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情长 作者:沧海明珠【完结】

[第一卷 相知:【001】有女如黛]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潺。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夏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这是两间相通的屋子,全部紫檀木的家具,被佣人擦拭的极干净,在初秋下午太阳的余晖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长条桌案上数方宝砚琳琅而放,一个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大大的太师椅上,手握一本王摩诘的诗选,一心体会书中的句子,完全忘了身外之事。
一位年轻的夫人扶着丫鬟悄悄的走进屋里,满眼的宠爱看着入迷的女孩,粉色的棉纱夹袄上绣着略深一点的粉色折枝梅花,白色杭绸裙被曲卷的双腿压出自然的弧线,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双环发髻,用粉色的细丝带绑住,没有任何珠钗首饰。大大的眼睛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闪动,一弯似蹙非蹙的细眉不画而黛,樱桃小口不点儿红。
“玉儿。”夫人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丫鬟出去捧茶。
“啊,”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母亲和蔼的目光,“母亲,您什么时候进来的。”一边说着,一边下了椅子给母亲福了一福,便偎依在母亲的怀里。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式苏州盐道御史林如海的夫人,金陵荣国府的千金小姐贾敏。当然,偎依在贾夫人怀里的,就是她四岁的女儿林黛玉。
林如海夫妇伉俪情深却多年没有子嗣,夫人深感愧疚,后到女娲娘娘庙里上香求子,归来后不就有了身孕,怀胎十月,恰逢二月十二日花朝节坐蓐临盆产下一女,冰肌玉骨,俊秀异常,如海十分喜爱,视如掌上明珠,取名黛玉。黛者,墨色也,包容一切;玉者,君子也,温文尔雅。自此林如海便把黛玉当作男子教导,请先生,博览群书;识大体,通博古今。无奈黛玉自出生以来,体质孱弱,遍请名医,总以清淡食物加名贵药品养着。
贾夫人深爱的眼光看着怀里小小年纪便出落的风流别致的女儿,长叹一口气说:“儿啊,你一个女孩儿家,天天呆在这书房里,也不像个事啊,女工针线上的活计也该熟悉熟悉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固然是不用自己动手的,可是这也是做女人的本分。”
“母亲教诲,女儿铭记在心,明天起,请母亲教导针线女工。”
“女工针线要学,这功课也不能松懈啊。”一个爽朗的男子的声音由外及内。
黛玉忙从母亲怀里走开,在男子面前站好,工工整整的行了一个礼,口内说着:父亲大人安好。
贾夫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接过林如海脱下的外衣,说道:‘老爷今天回来的倒是早些。“
“今日好容易得闲,回来陪你们母女说说话。”说着,林如海便在黛玉刚在做过的太师椅上坐下,抬手也示意夫人坐。然后拉过黛玉抱在怀里,看着女儿白皙的小脸,心里荡起一股怜爱之情。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为父却不希望你做一个糊涂的女子,要像你娘一样,琴棋书画,古今中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人生在世,不图别的,只图活一个明明白白。懂吗?”
“懂。”黛玉答应着,抬手摸着父亲鬓前的一根白发,“父亲,这里有一根白发。”
“父亲老了。”
“老爷,朝廷上的事情固然重要,老爷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夫人说着,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夫人这身体也是时好时坏,再找个医生来给好好瞧瞧才好。”
“妾身的身子也不过如此罢了,倒是青姨娘那边,老爷该抽空过去看看。她这几天怕是要生了。“
“哦,”林如海没有说什么,青儿本是一个温顺的丫头,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也识得几个字,模样也还算整齐。夫人一直无子,产下黛玉后,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便趁着一次如海酒后晚归,把青儿送到他的榻上。第二天便摆酒请客,把青儿纳入房内。自此后,夫人带青儿如同姐妹,如海见了,也就罢了。如今青儿即将临盆,夫人倒是稳婆,奶母都亲自挑选好了的。
夕阳西下,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有丫鬟进来点上蜡烛,便另有丫鬟进来请饭。如海一家人便去前面用饭了。
林家四代公侯,如海从科第出身,得了个探花,实是世代攒英,钟鸣鼎食之族,饭桌上,却是简简单单两个青菜,两个荤菜,四个清淡小咸菜,汤也简单,是普通百姓家的番茄蛋花汤,饭是白米饭。因为青姨娘的饭是单独送到她房里去的,所以饭桌上只有一家三口,平时,青姨娘也是不用在一边站规矩的,每次吃饭没有外人,都是四人对坐的。
一时用完饭,丫鬟送上白开水漱口,又上了百花蜂蜜水。饭菜还没有撤去,管家便进门来行了个礼,说有外客。夫人和黛玉慌忙起身,还没躲出去,一个中年男子协同一个青年男子便一脚迈进来。
“如海兄,今天我们可是不知礼了。”青年男子大步到饭桌前,看见一桌简单的剩菜,惊讶的看了面前的三人一眼,回头冲着中年男子叫了声“四哥,林御史家的晚饭真是简单啊。”
林如海认出面前的两位乃是皇亲贵胄,慌忙下拜时却被中年男子一把拉住:“你还是这么着,皇阿玛面前也不过是行个礼,我们哥两个可不敢受你参拜。”说着往林如海身后一瞧,目光便落在黛玉小小的身影上。
林如海赶快请雍亲王和十三阿哥坐下,拉过妻女,说道,“这位是雍亲王,这位是十三阿哥。”
夫人本是大家出来的,从容镇静,俯身行礼。一派大家风范。黛玉跟在母亲身后,也是从容淡定。
见惯了女人的谦恭顺从和献媚讨好,看着面前的母女两人,倒是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惊,但是雍亲王毕竟是雍亲王,出了名的冷面王爷,没有说话,只是抬抬手虚扶了一下。
夫人亲自捧茶后,方带着黛玉退下去。
“如海兄,你家的女公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如花似玉,你老兄真是好福气啊”十三阿哥胤祥向来都是率性而为,坦坦荡荡。
“十三爷过奖,小孩子家,哪里说得上什么如花似玉。”
“如海,你这巡盐御史是天下最肥的差事,怎么日子还这样节俭?”雍亲王爷指指那桌残茶剩饭。
“王爷明察,所谓天然养生,这最天然的食物也是最养生的。”
林如海在厅里陪着两位皇子聊天。夫人带着女儿在后面房子候着。直到深夜,雍亲王爷带着十三阿哥走了,林如海回到后面,带着妻女回内房休息去了。
黛玉在丫鬟春纤的服侍下,躺倒床上,春纤拉过绿色锦被给黛玉盖严实,放下淡粉色绣着折枝竹叶的帐子,拿了灯,轻轻的退到外侧的床边去了。
林如海在床上,睁着眼睛,默默的想着事情。
“老爷,您怎么了?怎么还不睡。”夫人轻轻咳了一下
“今天四阿哥来,跟我说了很多事情,真是内忧外患啊。”
“虽说我们妇道人家,不管外面的事情,老爷,你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身体又不好,也该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夫人,你不知道,现在皇上上了年纪,总有些事情,是管不过来的了,现在国库空虚,虽然没有外患,只黄河一项,每年都是上千两银子的开支啊,偏偏河务上总有一些官吏贪赃枉法,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哎,自古以来,澄清吏治,可最澄不清的还是吏治。”贾夫人叹了一口气。
夫妻两人无法入眠,轻声的讨论着事实格局,也为自己的家细心打算着。
三更时分,下人敲门,说青姨娘要生了。林如何和夫人双双起来,穿好衣服,赶到青姨娘的房里。
“老爷,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贾夫人带着两个稳婆进了屋里,关上房门。
青儿痛苦的呻吟声和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把林如海本来就不安定的心搅得更加慒乱。
黎明十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亮了黎明前的黑暗,奶妈子把孩子抱出来给林如海道喜,夫人却没有跟出来。下人们慌乱的声音告诉林如海,青儿有危险了。
为了纪念青儿,林如海给幼子取名青玉,贾夫人视如己出,抱在自己身边教养。如此倒也平安的过了年。
过了年,贾夫人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府上的事情外面有林如海和管家林忠管着,里面的事情,便落到了五岁的黛玉和乳母王嬷嬷身上了。黛玉的乳母王氏,是林家三代家生子奴才,自己有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她的小儿子三个月的时候,贾夫人生下了黛玉,因为王氏自小身体强壮,没生过一次病,所以林如海放心的把女儿交给她喂养。王嬷嬷为人慈善但也不失精明,事事都给黛玉打点的十分妥帖,林如海和夫人倒也十分的放心。


[第一卷 相知:【002】金蝉脱壳]
农历二月二十二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也是黛玉生日,因为母亲病情加重,黛玉只叫厨房里添了了几样菜,做了长寿面给家人。如海说太简单了,黛玉却说女儿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过生日,现在还是细心的照顾母亲的身体要紧。谁知到了晚上,却有个体面的蓝衣下人送来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说是他家四爷送给林千金的贺生礼物。
林如海认得来人是雍亲王爷的家人,不敢怠慢,请用了茶,道了谢,打开看时,却是一颗艳红的玉石一般蛋黄大小的椭圆的珠子被银丝攒成的芙蓉花样底座镶嵌着,在明黄色的丝绒布的衬托下华贵无比。
“这位兄台,恕下官冒昧,这可是传说中的水晶绛珠?”
“林大人好见识,这正是水晶绛珠,这还是万岁爷在四爷降生时赏下的呢。世上只此一件。”
“既如此,下官替小女谢过王爷的厚爱,礼物却是不敢收的。”
“哎~林老爷,四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向来是说一不二,四爷说了,你上次说过你女儿有不足之症,这个水晶绛珠正好有安神养身的功效,叫你给她带在身上,不要离身,时间久了,自然有功效的。”
林如海再次站起来往北施礼,口中声称谢过王爷,便把盒子亲自收起来。
“兄台,四爷年前来时说得事情,不知安排的怎么样了?”
“林老爷,奴才这次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喝了一口清茶,接着说,“四爷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说着一招手,一个十来岁年纪的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走进来,给林如海行礼。
“奴才雪雁见过老爷。”
林如海看着面前娇小清秀的女孩子微微一笑:”你是四爷叫来照顾我女儿的吧?“
“呵呵,林老爷,雪雁从小在四爷府里长大,后又跟着太医院的胡宫山大师学了六年的气功武学,小姐身边的一些小事,您老以后大可放心了。”
“好,四爷对下官一家子的恩情,下官铭记在心。”说着,林如海招手叫来管家,吩咐送雪雁去见小姐,说是新来的丫鬟,以后就在小姐身边伺候了。
雪雁跟着管家林忠转过小客厅,又转过后面的通廊,又往右拐了一个弯,进了一个小跨院,院里种着几竿翠竹,迎着春天的暖风飒飒作响,也给院里的青砖地面撒上了几笔绿影,增加了一缕凉意。
黛玉正在跟奶母王嬷嬷学习刺绣,苏州的女子,人人都是刺绣高手,王嬷嬷又是大家出身的女佣人,刺绣功夫真是不能小觑。不过黛玉聪明过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你说一遍,就能牢记在心,丝毫不差。
春纤带着雪雁进屋来,站在门口,不言语,等着黛玉或者王嬷嬷发话。王嬷嬷品评着黛玉的绣品,说着小姐的针线越发的精致了,老奴以后教不了小姐了,还请夫人亲自来教才好呢。黛玉微笑着说奶娘谬赞玉儿了,抬手在王嬷嬷手里接茶的时候,瞥见了春纤带着一个清秀的女孩站在门口,便问道:“春纤,你在那里做什么呢?有事吗?”
听到小姐叫,春纤忙上前一步,福了一福说:“小姐,这是老爷给小姐心安排来的贴身丫鬟。”
雪雁也稳稳的上前行礼,口里称雪雁见过小姐。
“你是新来的吗?”黛玉喝了口茶,虚扶了一下弓着身子的雪雁。
雪雁直起身子回道:“回姑娘话,奴婢是四爷府中的丫头,奉命来伺候姑娘的”
“四爷?”黛玉疑惑的看着雪雁,“难道是雍亲王爷?”
“姑娘冰雪聪明,奴婢正是王爷遣来服侍姑娘的。”
黛玉仍有疑虑,王嬷嬷在一边躬身回道:“小姐,既然回过老爷了,应该是无妨的。”
黛玉想想也是,便点点头。王嬷嬷叫外面的嬷嬷进来,吩咐给雪雁安排衣食住处。从此,雪雁便不离黛玉身边,一应饮食起居,衣服首饰,反比春纤更加精心;更有甚者,雪雁本是胡宫山的徒弟,没有人的时候,便教给黛玉一些气功心法,教黛玉一点吐纳伸展的诀窍,黛玉开始出于好奇,练了一段时间,觉得神清气爽,暗暗更加用心。自此,身体也好转了很多。
夏天过去,又是天凉好个秋。贾夫人的病情加重了,黛玉日日不离母亲身边,端茶喂药,十分辛苦,人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也更加清瘦。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十分无奈。夜半无人时,便给娘家写了书信,教给下人送出。
不到一个月,贾夫人便与世长辞,黛玉在灵前尽孝,哭得哀哀欲绝。因为夫人的病故,林如海也病了一场,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林家上下一片惨淡。一日,黛玉正在整理母亲生前的衣物,林如海叫管家嬷嬷来请。
到了书房,给父亲行过礼,便被拉到父亲的怀里。林如海抚摸着不到六岁的女儿细软的头发,潸然泪下。
“玉儿,我与你母亲伉俪情深,如今她去了,只怕我也要随她而去,只是剩下你,无依无靠的,可怎么办呢。”
"父亲身体尚健,况且还有弟弟,应该多加保养,不要如此沮丧才好。”虽然劝说着父亲,但却仍然止不住也流下了泪。
“这几年,为父在朝为官,得罪了不少人,幸亏皇上英明,四爷面上虽冷,心里却记着天下黎民百姓,为父表面上做着巡盐御史,实际上却是在查处贪赃,如今你母亲不在了,你弟弟太小,怕以后有人陷害,为父的意思是叫林忠带回去抚养,你呢,就去你外祖母家里,暂时住一段日子,为父一个人,以后做事也方便很多。”
“女儿在父亲跟前照顾饮食,对父亲的身体也是好的。”
“好孩子,你有这个孝心,父亲深感欣慰,只是你一个女孩家,从小没有了母亲教诲,父亲要在外奔波,家里又没有姐妹互相扶持,你叫父亲怎么放心得下呢,你外祖母家虽然不比家里,但是当初你外祖母也是及疼你母亲的,听说你母亲没有了,又来信说接你去京城,过几天你大舅舅家的表哥琏儿恐怕就要到了。”
黛玉本不忍离父亲而去,只是林如海执意如此,无奈,只好收拾随身物品,等待着贾家的表哥来接。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已经进入了初冬,贾琏才姗姗而来。坐在会客厅里,看着屋里虽然干净的紫檀木家具和半新不旧的大红猩猩毡坐垫,贾琏在心里嘀咕着,为什么姑妈家里几代世袭爵位,姑父现在又是巡盐御史,满朝廷最肥的差事怎么还不如自己的屋子古董摆设繁多气派。心想着,姑父一届书生,只懂得风花雪月,不懂得经济仕途,把偌大的家业给弄败落了。
招待完贾琏,安排他在外客房住下,晚上,林如海把女儿叫道跟前,拿出一万两银票说:“外祖母家,虽然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去打点什么,到底是去亲戚家,有什么不便开口之处,尽管自己叫下人去办,别委屈了才好,这一万两银票交给王嬷嬷吧。”
黛玉本就不爱管这些银钱上的事情。自是由奶娘王嬷嬷料理,另外,林如海又拿了一些散碎的银子,大概两千两,交给雪雁留着赏下人。然后除了衣服首饰,平时穿戴用的,黛玉又收拾了两大箱子古今书籍,便带了王嬷嬷和雪雁,随着贾琏坐船北上,直奔京城而去。当然,随行的还有她的老师贾雨村。
打发女儿离开后,林如海便把几个得力的家人召集在一起,到议事厅里坐下。六个灰色衣服的家人一字排开,站在面前行了礼,林如海叫大家在下首方凳上坐了,喝了口茶,方开口问话。
“林啸尘,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回老爷话,小人奉您的命令,在秦淮河上收买了二十条花舫,请人教习了二百余名女孩子亲戚歌舞,已出具规模,以备那些大小的官吏采买;不过,还没有得到一些大的动静,平时收集来的消息都按您的要求送到了林管家那里。”林啸尘是一个三十多的中年人,面目儒雅,表面看上去是个书生,实际上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五年前被林如海在秦淮河边上救下来,从此跟其他五个人一样跟随林如海东奔西走,为康熙的澄清吏治在雍亲王手下办事。
“林啸风,你那边呢?”
“回老爷话,小人奉您的命令,在京城东南西北开了四家当铺,生意已经初具规模,小的们都很小心的记着来当东西的各人的来历。所有的记录都没七天一汇总,全部交到林管家手里。”
“恩,很好,林啸雨,说说你那边吧。”
“回老爷话,小人奉您的命令,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玉凤楼银楼,各种金银首饰,珠宝玉器也还算齐备,生意上轨半年了,账册和盈利的银两全部按您的要求交给了林管家。”
“恩,林啸霜呢?”
“回老爷话,药材的生意是我们林家世代经营的,一切都还正常,只是年前去北边进药材,听说了一些消息,全部汇报到林管家处了。”
林如海点点头,抬手示意大家用茶,看了一眼坐在六人首位的管家林忠,开口说道:“这些年,你们都很辛苦,我让管家都给大家准备了点东西和钱粮,这次相聚不容易,过一段时间可能会有大事,你们都小心行事,我林如海在此就谢过了。”说完起身,一揖到底,慌得六个下人全都跪在地上,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卷 相知:【003】山高水长]
黛玉一行八个人,黛玉王嬷嬷和雪雁三个女眷,贾琏,贾雨村还有贾琏的两个随身小厮,分成两艘中等客船,顺大运河北上进京。
此时是初冬时节,越是往北越是寒冷了,黛玉坐在生了火盆的船舱里,一身淡蓝色家常棉衣棉裙,月白狐皮坎肩,双环发髻用淡蓝色丝带绑住,耳垂上各用一粒洁白的珍珠耳钉塞住,几缕散发随意批在消瘦肩膀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
王嬷嬷拿了一件白色貂皮披风进来,给黛玉披上说:“天越发的冷了,姑娘披上这个吧。”
“哪里就冷到穿这个了呢。”黛玉微微一笑说。
“姑娘在南边住惯了,身体受不了这北方的寒气,别又引起旧疾,倒是奴才的不是了。姑娘好歹多替奴才们想想呢。”王嬷嬷一边说一边给黛玉系好带子,慈祥的端详了一下。转身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上好的碳块。
“我们走了这几日,如今到了哪里了?”
“前面是沧州了,晚饭前就能到了的。过了沧州,最多再有两天就到京城了。”
黛玉不再说话,抬手挑起身侧的帘子,望着外边苍茫的运河。
日头已经渐渐的偏向西边,橘色的余晖把江面映射成暖暖的颜色,黛玉默默的思念着自己的母亲生前的音容,牵挂着父亲四十多岁了还要奔波劳苦,两行清泪悄悄的滑落。
雪雁抱了一架小巧的古琴,轻轻的放到一边的几案上,又转到黛玉身前,"抬手放下帘子劝道:姑娘,外边风冷,小心吹着眼睛,我把姑娘的琴取来了,实在无聊,谈首曲子解解闷也好。"
“偏是你管着我。”黛玉用白色的绢帕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到一边铜盆里仔细的洗了手,又亲手拿过一支梦香甜的香焚上,敛襟正坐在古琴前,静静的屏息凝神片刻后,抬手轻轻的抚动琴弦。细致婉转的乐曲袅袅的传出去,在银波滟滟江面上回荡。
贾琏和贾雨村在舱内谈着朝廷上那个阿哥得了皇上什么样的赏赐,那个大臣被贬,那个府上的公子得了什么样的娇妾,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情,突然传来悠扬的琴声,两人都住了口。对视一会儿,贾琏先开口了:“我这表妹却是弹得如此好琴!”
“呵呵,这位林姑娘,不止是琴好,只那一手簪花小楷,就够你们这些大家的公子爷们羡慕的了。”贾雨村在一边微笑着摇摇头,“可惜啊,这位姑娘如果是位公子,林家真是天大的福气了,真可惜啊,是个姑娘家…”
“哎~,先生差矣,正是姑娘家,才比我们这些爷们更加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呢。”贾琏神秘的笑笑。
“噢?此话怎样?”贾雨村疑惑的往前探了探身子。
贾琏便眉飞色舞的给贾雨村如何如何解说着,无非是他家大姑娘因为琴艺出众,被太子爷看重,养在太子府多年,虽然没有近过太子身侧,但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太子把她送到了雍亲王府里,现在虽然只是个侍妾,但身份也是高高在上了,现在太子爷被废,圈禁起来,太子党已经倒了一大半了,可是四爷却不在其中啊,虽然平日里四爷并不是很待见贾家的大小姐,可是谁也保不定哪天四爷就开始喜欢贾家的大姑娘了,皇上日渐把一些国家要事都交给四爷处理,下面那些官员,哪个敢不买雍亲王爷的帐啊,所以大家都看贾府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