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原名,下堂后成了前任的皇嫂
父亲临去时候,曾遗憾她不是男儿
至爱的“前夫”将她推落深渊之前,责备她太过要强
舒阑珊曾觉着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她不够好
直到遇到了赵世禛
他从容不迫地踏过尸山血海,从高高在上的御座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傻瓜,并非你不够好,而是他们不够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阑珊

第 1 章

临近傍晚,太平镇炸了锅。
镇东的孙老头家要修葺房子,帮工跟短工们忙碌了一整天,正快要休息了的时候,才修好的大照壁突然坍塌,从中间露出一样东西来。
当时来帮工跟看热闹的人极多,大家先是不明所以地凑近观看,等看清之后又一呼而退,胆小的已经吓了个半死。
原来那竟是一具血淋淋的尸首。
有腿快的立刻报了官。
捕头王鹏跟两个捕快才吃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正拍着肚皮例行巡街,突然间听说出了这等大事,也吃惊不小。
太平镇镇如其名,向来太平无事,数年间也不曾出过人命案子,王鹏一阵头皮发麻,急忙带了兄弟们如风似的赶到。
孙老头年纪大了,受了这种刺激已经给扶到里屋休息,儿子儿媳立在院中,满脸苦色,不知如何是好。
王鹏赶到现场,探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胸口一阵翻涌,刚吃了的八个大肉馅包子在肚子里跳起舞来,似乎要夺路重生。
众目睽睽之下,王捕头顾及自己的颜面,强忍着不适没有吐出来,但他两个跟班巡捕就没那么好面子了,唏哩哗啦地倒了个干净。
周围许多百姓看着,王鹏觉着自己一定得撑住,不能给六扇门丢脸。
捏着鼻子凑前,看到那尸首倒在墙里,看着还很新鲜,头上像是致命伤,血渍鲜明。
他回头问:“叫了仵作没有?”
两个巡捕已经退出一丈开外,其中一个身残志坚地回答:“捕头你莫不是给那东西冲了?咱们这小地方,又从来没人命官司,哪里养得起仵作?要用的话也得去百里外的府衙借请。”
王鹏很无奈,只好自己动手,拿腰刀把将尸首戳了一下。
那尸首跟活了似的慢慢歪倒,引发一众惊呼,但随着尸首的脸露出来,围观的百姓们更加惊叫连连。
“是王二!他怎么死了!”
“我的天,还以为他又勾引了哪家妇人去外地快活了,没想到竟然死在这里!”
“他、他还欠着我的钱呢!”
王鹏也认识死者,太平镇不大,王二也算是个有点名的小地痞,为人比较无赖,手不太干净,而且喜欢勾三搭四。
算起来,王二失踪大概只有七八天左右,正是孙家起照壁的时候。
王鹏皱着眉看向孙氏夫妇。
围观人群中有个声音疑疑惑惑的:“这王二平日里勾勾搭搭,当初好像也跟孙娘子眉来眼去,是不是奸情暴露了……”
孙老大大惊失色,孙娘子却又气又急地骂起来:“放你娘的屁!是谁说的?滚出来老娘撕了你的嘴!”
人群中发出连串的笑,那人没有冒头。
巡捕小李走到王鹏身边:“这王二是原屋主的侄子,本来好赌又好色,当初这捂住王伯年纪大了,王二还想把这屋子据为己有,后来这孙家要买,王二还不肯,那时候还把孙老大的头打破了,两家结了怨,后来又听说王二跟孙娘子不清不楚的……”
照现在看来,这孙家两个的确是最大嫌疑人。
王鹏见乱糟糟的,心想老杵在这里也不是了局,不如让捕快们先把孙家的人跟这具尸首先带回衙门,才要让人收拾,忽然听到有人说:“舒监造,您怎么也来了?”
王鹏歪头一看,果然见人群中多了个白皙的太过分的面孔,正是本镇的监造舒阑珊。
舒阑珊手里提着一个纸包,不用看也知道里头是两个肉馅包子,依旧的满面和气,对谁都笑眉笑眼的,像是一阵和暖的春风,人人爱。
王鹏却一见舒阑珊就烦,虽然舒阑珊的人缘儿好的过分,但王鹏总有种说不出的抵触感,总觉着这个人……娘儿唧唧的。
私下里那些捕快们议论起来,一是无可否认舒监造人好,皮相更好;二是认为舒阑珊之所以没有男子气概,多半是因为他是江南人士的缘故,听说江南那个地方风都是香的,男人们涂脂抹粉,跟娘们似的,舒阑珊虽然从不涂脂抹粉,但也没有丝毫男儿气,看着软绵绵的。
王鹏觉着男人就得高大威猛,一顿吃八个包子抗两担麻包才是,长得那么白净秀气有个屁用,尤其是舒阑珊,那手指纤白的比女人还过分,肩膀挑不起一斗粮,腰更细的跟一折就断似的。
王鹏曾暗中观察过舒阑珊吃饭,饭量也不大,跟喂鸟一样,可舒阑珊很爱吃,吃什么都透着一股欢喜劲儿,若吃到很好的美味,还会舒服的迷上眼睛,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
王鹏看不惯,但别人却喜欢,舒阑珊惹得衙门以及镇上的人爱心泛滥,总想时时刻刻的投食给舒监造。
这个倒霉时候看到舒阑珊,王鹏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
舒监造一手提着肉包子,一手有条不紊地向着大家打招呼:“王大娘,李叔,苏伯……钱老板,顺哥儿也在看热闹啊?乖,小孩子不能看这些,下学了吗?快回家去吧……”爱抚地摸了摸身前小孩子的头。
王鹏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却听到舒阑珊咳嗽了声。
他歇着眼睛看过去,疑心舒阑珊是因为看见这可怖的现场,也要效仿他那两个不成器的跟班,他很愿意看舒阑珊当面出糗。
谁知舒阑珊并没有不适反应。
打量过那具尸首后舒监造面不改色,甚至向着王鹏使了个眼色。
刹那间王鹏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一直怀疑江南来的舒监造之所以这么娘唧唧的,会不会也拥有那个地方的特产,所谓“断袖之风”,如今见舒阑珊一个眼神飞的竟有些万种风情,吓得他整个人都缩小了几分。
“你有屁就放!”王鹏粗声粗气的。
舒阑珊又咳嗽了声,略凑近王鹏肩头:“王捕头,你怎么不问问是谁起的照壁?”
王鹏正也想这件事,立刻呵斥:“不用你多嘴。我本来想回县衙再审的,毕竟还有县太爷在呢,老子又不负责审案,只负责捉人,何况现在天都黑了,也不好干事。”
舒阑珊给他刚猛地喷了一脸,仍是很温和的笑:“可是捕头,您要离开了,这现场就破坏了。”
“什么现场不现场的,这还不够破,还得怎么破?”一沾到舒阑珊王鹏就烦,恨不得这舒监造别在这里叽歪快点走开,总觉着此人身上还有点香气是怎么回事。
舒阑珊见他软硬不吃,倒是有点为难。
这时侯孙老大跟孙娘子两个似乎意识到什么,双双扑到跟前:“王捕头,当年因为买房子,的确跟王二起了争执,他还把我的头打破了,但是我没有杀人的胆子啊!”
孙娘子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说:“这王二曾想调戏我,只是我没理他,还骂过他一顿,前儿几日他又来,当家的拿着刀出来吓唬他一顿,他就灰溜溜走了……我们也不敢杀人啊。”
这简直越描越黑。
王鹏扫了舒阑珊一眼,勉强问:“是谁起的照壁?”
这人可就多了。
这孙老大为人还不错,加上帮忙的足也有十几个,有几个是外地的,干完活就走了,还有几个留下来帮着修葺房子。
王鹏头大:照常理推测,杀了人的话谁还敢留在原地,早一溜烟逃了。可要是罪犯在走了的那些人里,天南海北,这要排查到猴年马月。
舒阑珊拉了拉他的袖子。
王鹏正有些六神无主,竟没有抗拒,鬼使神差地跟着舒阑珊往旁边走了两步。
背对着后面众人,舒监造一手提着包子,一手指着那王二的尸体,嘀嘀咕咕地跟王鹏说了几句话。
看架势两个人似乎在商议什么,最后,王鹏抬头瞪着舒阑珊,干咽了好几口唾沫,他张了张嘴最终又没吱声,只转过身看着在场的这些干短工的人。
那为首的工头见他眼神凌厉起来,苦笑说:“王捕头,怎么着难道我们也有嫌疑?我们可是凭力气吃饭,跟王二又无仇无怨,何况干活的时候大家都在一块儿,照壁也是咱们一砖一石砌起来的,谁还能在孙家人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藏了尸体不成?那可就神了!”
“别着急,老子心里有数,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真凶。”王鹏笑了笑,心里有了底气,王捕头的笑也看着有几分锋利了,他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大家伙都是来帮工的,都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吧?”
工头原本不明所以,听他这样说,立刻把自己的工具都拿了出来:“您说的是这个?”
那是一把锋利的抹刀,上头有木柄把手,下面是弧形铁,因为天长日久的使用,边缘处已经磨的雪亮。
干瓦工的基本都有这个,要用来砌墙,抹平,不可或缺。
其他的瓦工见状,也都把自己的工具拿了出来,并排放在地上。
王鹏一一看去,当看到其中一个瓦刀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又惊讶又惊喜的表情。
飞快地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舒阑珊,王鹏问:“这是你的瓦刀?”
“……是。”瘦脸男人回答。
“你叫什么?”
那短工一颤:“我叫陈四郎。”
“你好大的胆子,”王鹏冷笑着盯着陈四郎说:“杀了人,还敢大模大样的留在现场!”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大家都震惊了。
工头忙走过来分辩:“王捕头,别冤枉好人!你凭什么这么说四郎?”
王鹏指着陈四郎的工具:“你看看他的刀。”
工头低头看向那把瓦刀,看了半晌,眼中透出诧异之色,他皱着眉,不再言语。
旁观的孙老大以及其他人却都不明白,那分明是一把很普通的瓦刀,也没有什么血迹之类的,为什么看一眼就要指认是杀人犯。
王鹏见工头保持沉默脸色难看,心里更加有数了。
“你们看仔细了!”王鹏指着地上瓦工们的工具,那些瓦刀,一概的都跟工头所用的一样,都是边缘给磨得雪亮而锋利,但是唯有一把,边缘仍旧是铁黑色,木柄也簇新,显然是新的。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普通外行当然不明白,对于瓦工而言,瓦刀是吃饭的工具,一个好的瓦工一定有一把十分衬手的瓦刀,而且是用了多年独一无二的,但是陈四郎的,却是一把簇新的,这本身已经极为反常。
工头身为行家,经验丰富,不多会儿就看出了端倪,才不再做声的。
王鹏看着陈四郎:“这不是你原来的那把瓦刀吧,说,你是为什么杀了陈四郎又是怎么把人放进照壁的!别再嘴硬,那凶器你还没有扔对不对?我派人一搜就能搜到!”
陈四郎面如土色,被王鹏痛斥了这几句,再也撑不住了,摇摇晃晃软倒在地。
这王二的确不是好东西,有一次遇到陈四郎的妻子,竟也上前调戏,还把反抗的陈四郎打了一顿,陈四郎从来胆小,又怕羞耻,不曾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天陈四郎收工后喝了点酒,无意中看见王二在孙家吵闹,他酒力发作,想起自己受的屈辱,趁着王二不备,一刀把他劈死。
当时孙家因为修葺房子,墙边空着一个缺,陈四郎趁着夜深人静把尸体搬了进去,将白天砌好的墙砖轻轻揭下,把尸体放进去,又轻轻地把砖砌好,中间稍微搭了一层桥遮住,第二天早上他又第一个到了孙家,跟大家一起把剩下的工作完成,有他现场照应,大家也没发现地下的蹊跷。
陈四郎本可以不来孙家了,可杀了人后心里一直不踏实,所以每天都来紧盯着。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天网恢恢。
“我不敢再用那把瓦刀,毕竟杀了人的,可又是跟了我多年的,我舍不得扔,现在包的好好的藏在家里炕洞里,”后悔也已经晚了,陈四郎喃喃地:“真没想到王捕头是这样仔细懂行的人。”
王鹏干了如此漂亮的一件事,引得百姓们啧啧称奇,赞他英明神武,两个小弟亦趁机大拍马屁。
这样大出风头的时刻,王捕头却难得地觉着脸孔发热。
他自觉有点儿受之有愧,可回头看的时候,却并不见舒阑珊的身影了。
这时侯的舒监造,提着自己那两个包子,正摇摇晃晃地往芝麻巷方向去。
就在将到十字街的时候,有两个身形健硕着青缎衣裳的大汉拦住了舒阑珊的去路。
舒阑珊后退一步,小心地打量着对方。
这二人的打扮自然是侍卫一流人物,可身为下人,居然穿锦缎。
不是什么好事儿。
舒阑珊的眼皮挑了一下。
其中一名侍卫板着脸:“请舒监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主人要见你。”
舒监造在脸上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两位爷,不知你们主人是谁?”
“你见了就知道了。”
“那、我想大概不是本地人吧?远来就是客,还是贵客,”舒阑珊笑着后退,“我这衣衫褴褛的实在见不得人,请容我换一件像样的衣服再……”
两名侍卫看舒监造软趴趴的样子,很想直接上前捏了此人。
舒阑珊在考虑成功逃离的可能性。
她向来很爱吃,这福记的包子更是最爱,如今却慷慨地想把包子扔出去,好给自己赢取珍贵的逃跑时间。
谁知脚下才一动,有个声音从头顶响起:“聪明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带一点拒人千里的淡漠跟让人无法拒绝的矜贵威压,仿佛是大发慈悲从云端飘下来赏给凡人听的神音。
舒阑珊抬头,对上一双眼尾略微上挑的丹凤眼,眸光清冷,像是九重天上的璨璨寒星。

第 2 章

舒阑珊看到那人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苍茫淡漠的,好像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里,世间万事都跟他无关似的。
他淡淡地瞥着底下的人,吩咐:“带上来。”
舒阑珊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在看见此人的第一眼,她就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天生的不对付,给他凉凉地瞟了眼的瞬间,她浑身的毛儿都滋地竖了起来。
舒阑珊顾不得梳理自己的内心感觉,人已经给两个侍卫簇拥着进了酒楼。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劳两位动手。”她打躬作揖的相请。
舒监造的身量着实不高,两个侍卫若愿意,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她提溜上楼去。
而且舒阑珊清楚若是她不听话,这些人是不会在意她的感觉的。
这酒楼名唤“醉仙居”,是太平镇上最数得上的,拿手的是红烧狮子头跟糯米鸡,还有自酿的甘泉酒。
上到掌柜下到小伙计跟食客,舒阑珊多半都认得,每次来几乎都是满堂的人。
但是今日店中冷冷清清,活计跟掌柜包括食客都不翼而飞。
上二楼的时候舒监造差点栽了个跟头,她下意识先护住包子,顺手摸了摸,幸而还有一点余温。
二楼上依旧的满座空闲,只有一张靠窗的桌边有人。
两个随从模样的立在桌边站着伺候,中间一人背对着楼梯口坐着,很端直出挑的背影。
刚才在楼下惊鸿一瞥,注意力都在那双出挑的丹凤眼上了,现在才发现他穿的居然是一袭暗蓝色的云锦圆领袍,看似平淡无奇,却透着低调的华贵,走近了看才发现云锦上满布的竟是麒麟纹。
镇抚司?锦衣卫?还是……
舒阑珊耳畔嗡地一声,有点窒息。
今儿是什么日子,太平镇上连生大事。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上,垂着眼皮不敢乱瞟:“这位、这位贵客大人,不知呼唤小吏有何见教?”
那人缓缓地抬起双眼:“坐了说话。”
“岂敢岂敢。”她非常的知道礼节,如果允许,她甚至还想再倒退数丈开外。
这种大人物不是她能沾惹的起的。
可是在第二个“岂敢”才出口,舒阑珊就对上了“贵客”略有些睥睨的眼神。
奇了怪了,明明坐着的是他,她居然还有种给俯视着的感觉。
但她非常识趣,忙转到对面:“那就容小人失敬了。”规规矩矩半坐在椅子上。
咦,后知后觉发现,面前居然满满地一桌菜。
而且没怎么动过。
贵人的前面放着碗筷,却都不是饭店内的东西,很考究的银箸,配天青色的玉碗。
看样子,贵客的胃口不是很好啊。
每当她发薪或者节假日,偶尔带阿沅跟言哥儿来一次,三个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般风卷残云,盘子都舔的干干净净,是尤其受后厨欢迎的客人。
舒阑珊捏了捏自己那两个包子,无声地咽了口唾沫。
“你拿的是什么?”贵人忽然问。
“啊?”舒阑珊愣了愣,“是、包子!”
对上大人物探寻的眼神,她只好硬着头皮把纸包奉上。
纸包打开,里头两个白胖胖的包子可喜地摆在跟前。
舒阑珊低着头,简直可以变身成第三个肉包子,排在一块儿对着他打躬作揖,然后安分守己地等着给他吃掉或者喂狗。
当然是喂狗了,大人物连满桌昂贵精致的菜都不肯吃,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一只手探了过来,手指笔直,指骨明显,玉色,好看,但是充满力道感。
他捏了一个包子过去,从中掰开。
舒阑珊愕然地抬头。
对方吃了口:“还不错。”
被称赞了?舒监造重新挤出一个笑,半欠身:“多谢。”
她想打自己的头,不是她做的,也不是吃的她,为何要道谢啊究竟。
包子只吃了一口,大人物便放下了,旁边的侍从立刻送了漱口银碗,擦手的帕子。
真是浪费啊,舒阑珊的目光恍惚地在桌上的酒菜上飞舞。
贵人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手:“刚才在案发现场,你为何会发现凶手就在其中?”
舒阑珊回神,他为何知道,难道他也在现场?不……多半是侍卫们。
“因为小人推测所得。”
“你的推测?”
舒阑珊在心中稍微组织了一下想说的:“请恕我无礼。第一,小人推测,尸体藏在照壁中,而孙家还在修葺屋子,凶犯心虚,肯定不会放心,比如……会担忧孙家再动照壁之类,所以他应该不会立刻远离,而会在现场照应。”
这点也正跟陈四郎向王鹏供认的一样了。
“还有呢?”他微微眯着眼睛,越发上挑的眼尾给人一种迷离的感觉。
“第二,小人是太平镇地方监造,主房屋河道监管,虽然不值一提,但小人……对于一般的房屋等的建筑还是颇为熟稔的,那藏尸的照壁上砌砖的手法一看就不是生手所为,所以凶手定然在参与施工的这些人中,也只有他们才有如此便利条件,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了,陈四郎太慌张,还不停地摸自己的瓦刀,那瓦刀便是关键,一个称职的有经验的瓦工,绝对不会用一把没磨练过的新刀,就像是一个要行很长路的跑步者,绝不会穿一双没有磨合过的新鞋。”
“既然是一个有经验的瓦工,为什么那照壁还会坍塌?”
“这也有个缘故,因为他做贼心虚,加上夜晚怕惊动别人,所以砌砖的时候才要尽量放轻力道,落砖太轻,黏连不稳,承重不均,才会导致坍塌,当然……也可以说是天意。”
“天意……呵。”
然后,舒阑珊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
贵人的唇角稍微上扬,跟挑起的眼尾相映生辉,他笑的意态阑珊也优雅风流,有一点浓浓淡淡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看的人心都好像要化开了。
“舒阑珊,果然不错,”贵人下评语似的说了这么一句,“我叫人在方圆百里打听,十个人中有九个人向我推举你。”
舒阑珊毛骨悚然,蓦地站起身来:“这、这是从何说起?”
贵人敛了笑,重又是那副淡漠冷肃的表情:“我如今有一件事,需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
“小人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舒阑珊按着桌子,惶恐:“恐怕难以担当大任,请您三思!”
“说你行你就行,”贵人淡淡地瞥着她,“明日四更时候启程。”
他说着站起身来,舒阑珊忽然发现他比想象中还高大,如今越发要仰视着了:“可是大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人?”他转身,清冷的双眼凝视着舒阑珊。
舒监造口干舌燥。
“不会害你,只要你有真材实料。”贵人却并没追问,重又转身。
“大……贵人!”
贵人脚步一停,却并未回头。
“这桌上的酒菜可还要吗?若是不要,小人……能不能打包带走?”舒阑珊谨慎地问。
她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太快了,或许只是错觉。
“带走吧,毕竟也吃了你的包子。”
贵人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
虽然明日如何尚且不知,但目下到底有一件好事。
舒阑珊大包小包地提着酒菜从醉仙居出来,走了半条街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幸好遇到同街上的邻居张婶儿跟小郎,两人帮忙把东西送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