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瑕 作者:布衣祺

 


她是墨绝的棋子,天下的猎物。
她五岁,由他一手养大。她曾倾心仰慕,却无从把握。
他说是她的哥哥,血缘至亲,却阴鸷冷酷,毫不疼惜。
他宽厚温存,知心相许,却在争斗的夹缝里淡然一笑,随缘遥望。
一场全天下都注目的婚礼,天上烟花,地下欢哗。她情已了,身半死,被锁在磐石上,仰天哀嚎。
曾经高贵如云端,最终卑微如尘泥。标志身世的凤凰,却是她今生最大的瑕疵。
绝地反击。看这世界上到底谁比谁更强悍。是谁,一飞,便直冲霄汉?
都淡了吧~ 所谓男女之间温暖的爱情,男人之间残酷的争霸


楔子 乱世
世代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每三百年,墨绝裂,为生死劫。
墨绝,一个让人神往却极其神秘的地方。麾下有无数的能人异士,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独自繁华,兴盛得匪夷所思。每当繁华极致走向裂变的时候,整个墨绝如同群魔乱舞,嗜血狂欢,墨绝王族会牺牲一个高贵而美丽的女子来逃避灾祸。
传说中,墨绝公主,左肩下有蓝冰凤凰烙印,她拥有最纯正高贵的墨绝血统,身负着惊天的财富和秘密。得之者,得天下。
她不再属于墨绝,却成为天下人的猎物。生而绝美,被争夺,是她的宿命。
十年前,墨绝公主如约流落,她年仅五岁,却让这世界天崩地裂,血雨腥风。
得一个女人,会得天下?
这当然是一个笑话。但是如果这个女人身系巨额的财富,就不再是笑话。
可问题是,墨绝为什么这么做?
墨绝抛出绝美的公主和惊天的财富,不禁让人怀疑,是墨绝在经历生死劫,还是墨绝想让这个世界,经历生死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下的有识之士联合起来,要杀掉这祸害天下的墨绝公主。
可是这个世界已然被搅动,接进疯狂。
所谓有识之士,要维护的,是天下的格局。但更多人是想改变这种格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各种蠢蠢欲动的势力,终于找到一试身手一飞冲天的机会,打着墨绝公主的名分,开始争霸天下。
那是一场疯狂而惨烈的战争,天下高手,几乎伤亡殆尽。
群雄逐鹿。名家胜。
名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名家家主重伤而亡。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公子名成皙,仗剑独撑。
欺负他年幼,各路人马蜂涌而至浩浩荡荡。所有的人都这样说,只要交出公主,就不再与他为难。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有着一种接近偏执的雄霸。他似乎,什么也不怕。
他说,杀了我,就可以得到公主。
于是众人杀他。但所有人都低估了这十五岁少年的武功和手段。
他用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让众人怯步。
他的方式很简单。拼杀。拼杀到众人,再不敢上前与之杀。
于是众人决定合力剿杀。
他不是对手。
他带着公主逃。众人追。
没有人知道,那是名成皙的圈套。众人追入名家,三百零一人,无一人生还。
世人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只知道那夜名家天塌地陷,烧成一片灰烬。浑身是血的名家公子,抱着个漂亮的小女孩,在一旁看着燃烧的熊熊大火,微笑。
从此名成皙雄霸天下。在名家灰烬上建筑鸣霄阁,他卓然独立,再没有人敢去惹他。
那个拥有凤凰烙印的女孩儿洛云泥,就被名成皙养在鸣霄阁里。
但再也无人敢去染指。
事隔十年。天下的繁华是四大家族的繁华。名家,沈家,苏家,柳家。说是四大家族,其实是名家和沈家在平分秋色。苏家是全天下兵器的翘楚,但是家主兴致高雅,不喜经营。柳家是全天下药材的头领,但是家主生性荒淫,不思振作。苏柳两家因其悠久的技艺雄踞一方,地位不可撼动,名沈两家则是靠着雄厚的实力成后起之秀,遥领风骚。
天下的安宁,取决于名沈俩家的年轻的家主。这两个人,才略相当,年纪相仿。几番交手,惺惺相惜。握手言和后,是对手,也是朋友。
今夜,沈家家主沈寻月,洞房花烛,迎娶苏家的大小姐,苏卿卿。
主要人物介绍一下:
女主(墨绝牺牲的那个孩子):洛云泥
现任墨绝王:洛逸人
四大家族的掌门人:名家:名成皙(墨醒和龙吟是他的左右手)
沈家:沈寻月(沈寻风是他的弟弟,长于情报追踪,号称风无影)
苏家:苏了白
柳家:柳梦倾,柳无心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修改一下顺序,交代一下事情的前因,好些人反应我原来的开篇太突兀了~汗死~


第一章 失去的新娘
沈寻月喝得薄醉。他一踏进门,就感觉很诡异。
他的洞房,很诡异。
红烛,华帐。醉人的熏香。
是应该有一个盖着红盖头等他的,娇羞的新娘吧?
可是他的洞房很空旷。安静得,像是深山的幽谷,冷寂悄无声息。
沈寻月挑着嘴角,放任着醉态,大步踉跄着,一头扑在新娘子的身上。他撑着肩,俯头凑近身下人的小脸,小笑道,“怎么,卿卿这么心急,早早上床等我了?”
他笑语低靡,但目光清亮。他极为性感地舔了下唇,托起身下人的脸,摇头笑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卿卿长得这么漂亮,沈大哥都快认不出来了。来,沈大哥亲亲。”
沈寻月顺势抬高女子的下巴,一低头啄住了女子的唇瓣,细细地吻,温柔地深入。
冰凉的泪水滑落,沈寻月伸手扯落红帐,他盯着身下人清透的眸子,半笑道,“让自己的夫君亲亲,哭什么,委屈吗?”
话说着,他一把撕开女子的上衣,露出她白雪的肩膀和颈项。
沈寻月怔住,转而笑了。
飞天的蓝冰凤凰。卿卿这死丫头,和洛云泥要好,也不能开这种玩笑!
沈寻月伸手解开身下人的哑穴。
洛云泥敛好衣衫,睁开眼。
泪痕犹在,她的一双眸子,黑如墨染,亮若星辰。她顺畅了下呼吸对沈寻月道,“沈大哥,你喝醉了,我不是苏姐姐,我是云儿啊!”
苏家长于兵器和易容,这丫头竟然拿易容术戏弄他!沈寻月掩住嘴角的笑意,带着浓郁的酒气,捏着新娘子的下巴就是一记火辣辣的吻,笑道,“你还真是淘气!新婚夜就敢戏弄夫君!只是你这借口实在是蹩脚,还洛云泥,知道洛云泥是名成皙什么人吗?那名成皙可不是一般的小气,这天底下有谁敢打他女人的主意,把天下第一公子的女人掳到别人的婚床上,有这么大胆子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呢吧!卿卿你胆敢戏弄我,你看我怎么罚你!”
沈寻月说着,整个身体压住身下的可人儿,一低头,男人强霸的湿热的酒气袭来,张嘴咬住了洛云泥的右耳垂,细细地磨牙。
身下人向外推他,他的手却伸进她的衣里,手指很流利地滑到她的左肩下,轻轻地揉弄,笑道,“你还假戏真唱弄上个凤凰,以为你夫君好骗吗,天底下可不是所有肩下有个凤凰的女人都是洛云泥!”
沈寻月突然惊顿住,整个身体僵直着,他突然像被炮烙一下弹跳开,脸灰白,指着床上人道,“你,你真的不是卿卿!哪儿跑来的野丫头,装神弄鬼,敢掳走我沈家的新娘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说!”
听着他严厉的讯问,洛云泥不安道,“沈大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寻月半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她半晌,狐疑道,“还真的是洛姑娘。”说着,厉声道,“快说,卿卿藏哪儿了!和她一起胡闹,你大师兄知道你跟别人入了洞房,当心他揭你的皮!”
洛云泥察觉到沈寻月的恼怒,她仰头拉住沈寻月的衣襟哀求道,“沈大哥,是真的出事了!我没有玩闹,也没见到苏姐姐,我是被人掳来点了穴道放在婚床上的!”
沈寻月脸色铁青,冷笑道,“掳来?不是他自己送,谁敢掳了他名成皙的女人来!”说着复又点中洛云泥的穴道,怒气腾腾地一脚踹开门,厉声道,“来人!”
远处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小厮,大老远叫道,“大少爷!不好了大少爷!名公子,名公子他带人闯进来了!”
沈寻月怒哼了一声,径直快步进入厅堂,与闯进来的名成皙撞个正着!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片刻,沈寻月突然就笑了,乖乖,这名成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他最得力最精锐的助手,墨醒和龙吟。
沈寻月笑道,“名兄这是干什么,这杀气腾腾的,小弟今日大喜,我们刚刚把酒言欢,好像也不曾得罪你。”
名成皙盯着他的眼睛,淡淡笑着,右手的食指轻轻扶了扶嘴角,这是他最名闻天下的动作,扶唇笑,绝杀到。
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黄金戒指,上面镶着条用红玉雕成的昂首嗥月的狼,神情悲肃,但姿态狂野。名成皙姿仪妙天下,这枚戒指是他唯一的装饰,每当他纤白的食指轻扶嘴角,戒指上黄金和美玉铸就出的雄霸和高贵,让他的整个人充满了魅惑的威仪,优雅地散发出美又极其危险的气息。
他扶着嘴角笑,正思量着杀你,让人恐惧又忍不住迷醉。那枚戒指名唤“仰月”,成为他身份独特的标识,无数人仰慕但无一人效仿。
此时他扶着嘴角笑道,“我也不想打扰沈兄洞房之喜,我领回云儿,这就走。”
沈寻月笑,“领回洛姑娘没有问题,但是我的卿卿也得原样送回吧,我沈寻月洞房之喜,名兄你,总不是要让我独守空房吧。”
名成皙拧紧了眉。沈寻月笑道,“我独守空房倒也没关系,可是名兄啊,新娘子这个人,我可是丢不起啊。”
名成皙道,“你的新娘子不见了,拿了送亲的人拷问就是。人是苏家弄丢的,沈兄尽管找苏家要人就是。”
沈寻月笑道,“我只是奇怪,这世上或许有人敢从苏家劫走卿卿,但是谁敢从名兄的鸣霄阁里,劫走洛姑娘啊?”
名成皙展颜一笑,问道,“那沈兄的意思,这件事是我做的了?”
沈寻月道,“我只是奇怪而已,鸣霄阁是什么地方,谁有这本事,谁有这胆子,能把洛姑娘掳来,放到我沈寻月的婚床上。”
名成皙负手道,“那沈兄是不是也不知道,我名成皙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有什么事值得我把自己的未婚妻,送到别人的婚床上?”
沈寻月无语,回头对身边人道,“去请洛姑娘出来。”
小厮领命而去。沈寻月笑道,“好了名兄,算我怕了你了,我把洛姑娘原样奉还,你也别闹洞房逗我玩了,卿卿在哪儿,让她出来吧。”
名成皙脸上似也有几分疑惑,拧眉道,“除了你沈家的风无影,谁还能在我鸣霄阁里掳人?”
沈寻月直勾勾盯着名成皙,半笑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事真不是你做的。”
名成皙转头对墨醒道,“去查,苏卿卿是怎么回事。”
沈寻月怔怔地看着黑衣墨醒领命而去,转头对下人怒道,“唤苏家人来,叫寻风去查!”
话音刚落,小厮惊怖地闯进来,名成皙和沈寻月齐齐望着他,沈寻月喝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厮脸上的惊怖像是见到了鬼,他骇然道,“洛,洛姑娘不见了!”
空荡荡的婚房,夜风轻轻摇曳着垂荡的大红流苏。
两个大男人,名成皙和沈寻月,皆阴沉着脸望着婚床上的一方雪白的锦帕,那上面有一滴鲜红的血,直让人惊心动魄。
处子血,完美娇艳如半放的红梅。
已然干涸,却似乎还带着新鲜的温度和痛楚。
沈寻月突然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惊悚。在沈家,在自己的地盘上,莫不是见了鬼了?
名成皙看了半晌,环顾婚房,仰天淡淡笑道,“沈兄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云儿哪儿去了。”
沈寻月切齿道,“正是,好好的人,就我和你在厅堂的功夫,就不见了。”
名成皙懒洋洋地靠在床帐上,手里轻轻卷着华美的流苏,猛一用力,流苏断裂。
他雪白的衣襟在风里飘,他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连同目光都一起笑了。名成皙温柔地叹息道,“她为什么会在你沈公子的婚床上,突然不见了呢?”
沈寻月也笑,对名成皙道,“名兄能找到我这里,自然也能找到洛姑娘下一个去处。我沈寻月设防不严,丢了自己的新娘,又丢了名兄的小师妹,还望名兄恕罪则个。”
名成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扶着嘴角在笑。
苏了白急切地闯进来,叫道,“卿卿怎么了!”
没人说话。他一眼看见名成皙也在,先是愣了。再看见婚床上赫然一方带血的锦帕,心一下子凉了。
他变色道,“卿卿呢?”
沈寻月苦笑道,“哥,我进了这洞房,婚床上躺着的,可是人家名公子的未婚妻啊。”
看这两人的脸色,都带着笑,却都已经怒极。苏了白瞟了一眼锦帕上血痕,冷笑着“哼”了一声,质问道,“别的事我不想管,我只问你,卿卿呢!”
沈寻月道,“我也正想问你呢,卿卿呢?”
苏了白道,“沈寻月你什么意思!”
名成皙笑着,优雅地坐了下来,白皙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酒杯,沈寻月愕然发现,未曾有人饮过的交杯酒,骇然空了一杯,而名成皙,竟然端起另一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名成皙一脸温和的平静,扭头笑道,“云儿还算乖吧,没惹沈兄你生气吧。只不过从小到大,我从不允许她饮酒,那丫头,一杯下去,怕不过就是醉了吧。”
沈寻月笑了一声,说道,“洛姑娘不善饮酒,这我知道。”
名成皙突然道,“今夜沈兄,喝醉了吧?”
沈寻月道,“你看我醉没醉。”
名成皙莞尔,指着空杯道,“那杯酒,的确是云儿喝的。那上面残留着,云儿特有的香。”
沈寻月哼道,“名兄是想说,我灌醉了洛姑娘,然后欺负了她,要了她的身子,是吗?”
名成皙扬眉笑道,“难道,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洛云泥和新娘苏卿卿的失踪,挑起了名家和沈家的矛盾,互相找对方要人~


第二章 困惑
墨醒和沈寻风几乎是同时赶到门口,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在自己主人耳边耳语。
沈寻月陡然变色,名成皙鹰隼一样的目光直射过来。
沉默。
苏了白道,“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寻月没说话。沈寻风看了看哥哥的脸色,也低下头。
苏了白急道,“到底怎么了!快说!卿卿呢!”
名成皙道,“令妹不过是在沈家的桃花源里迷了路而已。”
苏了白煞白了脸,惊呼道,“桃花源!”说着一把抓住沈寻月的衣领,抓狂道,“姓沈的!我家卿卿今日刚刚和你拜堂成婚,可是犯了你沈家的什么家规,或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沈寻月无言以对,苏了白眼睛红了,切齿道,“你为何要动用你沈家极刑,处置卿卿!”
沈寻月仰天叹气,闭目。
苏了白逼问道,“你们沈家的桃花源,二十年未曾动用过!卿卿冰清玉洁嫁给你,你因何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却要卿卿受惨绝人寰的酷刑!”
沈寻月沉默。苏了白切齿道,“你偿卿卿的命来!”
话说着,苏了白咬牙切齿打过去。沈寻风上前一步,但没敢拉架。
苏了白一掌将沈寻月打飞出去,袖里的冰仪剑出鞘,室内寒光凛冽,杀气森森,沈寻风疾呼道,“苏大哥不要!”
沈寻月倒地直喷出一大口血来,看着横在自己颈下的冰仪剑,仰头闭目,落下泪来。
苏了白切齿道,“我今天杀了你!”
手一用力,沈寻月脖子顿时流出血来,沈寻风一旁大呼道,“苏大哥!”
沈寻月张开眼,热泪横流而下,他对苏了白道,“哥!我爱卿卿!我爱卿卿的啊!”
话说着,沈寻月右手捏住苏了白的剑尖,身前扑,剑尖直送入自己前心。
沈寻风冲上去,苏了白撤剑,可似乎都已来不及。
沈寻月的手腕被名成皙抛来的酒杯震落,剑走偏,“噗”一下刺入肌肤二寸,沈寻风在一旁“呀”地惊叫出来!
苏了白顿住,沈寻月茫然看向名成皙,脖子的血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名成皙笑道,“沈兄你,还没告诉我云儿在哪儿,怎么就能死呢?”
沈寻月苍然一笑,“新婚的妻子,我心爱的女人,在自己家里,被人用我的名义处以极刑,我沈寻月,还有什么脸活!有什么脸面对苏家!”
名成皙道,“你必须活着。因为你是见到云儿的最后一个人。”
沈寻风冲过去,唤大哥,要为沈寻月拔剑治伤。沈寻月甩开弟弟,后退一步让剑抽离自己的身体,任凭血一股脑从伤口豁然流出。他血淋淋地站起来,盯着名成皙,良久,宛如一头滥杀无辜的嗜血困兽,指着名成皙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你做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名成皙不为所动,淡笑道,“我也不怕你。说,云儿呢?”
沈寻月怒极,一边喝着“送客”,一边转身快步向外走!名成皙在后面叹息道,“可怜了卿卿小姐年方二八,惨死在你们沈家的桃花源。我可不想我的云儿出半点差错。沈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名成皙什么都能答应,只求你,饶过云儿便是。”
沈寻月一个踉跄顿住,一捂伤口,血马上湿了手掌。名成皙道,“其实所谓墨绝公主,惊天财富,不过就是个传说而已,我们靠自己努力也都拥有了今天的地位,沈兄何必,就当了真,非要不择手段去做。”
苏了白忽而切齿,恨道,“沈寻月!”
沈寻月“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苍白着脸回首对苏了白道,“苏大哥要给卿卿报仇,何不就杀了我来!”
沈寻月说这话时,几乎是带着俊美苍凉的笑,他保留着回首而望的姿势,忍不住咳嗽,身体却是更加英挺。他昂然道,“在下喜事变丧事,无暇顾及其他,名兄与其在这里逼我,不如快派人去找洛姑娘!”
名成皙叹气道,“不是我一定要怀疑沈兄,而是云儿至此,便断了任何痕迹。”
沈寻月顿住,探寻地看向沈寻风。沈寻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沈寻月忽而绝望,天旋地转,直挺挺地向后晕了过去。
皓月皎洁。名成皙负手伫立在庭院的月光里。他在等,等墨醒和龙吟最后的消息。
夜深,露重。名成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竹影摇曳下疏疏落落的月光,四周是深深浅浅花木的清芳。云儿喜欢竹子,喜欢芳香雅洁的花木。
她喜欢水。练就了一身涉水无痕信手采莲的功夫。
他一向宠爱她。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名成皙,就这样温柔地宠爱了她十年。
父亲抱她来的时候,他刚刚十五岁,却早已经在血雨腥风中历练了两年,已然赢得了诡诈狠绝的名声。
父亲一身是伤,却把她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那时她虽瘦弱,却已经拥有了一副明眸皓齿的绝美轮廓。她当时用一双清灵灵的黑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他看,她的眼神,倔强清澈,像是充满试探的纯真无辜的小动物,让他突然有一种怪异的,说不出理由的疼惜。
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竟然被那个女孩子无端地打动。
他很自然地对她笑,她温顺地让他抱。父亲说,这孩子一个月不曾对任何人说话,可是和他在一起不到一天,她就在他柔声的询问中,温顺地开口讲话。
把她带回来不到一个月,父亲伤重不治而亡。父亲的遗言是,要他娶她。
他自小轻狂,不信天命不信邪。看着父亲的尸体,再看看她,他内心的感觉很复杂。
他很想杀了她。这女孩子长大了,绝对是一个妖异。他若养她,也是孽。
他进了她的房间,瘦小的她正坐在地上摆弄笔墨,他进去,对她笑了。当然他笑了,也可以杀她。
她抬头看着他,没说话,身体却悄悄地缩了起来。名成皙当时很诡异地觉得,这孩子感知到了他的杀机。
云儿怯怯地唤了声大师兄,他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抱在怀里。
就那么一瞬间,云儿贴着他的胸膛,竟然,伸手抱住了他。
他感知到了她小小手臂上的力度。他甚至读懂了她目光里空洞的哀求。她在最后一刻紧紧抱住了他,即便充满了恐惧,却还是飞蛾扑火地埋首在他的怀里,妄求他的保护。
别人的恐惧不足以让他怜悯,可是这女孩子,那带着恐惧和无奈的,近乎绝望的,柔软的,全身心的依恋和信赖,却在一瞬间激起了他的恻隐和慈悲。
她无处可藏,她只有一个大师兄。她扑在了她大师兄的怀里,即便她的大师兄想要杀她。
已经举起来的,想要在背后一掌劈死她的手,却是温柔地抚上她的头,柔声问她一个人怕不怕。
云儿颇为忐忑地回答他的话。她的眼神在依赖与恐惧之间游离。
名成皙后来想,即便他的云儿,会成为妖异,会是孽,但也注定他们要结一段缘。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无法拒绝彼此之间气息的吸引。他自己,又何曾不是这世上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