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绛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好,月重宫,就是需要这样歹毒、无情的鬼!”说罢,起身,消失在暗影中。
他的声音,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可听在十五心里,却莫名地感觉寒意袭人。
胭脂浓,不,是十五!
十五这才明白,整个过程,这位年轻的祭司都在旁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歹毒?无情?
她心中一阵苍凉,这如此讽刺的四个字,竟然成了她的救命符,让莲绛决心留下她!
明月清辉下,一个黑发碧衫人,长袖宛如缥缈云烟,沿着石阶走向月重宫圣湖。湖水清幽,白色睡莲安静绽放。年轻的祭司停在湖边,一挥袖子,碧叶层层掠开,湖水随之向两处分开,竟露出通往湖底的神秘石阶。
原来,湖底竟有一处牢狱,一个浑身是血的长发男子跪在地上,双手被长链所缚,吊于石壁上,而他的身下,早已铺开一层暗红色的血迹。
听到有人来,他抬起眼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莲绛,今日我便用尽我鲜血诅咒你——新月之日,你遇到的女人,将会让你变得人鬼不如!”
说罢,欲吐出最后一口鲜血,却听到面前姿容绝世的妖异男子轻笑道:“蓝禾,你若敢死,本宫就把你的尸体做成傀儡!”
原来这牢中的男子就是几年前失踪的前任祭司——蓝禾。
蓝禾抬头看着头顶明月,诡异一笑,吐出最后一口鲜血。
莲绛微微眯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覆在白皙的脸颊上,刚好遮住那弯月牙印记——历代祭司左眼下必缀上一枚银色月牙图案,这是月重宫几千年的标志。
手指一弹,一只蛊虫飞出,钻入蓝禾尸体中,片刻后,那尸体动了动,再抬起头来时,眼神空洞,俨然一具傀儡。
“本宫,向来说话算数!”莲绛冷哼一声,眼瞳泛起妖冶的碧色,却丝毫不将蓝禾的诅咒放在心里。
月重宫的上方,一道人影静静看完这一幕,转身悄然离开。
整座大院子,总共有四层楼,里面住着各种恶人,十五却被安排在一层最阴暗潮湿的房间。刚一进来,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目光冷漠,更多的却是充满敌意的。
数不清的十恶不赦之人从西岐、大燕、大泱逃到南疆,但是所有人都会先被关在石屋里,而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然后住进这个院子里。
院子总共有四层,初入者住第一层,三个月时间,如果不能完成指定任务,那个人必须“消失”!而完成任务者,则能住进二层,最后住到四层的人,将会得到祭司赦免,享受一生荣华。
这个地方,便是天下人皆知的:长生楼。
长生楼,一生鬼,三世傀儡,这里面的人,哪怕死,也逃脱不了月重宫的控制。
而一层,是最残酷的生存环境,在她踏入的瞬间,已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置她于死地!
而她,八年前的胭脂浓,今日的十五,又何尝不是从一个地狱爬入另一座炼狱?
她切皮换骨,浑身裹着纱布,每走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走过的地方,留下点点血渍。
“你就住这里!”火舞指着最潮湿偏僻的小房间,冷声道。在得知十五的“经历”之后,火舞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和蔑视。
阴暗的屋子里到处是阵阵恶臭和潮湿味,还能看到蛇虫在床底那具人骨里穿梭爬行。她走过去,艰难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好累。
可她刚闭上眼睛,头皮就是一阵剧痛,还没有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原来这屋里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蹲下身子,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听说,你杀了李蛮子?”男子淫邪一笑,目光扫视着她全身,“哟,这骨骼还真是一个女人。来,给爷说说,你是怎么‘杀死’李蛮子的?”说着,一双粗糙大手,竟然钻入她的衣服,隔着纱布乱摸。
“是不是在石屋里脱了衣服搞的?”那人淫邪地摸来摸去。
她浑身是伤,疼得直哆嗦!
“果然是个荡妇,一摸就有反应了。”一旁的光头哈哈大笑,“听说你和人私通所以被送到了这里?你这样子,是很长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了吧。”
光头急切地解开裤头,“来,大爷让你尝尝!”
这长生楼,很少有女子进入,更何况,此时进来的,还是一个与人“***的荡妇,这些男人自然不会放过她。
光头脱去亵裤,朝她扑了过去,瞬间,耳边却响起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大爷,奴家在这里。”
光头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那声音像是从同伴口中传出,抬头看去,只见那同伴竟已然变成了一个绝美少女,穿着红色薄纱,露出如雪香肩,光头顿时浑身燥热,立即扑了过去。
同伴大惊,再看地上的女子,见她黑瞳闪着琉璃光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光头,慌忙惊叫道:“贱人,你对他使了什么妖术?”随即破口大骂,“你这妖女!”却见地上的丑陋女子缓缓抬头看向他,顿时,他便如遭电击。
那一晚,整个长生楼都听到两个男子销魂却又痛苦的声音。
次日清晨,整个长生楼一片喧嚣,火舞进来时,看到那小屋子前围满了人。
“都让开!”火舞将人都赶走,却在进门的一瞬,震惊得脸又红又白!
屋内,两个浑身赤裸的男子浑身污浊不堪地抱在一起,都已七窍流血而死。
距离尸体不到一米的床榻上,仰卧着一人,长发铺床,周身裹满浸着血的纱布,却呼吸均匀,似睡梦香甜。
这一切都太过不堪和诡异了。要知道,地上死去的两个男子这半年来在一层作威作福,无人敢惹,却在一夜间,如此离奇地死在这个女子的房间里。
这无疑向人们表明了:这个昨晚才进入长生楼的女子并非简单角色!
这种效果,十五何尝不知?如果她不让这两个混账死,那么她在长生楼一定等不到第一次任务。
她必须震慑他人,必须活下去,必须回去找秋夜一澈!
“你果真淫……”火舞话到嘴边,却骂不出来。这种情景,她也不曾见过,当下羞红了脸,恼怒地举鞭就朝躺在床上的人挥去。
“将她吊起来!”
南疆午时,烈日当头,十五被吊在院子中间,鞭子如闪电般抽到自己的身上,汗水混着血水,就如海盐撒在伤口上,让人疼痛难忍,但她却紧闭着干裂的唇,一声也没哼。
“在长生楼蓄意滋事者,鞭笞三十三次;杀人者,九十九鞭!”火舞狠狠地抽着鞭子,每一次都用足了力道,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打死,“你滋事一次,杀两人,两罪并罚。”
众人退回自己屋中,少数人开着窗户观望。只见被吊着的人,黑发垂地闭着眼眸,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觉得她无声无息,与死人无异。
“火舞!”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一身白衣的冷走来,伸手拦住了火舞的鞭子,“你想打死她?”
“你看!”火舞气急败坏地指着两具尸体,“她一来,就死了两个人。”
看着两个人肮脏的下体,都知道两人昨晚干了什么龌龊之事!
冷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抬头看向被吊打的女子,刚好对上她抬起的眼眸——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瞳,白的纯净,黑的浓烈,如化不开的墨。
冷挥剑斩断绳索,走上前去将胭脂抱进了屋,只觉得她轻得毫无存在感。
戴着面纱的风尽,则抱着药箱默默地跟在后面,一双桃花眼瞟过面色苍白的火舞。
冷离去后,风尽正拿着一张新的人皮帮她替换,门却突然被踢开,火舞冲了进来,手持匕首抵着十五的脖子,“我警告你,离冷远点,否则,我挖掉你的眼睛!”临走还唾了一口,“不要脸!”
十五垂着眼眸,听到风尽笑道:“倒是好本事!”
她抬眼看向他,见他脸上写满厌恶,便用腹语问:“先生是夸我吗?”
风尽危险地一眯桃花眼,“你居然会媚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媚术?”她黑瞳闪过一丝无辜,眨着羽毛般的眼睫,狡黠一笑,“嘻,如果连点勾人的本事都没有,那我怎能配上‘荡妇’二字?”
明明是一张普通的人皮,可铺在她脸上的瞬间,眉眼间竟多出一丝妩媚之态,撩人心魂。
风尽顿时倒退一步,半晌才稳住心神,语带杀气地警告道:“想勾引我?”
十五敛眉,幽幽道:“风先生突然来替我换脸,是有事找我吧?”
昨日换骨之时,风尽根本没有给她换脸,此事定是临时决定。
在长生楼里,人无名,命贱如狗,怎会劳烦大名鼎鼎的鬼手亲自来给她换脸?
风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震惊。他转身背对门口,用口形无声地说道:“新月之日,你去做一项任务。”
十五勾唇一笑,“行,但是我有条件。”
“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讲条件?!”风尽大怒。这个无耻女人,竟然如此狡猾,简直是贪得无厌。
十五神色未变,却已料定,风尽说的任务必定未经祭司准许,因此这个任务极有风险。
第3章 棺中腐尸(3)
既然风尽敢冒这个风险,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如今找到她,也断不敢拒绝她的要求。
“好,你说。”
“我出棺时戴的那副链子。”
风尽松了一大口气,“明日我便给你带来。至于任务,我到时候会告诉你。”说着,替她裹上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临走时,风尽提醒道:“火舞执管这长生楼,你如今惹了她,日子不会好过。你要知道,这里死个人,和死条狗无异!”
长生楼,命贱如狗!
十五垂首,见床下那具白骨中,钻出一条小青蛇,竟然攀着她垂在地上的长发,爬上了她肩头,吐芯扭身,怎么也不肯下来。
这蛇于尸骨中长大,因而喜欢十五身上那股腐尸味道。
果然,一日两餐都是火舞送来的,泛着酸馊味,连风尽让人端给她的药汤里,都被加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吃,看着就想吐。
十五看着药罐里蠕动着的爬虫,就在火舞震惊的目光中,一声不吭地喝尽了药汁。
深夜寂静,十五从寒冷中醒来。今日乃新月之日,却不见风尽布置任务。
躲在十五耳后的小青蛇也醒了过来,十分不满地用红色的眼珠瞪了一眼她,扭了扭身子又睡了。十五取下一件黑袍,套上面纱,风一般地飞掠出去。
“桃花开,桃花落,桃花尽了,笙歌没……”
歌声缥缈,然而在棺中被封八年,她听力异常,清晰地听到了这歌声——这是多年前一个故人留下的《山河赋》。
心跳如鼓,那风华绝代的男子曾对她说:“胭脂,你替我去西岐寻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少年,将这根木簪子交给他。”
那是一根刻着莲花的桃木簪子。
南疆圣地,西番莲盛开时,紫蓝争艳,而在一个池子里,白莲盛开如雪,池边坐着一个怀抱琵琶的绿衫人。
那人长发如墨,似流水般散在肩头,发尾扣着一枚翠绿玉环,清润雅致。
绿色纱衣旁,放着一双不染纤尘的鞋子,那人脱了鞋袜,将双足放于冰凉莲池中。
玉足拨弄水波,纤指抚过琵琶琴弦,那声音宛如天籁,“此生执着什么?你若问我,我答奈何,终是笙歌落……”
可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那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放下琵琶,走入寒池,盘腿坐于中间。
十五屏息从暗处走出,目光扫过那琵琶,最后落在池子中人——心中顿时大惊。
那是一张宛如丹青画出的绝世容颜,卷长的睫毛轻搭在白皙的皮肤上,安静如小憩的蝴蝶,完美的鼻翼下,红唇莹润,嘴角一抹血渍倒让整张脸多了一份妖邪。
最震惊的是,这张脸,竟和当年那人如此相似。
十五呼吸一窒,慌忙悄然下水。那莲池水寒冷刺骨,几乎站不稳,但却未能惊动那人,显然,那人是受了重伤。
十五走过去,那容颜太过妖媚,她赶紧垂下头,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莲绛只觉得周身寒气流转。这么多年,他都会在新月之夜反噬。此刻,他在闭息压制反噬,却忽然感到一双手拂过自己的衣服。
这个地方很隐秘,而且是月重宫禁地,无人能够进入。
他霍然睁开眼,眼前的情景差点让他吐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用一双脏兮兮的手脱去他的衣服。
此刻刚刚脱去他外衣的十五,正准备给他脱去中衣,突然感觉到头顶阴风阵阵,一抬头,竟对上一双碧绿色的妖瞳。眸中含着浓浓的杀气,似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他醒了?
十五大吃一惊,赶紧缩回手来。忽然发现少年虽狠狠地瞪着她,身形却未动。
她一咬牙,又上前脱掉他的中衣,却明显感觉头顶目光愈加寒冷,那双眼睛似是在蛊惑着她抬头对视。
她只得拼命低着头,想避开那目光,可是双手却像被人牵引一般慢了下来。
眼看他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衣,头顶目光突然像暗影笼罩着她,瞬间令她动弹不得。
是瞳术!这少年竟然也会瞳术?
十五心中大惊,忙狠狠咬住自己的双唇,剧痛传来的一刹那,她干脆双手用力将衣服用力一扯!
唰啦!
莲绛贴身的衣服被十五撕成两半,幽光下,后背前胸暴露无遗。那一刻,莲绛几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竟然有人趁他反噬的时候,把他的衣服撕碎了!
更让他愤怒的是,那人先是怔怔地盯着他的前胸,然后,竟然……缓缓地伸出了手。
他直气得一口腥咸涌上喉咙,却不敢乱动,也不得不停下施展瞳术,否则定会走火入魔。
那雪白的胸膛上,有一个殷红的痣,似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妩媚,美得妖娆。
“他心上有一颗朱砂痣,他叫颜碧瞳。”脑海中故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五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那朱砂痣,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人也会《山河赋》,胸口上还有一颗朱砂痣?
那为她而死的沐色,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沐色死前的情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他胸口的皮肤被碧萝命人生生剥下来,做成了一面扇面,那颗朱砂就像一把利剑,刺进十五的心口,顿时鲜血淋淋!
“不可能。”十五将手放在莲绛胸口,喃喃出声,她不可能找错人。
她起身,抬手捧着他的脸,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额头、唇、脸颊,最后落在那双恨不得将她吞噬的碧色双瞳上时,她瞬间大悟。
颜碧瞳——碧色的双瞳?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双绝美眼眸,顿时浑身冰凉。
这么多年,她找错人了!
秋夜一澈!她全身颤抖得厉害,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
这个倾尽她前半生情意的男人,竟然早在龙门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在骗她了!
恨意瞬间涌上胸腔,她眼底闪过一丝悲怆,可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眼前这双碧色眼瞳竟泛起一丝妖冶的琉璃光泽。
摄魂术!
十五心知,一旦被摄魂,自己就会想起今生最痛苦的事情,最后将自己折磨至死。
石屋里的李蛮子就是中了她的摄魂术,因此将自己的心脏用十指生生挖了出来。
莲绛的目光就像无形锁链一样,将十五缠困住。
她明知不可与他对视,可刚刚心神松懈已经被他抓住了机会。好在莲绛此时力量薄弱,正处于反噬期。
反噬?
十五顿时意识到,如果她此时用摄魂术就能反噬到莲绛身上。
但是,这是置人于死地的方式,她根本不能用。十五心念一转——有了,媚术!
她深吸一口气,只默默地看着他,那一霎,眼前之人,身体轻轻颤抖。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完全不似别人看他时那样带着怯弱、带着惧怕。
她的目光,是那样直白、浓烈、专注,好像瞬间就看进了他的心底。
丝丝暖意萦绕在周身,最后形成一股灼热,在对方热切的目光中聚集到某处,却压抑着无法宣泄,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丝呻吟,从他口中溢出。
卷长睫毛覆在绯红的脸颊上,半眯着的眼眸中,那丝丝邪气变得迷离。
那样漂亮的红唇,溢出的呻吟,透出骨子里的妩媚。
那一瞬,十五浑身一软,心知中了媚术的人,身体得不到解脱,终是死路一条。
十五捻起他腹间的腰带,系在他的眼睛上,手指熟稔地抚过他火热的薄唇,惹得少年的身体一阵阵轻颤。
下身传来一阵剧痛时,她脑中闪过秋夜一澈的面容,“胭脂浓,孤……怎么可能三千弱水只为一瓢。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想用感情挽住一个男人。”
那一年,她踹开房门,看到碧萝一丝不挂地趴在他的胸膛上,神态得意。
那一年,他迎娶她为正王妃,并且诏告天下,永不立侧妃。
同样是那一年,她眼睁睁看着沐色被碎骨、剥皮,折磨至死。
那年,她十七岁,却仿佛看尽了人生七十年。
十五伸手擦去莲绛唇边的那丝血渍,但见精致脸庞酡红依旧。她艰难地起身,却发现他纤长的手指竟紧紧地握着她的长发……莲绛收紧手指,手中却空无一物,心中莫名惆怅,梦中那人长发柔如绸缎,撩人心魄。
在反噬之日,他居然做了这样的梦吗?
莲绛躺在寒池中,发丝浮水,如缓缓绽开的莲花,衣衫凌乱,道不尽的萎靡香艳。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一摸,整个人猛地坐起来。
他用力扯掉系住眼睛的带子,垂眸看向衣衫不整的自己,只觉得气血倒流,浑身颤抖不止。那碧色的眼瞳里泛起浓浓杀气,凶狠凌厉。
竟然……有人趁他反噬之时,蒙了他眼睛,将他……
轰!月重宫禁地发出一声巨响。
新月第二日,是领解蛊药的日子,正在殿内等候的冷和风尽听到此声都是一惊,却见祭司大人在深秋季节只披着一件纱衣,湿漉漉的青丝散着,如水中鬼魅一般阴森森地赤足走了过来。
他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杀气,微眯着眼眸,坐在上位,就如同一座阴寒的冰雕。
风尽默默地颔首退下去,独留下立于大殿中的冷。冷只得硬着头皮禀道:“三日前,桃花门已派出两名杀手潜入南疆,目的是在下月新月之日,刺杀世子殿下。”
座位上的人抬起眼,一双碧色眼瞳妖冶冰冷,“碧萝派出了谁?”
“天杀——弱水和妙水姐妹。”
莲绛的眼眸危险地一眯。他一路细想,才意识到昨晚那人竟是用媚术反噬了他。
而这天下,媚术能达到如此境界的人,唯有桃花门。
桃花门杀手上千,名列前三的便是这弱水姐妹。
一想起昨晚之事,莲绛就感到此生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当即起身道:“本宫要她们的人头!”
这句话让跪在地上的冷瞪大了双眼。要知道,现在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便是这桃花门。即使是长生楼,要和桃花门对决,胜算最多只能占三成。
而传闻中,弱水妙水姐妹入门十年,任务从未失手,别说取她们的人头,就是这天下能与她们抗衡的人都屈指可数。
似是看出冷的担忧,莲绛沉声道:“告诉世子殿下,他的生辰本宫会亲自前去拜寿。”
冷全身一震,心道:难道祭司大人要亲自出手了?
这一日,长生楼的人都没有领到解蛊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彻夜未绝。
十五仰躺在床上,小青蛇在她长发里穿梭游玩,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中了蛊毒的人,第一次发作是三个月之后,此后每月一次。而她第一次发作,将是下个月的新月之日。
刚才,风尽带来消息:桃花门将派出两名顶尖杀手——弱水姐妹刺杀世子殿下!
“胭脂门主,听说你是用剑之人,若我挑断你的经脉,你还能拿起剑,我会求碧萝姐姐让你死个痛快。”
血腥的囚室内,她被吊在石墙上,艰难地看着身着鹅黄纱衣、手拿银针的少女。
“门主自是不认得我。”那少女明媚一笑,“我叫弱水,刚入桃花门。”
银针穿过皮肤,啪的一声挑断经脉,鲜血溢出,那黄衣女子没有停手,针如光影,寸寸穿过她周身经脉……
“唔!”十五从噩梦中醒过来。
即便过去了八年,这痛楚仍历历在目。十五滚落在地,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从熟睡中惊醒的小青蛇爬过去,吐出芯子似安慰地舔舐着十五。
滑腻的液体从木板房顶流下来,带着一股腥味。小蛇嗅出某种不安,可地上的十五仍被梦魇困缠,毫无察觉。小蛇张开嘴,狠狠地咬在她耳后。
刺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摸了下地上,赶紧爬起来往外冲,却又踉跄地摔在地上。
一枚火星从房顶缝隙落下,“火油!”十五赶紧爬到门口,却震惊地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封住了——有人要烧死她!
任凭十五如何推拽,门窗纹丝不动,而地上早就溢满了油,让她根本站不稳。火舌瞬间扑面而来,她不得不将沾了油的衣服脱掉。
既然有人要她死,又岂会轻易让她逃脱?在起火的一瞬,她分明看到有人快速地用门板将门窗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