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蝉 作者:北村薰


春樱亭圆紫与我2
内容简介:
心思·情丝,如此细腻,婉转如林间逐渐远去的莺啼……除了北村薰,我们再也难读到这么“美”的推理小说!
北村薰揭露覆面作者真面目之代表作!“春樱亭圆紫与我”系列第二弹!荣获第44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大奖!
书店里的书本屡屡被倒放,看似恶作剧的行为,暗藏的心机与恶意却令人自心底发寒……
消失的“白皇后”,竟然出现在冰箱里,紧张刺激的西洋棋赛局,即将在轻井泽上演,最难解的却是一声“对不起”……
白天鹅姐姐竟然在情关上扑跌了,丑小鸭的“我”,能替她“铲妖除魔”,也替自己找到关于“爱”的答案吗?
短暂的恋曲、坚贞的爱情、蹉跎的两颗心……
那年的我,二十岁了,心情始终百转千回……
我,依然深爱着落语,也依恋着春樱亭圆紫大师……
本书分成三个短篇故事,延续第一集《空中飞马》的角色,以升上大学二年级的青春女大学生“我”为主角,搭配“我”的两个死党——“江美”与“正子”,以及充满熟男魅力的落语大师——春樱亭圆紫,针对本集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三个谜团,进行了精彩的推理游戏。
本书计有《胧月的底层》《六月新娘》《夜蝉》三个短篇,其故事简介依序如下:
《胧月的底层》:酷爱逛书店的主角“我”,有一天在书店里,发现某一区的丛书被颠倒放置。本以为是客人或员工不小心放错,怎知这种类似恶作剧的情况,竟一再地上演,让“我”特别想要找出原因,于是向春樱亭圆紫大师求助……
《六月新娘》:“我“与几名死党一起到轻井泽的别墅渡假,在那里除了尽情饱览秋意的景致,在别墅里,大伙儿玩起了西洋棋与扑克牌游戏,怎料,棋盘里的一颗棋子,竟然不翼而飞,却在意想不到的地点被找到。“我”决定找出恶作剧的人,却想不出恶作剧的动机,在与春樱亭圆紫大师的一次会面下,经过大师的提点,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夜蝉》:小时候,姐姐喜欢欺负“我”,有一天晚上,家里飞进了一只震响的蝉,把“我”吓死了,“我”只好向可恶的姐姐求救。长大以后,我始终感觉在姐姐的阴影下生活。有一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我们姊妹俩总算坦然面对彼此,化解了心中那若有似无的心结……
作者简介:
北村薫,本名宫本和男,1949年出生,埼玉县出身。春日部高校-早蹈田大学第一文学部毕业。曾是早稻田推理小说俱乐部的成员。家族中担任教职者居多、大学毕业后自然在母校春日部高校执鞭。并于任教期间发表《空中飞马》,成为“鲇川哲也之十三个谜”中的一部,踏出作家的第一歩。“覆面作家·二人”是其有名的系列作。
平成3年(1991)以《夜之蝉》获得第44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连作短篇集奖),之后、因家庭内因素辞去教职、成为专职作家。
北村薫总共为了“我”与圆紫大师这对风味独特的搭档,写下了五部作品。他在日本推理文坛以优美文风自成一格,相当讲究故事性、小说结构与人物描写。
2006年以昆恩国名系列仿作《日本硬币之谜》,荣获第六届“本格推理小说大奖”(评论及其他部门)。北村薰目前担任“本格推理作家俱乐部”会长。现在、除了小说发表、热中于本格推理小说的论述与编纂相关事项,本身作品也朝电影与漫画化的多元发展。
----------------------------------------------------
书名:夜蝉
副标题:北村薰作品集3
原名:夜の蝉
作者:[日]北村薰
译者:刘子倩
图源:零时雨
OCR/校对:炽天之翼
出版社:独步文化
出版年:2009年01月22日
页数:264页
定价:NTD280元
装帧:平装
丛书:北村薰作品集
ISBN:9789866562143
★TXT文本由棒槌学堂荣誉出品★
----------------------------------------------------
目录
写给时间的长河
胧夜的底层
六月新娘
夜蝉
写给时间的长河
形容北村薰,只有一句话——绝技。
接触到“春樱亭圆紫与我”系列的读者,想必会被那绝妙的节奏、独特的话风吸引、有幸得以窥见老练落语家的绝技而赞叹不已吧。本格派推理小说这门传统技艺的正统继承人——北村薰。请各位打开他的第二部作品集《夜蝉》(荣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一探究竟。擅长写推理小说的作者,一定会告诉我们该用什么方式来叙述谜团及解谜的故事。——我要再次强调,这是推理小说的绝技。
山口雅也
胧夜的底层
01
我,坐在大厅的老旧长椅上。
拿着一份有点另类的公演简介,正在等朋友。
手工制作的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烫印着银字,相当雅致。
巧的是,那种深蓝色和我身上的运动外套几乎一模一样。寒冬时,我把这件外套当作宝,即便快三月了依然裹在身上。说穿了,其实是因为外套的内里可拆卸。当我拆下蓬松的内里时,就表示春天来了。今早,我拉开内里拉链,拆掉了它。
套上顿时轻盈许多的外套,心情不由得轻快了起来。轻盈除了让人觉得春来了,首先是经济实惠,一衣两穿的感觉好像赚到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有这种想法实在很穷酸,不过换个说法,我的个性本来就不像芭比娃娃型的女孩一样喜欢打扮。
或许是从小接收姐姐的旧衣,身上的衣服几乎都不是自己的,即便想要好好享受打扮的乐趣,衣服也不肯给我好脸色看,不肯乖乖地喊我一声“主人”。
翻开我家的相簿,姐姐有很多出色的照片。
身穿罂粟花般娇艳亮丽的大红色洋装(胸前甚至有朵大蝴蝶结)、亭亭玉立的姐姐,那丝毫不比艳红逊色的笑靥,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照片中并立的父亲慈爱地搂着她的右肩。
父亲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搭在姐姐的肩上。
比方说,就像那样的照片。
而我也一年一年地长大了,到了姐姐以前穿那件衣服的年纪。同一件洋装又被拿出来套在我身上。可是,不用照镜子也知道。
被我一穿,那颜色只是俗艳的红。
“哇,好可爱!”母亲大人总是这么说。我微笑以对。
母亲大人是诚心的。于是,我也只能微笑。
而且,我每次在房间里穿上这种洋装,姐姐一定在旁边。
或许是因为自己盛装出场,感觉穿着家居服的姐姐显得格外不修边幅。对于站着的我,她也不可能肃然端坐着鉴赏。不仅随性而坐,有时甚至粗鲁地盘腿,睁着那双睫毛特长的大眼盯着我。
当我把裙摆拉平、蝴蝶结扯正,完成了三分像人的大工程时,姐姐施然起身,经过我身旁,走出了房间。
还开朗地撂下一句“很适合你喔”。
如果就这样出门,想必邻居和朋友都会赞美我吧,真心诚意地。所以,我果然还是很可爱。
然而,长耳朵还是配兔子好。姐姐的衣服穿在姐姐身上绝对最“出色”。
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毫不介意。
就这点而言,自己买的衣服毕竟还是跟自己比较合。这件深蓝色运动外套的表布材质是百分之百纯棉,原价九千八百圆,打折后是五千四百圆,是我在前年秋天买的。
关于衣服,我一概热爱便宜货。
我厚着脸皮也不出去打工,还找借口说“喂喂,你们知道学生公寓一个月的租金要多少吗”,然后报出夸张的金额,坚持“我住家里,这样算起来已经省下很多钱了”,硬是将不劳所得据为己有。
就压榨劳工这点来说,这是标准的贵族架势,但就形象而言其实不是平安时代的贵族,而是江户时代的公仆。我的生活水平并不高。
唯有花在书本上的钱绝对不能省,因此只好缩衣节食。
话虽如此,但我在吃的方面至少也有“恩格尔系数”【Engel‘s Coefficient,德国社会统计学家恩格尔于一八五七年提出,指家计消费总额中食物支出所占的比例。通常这个系数越低,生活水平则越高越富裕】的概念,如果缩减食物支出,不是变瘦就是饿死。我很苗条不用减肥,也还打算活很久。
因此只好委屈穿着,事情就是这样。
02
随着懒洋洋的招呼声,江美挥手走进大厅。离开演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惊险过关。”
苦候了四十分钟以上,好歹亏她两句。不过,江美看似温呑,该精明的时候从不出错,自然也不可能迟到。酪梨形的白皙脸蛋上,那双眼睛像平时一样盈盈含笑。
“有位子吧?”她早就算准了。
“那当然。”
我们既不像参加偶像明星演唱会的国中生那么高声,也没必要急急杀到入口处。因为,接下来要欣赏的节目,主角没没无名,正是我们的好友高冈正子。
附带一提,正子这个名字要念成“Shyoko”【“正”按日语发音有shyo,sei,masa等念法】。可能是常被人喊成“Masako”吧,她经常嚷着“是念shyo啦”纠正别人。这丫头鼻梁挺直、眉毛粗浓,长相充满了阳刚味。
我们三个同校,也都是文学院的学生。大一时,第二外语纷纷选修了法文,因为同班,从此结为好友。
话说回来,大一那年春天还真令人怀念。区区在下我,居然初生之犊不畏虎地下定决心,“好,一定要把法文学好!”便意气昂扬地跑去丸善书店的语言书专柜,买下了《法语入门》的有声教材。像这种最基础的教材,其实上哪买都行,但我却基于学外文这个理由,专程跑去“卖洋书的丸善”,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爱。
从ABC开始,最后学到魏仑【Paul Marie Verlaine,一八四四~一八九六,法国象征派诗人】的《落叶》(这是上田敏译的版本。如果是堀口大学译的版本则称为《秋歌》〉,看的当然是原文,现在那些教材可悲地在储藏室的箱子里沉睡。虽然通识课学了两年的外文,但现在回想起来,跟着录音带练习发音的日子,好像只有很短的时间。
光是翻字典的时间就是查英文单字的数倍——不,是更多的预习量把我压垮,很快就沦为敷衍了事、“只要能混过这堂课就好”的投机心态。换言之,情况和高中数学一样。
所以今年冬天,我将法文课最后测验的考卷检查完毕时的感慨,与高中考完最后一次数学的心情相较,就像注入杯中的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那么类似。
想到这辈子再也不用修这门课,竟不可思议地有种茫然的恍惚感,其中也夹杂着一丝对自己这么没出息的自责。
在我们三人当中,最用功的是江美,其它两人早在这个春假就互相问过:“法文你还记得什么?”
然后搬出一句“Je ne pas d’argent”,也就是“我没钱”这句平日经常挂在嘴边的例句相视大笑,可说是无药可救至极。
至于单字,能够拼对的也只剩下几个喜欢的字眼。足以证明伟大的力量是遗忘力而不是记忆力,没有诚心记住的事将会以多么惊人的速度从脑中脱落(抑或,纯粹证明了我有多笨)。
说到拼字,去年秋天,我去上一位用戏剧当教材的英国老师所开的课时,发现自己竟然拼不出perhaps。写了开头的p,就不知道该接a还是er。忍不住反讽地感叹“这真是太神奇了”。
那位老师年约四十,长得很像年轻的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一九〇八~一九八九,奥地利指挥家】。
当我和江美一边悠哉地对着在中庭延伸的树枝议论著:“不知够不够得到!?”一边像只青蛙又蹦又跳时,正巧经过的他,居然说:“I can do!”然后发挥高个子优势纵身一跃,漂亮地够着了树枝,表明了他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这位老师是来研究日本文学的,比方说在课堂上提到“herring”这个单字时,他就会喜孜孜地在黑板上写个大大的“鰊”字,期待学生“噢”地哗然惊叹。此时还有附赠表演,等大家的鼓噪平息后,他会慢条斯理地说了声“or——”,然后再写个“鲱”。也许卖弄得太过火了,这次全场响起的是语尾音调下降的“噢……”。坐我旁边的小正,也是大声叹气的其中一人。
不过,被perhaps难倒的我,站在相反的立场一想,不得不佩服他。
03
话说回来,我们三人之中的小正,为何会站上舞台呢?那是因为她加入了“创作吟”社团。
江美的社团玩的是所谓的“人偶剧”,我看过几次演出。听说学校放假时,他们还会到外地公演一个星期。
江美常常笑咪咪地告诉我,他们演到武打场面时,美型男偶的头颅飞出去,或是放错音效,明明是房屋倒塌却响起老虎咆哮之类的糗事。
不过,小正的社团在搞些什么,之前一直是个谜。
这丫头的个性大而化之,说到古怪的秘密还有其它的。比方说我们聊到星座,我说自己
是“牡羊座”,江美则报上了“双子座”,然后我俩异口同声地问,“小正你呢?”
她竟说:“讨厌,才不告诉你们咧。”
真是不可思议。
之前,我们也只知道社团名称。既然有个吟诗的“吟”字,我想应该会有发表会,于是试着问她,她却冷冷地回了我一句“谁知道”。
直到一个星期前,我们去涩谷的巴而可三馆看戏,结束后三人一边揉着被挤得发疼的腰腿,一边喝茶时,她突然说:“下周,我要上台表演。”
我还在张口结舌,江美倒是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哎呀呀”。于是我也跟着说了句“佩服佩服。”
“想看吗?”对于向来说话粗鲁的小正来说,这算是害羞的表现。
“想看想看,好想看你的嘴脸。”
“死丫头。”她边说边取出蓝色门票往奶油色桌面一扔。门票上写着“第二十七届创作吟发表会”。
“咦,原来撑了这么久啊。”
“这叫做有传统好吗。打从以前,都是春秋两季各办一次。”
会场好像在池袋。
“背面有地图。”
把门票翻过来一看,果然印有地图。步行恐怕有一段距离。
“你们一直都是在这里公演?”
“对。听说创社元老之一,以前念过这间会馆隔壁的高中,基于地缘关系,一直在这里公演,所以在当地也有死忠粉丝。”
“换句话说,有密切的地缘关系啰。”江美慢条斯理地说道。
“对啦,可以这么说。”说完,小正砰地手一拍,“交钱,一张五百,碰过的票可不能退。”
04
“你偷跑喔。”
我俩并肩在会场的椅子上落坐。这是公立会馆,照小正的说法是一栋“看似传统”的建筑物,墙上有些地方的涂漆已变色,里面约可容纳两百至三百人吧。
“拜托,是你比较早到吧。”江美说着,清纯地倾着脑袋。
“少装傻。这是什么。”我拽起江美的洋装袖子。
“启禀大人,这是袖子。”
“太奸诈了吧。”
事实上,在咖啡店谈这件事时,也顺便问过小正该穿什么服装出席。我说:“既然是发表会,应该穿正式一点吧!”小正说:“穿那样会格格不入喔,有人穿拖鞋就来了,所以随便穿就好。”
结果,我真的随便地选了这件运动外套,仔细想想门票的颜色(和在会场领到的简介一样)是深蓝色,所以或许是受到了联想的暗示。
“这是我前天买的。”
江美稍微拉开裙摆给我看。那是一件剪裁宽松的洋装,偏亮的象牙白。江美还系上了同色发带,这种打扮很适合长发的她。
“很美。是特地为今天买的?”
“怎么可能,是凑巧。”
开演的铃声响起,原本在大厅抽烟的人们鱼贯进场。
观众坐得零零散散,无法确定人数,不过应该坐了四成吧。大家的穿著形形色色,但最盛装出席的好像是江美。可是,像公主般圆鼓鼓的脸蛋上一直漾着笑容的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会格格不入。江美无论在何处都能融入其中,与大家打成一片。
“王子与……”我才说到一半,观众席的灯光就逐渐变暗了。
还没完全熄灭,想必是为了让大家在欣赏吟诗时可以对照简介上的诗句吧。
“啥?”江美低声反问。我一边轻拍穿着打褶裤的膝头与一身洋装的她,当然也是小声回答。
“王子与乞丐。”
“才没那回事咧。”江美一边瞥向舞台,一边面带微笑温柔地强调:“我俩顶多是公主与平民。”
主持人说完开场白以后,淡紫色绸幕缓缓地拉起。
沐浴在如梦似幻的灯光下,五名身穿黑色套装的女孩现身,表情肃穆庄严。
正当我喑想“啊,左边数来第二个是小正”时,站在她旁边,也就是正中央的人微微抬起视线,然后缓缓开口,响起女高音的声调。那是一个体型略娇小的女孩,蘑菇头的发型与圆脸蛋相得益彰。
——巍巍吉野山迷蒙,故国飘白雪,春意临大地。
这是后京极摄政藤原良经【一一六九~一二〇六,镰仓初期的诗人,也是当时的摄政、太政大臣,书法亦颇知名,号称后京极流。】的诗作,毋庸多说,是《新古今和歌集》【镰仓时代初期,奉皇命编纂而成的和歌集,继承《古今集》以来的传统,并发展出独特的美学世界,以妖艳情调和“万叶”、“古今”并称为三大诗风】的卷头诗。我浑身一麻,很痛快!
接着轮到右边那个嗓音甜美的女孩吟诗。这次吟的是天才少女嫩草宫内卿【宫内卿是镰仓初期的诗人,因〈浓淡野原嫩草绿〉一诗赢得嫩草宫内卿之名,有多首诗作收录在《新古今集》,生卒年不详,一般认为其未满二十岁即殁】的诗。
——浓淡野原嫩草绿,犹见痕迹在,斑驳白雪融。
舞台的气氛到此忽然一转,彷佛乘着筋斗云倏地飞到中国。算是合唱吗?五人齐声吟咏了起来。
千里莺啼映绿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唐】杜牧《江南春》
05
小正有副好噪子。
她平常喜欢哼哼唱唱,听的音乐似乎以新音乐为主,不过会唱的歌倒是五花八门。
有一次考试,那天下雨。考完后我们一起走出校舍时,雨已经停了,我带的是折伞,小正拿的是立伞。
她才刚把伞收卷成一根棒子,下一秒突然高叫“接受正义之剑的制裁吧”,然后一边高唱〈卡通三剑客之歌〉,一边用那把“剑”朝我刺来。
她的声音带着余韵和表情。
她的“独唱”排在第四首。
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
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明】高启《晓行访胡隐君》
眼前彷佛渐渐展开一个巍然世界。朗朗吟诵的小正,脸庞散发出令人惊讶的光采。
和歌与汉诗,接着是俳句,交织成一幅春天的锦缎。云蒸霞蔚,樱花绽放,满天飞花。
小正吟道:“冰肌如玉,石上正好眠,高卧花堆。”
【作者是斋部路通,平日以乞食为生,拜在芭蕉门下。他冷眼旁观世间俗人忙于赏樱,自己却以沁凉的石头为枕,睡卧花丛,咏出乞丐的风雅境界】
听起来陶醉且唯美,“这样有点危险吧!”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但总觉得语意充满了情色。小正专攻江户俳谐【江户时代兴起的日本文学,是后来明治时代俳句的起源,强调游戏性与滑稽趣味】,所以问她就知道了,我想这本来就是一首风流艳诗。
最后,春日也终于西斜。那个圆脸女高音,缓缓吟诵。
——怀思寂寂,华灯初上时,樱花纷坠。【加舍白雄的咏樱名句】
当我看到简介上的文字时,只觉得这句诗颇有欲求不满的意味,算不上是佳句,但现在这样化为声音吟咏出来,“怀思寂寂”的“怀”和“华灯初上时”的“华”相互呼应,竟美得令人心碎。
紧接着,低音三人组也齐声咏道,
——夕月夜春潮汹涌,难波江畔苇,白浪漫绿叶。【藤原秀能的咏春名句】
满潮时阵阵波浪袭来,在夜晚也一样汹涌。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我觉得观众席的灯光好像变暗了。
最后,是小正咏诗。她闭着眼。
——朦胧月夜,行过最底层,雁啼声声。
06
“很棒耶。”江美说道。
“谢了。”
凑过来的小正不同于舞台上的模样,已换上迷你牛仔裙,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刚才,她就是以这身打扮站在出口鞠躬,欢送观众离去。
至于我们,心想她就算再忙也有时间聊个两句,所以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