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留余白》作者:抽风的漠兮
文案:
黎夜光坚信世上无难事,只要手段狠,遇到余白后她才发现,追名逐利的快乐竟敌不过荒野深山里的一个吻。
好画需留白,人生应如是。
独立策展人VS壁画修复师,女主强势、好胜、有心机,男主小、土、狗。

第一章 最强黎组的危机
part1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就你整天爱逼逼,没事管好你自己。
——《夜光夜话》
早春四月,天高云淡,风暖花开。
c市博物馆入口处的巨幅宣传板上,依次展示着今年即将举办的几大特展,距离开展时间最近的是名为“西北望”的古代壁画艺术展,听说除c博的藏品外,还向其他七家博物馆借调了五十五件从未向公众展出过的珍品。
开展时间是下个月十五日,策展人:黎夜光。
早上八点二十分,博物馆尚未开放,大门紧闭,五辆黑色加长护卫车停在院内。保卫科全员出动,黑制服的肌肉小哥齐刷刷站了两排,腰背挺直等待命令。陈展部壁画组的组员也一个不拉全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众所瞩目下,黎夜光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小西装夺目登场,八公分的高跟鞋也不妨碍她大步流星,齐肩的卷发扎成低马尾,五官明艳,淡妆相宜,将年轻与稚嫩遮掩得分毫不剩。
她扬起手中的入库条,帅气地向院内所有人下达命令:“开始搬运。”
话音一落,五辆文物运输车齐刷刷打开,围观的壁画组全员欢呼!
黎组威武!c博制霸!
高茜捂着耳朵走到黎夜光身边,“也亏得是你厉害,才能借到这么多宝贝。”壁画组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特展,今天最后一批借调的文物也已抵达,等到展厅装饰完毕,就可以开始布展了。
借调珍宝并非易事,除了需要巨额财力还得用人脉和人情交换。当初黎夜光提交展览申请时,馆长和项目经理都担心预算太高,但她硬是拉来了赞助,还成功“刷脸”达成了借调。
“那是当然。”黎夜光骄傲地挑了挑眉,一边指挥搬运一边和高茜说,“对了,忘了告诉你,赞助是我拉的,但刷的是你哥的人情……哎!慢点,小心……”
“我哥?”高茜一脸茫然。
“是啊,我说今后高队长有什么发现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黎夜光翻手对高茜做了个花式比心,“记得告诉你哥哟!”
高茜的哥哥是商周遗址考古队的队长,黎夜光策展竟然刷她哥的人情借调文物!高茜的暴脾气就像瓦斯遇到明火一样反应迅速,“黎、夜、光!你……”
黎夜光趁她没炸之前飞快地说了一句,“等我做了独立策展人,你就是公司的ceo。”
一招见血。
高茜深吸一口气,尽管内心翻涌着一万句问候黎夜光的话,但还是硬生生将汹涌的波涛压成一个静默的微笑。
成年人的世界里,静默的微笑就等于操你大爷。
黎夜光,算你狠,我操你大爷。
高茜觉得自己赢了。
最后一件壁画下车后,黎夜光和高茜亲自护送文物往库房走。高茜掰着手指美滋滋地算日子,悄咪咪地和黎夜光耳语:“下个月开展,两月后闭展,你是不是八月就要走了?那我的ceo工资是从八月算起,还是九月?”
高茜正碎碎念的时候,一个藏品管理员慌慌张张从库房跑出来,差点把高茜给撞翻,直冲到黎夜光面前。
“黎组,出事了!有三块壁画霉变了!”
高茜在馆长办公室门口来来回回踱了三圈,门内的争执声越来越大,主要是项目经理何滟的声音。
半年前,负责预算的何滟就不满黎夜光如此耗费财力策划特展,但碍于黎夜光自筹了经费,她当时反对未果。
“馆长,我建议取消这次展览。”何滟气得面色通红,声音都带着嘶哑,“还没开展就已经霉变了三块,再等两个月,咱们博物馆都要赔得倾家荡产!”
“馆长,霉变原因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是运输队途经江西时遇到暴雨,空气湿度过大导致的。”黎夜光不急不慢地说道,虽然声音不高,但有理有据。“展厅内的恒温恒湿装备都已经安装完毕,展览的过程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呵呵……”何滟不客气地冷笑起来,“就算展览不会再出问题,那眼下的问题呢?霉变的三块壁画都是唐代的,你赔得起吗?”
黎夜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何滟一眼,作为陈展部的策展组长,她只需要向馆长汇报工作,没有与何滟撕扯的义务。“所有借调的展品都购买过高额保险,按照协议,我们只要完成修复,赔款会由保险公司负责。”
张馆长从c博建馆时就在这里工作了,如今年近七十,头发花白。这两年博物馆的大小事务都交由三个副馆长负责,但这次特展是他亲笔签字批准的,所以何滟才会扯着黎夜光来找老馆长理论。
听她们争执了半小时,一把年纪的张馆长早已云山雾里,好像她有理,好像她也有理,做判断好难啊,还是和稀泥吧……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修复壁画,架随时可以吵,但文物等不了。”
“霉变的壁画已经送去修复中心了。”黎夜光恭敬地回答馆长,“而且,我也不想吵架。”她说着终于给了何滟一个正眼,“我是策展人,展览的一切都由我负责,何经理还是在开展后和财务一起核算收益吧。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最后八个字,黎夜光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恼羞成怒的何滟抬手将一份文件朝黎夜光脸上砸去,她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文件狠抽上黎夜光的脸颊,“啪”的一声,留下一片绯红的印记。
张馆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目瞪口呆。
他今年就要七十了啊,退休前大家就不能不这么刺激???
黎夜光踉跄了一步,何滟宣告胜利般地昂起下巴,论资排辈,黎夜光才来c博两年,就算她坐上策展组长,她有团队吗?有心腹吗?
“哐——”
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撞开,乌压压的几十号馆员瞬间涌进来,就连保卫科都来了十几个壮汉,随便一个都能把何滟撕了。
“谁敢动黎组!”
气壮山河的呼声,差点没把何滟震翻。
为首的高茜一把薅住何滟,她个头高力气也大,拧住何滟的胳膊反手一扭,直接把何滟按到办公桌上,顺手抡起桌上一尊水晶奖杯抵住何滟的脑袋怒吼:“何滟,你敢打人!信不信我弄死你!”
全部动作一气呵成,不到三秒。
张馆长猝不及防,撑着一把老骨头猛然起身。
现在究竟是谁有理?
是她?是她?还是她?
算了,这不重要了……
右脸颊火烧一般的疼,黎夜光估计脸是要肿了,所谓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何滟这是给脸不要脸啊!不但坏,而且蠢。
她黎夜光只有十岁以前才吃素,十岁以后,她吃肉都不吐骨头!
“我说了,每个人管好自己,如果管不好,那我就替你管。”黎夜光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勾起嘴角淡笑了一下,“何经理,去年一月书画组办的南宋画院特展,布展装修你吃了五万回扣吧,五月的官窑展……”
何滟自以为没人知道的脏事被黎夜光当众一件件抖出来,脸色瞬间大变,但被高茜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夜光步步逼近,最可怕的是,她每走一步,还有一群迷妹迷弟给她叫好。
黎组真帅!黎组怼她!
黎夜光把文件卷成筒状两手轮流试力道,右手顺一些,但力气不够大,左手反抽可能效果更好……要不来个720花式连抽?
正扬手的瞬间,她目光一瞥,看出这是和上博签署的借调协议,翻开的一页恰恰是赔偿条款,视线骤然定住了。
此刻高茜还捏着何滟的小命,一屋子人摇旗呐喊,张馆长急得手足无措,黎夜光却在……看协议?
“夜光,她打你哪了?双倍奉还!”高茜恶狠狠地说道,光是眼神里的杀气就足以掐死何滟一万次。
黎夜光忽然开口:“放开她。”
“啊?!”高茜不敢相信地问。
张馆长见黎夜光发话,赶紧附和,“对对,先松手,先松手,放下我的奖杯……”
“我说放开她。”黎夜光合上文件,看向高茜再次重复了一遍,目光冰冷而坚决。
高茜咽不下这口气,但还是乖乖撒了手,把何滟揪起来往黎夜光面前重重一丢。
此刻的何滟已经怂了,小腿酸软无力,但众目睽睽,她还是扶着办公桌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只是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颤抖,“我、我看你是忘了,你和上博签的协议可不是修复那么简单……”
黎夜光也记起来了,七家博物馆中只有上博追加了一条特殊条款,因为那三块唐代仕女壁画珍贵罕见,又格外脆弱,早在上个世纪就修复过四次,每一次都出自余家之手。
余家是修复世家,如今已传到第五代,代表了国内乃至全世界壁画修复的最顶级水准。若非最宝贵、最艰难、最棘手,万万是请不动、也请不起余家的。
上博追加的条款便是,如有损坏,必须请余家修复,否则从严追责,不予商议。


第二章 这是谁家的小媳妇?
part2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艾玛,还是单身狗啊!
——《夜光夜话》
深夜的机场空旷而冷清,黎夜光坐在候机大厅里,挂上今天最后一通交涉的电话。她还穿着白天那身西服,连行李箱都是其他组员借的。
高茜拿着机票走过来,“你下了飞机,再去火车站,有一班凌晨三点开往沙城的火车,到了沙城以后再转汽车……”
黎夜光定定地看着高茜,待她全部说完后,眼珠溜溜地一转,冷不丁地说:“你把衣服给我。”
“啊?”高茜愣住了。
黎夜光伸手指向高茜的明黄色长款毛衣外套,“山上肯定冷。”
一听这话,高茜才明白一直盯着自己的黎夜光意欲何为,赶紧攥住衣服不撒手,“不,衣服是我才买的!”
黎夜光虽然不如高茜个头高,但胜在动作快、下手狠,三下五除二就把毛衣穿到自己身上,低头再一看高茜脚上的小脏鞋,感觉甚是舒服,于是两脚一蹬把自己的高跟鞋也给踢了,“把鞋也给我。”
高茜跳了三尺高躲避,“不行!这鞋很贵的!”
“要是展览黄了,你连回力都买不起!”黎夜光在她起跳的瞬间一把抱住她的大腿,高茜腾空摔了个狗吃屎,黎夜光利索地把鞋也搞到了,欢快地吹着口哨系鞋带。
高茜恨恨地把脚塞进高跟鞋里,靠,黎夜光的脚还比自己小一码!
换好装备,黎夜光开始交代任务,“展览必须要举办,大家辛苦半年了不能白费,给我盯着何滟,必要时,随时弄她。”
“吃回扣的事已经够她受的了,最近肯定老实。”高茜想起今早的事就火大,“不过你今天干嘛不动手了?”
黎夜光伸手抚上微微红肿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也算是她提醒了我,才没出大事。”
任何阻碍她前进的人,黎夜光都会一脚踢开,同理,任何在她前进时有所帮助的人,黎夜光都可以容忍。
况且何滟算哪块小饼干,想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
“你当时怎么会同意那个条款呢?早知道就不借上博的壁画了。”想到那个条款,高茜不寒而栗,简直就是一枚不定时炸弹啊!
“上博的壁画是最好的,不借的话展览会掉50分。”已经发生的事,黎夜光没工夫去后悔,况且运输事故是小概率事件,就算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还是会向上博借壁画,命运就是这么残酷,选中了你,就是你。
高茜无奈地把机票递给她,叹了口气,“沙城是什么鬼地方啊……”
“余家老爷子去年中风,现在还在康复中心众星捧月呢,我连近身都难,他就一个独孙,别说是沙城,沙漠我都去。”黎夜光将收集到的信息摊开给高茜看,她面对的并不是一道选择题。
论狠,高茜是服黎夜光的,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为了完成目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连夜狂奔两千公里也算合理了。
“可是余家那个事……”高茜犹豫地说了半句。
没等她说完,黎夜光就拉着行李箱往里走。“我认识他,他又不认识我。”
到了安检口,高茜看着黎夜光消瘦孤寂的背影,鼻头忽地有些发酸,抬手抱了她一下,“要是真的没办法,展览取消了,大家也不会怪你的。”
黎夜光靠着高茜耳语:“其实当初拉来的赞助钱有些不够,所以我把私房钱也放进去了,除了我自己的,还有你的……”
“黎夜光!”高茜飞起一脚把她踹进安检,“你特么不成功,老子杀了你!”
四月天,孩儿面。
西北沙城以南一百公里外,卢舍那寺。
连绵的阴雨已经下了一周,到昨夜转为雨夹雪,细碎的冰碴窣窣地打在后院禅房的窗户上。昏暗的禅房只有一个黢黑大碳炉透出星星点点的火光,炭火已经不旺了,偶尔发出哔哔啵啵的微响。大通铺上横七竖八睡着三四个男人,大概是因为半夜时争抢唯一的两条棉被,所以睡姿扭曲而诡异。
突然一声巨响,禅房的门被人撞开,刺眼的亮光瞬间填满整间屋子。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狂奔进来,一个猛子蹦上通铺,左右开弓掀开棉被,然后飞快地用脚去踹熟睡中的人。
“天晴了!快起来干活啦!”他的声音欣喜而欢快,脚下的力气也没收住,几脚踹得床上的人嗷嗷叫。
一个小伙子捂着头哀嚎:“余队,你不是半夜还在看《回家的诱惑》嘛!”
被称为余队的年轻男人嘿嘿一笑,“所以今天早点收工我就可以继续看啦!”
三个小伙子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还分不清东西南北。
余白叹了口气,依次在他们脑袋上拍了一下,“我先上去了,你们吃两口饭就和刘哥一起上去。”
高原地区的阳光总是白晃晃的扎人眼,虽然气温还不高,但阳光照在身上皮肤微微发痒。
余白独自走在坑坑洼洼的山道上,视野所及都是料峭的山崖,只有一座建造在峭壁上的石窟寺证明这里还不算完完全全的荒山野岭。木质的栈道在连日阴雨后吸饱了水分,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冒水。
他一边走一边从灰不溜秋的大衣口袋掏出一个收音机,拔出天线开始搜寻信号,可找了半天都只有沙哑的嘶嘶声。
余白掀开洞窟口的防水布,走进了最大的洞窟。洞窟西壁中央岌岌可危的卢舍那佛说法图就是他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的原因。
两个多月啊……
他足足看完了两百多集的《人鱼小姐》!
修复壁画是一件极磨人心性的活儿,即便是余白这样从小就学习壁画临摹与修复的,工作时也需要有点娱乐陪伴,他把收音机放在洞窟口,重重地捶了一下。
收音机总算接收到时有时无的信号,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嘶嘶……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嘶嘶……”
刘哥领着三个小伙子来的时候,余白正在脚手架上拆除防护壁板,连注浆口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他动作娴熟又轻盈,指尖的每一下拨弄都颇有节奏,仿佛在抚琴一般。
“要不是前一拨人不专业,咱们也不用折腾这么久。”刘哥走到壁画前,蹲下身子细细检查,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壁画表面平整而贴合,完全看不出两个月前的模样。
他们刚到的时候,洞窟里的壁画霉变褪色不说,还严重起甲,外加地仗空鼓,随时可能整面剥落,而此刻壁画已被粘合妥帖,空鼓的地方也都注浆贴紧。虽然赶上大半个月断断续续的雨水,但表面都干燥得差不多了。
刘哥比余白大十岁多,也算壁画修复的老手,可当时也绝没想到余白能将这铺三米多高的说法图拯救到如此程度。
余家的手艺,绝非虚名。
“来啦?”余白弯腰冲着刘哥笑了一下,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一双黑白分明眼睛在光线并不明朗的洞窟内闪着晶亮的光芒,墨色的眼瞳里是绝对的专注还有与世无争的澄净。
他身后的巨幅壁画历经各种磨难,虽然风化不全、色泽黯淡,但依旧闪耀着千年古韵、难掩光华。就连站在壁画中央的余白,周身都披上了辉煌的光影。
他走下脚手架,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笔,一边记录一边安排工作,“4月20日病害部分处理完成。小除、小注、小滚你们跟着刘哥再做一下滚压,等表层全部平整和干燥后,就可以动笔修复了。”
刘哥身后个头最矮的一个小伙子小除嘀咕了一句:“余队,我们的名字你怎么还是记不住啊……”
另一个小滚则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伸手指向余白灰绿色军大衣下面的两只脚,惊诧地说:“余队,你怎么一只脚布鞋,一只脚棉鞋啊!”
“啊?”余白低头一看,连自己都惊了一下,他的两只脚上一边是黑色单布鞋,一边是咖色老棉鞋,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今早一醒看到天晴就赶紧来干活了,没注意……”
被称为小注的小伙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余白一圈,两个月没理的乱发,胡渣也没刮,军大衣旧得发白,两只鞋不一样就算了,袜子也没顾得上穿,白皙的脚面在阴冷的洞窟里冻得发青。“余队,你说你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还是活得这么糙,留着钱干嘛用啊……”
已经走到洞窟口的余白转过身来,弯腰拿起地上的收音机,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爽朗得像西北广袤的天空,坦荡而干净。
他说:“留着娶媳妇呀!”
待余白走出去,刘哥对身后的小伙子们说:“做事要学余队,做人就不必了。”
小注举手问:“刘哥,你是觉得余队不好?”
干活比队员还勤快的队长哪里能有不好的地方?刘哥摇摇头,“是像他这么做人的话,肯定找不到媳妇。”
收音机的音乐还在继续,“春天在哪里啊……嘶嘶……在哪里……”
余白哼着调往山下走,小滚那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难怪自己今天总觉得一个脚热一个脚冷。好像是太不注意了,毕竟今年也二十七了。
余白虽然表面粗枝大叶,但心里是细细盘算过的,他也到了该找媳妇的年纪。
爷爷说过,找媳妇要准备很多钱,给媳妇买衣服,给媳妇买好吃的,还要给媳妇买大房子……
哦,对了,还得打扮自己,否则媳妇会嫌弃。
一个要找媳妇的人,是不能这样不修边幅的。
可整年都待在深山里,余白修了边幅也没人看,更不会有媳妇看。因为他攒了好多好多钱,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媳妇……
余白站在空寂无人的山谷里,绝望地大喊:
“媳——妇——在——哪——里——啊!”
料峭的山崖给了他一个回音。
“请问……卢舍那寺怎么走?”
这是余白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听到不是来自收音机和电视机的女人声音,清清泠泠,像是春天的嫩藕尖,水灵灵、脆生生的。
他低头看去,五步之外是一抹明亮斑斓的色彩。
明黄的是她的衣服,白嫩嫩的是她的皮肤,幽黑的是她的双眼,深栗色的是她的卷发,柔粉色是她的唇瓣。
余白看着山道上的黎夜光,只觉得心头都被阳光照得痒痒的。
这是……哪家的小媳妇?


第三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part3
临危不乱不一定有用,但看起来比较帅。
——《夜光夜话》
西北的春天,阳光是明烈的,风还是刺骨的,而余白的心,是骚动的。
因为他身后跟着一个漂亮姑娘,讲真,余白从开始混迹深山荒野后,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都说单身久了,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所以单身的余白见到黎夜光,简直是枯木逢春,连路都不会走了。走两步,就忍不住暗暗回头看她一眼,两只手在大衣口袋里一会握拳一会张开,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爷爷说过,看到漂亮姑娘,要礼貌,还要绅士,打听情况得含蓄,必须不能直接问年龄,也不能问结婚没,有对象没,得声东击西,迂回作战,才能达到欲擒故纵的效果。
于是余白鼓足了勇气,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黎夜光,憋出一句搭讪的话。
“你、你一个人啊?”
荒野山间,羊肠小道,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山间的风嗖嗖地从黎夜光耳边吹过,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火车的时候她双眼酸涩难忍,就把隐形眼镜抠出来扔了,结果发现没带框架眼镜。三百度的近视,说高不高,说低也还是有点影响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