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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 作者:priest

文案

“我小时候写作文,最后一句常常是‘我立志,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一个学期平均立二三十次志吧,很不走心。”
“长大以后才发现,做一个对社会无害的人,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
武林盟主因熬夜加班爆肝,正在闹情绪,并拒绝组织新一年度的武林大会。
上一任丐帮帮主的后人是个剁手购物狂,踏雪无痕的“堂前燕”出了个重度社恐猥琐死宅……
大环境江河日下,只有魔教教众保持了初心——他们依然每天喊口号,努力推销黑作坊保健品,兢兢业业地扰乱着社会治安。
而以上江湖中人,无论正邪,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快意恩仇、白马啸西风?不存在的,大家还得还信用卡还房贷呢。
“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而“丧”,有五个层次。

都市武侠,轻松扯淡文(爱信不信)。
又及,本故事纯属虚构,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甘卿,喻兰川 ┃ 配角:韩东升,闫皓,杨逸凡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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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男孩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水米未进了,他咽了口唾沫,嗓子像生了锈的铁片,泛着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不知踩了什么,他脚踝一软,一声不吭地往前栽去。
旁边的少女没轻没重地揪起他的领子,拖死狗似的拽住了他,差点把他勒死,男孩胡乱在地面上撑了一把,狼狈地维持住了姿势,好歹算是没躺下,感觉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什么。
“你怎么了?”
“我……我实在……”
实在跑不动了。
这话说了一半,男孩就没了力气,后半句虚虚地悬在嗓子眼里,被上气不接下气的吐息吹得七零八落。
“你说什么?”少女没听清,凑过来捏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脸色,皱眉问,“他们打你了?”
“没……没有,”男孩软绵绵地抓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拍的手,气如游丝地说,“……低、低血糖……姐姐……”
“哦,”少女听了这个称呼,愣了愣,但也没反对,十来岁的小女孩,对年龄问题还不太敏感,她摸了一圈,最后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块巧克力,“给,好像过期了,我也没别的,你先凑合吧。”
这块巧克力饱经风霜,也不知道融化凝固了几轮,沧桑得变了形,男孩哆哆嗦嗦地接过来,感觉自己就像剥开了一块粘糊糊的裹尸布,但也别无选择,只好强行塞进嘴里,并从里面尝出了浓浓的洗衣粉味。
饿到低血糖,本来就容易头晕恶心,加上他嗓子发炎,吞咽困难,这团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巧克力不上不下地糊在了嗓子眼,噎得男孩干呕了几下,泪流满面。
“不是给你吃的了吗,还哭什么?”
“我……呃……没哭,就是……咽……呃……咽不下去……”
“公主殿下。”少女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在他身边蹲下,耐着性子等他擦干了眼泪,又问,“哎,问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绑你吗?”
“不……唔,不知道,”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喘过了这口大气,“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有车,还养着几条大狗,我觉得他们马上就能追上咱们,咱们得报警——姐姐,你有通讯工具吗?我手机被他们搜走了。”
“没有,我们村都是用喊的。”少女一摊手,“你不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他们绑票要钱啊?”
“不是,我父母都是普通人。”男孩想了想,又说,“应该不是为了钱,他们没给我拍照,也没让我给家人打电话要赎金。绑架我的是个团伙,一共有七八个人,我觉得一般参与绑架勒索的团伙应该不会有这么大规模,因为团伙内部如果人多眼杂,就很容易因为利益而发生冲突,团伙很难稳定。”
他说得头头是道,还夹杂了书面语,少女听得一头雾水:“哦,是这样啊?”
男孩立刻无端拘谨了起来:“……我从书上看的。”
两个半大孩子在一个很荒僻的地方,不远处有个通往外省的高架桥,这会车都没一辆。周遭杳无人迹,但可能挨着个垃圾处理厂,因为夏末秋初的晚风一阵阵地刮来销魂的馊味。男孩被这味道呛得口鼻生疼,生理性的干呕了一下,又连忙捂嘴憋住,小心翼翼地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仿佛是怕她嫌弃。
少女穿着一件很久的男式短袖衬衫,属于九十年代村委书记们的流行款,不过衬衫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合身,罩在身上像口麻袋,倒显得没那么土了。她单手挎着个牛仔书包,包上拉链坏了,就自己钉了几颗里出外进的扣子,软塌塌的背带垂着,看起来就像刚从垃圾箱里捡的。
但尽管这样,她居然也并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满不在乎劲。
“姐姐,你是住在这附近吗?”男孩轻声问,“咱们去哪能找到大人?”
“我哪知道,我扒在他们车后面跟来的,”少女从地上薅了棵草,叼进嘴里,一边观察周围地形,一边盘算着什么,漫不经心地说,“他们是在泥塘后巷里把你绑走的吧?我买早饭正好经过,不过这伙人下手可真快,我当时都没看清楚是抓了人,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才跟过来看一眼,算你命大。”
男孩目瞪口呆。
少女接着说:“我还没问你呢,大清早的,你一个小不点,跑到泥塘后巷那个流氓窝里干什么?”
男孩浑似被雷劈了:“你……你自己?一个人?”
“嗯对,不好意思啊,我一般没有随身带拉拉队的习惯,可能出场不够隆重。”
“你没告诉大人?没报警?”男孩回过神来,毛炸起两尺来高,“你还什么……扒车上?你、你扒哪了?万一掉下去会被路上车碾死的,还有,万一他们发现你……”
少女硬是被他的喋喋不休打断了思路,扭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报什么警?我上哪报去?从泥塘后巷跑到派出所,把事儿跟人家说明白,再跑回来——关键我还说不明白——这么来回一趟,够把你拉火葬场回个锅了。乖,滚一边背你那‘小学生行为守则’去,再啰嗦,姐姐就把你打哭。”
“我在跟你讲道理,还有,我已经上初中了!”
少女“噗”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学历好高啊,我……”
她话没说完,神色忽然一变,猛地揪起男孩,把他搡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男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接着,一道浑浊的光扫了过来。
是车灯。
好几辆车,引擎和排气管的噪音在空旷的夜色里尤其显声势,轰炸机似的围着他们转,随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风中传来了人的污言秽语和狗叫声。
他们带着狗追来了!
男孩连忙扭头去看身边的同伴,借着微光,他突然发现她可能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甚至可能是同龄人,脸颊和下巴上还带着一点柔嫩的婴儿肥,只是女孩发育得早一些,她又显得太有“主意”,让人有种成熟的错觉。
那张侧脸看上去没有正脸清秀,因为鼻梁上略有一点驼峰,浓眉很长,斜斜地往上飞,岁月还没来得及雕琢她的脸,骨肉尚未长开,却已经显出了一点桀骜不驯的质地。
“他们人多,有车还有狗,抓咱俩……不,抓我很容易,”男孩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急,“我们应该分开,如果我被抓走了,你千万不要出来,听我说,我觉得附近应该有个垃圾场,大型垃圾场附近肯定有IC电话,你去找人来救我。”
“我没有电话卡。”
男孩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打110免费!你常识也没有吗?”
“哦,真的吗?”少女露出“涨了知识”的表情,随后她很镇定地收回视线,吐出嘴里的草,“好吧,有机会我试试,今天还用不着——你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
“脱、衣、服,”她转过头来,目光掠过男孩单薄的胸口,“没胸没屁股的豆芽菜,我还能占你便宜吗?快脱,别磨蹭!”
她说着就要亲自动手,男孩面红耳赤地蜷成一团,最后被迫屈服——他穿得不多,摘了棒球帽,褪下T恤和运动裤,浑身上下就剩下了一条内裤,像个剃了毛的小狗崽,又羞愤又委屈。
少女看了他一眼,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你裤衩上那条狗长得跟你还挺像。”
“你看什么!”
“跟上!”她冲他一招手,弓着腰,借着路边自由生长的灌木掩护,灵巧地带着男孩到处乱钻。
男孩一开始还隐约有点方向感,到后来转懵了,只知道闷头跟着她走。狗的叫声越来越近,空荡荡的街道上,甚至能听见杂乱的脚步。
“过来!”前面的少女朝他招手,男孩这才注意到,他俩已经到了垃圾场边缘,前面就是铁丝网,少女话没说完,又一道光扫了过来,两个半大的孩子连忙蹲下,离得很近,少女看见了男孩脚上的运动鞋——非常骚气,两只脚上鞋带的颜色和绑法不一样,还是荧光色系的,“鞋也脱下来,一会从这上面爬过去,动作快点,被人看见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你要干什么?”
少女没理他,接着说:“进去以后,找最臭的地方躲着,天快亮的时候会有垃圾车过来,叫他们救你。”
“好,那你自己快跑,但是要跑远一点,因为垃圾场也不一定能盖住我的气味,”男孩光溜溜地蜷缩在铁丝网下,竟还在有理有据地即兴科普,语速快得和机关枪一样,“我在一篇报道里读到过,受过训练的缉毒犬嗅觉几乎接近单分子水平,嗅觉细胞数量是人类的30到50倍,狗的嗅觉绝对阈值……阿嚏!”
那少女突然拿出个巴掌大的小喷雾,劈头盖脸地照着他一通喷,喷在他身上的液体好像是水,无色无味,男孩却莫名想打喷嚏,怕把追兵招来,只好拼命闭着嘴,把声音憋在嗓子里。
“天爷了,你怎么这么能背书啊,可别是个复读机成的精吧?”喷完,少女一巴掌糊在他后脑上,“就现在,爬!”
跟她的话音一起响起来的,是一声高亢凶狠的犬吠,那狗好像已经近在咫尺,男孩后背上的汗毛集体起立,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服从了她的话,用尽全力顺着铁丝网爬了上去,跳下来的时候,赤脚不知被什么划伤了,他踉跄了一下,没顾上管,慌忙爬起来,看向铁丝网那边的少女:“你快……”
少女用他脱下来的衣服做了个简单的网兜,把鞋袜一兜,随后把他的棒球帽扣在了自己头上。
男孩一愣,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等等,你要干什么?”
少女转头冲他吹了声口哨:“以后泥塘后巷这种破地方,没事少去,乖宝宝落单会被欺负的。自己跑吧,姐姐走了。”
“你……”男孩慌忙扑到铁丝网前,想伸手抓她,就在这时,又一道光扫了过来,男孩下意识地缩在了一个垃圾箱后面,女孩却站着一动不动,这次,那光直接扫过了女孩的脸,她侧头眯了一下眼,嘴角却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带着点戾气,又像是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式的跃跃欲试。
只见她后退了几步,压低帽檐,伸出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嘘——”
那张脸在晃过来的手电光下分毫毕现,棒球帽遮住了她的眉目,只露出尖削的鼻尖和有些锋利的嘴角,像一团浓烈的火烧云,灼灼地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然后“火烧云”踩着风,从他眼前刮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第一章

“泥塘后巷”不是一条街,它是由一整片犬牙交错的小窄巷组成的,本名叫“小水塘”。因为这里地势低洼,一下雨就积水,路边墙角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有时还会泛起一点返潮的腥臊味。
在过去,这是个流氓扎堆的地方,像什么小偷团伙、诈骗团伙、人贩子……诸多种种,品类丰富,据说警察还曾在半夜三更从里面掏出过一窝跨省作案的杀人犯。当地人都知道要绕着这边走,于是给“小水塘”起了“泥塘”这么个诨名。
而十五年过去了,智能手机已经普及,IC电话几乎退出了历史舞台,泥塘这个著名的“流氓窝”,也在几次严打后,“清澈”了不少。
当初那些嚣张的老流氓们,有的死了、有的残了、有的亡命天涯、有的去唱“铁窗泪”了。
还有的幸存到了中年,茫然四顾,两手空空,于是低头过起了普通日子。
现在的泥塘后巷,还是乱,不法小商贩扎堆,偶尔也有几桩喝多了酒打架斗殴的事件,但总体上还是很太平的,一到了夏天,每天傍晚六点之后,这里就会变成露天烧烤区,辣椒孜然随风飞舞,十三香一统江湖,泛起“和气生财”的烟火气。
一道玻璃门隔离了旁边麻辣小龙虾的味,十五岁的少年刘仲齐背靠玻璃门,歪在一把塑料椅上,捧着手机在网上发帖问:“有一个把‘星座指南’奉为圭臬的智障女朋友怎么办?”
网上很快有闲人回复他:“不知道,我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把保健品当饭吃的智障老父亲,要不咱俩换换?”
刘仲齐放下手机,从七窍喷出几缕细细的肝火——他的小女朋友白悦,已经跟小饰品店里的“占星师”聊了十分钟了。
“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觉得你比较不拘小节,什么都不想,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也有很要强的一面,一旦认真起来,就会有‘要么不做,要么做好’的骄傲。”所谓“占星师”,其实就是个糊弄人的女骗子,她说话略有烟熏嗓,带一点不算很夸张的港台腔,声音好像飘在半空,不往下落,听着神神叨叨的,“你是黄道第一宫的守护下诞生的女孩,我在你的胸口看见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刘仲齐被这句台词雷得一哆嗦,心说:“这位神棍,你是想吃烤鸡心了吗?”
“火焰就是你最本源的生命能量,”占星师隔空点了点白悦的胸口,又说,“但火是不好控制的,烧得过旺,人就容易急躁冒进、粗心马虎,在人际关系方面,有时你会过于心直口快,事后想起来,自己也常常会后悔说错话,对不对?”
白悦:“对对对,我这人就是有点直!”
刘仲齐翻了个白眼:“等着,下一步就该让你买东西了。”
占星师开始引无知少女上钩:“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呢?”
刘仲齐想:“来了吧!”
“有啊!”白悦——这位脑进化失败的女同学——不止咬了钩,她还一口把鱼漂给吞了,“您觉得我买一套诞生石好吗,连手链再项链,会有帮助吗?”
刘仲齐:“……”
当代二傻子竟已经好骗到了这种地步!
刘仲齐在市三中读书,这会正放暑假,开学就要升高二了。三中跟泥塘后巷在一个行政区,相距不到三公里,骑自行车过来只要十几分钟。
对于这些重点中学的乖孩子来说,泥塘是学校和家长三令五申不许去的地方,于是这里反而成了他们寻刺激的胜地,偶尔来一次,吃两斤小龙虾,去黑网吧打一会游戏,或是买两本盗版书,就仿佛能沾上一点“社会”气。借此发泄青春期特有的小叛逆,纾解学习压力。
刘仲齐就是被小女朋友拖出来“探险”的。
他俩先是被乌烟瘴气的网吧熏了个跟头,又让露天烧烤一条街呛得鼻孔发黑,心与肺都饱受了一番□□时,意外发现了这家名叫“星之梦”的饰品店。
这家店不但不臭,还点了一打香薰蜡烛。幽幽的灯光把那些不知从哪批发的小饰品照得很像那么回事,还有个打扮得成吉普赛人的“占星师”陪聊。
“占星师”三言两语就把白悦忽悠瘸了,这也想买、那也想买,不但自己要当一个欢天喜地的冤大头,还没忘了男朋友:“刘仲齐,你八月底的吧,要不我给你买一条处女座的,咱俩情侣款!”
“不了,”刘仲齐爱答不理地回答,“我上火的时候喝藿香正气水就管用。”
白悦小公主立刻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扫兴?”
刘仲齐干脆把双臂往胸前一抱,冷笑道:“我没有扫兴,我是在扫盲,白悦同学,我现在现场给你分析一下,你是怎么上当受骗的——你一进来,她就知道你是四月出生的,为什么呢?是因为你那堆诞生石前上蹿下跳,指着四月份的那块破玩意,连说了三遍‘这是我的’。”
“她怎么知道你是白羊座不是金牛座?姐姐,因为你那没啥卵用的脑袋上顶着个白羊座的发卡。”
“她怎么把你的性格特点说那么准?因为有个东西叫‘巴纳姆效应’(注),还因为她知道你信星座那一套,只要照着百度百科里的白羊座描述念一遍,你就觉得她直击命运了。”
“还有,她怎么知道你‘心直口快’的?”刘仲齐炫酷地做出总结陈词,“因为二百五都这样,这有什么难猜的?”
这位炫酷的少年,进入“早恋先锋队”仅两个月,就荣归了单身狗行列。
“再不追上去,明天可就没有女朋友了。”那骗子占星师心理素质非常稳定,笑盈盈地听完了整场吵架,买卖黄了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方才被白悦拿出来看的小饰品。
刘仲齐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关心你自己的生意吧。”
“做生意,看缘分,今天缘分没到。”占星师淡定地说,递了张名片给他,“你以后有什么困惑,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扫码加微信。”
“扫码加微信”这句台词有点穿帮,因为太接地气,港台腔飞了。
刘仲齐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正要回敬一个蔑视,就听她又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不管你想咨询学业还是感情,前三次都免费,家庭关系也可以问,比如……有个不好相处的哥哥姐姐怎么办。”
刘仲齐猛地一抬头,警惕地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占星师一弯眼角,“我的套路你不是都懂吗,猜猜看,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很高,皮肤非常白——但不是漂亮姑娘那种水灵灵的白嫩,而仿佛是常年不见天日沤出来的惨白,发冷、没什么光泽,太阳穴附近透出了几根蓝紫色的血管——她穿了条纯黑的长裙,长发遮了半张脸,戴着夸张的首饰,显得很瘦,一阵风来就能直接上天似的。
单就形象而言,这女的长得极具玄学气质,可以说非常适合装神弄鬼。
她把名片塞进刘仲齐手里,优雅地一欠身:“欢迎下次再来。”
刘仲齐鬼使神差地接了名片,出门走了好几米,他一边觉得自己有病,一边忍不住捏起那张名片看了一眼。
“甘……卿。”
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刘仲齐回头,星之梦门口已经亮起了灯,幽幽的、静静的,真有几分诡秘意味。
就在这时,小巷里的人们忽然莫名其妙地骚动了起来,人们你推我搡,纷纷往街边挤,刘仲齐被人一把推到了墙角。他恼火地抬起头,发现小路中间已经腾出了好大一块空地,旁边有人兴奋地小声说“来了来了”。
紧接着一声巨响,几把椅子被人砸到了大街上,四五个社会小青年旋风似的从旁边的烧烤店里喷射出来,嘴里污言与秽语齐下,张牙舞爪地肉搏在了一起,一时间,只见胳膊腿乱飞,也看不出谁跟谁是一伙的。
围观群众们兴高采烈,其中一位吃瓜的光是看还不过瘾,在旁边吊了一嗓子,嚎道:“呜呜呀——牛逼!”
刘仲齐:“……”
这帮社会渣滓!
大好的暑假时光,他不在家多做两套数学卷子,跑这游荡,真是有病!
刘仲齐心浮气躁地试图往外挤:“借过一下……”
就在他快要“逃”出去的时候,一个老太太不知被谁搡了一把,摔了出来,老太太已经是满头白发,后背佝偻得像个煮熟的虾,手里拎着根拐棍。周围的人都跟瞎了一样,眼睛都粘在不良少年们的战斗现场里,就是没人过来扶她一把。
这一下摔得不轻,老人家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起来,一边哀哀地叫,一边朝正好在附近的刘仲齐伸出手求助。
刘仲齐一愣,连忙要过去帮忙,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裸/露的胳膊。
那手冰得他哆嗦了一下,手指细长,但食指与中指好像有点不正常的弯曲,说不好是受过伤、还是单纯因为瘦,总之,让人无端想起荒郊外孤坟上伸出来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