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小子还有同伙?!”苏谅大怒,对仆从道:“还愣着干什么?打他!给我狠狠地打他!”
“是!”一干仆从得令,围住小书生就打。
元曜被揍了几拳,但觉眼冒金星,浑身酸痛。他抱着头,试图讲理,“小生并未偷布料,你们怎么可以不讲道理就乱打人?!”
苏谅乐了,“拳头就是道理!打的就是你!给我狠狠地打!哈哈哈——”
元曜很生气,挣扎着和苏谅理论,“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不讲道理地行凶伤人?”
苏谅掐腰狂笑:“我看你不顺眼,就想揍你,你又能怎么样?哈哈哈——”
仆从们的拳脚雨点般落在元曜的身上,头上,打得他鼻青脸肿,气得他浑身发抖,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抱了头忍耐。
过了一会儿,苏谅看腻了小书生挨打,“欸,可惜打的不是那条龙妖…不过,打你一顿,也算是扇她一耳光了。我也解气了。”
苏谅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对众仆从道:“走吧,还得去打猎呢。”
“是。”众仆从停了手,翻身上马,跟着主子走了。
元曜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那匹布料也扔在了地上,被马蹄践踏之后,满是灰土。苏谅其实并不在乎这匹布料,他殴打小书生只是为了取乐,以及报昨天在“蚨羽居”被白姬取笑的仇。
元曜心中十分生气。他挣扎着爬起来,但是浑身散了架般地疼痛,根本爬不起来。突然,一棵大树后跑出来一个鹑衣百结、蓬头垢面的乞丐,他飞奔到元曜身边,扶起了他。
“多谢,多谢。”元曜心中一暖,感激地道。
乞丐没有说话。
元曜抬头向乞丐望去,顿时吓了一跳。乞丐蓬乱的头发下,长着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这人怎么会有一张猫脸?元曜暗自思忖,难道,他是那只一直跟着他的花狸猫?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那只花狸猫听见了他的话,所以化作人形来与他相见。
“你是…花狸猫?”元曜问乞丐。
乞丐有一双深碧色的眸子,他静静地注视着元曜,没有做声。
元曜将沉默当做了默认,借着乞丐的搀扶站起身来,笑道:“太好了,你终于肯现身与小生相见了。”
乞丐张开嘴,咿呀了一句什么,说不出完整的话。
啊,原来,它是一只哑巴猫?元曜心中有些悲伤,怪不得它如此腼腆害羞。元曜伸手,想摸乞丐的头,以示安慰它,但是乞丐比元曜高了半个头,他只好踮着脚去摸。“小生不介意花猫兄你是哑巴。”
“咿呀——”乞丐有些生气,瞪了元曜一眼。
元曜走了两步,腿十分疼,满头是汗。
乞丐见元曜走不动,蹲下了身,示意要背他。
元曜笑道:“怎么好意思让花猫兄背小生?”
乞丐二话不说,直接把元曜背在了背上。
元曜只好道:“既然如此,多谢花猫兄了。请带小生回缥缈阁吧。”
乞丐弯腰拾起占满灰尘的布匹,递给元曜。
元曜迟疑了一下,也接了。怎么说,这也是花狸猫的一番心意。
乞丐不识路,元曜就给他指路,两人来到了缥缈阁。
缥缈阁中,离奴正倚着柜台吃鱼干,见一个乞丐背元曜回来了,奇道:“书呆子,你怎么了?好好地出去了,怎么头破血流地回来了?”
元曜道:“唉,别提了。那苏谅蛮横跋扈,小生去还布料,却被他打了一顿。”
“嘿嘿!”离奴笑了,“如果书呆子给爷买三斤香鱼干,爷就去替你狠揍那个苏谅一顿。”
“去!”元曜生气地道,又问:“白姬在哪里?小生要向她告半天假,去看大夫。”
离奴撇嘴,“书呆子又想偷懒。主人闲来无事,在后院弹琵琶呢。”
元曜从乞丐背上下来,道了一句,“有劳花猫兄搀扶小生去后院。”
乞丐点头。
离奴望了一眼乞丐,仍旧吃他的鱼干。
草色染金,蛱蝶飞舞。白姬坐在后院的草地上弹琵琶,音符从拨子上流泻而出,珠圆玉润,非常悦耳。
白姬抬头,看见元曜和乞丐,停下了弹琵琶。她望着伤痕累累的元曜,笑了,“哟,让我猜猜,轩之是被苏谅打了吗?”
元曜道:“是。那苏谅蛮不讲理,让仆从殴打小生。”
“嘻嘻。”白姬笑了,“如果轩之和我结下‘因果’,我会让苏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去!”元曜生气地道:“因为仇恨、报复之类的事情和你结下‘因果’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别想诓小生误入歧途!小生即使想报复苏谅,也是去衙门和他理论!”
“嘻嘻!”白姬诡笑。
白姬抬头望向乞丐,“这位是谁?”
“伊呀呀——”乞丐想说话,但是却说不出来。
元曜替乞丐回答,“这位是花猫兄。就是天天给小生送桂花糕的那位花狸猫。”
“嘻嘻。”白姬笑了,用拨子拨出一串清泠泠的琵琶音,“能够踏入缥缈阁,就是有缘人。只要心之所想,即使不能说出话语,也可以实现一切愿望。”
乞丐闻言,身躯一颤,深碧色的眼眸中情绪起伏。他想抬步走向白姬,但是又有一些犹豫。最终,他还是没有走向白姬。
白姬饶有兴趣地望了一眼乞丐,继续弹她的琵琶。
元曜向白姬告假,打算去看大夫,白姬见元曜伤得挺重,行走不便,就让离奴去请大夫来缥缈阁。
元曜躺在二楼白姬的房间中,等着大夫来医治。
不多时,一名老大夫来到缥缈阁,给元曜检查了一番,说是皮外伤,没有大碍,还开了几副治外伤的药方。
老大夫开完方子,闲坐着等奉茶时,说起了他今早去看诊的一位病人,“今早老夫被叫去给西市王记皮货店的王三看诊,他也是皮外伤,不过比元公子的伤要吓人得多。他也不知道是得罪谁了,背上的一大块皮被人揭了去,鲜血淋漓,筋肉尽现,饶是老夫见多了伤患,也悚得头皮发麻。”
元曜吃了一惊,“啊?是谁这么残忍?对王三做下这等事情?”
老大夫捻着胡子道:“王三痛得死去活来,神志不清,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他家娘子吓得要死,哭着说是猫妖作祟,因为她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了几声特别瘆人的猫叫,好像就在枕边。”
“真是可怜的王三啊…”白姬叹道。
离奴端上香茶,奉给老大夫。
老大夫接过了茶,道:“是啊,很可怜呢。饶是王三身强力壮,还能养好,也得受一阵子苦了。依老夫之见,这妖妖鬼鬼之中,猫妖最讨人嫌,它们心性阴邪,既记仇恨,又小心眼,还爱给人添乱…”
老大夫正准备喝茶,离奴冷哼一声,一把抢过了茶杯,放回托盘里,气呼呼地去了。
“噗。”白姬、元曜偷偷地笑了。
老大夫一头雾水,“这位小僮怎么不给老夫喝茶?”
白姬笑着解释,“想是沏错了茶,他去换了。招待您,得用上等的茶叶,才是礼数。”
老大夫笑道,“其实,不用太麻烦,老夫一向都饮粗茶。”
“不麻烦,您先坐一会儿。”料定离奴不会给老大夫送茶来,白姬自己下去拿茶了。
老大夫望着白姬离去的身影,捻须而笑。
元曜觉得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硌得他的脖子很不舒服,摸出来一看,是一只小孩子干枯的断手。元曜头皮发麻,心中惊悚,但是又怕老大夫看见,闹到官府去,悄悄地扯出衣袖中的手帕包了,趁老大夫还转头望着门外时,他忍着疼痛,探出身,把断手往床底下扔去。
老大夫回头,捻须笑道:“后生你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位美丽贤淑的娘子。”
元曜闻言,一时间没撑稳身形,滚落下床。
元曜面红耳赤地摆手,局促地解释道,“不,不,白姬不是小生的娘子!!小生还没有成亲呢!”
老大夫奇怪地道:“后生,你不痛么?”
元曜浑身是伤,又摔倒在地上,但是因为心情激动,急于解释,浑然不觉得疼痛。经老大夫提醒,难耐的疼痛才如蚯蚓一般爬上了元曜的神经,“哎哟哟,痛死小生了,痛死小生了——”
老大夫一头冷汗,这缥缈阁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老大夫喝完茶之后,走了。那名乞丐不愿意离开,留在缥缈阁不肯走。白姬没有赶他走,离奴也没管他,小书生也觉得花狸猫在缥缈阁住两天也没关系。
乞丐在后院梳洗了一番,他穿的衣服又脏又旧,只好扔了。元曜有些奇怪,离奴从来不换衣裳,这花狸猫怎么还要换衣裳?元曜把自己的新袍子拿出来,给乞丐穿上。
乞丐穿戴整齐地出来,远远看去,倒也是一名魁梧健朗的男儿。只是,只能远看,不能近观,他的猫容太诡异了。元曜有些奇怪,离奴变猫的时候是猫,变人的时候是人,这花狸猫莫不是法术不精,才会变出一个半人半猫的奇怪模样?
今天吃晚饭时,缥缈阁新添了一副碗筷。白姬、元曜、离奴、乞丐坐在廊檐下吃饭,白姬抱怨元曜将她新得到的猿猴手臂扔到了床底下,元曜解释说这种东西太吓人了,还是收在床底比较好。白姬不高兴,决定以后即使元曜病得快死掉了,也不再借床给他养病了。
乞丐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本来胃口就很好,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吃光了所有的菜肴。
白姬、元曜、离奴看着乞丐吃东西,举着的筷子落不下去。
白姬望了一眼结满桃子的绯桃树,飘了过去,“唔,我去吃桃子吧。”
离奴起身,跑去厨房,“我去吃香鱼干。”
元曜没有吃的,只好留下,笑道:“花猫兄的胃口真好…”
“咿呀——”乞丐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继续胡吃海喝。
晚上,元曜和乞丐睡在大厅中。元曜睡得很熟,发出轻微的鼾声,乞丐却睡不着,他站起身,走到货架边,站在一面铜镜前。月光下,乞丐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忍不住掩面而泣。
第二天,元曜早上起来,乞丐还在睡。元曜没有吵醒他,自去打开缥缈阁的大门。大门打开的瞬间,元曜吓了一跳,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壮汉,不知道被谁打得鼻青脸肿,昏迷不醒。他们的服饰很眼熟,正是苏谅的侍从。昨天上午,正是他们打了小书生。
元曜抬头望向大柳树,一只花狸猫正探头探脑地张望。一对上元曜的眼神,它又害羞地跑了。
“呃?!”元曜大吃一惊,昨天背他回来的乞丐不是花狸猫?
这些人是花狸猫丢来的吗?元曜心中暗暗叫苦。
就在这时,壮汉中的一人醒过来了,正揉眼睛坐起身。
“砰!”元曜急忙关了大门,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元曜隐约听见壮汉醒来之后,在拍醒同伴,“快醒醒,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咦?这是哪里?哎哟哟,老子的鼻子好痛!”
“他娘的,俺的腰好像折了,昨晚是哪个兔崽子从背后一闷棍,把俺给打晕了?!”
“老子昨晚也被人偷袭了!”
“可恶,要是让爷知道是谁,爷要他好看!”
元曜提心吊胆,害怕壮汉们闯进缥缈阁,但门外的众人好像没有看见缥缈阁,七嘴八舌地抱怨了一番,互相搀扶着走了。
“呼——”元曜松了一口气。
元曜走到寝具边,望着熟睡的乞丐。如果他不是花狸猫,那他是谁?为什么长着一张猫脸?
乞丐毛茸茸的猫脸看上去像是一张面具,元曜忍不住伸手去扯他的胡子,看是不是面具。
“咿呀——”乞丐吃痛,一下子惊醒,坐起身来。他看见小书生扯他的胡子,有些生气,瞪着小书生。
元曜尴尬地道:“小生…小生只是想知道兄台是不是戴着面具…”
“咿呀呀——”乞丐生气地挥拳,似乎在说你才戴面具!
元曜道:“小生知道这么问有些失礼,但是小生实在有些好奇,兄台为什么长了一张猫脸?”
乞丐闻言,眼神一黯,用被子蒙了头倒下,转身背对着元曜。
“呜呜呜——”乞丐浑身战栗,悲伤地哭泣。
“兄台你别哭了,小生不问你就是了。”元曜心软,看不得人哭。
“呜呜呜——”乞丐哭得更厉害了。
吃过早饭,趁乞丐坐在后院发呆时,元曜偷偷地问白姬,“你早知道那位乞丐兄不是花狸猫,对吗?”
白姬点头,“是啊。他明明是人嘛。”
“你怎么不早告诉小生?”
“轩之又没问。”
“他为什么长了一张猫脸?”
“我怎么知道?”白姬摊手,随即诡异地笑了,“比起他为什么长了一张猫脸,我倒是更好奇他为什么能够踏进缥缈阁。”
就在这时,乞丐来到了白姬、元曜面前。乞丐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用深碧色的眼眸望着白姬,以嘶哑的声音吃力地道:“愿…望…”
他说出这两个字时,仿佛撕裂了喉咙,非常吃力,甚至于嘴角都涌出了鲜血。
白姬笑了,“什么愿望?”
乞丐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他用匕首沿着自己的额头,脸颊,下巴划了一个圈,鲜血滴落。他扔下匕首,用手抠住额头的创口,沿着匕首划下的线,生生地撕开了猫脸。揭开猫脸皮,下面是赤裸裸的血肉。
“咿呀——咿呀呀——”乞丐痛得哀号起来,撕心裂肺。
“咯咯——”元曜吓得牙齿打颤,险些晕厥过去。然而,不到半盏茶时间,乞丐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粉红,细毛生出,又长成了一张猫脸。
乞丐的手上还拿着一张血淋淋的猫脸皮。
元曜惊愕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乞丐悲哀地望着白姬。
白姬诡异地笑了,“原来,是中了咒术。你的愿望,是让我还原你的脸么?”
乞丐点头。
白姬走到乞丐身边,靠近他的脸,翕动鼻翼,“是狸猫的咒术,充满怨恨的咒术。”
乞丐望着白姬,喉咙里发出咿呀声。
白姬笑了,“不必担心。在缥缈阁中,任何愿望都能够被实现。”
两行热泪滑落乞丐的脸,手中的猫脸皮掉在了地上。
第三章玉面
白姬带元曜去二楼仓库,寻找记载咒术的古籍。找了大约半个时辰,白姬才从一个木箱底下翻出一卷羊皮卷。
元曜偷眼望去,羊皮卷上的文字像是乱爬的蚯蚓,不知道是哪一国的文字。
“这是什么地方的文字?”元曜问道。
白姬笑道:“西域以西的国度,黑巫术盛行的永夜之乡。”
元曜挠头,不知道是哪里。他想要细问,白姬已经拿着羊皮卷飘走了。
白姬坐在柜台后面翻看羊皮卷,羊皮卷很长,展开几乎有一米半。羊皮卷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蚯蚓文,还有一些图案。白姬似乎在找什么,专心致志,沉溺其中。
乞丐坐在后院发呆,离奴买鱼去了,元曜拿着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灰,心不在焉。
“啊哈,终于找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姬发出一声欢呼,她看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唔,材料有些难找齐…”
白姬望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小书生,眼珠一转,红唇挑起一抹笑,“轩之,今天花狸猫送来了什么报恩的礼物?”
元曜拉长了苦瓜脸,道:“哎,别提了,它把昨天在苏府门前揍小生的九条大汉给丢在门口了,真是吓死小生了。”
白姬沉吟了一下,道:“那明天,躺在门口的恐怕就是苏谅了。”
元曜闻言,吓了一跳,“千万不要。那苏谅来了,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乱子!”
昨天,小书生挨了打,心中虽然很气愤,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终归是花狸猫不对在先,它不该去偷苏谅的布料。他挨了一顿打,也算是代替花狸猫受了惩罚,也不打算再和苏谅纠缠下去,只盼事情就此了结了。如果,花狸猫再去打苏谅一顿,丢来缥缈阁前,只怕冤冤相报,自此不得安宁。
“白姬,你有什么办法让花狸猫不要再报恩了吗?它的好意,小生心领了。”
“嘻嘻。”白姬笑了,“办法倒是有一个,可以让花狸猫明天不送苏谅来。”
“什么办法?”元曜问道。
白姬提起紫毫,蘸饱墨汁,飞快地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字。元曜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白姬已经折好了纸,放入了一个信封中。她点燃蜡烛,滴蜡封死了信封。
白姬把毛笔递给元曜,笑道:“轩之,在信封上写几个字吧。”
元曜接过毛笔,疑惑地道:“信里写的是什么?你要小生写什么字?”
白姬跳过了元曜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写上‘玉鬼公主启,元曜拜上’。”
元曜疑惑,“谁是玉鬼公主?”
白姬笑道:“花狸猫呀。”
元曜张大了嘴,“那只花狸猫是一位公主?”
白姬笑道:“是呀,它不是狸猫,是猞猁。玉鬼公主是猞猁族中最…咳咳,最有趣的一位公主。看起来,玉鬼公主似乎很喜欢轩之,说不定会让轩之去做猞猁族的驸马呢。”
“去!不要胡说!”元曜生气地道,他提笔在信封上写下了‘玉鬼公主启,元曜拜上’,还是有些疑惑,“白姬,你在信中写了什么?”
白姬掩唇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让玉鬼公主明天不要把苏谅丢来缥缈阁前的话罢了。”
“哦。”元曜放心了。
白姬把信封放在了缥缈阁外面的台阶上。元曜不放心,一盏茶时间过后,出去看了一下。信已经不在了。难道,那位玉鬼公主一直潜伏在缥缈阁外面?!元曜也不知道该悬一颗心,还是该松一口气。
元曜回到缥缈阁,朝坐在柜台后的白姬走去,想问一问玉鬼公主的事情。
白姬猛地抬起头,一张毛茸茸的猫脸赫然映入元曜的眼帘,猫眸中发出幽森的碧光,獠牙尖利如镰刀。
“白姬…变猫妖了…”元曜吓得眼前一黑,砰地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哎,轩之,你怎么了?”白姬摘下了戴在脸上的一张狰狞的猫脸面具,这是她刚用乞丐扒下的猫脸皮做的面具,疑惑地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狸猫面具做得好不好,你怎么倒下了?”
元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里间。他刚侧过头,又是一张猫脸映入眼帘,碧瞳森森。元曜吓得一个激灵,抓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打,“猫妖退散!退散!!”
黑猫灵巧地跃起,躲开了鸡毛掸子,顺势一爪子挠向元曜,“死书呆子,你不想活了?竟然连爷也敢打?!”
元曜捂着疼得发烫的脸,才看清原来是离奴,他眼泪汪汪,“离奴老弟,大白天的,你不去做饭,蹲在小生的枕头边盯着小生干什么?对了,小生刚才好像看见白姬变猫妖了,长了一张凶恶的猫脸…”
离奴解释道:“主人在做狸猫面具,书呆子胆小,自己吓晕了。”
元曜松了一口气,“呼,原来是这样。”
离奴在元曜眼前走了一圈,问道:“书呆子,好看吗?”
元曜望了黑猫一眼,奇道:“什么好看?”
离奴笑道:“帽子。爷戴这一顶帽子好看吗?你的眼光太差,爷今天特意绕去帽子铺又买了一顶。”
元曜定睛望去,才发现黑猫的头上扣了一顶西域风格的纯黑色小圆帽。黑猫戴上黑帽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元曜道:“感觉离奴老弟不像是戴了一顶帽子,倒像是少了两只耳朵。”
“你才少了两只耳朵!”黑猫拉长了脸,挠了小书生一爪子,气呼呼地跑了。
因为昨天乞丐的饭量很大,几乎卷走了所有的饭菜,让白姬、元曜、离奴都没能吃。离奴今天就做了许多菜,也多煮了一锅饭,菜肴摆满了桌案。没想到,今天乞丐心情忧郁,胃口不佳,只吃了半碗饭,夹了两筷子菜,就放下了饭碗,继续发呆去了。白姬、元曜、离奴为了不浪费食物,只好拼命地吃,撑得要死。
秋月如盘,寒蛩微鸣。
乞丐早早地就睡了。因为晚饭吃的太多,白姬、元曜、离奴没有丝毫睡意,坐在后院赏月。黑猫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在草丛中翻过来,滚过去。
白姬拿了一件连头的白色斗篷,打算出去散步消食。元曜也想去散步消食,央求白姬带他一起去,白姬答应了。
白姬、元曜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夜风呼啸而过,落叶飞舞。
白姬突然停住了脚步,白色的斗篷随风翻飞,“轩之,有人跟着我们。”
元曜回头,身后空荡而寂静,没有看见什么人。
元曜道:“哪有人?即使有什么,也是一两只偶尔飘过的孤魂野鬼吧。”
白姬的声音缥缈如风,“嘘,轩之,你听,很多脚步声。”
元曜侧耳一听,除了风声,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