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作者:柴丝言

楔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他高大、俊朗、帅气、笑起来的时候微眯的眼睛会有一点点小小的性感,眸中带着无人能及的自信,通常情况下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坏点子,霸道和腹黑这两个词最大程度上地张显了这个人的本质。
这个人是世界一流奢侈品店的常客,衣着从来光鲜靓丽,皮鞋油光锃亮,腕上的钻表灼灼的光华会刺痛人的眼睛。
一九九四年,这个人进入哈佛大学学习时尚且名不见经传,四年后顶着中国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头衔毕业,十年以后以耀眼的财富高居中国富豪榜榜单,这一年他才二十八岁。
她的同事低头数着杂志封面上他身家后的零说:“这家伙莫非根本就不是个人?”
她咬了一口黄瓜问:“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小猫?小狗?小兔子?”
她同事闻言抄起手边的杂志就向她砸过来: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吃?!不是人,那当然就是神啦!神人!他顾修宸从本质来上说根本就是个神人啊!”
她:“啊?”反应了两秒钟才知道要反驳:
“那不还是人吗?神人就不吃饭啦?还不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照样整天和咱们一样吃喝拉撒睡吗?!”难不成他还能升仙了?
“于菲菲!”她同事掐着黄瓜条般的小蛮腰指着她鼻子说,“我警告你,不准你这么侮辱我偶像!”
老天,这话打哪儿说起呀?侮辱?说他一个鼻子两只眼是侮辱还是说他整天吃喝拉撒睡是侮辱?那如果不是这样,难道他顾修宸还能吃的是空气排的是二氧化碳?
懒得和人争!她一甩手把吃剩下的黄瓜屁股“ri~~”径自扔进左前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抓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手然后转过身去给人打电话。

她心虚,刚拿起电话神经就有点儿紧张,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喂。”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有人接起来,一把好听的男中音,她一不小心差点儿没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噎死,“咳咳”轻咳了两声说:
“是我。”
“知道。”他说,一边翻着手上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听她讲电话:
“那个…那个今天早上我…我放你桌上的东西你都看见了吧?”
她说得有点儿战战兢兢,他知道她的意思,慢悠悠把文件从头看到底:
男方:顾修宸
女方:于菲菲
双方因性格不合致使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经夫妻双方自愿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

他被离婚协议书上的这两句词儿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可关键问题是他俩之间的这道感情裂缝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他都不知道,现在居然就已经破裂了?
简直就是荒谬!他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团起来用力揉了揉,随手往地板上一扔,口气明明白白的就是明知故问:
“什么东西呀?”
“那个…咳咳…”她在电话那头又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离婚”两个字儿你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亲自对他说出口,攥着小秀拳头咬牙切齿地挣扎了半晌,最后终于无比挫败地叹了口气说:
“哦…也没什么,《1001问夫妻性生活》,随书附赠一张正版光碟,我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在网上淘到的,就想着要送给你。”
“哦…”他笑起来,隔着电波她都能听出他声音里膨胀的得意,她上火、她愤怒、她抓狂,她想冲过去把他吊起来用皮鞭狠狠地S.M一顿。
“菲菲呀,”他说,“你觉得我们俩在那方面上就有这么多的问题吗?”
“要我说,咱俩其实还挺和谐的。”
“你觉得呢?”
“要不这样,咱们今儿晚上早点回去好好试试…”
他奶奶的!她扬起电话差点儿没砸出去!这死男人的脸皮之厚简直就赶得上南京城墙了!她一刹那间血压上升,腿发抖手发软,瞪圆了眼睛对着话筒吼:
“顾修宸你个死不要脸的臭男人!我跟你说我要离婚!无论怎样我都要离婚!离婚~~~”
电话那头“咔”一声断了,他摔下电话站起身,一边扣着西装纽扣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外头走,而他那外形美艳能力一流的漂亮女秘书见他出来连忙毕恭毕敬地跟上来。
“顾总早上好,”美女秘书说,“今天上午的行程是这样为您安排的:九点钟参加公司例会,九点四十约了MGP建筑事务所的穆先生,十点三刻在大会议室和日本分公司有一个视频会议,十一点半约了大华银行的何先生,然后…”
看看,他有成堆的事情要去办!早晨看到于菲菲留在写字台上的离婚协议书时他还以为是他自己眼花呢!
他忙,这世上大把大把的钞票等着他去赚,行程满得赛过美国总统。而她懒,没事儿干的时候能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他morning call叫她起床以后她别的事儿不干,先赖在床上发一会儿呆,眼瞪着天花板再啃一会儿指甲,然后才晃悠悠地起床,吃饭、上网、打游戏、淘宝,兴致好的时候偶尔会出门逛街,看电影、喝茶、shopping。
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宝贝儿,外表看着恬静贤淑、乖巧的模样像个懂事安分的邻家小女孩,可实际上她性格散漫、随性、自由,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多大追求,对生活也没有太高的标准,属于怎么舒服怎么过的那一类型。她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闲来无事能从北京最贵的购物中心逛到西单最便宜的街边小地摊,她穿价值六位数的高价礼服、也穿百来块钱从街边淘来的针织毛衣,喜欢吃东33的海鲜刺身,也喜欢街头巷尾只需要花五块钱的麻辣烫、一块钱一根的串烤里脊,地安门那儿王老头家的糖炒栗子是她的最爱。当然她也没工作,吃喝玩乐逗猫遛狗逛街烧钱就是她的生活。悠悠哉哉地当他的阔太太,他不觉着她应该有什么不满意,能想起离婚那是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时脑中乍现的灵光和无所事事时用来消遣的恶作剧。他在去会议室的路上想了想,最近他也没犯什么事儿啊,除了昨天晚上七夕情人节让她在餐厅空等了两个多小时!可那她也不该觉着委屈,至少不能委屈到想要离婚的地步,何况他还让人送了只十克拉的钻戒和一大捧玫瑰花作为补偿?
所以说,离婚?那是她穷极无聊没事儿找事儿!

而她觉着他和她的婚姻本来就是场错误,是荒唐的,胡闹的,不可思议的。他们从小认识,她闭着眼睛狼哭鬼嚎地落地时他已经八岁了,按照现代年轻人的算法这代沟深过马里亚纳海沟的查林杰深渊!她生来就比男孩子要调皮,从小爬高上低,偷偷把邻居佟晓如小朋友养的蚕宝宝给弄死,放火烧穆北小朋友背带裤上的带子,没事儿发脾气她还离家出家…可是每次都TNND那么巧的被他给撞了个正着!
她从小就怕他。他老兄比她年长八岁,又早熟,通常情况下不苟言笑,俊脸板得跟他那上将军外公有得一拼!在她看来他还有一点儿洁癖,白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几乎没见过一粒灰尘,而她那个时候则还在和穆北一起玩泥巴,经常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活脱脱就是一疯丫头!他坐外公的德国小汽车上下学,而她每天则跟着穆北一起坐穆北他外公的凤凰牌自行车,有时候前头一个后头一个,有时候俩小人儿一起都坐自行车后座上,穆北长得漂亮,她本人自然也不差,坐在一起在别人看来活脱脱就是俩宝贝宁馨儿!所以说无论是从年龄脾性还是从睦邻友好关系上来看,穆北都才算是她的青梅竹马,这个美国籍的中美小混血儿有着可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般的美貌,这美貌足足可以把所谓的中国古代四大美人给活活挤兑死。
她和他和他都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居然会嫁给他,都临上礼堂了她还在迷糊:
“宸哥哥,你说我这不会是在做噩梦吧?”
他听了照着后脑勺就给了她一巴掌:“说什么呢?要做梦那也肯定得是个美梦!”
美梦?也许曾经是。可如今她正千方百计地琢磨着怎么能和他离婚。飞鸟和鱼怎么能够谈恋爱呢?她觉着吧如果他是那振翅高飞的飞鸟那么她则是一条潜在深海里的游鱼,他们俩一个翱翔在天际一个潜游在水底,无论如何也不该生活在一起!至于你说为什么要结婚?哦,说实话那不过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这是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我此时坐在北京飞往纽约的飞机上,和大家一起来共同回味这个故事。它琐碎、冗长、不定期地可能还会带点儿狗血。男主各个镶着金边儿银边儿钻石边儿,女主小白,懒、俗、姿色上中等,你可以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有这么不可思议的男人和女人,但无法否认我们的生活中总是充斥着这样那样的爱与被爱、误会与理解、得到与错过,祝福我和你,且行且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童鞋,欢迎跳坑。今天开始来讲顾大的故事。同《何以致拳拳》一样,是篇极度YY的高干文,如果你还没有看过顾二的故事,欢迎去看《何以致拳拳》,请各位正在阅读此文并打算继续阅读下去的童鞋们多多支持哦,收藏偶吧

 


第一章

故事开始的那一年我刚二十岁,大三,愉快的春节过去以后,我不得不收拾好包裹心不甘情不愿地返回北京上学。一年一度的春运还没有结束,成千上万或为学业或为事业离乡别井的人们争先恐后地簇拥在这条繁忙的铁道线上。将近十个小时的辛苦奔波之后,火车终于在傍晚时分晃悠悠地抵达了北京。拖着重重的行李艰难地挪出火车站的我当时脑子里就有了三个不是很有出息的想法:
一是如果当初我能坐飞机的话那该多好啊;二是如果穆北现在在的话那么我的行李也就有人扛了;三是说起来于又一那个老家伙还真是铁石心肠,大冷天儿的居然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片人心叵测人心不古人心惶惶的世界里独自沉浮挣扎,也不怕我万一不小心被人拐去卖了或是活活累死冻死挤死在这片复杂的天地里?
于又一是我老爸,胖、圆、蛮横霸道,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他不顾我奶奶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历任连长、团长、师长…不久前刚刚升任D市大军区总司令员、上将。老头儿憋着一股劲儿,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非常不幸地烧到了他的亲闺女我头上。
我叫于菲菲,女,过完这个新年后正好满二十岁。据我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刚好是四月,那一天军区医院产房外的桃花已经开到荼靡,雨点般的花瓣纷纷沓沓地从半空中旋转飞落,彼时那凄美动人的情景让正在病房里揣着我喂奶的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吟诗的兴致:
“咳咳…啊,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她这样满怀深情的一念完,当时旁边正在给我拾掇尿布的我奶奶就对她说:
“要不这样,这丫头干脆就叫桃花吧,于桃花!朴素、简单、还喜庆,芬芳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我妈妈当然不同意。我奶奶那头话还没说完呢我妈妈当即就连同她怀里正在吃奶的我一起抖了抖,我妈妈正气凛然地说:
“当然不行!谁敢给我女儿起这么个贱名儿,看看我钱芬芳不跟他拼命才怪!”
怨不得我妈妈。我爸爸出身将门,从他爷爷起到他这一代三代单传,第四代竟然好死不死偏偏生了个女孩儿,我奶奶不高兴也正常,接到家里的报喜电话时我爸爸还在部队里头带着兵操练呢,得了消息以后他连医院都不想来,家也不回,一个人跑到军营后山上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独自惆怅去了,据说我奶奶让人过去无论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回家!
说到这儿您大致也应当明白了吧,对,我就是那悲催的从刚一出生起就被一大家子人嫌弃了的小可怜虫!我爸爸他太受打击了,惆怅自己后继无人,我奶奶虽然也郁闷没能抱上孙子,但到底也没好多说什么,牢骚两句也就该干啥干啥去了,就是私下里没人的时候老对着我爸爸念叨:
“第一胎是个丫头那就丫头呗,等再过两年芬芳把身体养好了,你们看着再多生一个吧。”
按我妈妈的话说他们那是痴人说梦。她爱美,年轻的时候身子板苗条,脸长得也挺俊,那个时候就已经是D市军区政治部歌舞团一名很优秀的歌唱演员,就现在她还仍然活跃在中华大地的艺术舞台上,如今已是国家一级演员,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按她自己的话说生了我她就已经挺对得起我们老于家的列祖列宗了,他们居然还想要第二个?!要生就让他于又一自个儿生去!
我妈泼辣,生个闺女没人疼她就自个儿疼去。从小她就惯着我,什么东西都给我买最好的。当然,与此同时她也会可着劲儿地折腾我,我五岁开始她教我学钢琴和舞蹈,六岁开始学书法和绘画,可我没天赋,什么东西都学得半吊子,满瓶不响半瓶咣当,我那瓶子还咣当咣当响得厉害,也就书法上还挺出众,但也许因为性格使然,我有时能把一手遒劲圆润的赵体楷书给活生生地写成狂草!穆北说:
“你不去学狂草那还真是可惜了。”
这个我同意。我打小时候起就挺调皮,没事儿和大院儿里的孩子们一起爬高上低,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成群结队地偷溜到部队菜地里去偷黄瓜、摘西红柿、捉蛐蛐、采野花,把好好的蔬菜园子给折腾得面目全非,这都是我干的事儿!我野,是部队大院里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中公推的孩子王,当然我长得也挺招人,主要是因为我妈她会打扮我,给我穿各式各样漂亮的花裙子,还变着法子每天给我梳头发,我打小就留长头发,我妈给我梳马尾、扎两条可爱的小辫子,有时候也会弄个小披肩,用漂亮的小发卡卡住,那个时候看来特时髦特洋气。当然,依我的个性就是再好的衣服也穿不出什么好来,早晨人模人样地出去晚上再灰头土脸地回来那简直就是常事儿,所以如果我挨揍的话那也是常事儿。
我爸他没儿子,一腔热血全倾注在了部队那儿,对我也疏于调理,但这并不等于说他平时对我就不严厉,比如这两个月他新官上任,一到任就折腾着要整风,提倡“艰苦奋斗、节俭为民”,硬生生把我妈半个月前给我买的飞机票给整风成了火车硬座?!
我提着行李正举步维艰地往广场台阶下走,忽然斜刺里伸出了一只手,接着就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说:
“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补更的分割线…………………………

我前头是说过我长得比较招人吧?请众位童鞋们相信,身高一米七零、外形疑似邻家女孩的我绝对有吸引男生上来搭讪的潜质。彼时我站在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张着嘴错愕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大男生:
高、瘦、上身穿着一件半旧的驼灰色棉袄,下身是一条破旧的已经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棉鞋已经不大能看得出颜色了,但这一身落魄的打扮并不能完全掩盖住他的清秀出众,就算见多了穆北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此刻我也无法昧着良心完全否认:他的的确确是一个——落魄了的帅哥。
请众位童鞋们千万不要试图把此人肖想成一匹伪装成了黑马的白马,这位仁兄在我遇到他之前的的确确就是咱们国家千千万万劳苦大众中最普通的一枚。我抬头看着他明显盛着一丝期盼的眼睛问:
“什么?”
他看看我,略略不好意思地伸手指了指我身边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个满得几乎快要拉不上链子的双肩包,声音小小地说:
“行李,十块钱,我可以帮你送上车。”
我“哦~~”略略出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这个瘦削青涩的大男生,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年前跟着老师去泰山采风时遇到的辛劳的挑山工。
我看着他盛着期盼的眼睛问:“多少钱?”
他伸出五根手指向我比划了一下:“十块钱,就只要十块钱!”
我扭头目测了一下距离,从我们现在所在的出站口到街边的出租车停靠站大约就只有两三百米的路程,我咬一咬牙其实还是可以自己把行李拖过去的,可是我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说:
“行啊,那咱这就走吧!”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纵即逝的欢喜。他把我的双肩包背在身上,一手拉起一个行李箱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甩着手往前走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他揣在棉衣口袋里的英文词典还有衣服后背一个一根手指头大小的裂缝,白色的轻薄的丝绵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临上车的时候我递给他一百块钱说:
“不好意思我没零钱,要不这一百块您先拿着吧,下次说不定咱们还能碰上,我还得让您帮我搬行李!”
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瞬间浮上两抹淡淡的粉红,一个劲儿地冲我摆着手说:
“不行不行,下次我可不一定在这里!”
那副认真着急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地想要笑出声儿来,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作势很认真地说:
“没关系,说不定总有一天能遇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悲催的不受待见的于桃花呀,你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亲亲不要BW我啊,点击收藏,给我留言哦~~忙一会儿工作去了,一会儿回来改错字~

 


第二章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袁睿,彼时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的贫困的大四学生,二十二岁,家里有一个就快参加高考的妹妹和一个常年患病的母亲。
很久之后曾经有人问过我说:“菲菲你到底都看上他什么了呀?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呗,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呀?我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起的是袁睿那张俊秀的忧郁的脸,黑色的男孩子的眼睛里藏着小小的卑微,那一刻我心脏的某一个角落会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异常柔软。

我回到学校,晚上抱着暖手袋盘腿坐在书桌前和穆北上网视频。穆北在摄像头那边一边拿手喂着点点吃宵夜一边听我唠唠叨叨地抱怨。
“他也太狠心了吧,”我说,“好歹我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你看看我的手,我的胳膊,我的腰,我到现在还酸得抬不起来呢!”
穆北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大小姐,你也真够夸张的!人家干这个的一天到晚还不知道要扛多少只箱子呢!你想想那给你搬行李的男生,再想想你自己,还好意思提!”说完还不忘拿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害得我的小心脏“噔噔噔”接连跳了好几下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我刚想跟他说你没事儿别乱朝人抛媚眼,他在视频那头“哦,咝~~~”冷不丁儿地倒抽了口凉气,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说:
“点点,我跟你说过别咬我手指!”
点点是一只半岁大的黄色苏格兰折耳猫,是我在它刚满月的时候泼皮撒赖死活从穆北他外婆那儿讨来的。穆北他外婆爱猫,他们家的老猫生了三只小猫崽,绒线球一样乖巧可爱地躺在妈妈的怀抱里,看上去又柔弱又娇小,我见了以后死活想要抱一只回去养养。可是我妈妈怕猫,一见到类似这样毛绒绒的到处掉毛的小东西就忍不住汗毛倒立,还威胁说如果我要养猫的话那么她就不负责养我,所以我只好在她的淫威下被迫把点点寄养在穆北他外婆家,因为这我还着实跟我妈妈生了一阵子气,我觉得她太娇气了!猫咪看上去多可爱多柔弱呀,为什么竟然会有人不喜欢呢?
一直到后来我结了婚,我觉着我自己成熟啦,独立啦、可以翻身当家作主并且为所欲为啦,我就跟我那位说我想养只猫,原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地就答应并且想尽办法给我弄一只世界上最可爱的猫来,没想到他竟然根本就不同意,不仅如此他还把我系在手腕上的一只红色小猫手链给收走了,我气得差点儿没冲过去和他打架,要知道那可是穆北特地找人照着点点的样子给我做的啊!
说到穆北,他是我大院儿里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按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话说我和他我们俩就是青梅竹马,不过“两小无猜”这样的词儿可不能够套用在我们身上,我和穆北两个打小时候起就不太对付,吵架打架那都是常事儿。据我总结主要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穆北身上。丫太招人了呀,如果说我的长相是那羸弱的萤火之光,那么穆北的美貌就是光就是电就是传奇和神话,我严重怀疑女娲当初在抟土造人的时候其实是想把穆北这样的人收归己用来着,当然这不过只是句玩笑话而已。
穆北本身不姓穆,也不是咱们这一国人,他的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商人,母亲则是原来我们一个大院儿里的,八十年代初出国留学时认识的穆北他爸爸。
对于这段跨国婚姻穆北他姥爷姥姥都非常非常地不看好,无论如何不肯松口答应,不过穆北他妈妈却很坚持,没想到结婚才几年他爸爸就原形毕露开始到处留情,何况外国人吧在有些事儿上头本身就要比咱们中国人open得多,穆北他妈妈一赌气就自个儿坐飞机跑到尼斯去旅行,回程的时候飞机失事,当时飞机上的一百多号人全部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