缠身,面色虚弱苍白。
“丹娘过来坐。”郭夫人展露出慈爱的笑容,朝丹菲伸出手,“阿锦回来就嘟囔了半天,说你不带她玩。我把她训斥了一通。你是去办正事呢,她去了又只有添乱的份。”
“本没什么关系。”丹菲笑嘻嘻道,“阿锦要真添乱,就先把她捆成粽子放一旁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刘玉锦道:“听说他们还碰上了段将军的外侄。那群人好鲁莽,误以为我们在抢劫,把我们的家丁打伤了好几个。阿菲上去理论,反而被他们拿钱打脸。丹菲后来气不过,吹了马哨,那个郎君摔了个狗啃食!可惜我也没看到。”
郭、陈两位夫人俱是一惊。陈夫人喝道:“阿菲,你怎么那么莽撞?段将军的外侄可是世家子,也是你冲撞得了的?”
丹菲不服气,“本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只不过想让他们赔礼道歉,却被他们当作乞索儿,拿钱辱人。段将军公正亲民,不想内侄却是这么一个纨绔!”
郭夫人道:“阿菲也是为伙计们讨公道,倩娘就不要责备她了。那郎君是何人?”
陈夫人道:“段将军只有一个长姊,嫁的是开国侯崔府的次子,翁姑一个是君侯,一个是公主,可谓一门显贵。这郎君想也是官身呢。”
“可是清河崔家?”
“可不是,还是嫡系呢。”陈夫人转头朝女儿嗔道,“明知是权贵,还不知退让,平白为刘家惹事!”
郭夫人笑道:“沙鸣是小地方,难得见贵人。阿菲年纪小,不惧权贵也是寻常。段将军公正严明,也不会为此等口角小事心存芥蒂的。”
陈夫人摇头:“分明是这孩子莽撞。”
丹菲撇嘴冷笑,“崔氏嫡系,王孙公子,难怪那般嚣张。我日后见着他,躲远一些总成了吧。”
“别不服气,这就是势比人强。”陈夫人拍了拍女儿的头,“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贯把你当女儿养,你偏偏长得假小子一般。你看看,穿着红妆都不像个闺秀。”
“我本就是个村姑,装闺秀做甚?”丹菲不以为意,“再说我日日出门办事,穿男装方便得多。”
郭夫人道:“我就觉得阿菲这般爽朗好,聪慧能干,万事不愁。阿锦倒是被我娇惯坏了,将来可还不知道怎么办。”
陈夫人打趣道:“郭姐姐将来给锦娘选个敦厚老实的夫婿,照旧把她捧在手心,可不和美?”
女子们纷纷取笑。刘玉锦霎时红了脸,高声叫:“倩姨,你坏!”
郭夫人有些伤感,道:“眨眼你和阿菲就要及笄了,在阿娘身边留不了几年了。养女儿就是这点最心酸。辛苦拉拔大了,却是成了别家的人。”
“女儿不嫁人。”刘玉锦嘟嘴,“我一辈子做你的女儿。”
“你嫁人了,便不是你娘的女儿了?”陈夫人打趣。
刘玉锦抓到丹菲在偷笑,指着她道:“阿菲只比我小两个月呢,姨娘怎么不操心她?”
丹菲不像普通女孩子,一提婚事就要羞得抬不起头。她扬眉一笑,道:“我阿娘早说了,我这粗鲁泼辣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既然如此,我还发什么愁?”
“你倒好意思?”陈夫人唾道。
郭夫人忍俊不禁,“阿菲别听你娘胡说。我就看你聪明能干,既识文断字,贤惠明理,又能管家理事,是个难得的贤内助的坯子。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漏看了你的好去。阿锦这么好吃懒做,呆笨无知,我才愁她嫁不出去。”
“阿娘!”刘玉锦急得捶手,“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果真呆!”丹菲指着她笑,“夫人是在谦虚呢,你这都听不出来!”
郭夫人笑得累了,原本苍白的面孔浮现淡淡的红晕。她轻咳了两声,忽然又伤感地叹了一声:“也不知将来,谁能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