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作者:初落夕
内容介绍:
〖前朝皇妃穿越成后世商贾新妇,宫斗高手玩转宅斗。〗
她是当世宠妃,擅御人心,专攻心计,却于封后典礼前夜,莫名穿越至五十年后。
陌生的朝代,崭新的身份,又一场充满利益的婚姻,是继续遵从命运的安排,还是人定胜天?
第一章 皇妃变商妇

当意识重回景晨脑中的那一瞬,耳旁传来的是女子的尖叫,隐约还伴着低泣的抽噎声。
缓缓睁开眼眸,入目的是红绸喜字,红光映辉的屋子让她有片刻呆愣。
是了是了,明日是她的封后大典。
进宫三年,她终于不负家族希望,成为圣上的第一宠妃。很快,等到黎明破晓,她就会母仪天下,执掌六宫。
“大奶奶,您醒啦?”
似懦似怯的低声响在耳旁,景晨转眸,对上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她轻蹙秀眉,低头才发现自己坐在朱红漆的太师椅上,旁边的案桌上摆满了桂圆红枣等各类吉祥物。仔细打量所处的屋子,赫然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的宫殿。
景晨心中大骇,才起身却又被旁边婢子按了下去。她心中甚恼,横目而视,这是哪个宫里的奴才,也恁胆大妄为了吧?!
“奶奶,今夜是您和新姑爷大喜之日,老夫人说离开新房不吉利,让您必须留在这。”
必须?
事到如今,除了太后和皇上,还有谁敢同自己说一句必须?可此时景晨摸不清状况,什么奶奶,什么新姑爷,这儿好似不在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不过小酌几杯,怎的醒来就到了这?
还来不及思考,内室里复又传来一声尖叫,跟着就听到一个略带威严的中年男声,“唤人!”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在廊下灯笼的映射下,走进一个貌美的妙龄少女。她哆嗦着身子,紧紧环住双臂,一脸视死如归的掀了珠帘帐幔走进内室。
片刻,两青衣婆子抬了个同样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孩从内室走出,昏厥的面色苍白如纸,衣上血迹斑斑,格外触目。
“这、这都第三个了…”
“原来新姑爷真的会吸人血,怎、怎么办?”
景晨旁边的两个丫鬟已经握紧彼此的双手,慌乱地挪动着嘴皮,声音却细如蚊讷。不明情况下,景晨习惯以静制动,她心中虽有惊讶,可并未变色。
侯府里的十五年生涯,宫闱中的三年,哪一回不是生死存亡,哪一次的变故又有过先兆?她合上双眸,不顾旁边二人因内室女子叫声而颤抖双腿的悉索声。
门外亦有徘徊不定的脚步,慌乱中夹着急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帘帐由内被掀起,挂在银钩上。陆陆续续的人从里间出来,或端着被鲜血染红了的水盆,或抱着脏污的衣裳,或捧着药箱,另有婆子扶着早前进去的那名女子出来,同之前那人一般,昏迷着、胳膊上沾了血迹。
众人额上均布满汗珠,一脸疲惫,十来个人先后朝景晨无声行了礼才退出屋子。
她看得满心疑云,外面的脚步声越发接近。
旁边有人捅了捅景晨的胳膊,她斜眸不悦地望过去,后者低声提醒道:“定是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姑娘来了,奶奶快起身相迎。您刚刚被吓晕过去的事,已经有人禀报了老夫人,此次再不能出错。”
景晨还在端量,另一个婢子却直接拽了她起来,在她耳旁催促道:“您从小没见过大场面,可也不能丢了楚家的颜面。”说着就将她往前推了推。
景晨脚下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心头燃起的怒意不得发泄,暗道这俩婢子没规没距,果真大不敬!
几位珠环翠绕、锦衣华服的妇人被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女子簇拥着而来,为首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着了暗红色寿字纹褙子,头戴紫金抹额,鬓角间银发外露。方跨过门槛,便将手中刻云纹的紫檀木拐杖递与旁人,匆匆往内室而去,嘴中喊道:“子浠怎么样了?”
适时,从内帐后又走出一青年男子,身高七尺有余,面宽额高,对来人拱手作揖道:“老夫人请放心,大爷现已无碍。”
进屋的众人似是都未曾注意到被婢子推着立在门口的景晨,一股脑都挤到了内室去。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她已经离开了皇宫。否则这些无知的百姓,怎敢如此怠慢自己?
“大奶奶,您快进去看看姑爷啊。”一直候在身旁的婢子又推了推她后背,口气略有不耐,似乎是不满自己的迟钝。
大奶奶、姑爷?景晨冷笑,成了寻常妇吗?
一定是阴谋!
可宫闱之中,还有谁是她的对手,能这般无声无息将她掳出皇宫?
深思无果,景晨提步朝被人围住的榆木雕鹤大床走去,但经过妆镜台前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路行而眼观八方,从铜镜中折射出的那张陌生容颜,虽然模糊,但足以肯定,那不是她!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满脸错愕,步子微乱地至妆台前,铜镜中的人瓜子脸,烟眉秋目,凝脂猩唇,及笄年华的少女仍显青涩,眉宇中隐约透着几分惆怅。
不再是从前的鹅蛋脸,媚眼如丝的眼眸,美人泪痣惹人堪怜!
这不是她,不是定远侯府的十五姑娘,不是叱诧后/宫的绝代贵妃,分明就是另外的一个人!她突然摸向自己的脸庞,轻扯脸皮,疼痛唤回她的理智,景晨跌坐在梅花锦杌上。
“砰。”
她惊地打翻了手边的桃木胭脂盒,红色粉末在空中飞舞,香味将屋内原本弥漫的药味淡化。
床前或坐或立的人闻声望去,只见一身喜袍的女子面无生气地望着铜镜,嘴角暗嘲。
老夫人皱起眉头,沉声唤道:“孙媳!”
丈夫卧病在床,她丝毫没有紧张,反倒是对镜整妆容?
景晨置若罔闻,这样的事实,她难以接受。哪怕是受制于人,哪怕是遭人陷害,都不至于如此迷茫。若她不再是她,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视线越发迷糊,她趴倒在妆台上,慢慢闭上双目,脑中却已然混沌。
“十五娘,从今起你就和姐妹们住在这芳华园里。”
“十八位姑娘中,夫人会认三位最优秀的姑娘为嫡女。”
“九娘没有在七娘药中下毒,此事今后不得再议!”
芳华园中,没有亲情、没有姐妹。因为她们都只是庶女,卑微没有价值的庶女,强者得存,弱者则亡。家中请了最好的师傅调教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然所谓最优秀的姑娘,则是精于媚术,攻于心计。
府里从不插手她们姐妹间的相斗,因为他们需要够狠够强的女儿进宫。只有那样,才能在宫闱之中生存,有朝一日登上凤位,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
十四岁,她同八娘、十二娘走出芳华园,成为定远侯府的嫡出小姐。
十五岁,入宫前夕八娘魂逝,独她二人进了深深宫闱。那是一个比芳华园更可怕的地方,争斗永无止境。
十六岁,进宫的第二年,唯一育有皇子的德妃设计陷害她同十二娘,十二娘惨死,她侥幸逃脱。
十七岁,她使计除去了新封的美人,圣宠不衰,被封为贵妃,成为唯一可以和德妃平分秋色的后妃。
十八岁,她终于接到被封为后的圣旨。
她不敢有任何奢求,只盼活下去。她以为只要成了皇后,她就可以喘息,就可以放松,哪怕只是暂时…
晨曦的阳光透过重重帘幔射入屋内,满地光华。门外已经传来婢子的低语声,平躺在外侧的景晨睁开疲倦的双眸,朝内侧望了望,他还没醒。商贾之家君府的大少爷君子浠,自己则是他才过门的妻子,楚家大姑娘楚景涟。
一夜未寝,醒了一夜,想了一夜。
昨日假装昏厥不过只是短暂的逃避,即使她再不愿接受也得面对现实。这不同于以往妃嫔间的阴谋斗争,而是真真错乱了时空。这虽仍是她熟悉的裕野皇朝,可五十年后的今日,在位的早不是她所熟悉的乾帝,而是当年德妃所育的二皇子,号炎帝。
今朝,正是炎帝二十一年。
自己,已经成为历史了吗?
景晨撑起手肘观察起旁边的男子,紧闭的双目透着几分安宁,棱角分明的俊脸,鼻梁高挺,白皙的肤色尤带着些许病态。她不知道自己这身子的过去如何,只知晓嫁进了君府,这便是她今后的丈夫。
忆起昨夜的情形,景晨歪了歪脑袋。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吗?
望着望着,她突然目光黯淡下来,这又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即使错了时空,她还是无法自主。茫然地坐起身,撩开床幔,对着那对快燃烧尽了的龙凤喜烛发起呆来。
除了定远侯府与皇宫,她从未接触过其他,寻常百姓家该如何生活?夫妻间举案齐眉,婆媳融洽,姑嫂友爱,话本中的那些温情,真的存在吗?
“大奶奶?”
轻微的声响就惊动了外面等候的人,景晨掀了喜红锦被下床,对外出声道:“进来吧。”
这身子的原主,因为见到婢子沾了血迹被人从里面抬出来便昏厥,早就给众人留了个胆小懦怯的印象。而自己后来镜台前的失态,难免又使得她们多生了几分厌弃。
她要适应这里,让众人都接纳自己!
“请大奶奶安。”
七八个婢子进屋,为首的两个是这晴空院里的大丫鬟,紫萍和紫芝。其身后跟着的则是昨日伴在自己身前,从楚家带来的,唤作竹云和竹雨。端盆奉巾的小丫环井然有序地走进东次间的净室,紫萍、竹云四人极有默契地分工服侍,或去黄花梨立柜前选了新衣、或在妆台前挑选首饰。
虽未深睡,但美目初展的她眼角有丝与脱俗容貌不相符的慵懒妩媚,她立在床榻板前,轻展双臂,等待婢子的服侍更衣。
不知为何,素颜散发的她举止间有股不容人直视的贵气,动作流利自然,似是再寻常不过,但偏偏就是不掩她的端庄和优雅。而这种端庄,同她眉角处的妩媚并不相冲,反倒还形成另一种独特,令人赏心悦目。
紫萍和紫芝相视一眼,均在心中暗叹起大少奶奶的风姿;而竹云同竹雨则目光复杂,浓浓的布满迷茫。
余光透过云母神仙折花镜屏的反射,景晨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果然…她微微勾起唇角,对上取了绣石榴花大红褙子要为她更衣的竹雨摆手,“换那件粉色绣荷的对襟衣裳来。”声音很轻很柔,酥软细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竹雨的手顿在空中,望了眼正捧了同色罗裙的竹云,提醒道:“奶奶您方大喜,理该着红裳,而石榴多子寓意吉祥。”
景晨不耐地拿眼瞟她,浅笑问道:“是没听清,可要我重复一遍?”话中的恼意,却是不言而喻。
紫萍和紫芝早就依言取了衣裳,更配了合适的衫裙过来伺候。
竹云见差事被紫萍二人抢了,直视景晨不甘道:“奶奶,竹雨说的在理。太太让奴婢们跟着,就是要伺候好您,省得在夫家出错…”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可那份警告却是连紫萍二人都看得真切。
竹雨亦上前附和:“奶奶还是听奴婢们的话,着了这大红衣裳吧?”
“放肆!”
景晨心中一笑,总算是等着这话了…面上却恼道:“什么时候做主子的要听奴才的话了?‘主子有令,奴当从之’,这般道理,你们都不懂?母亲让你们过来是伺候我,不是违拗我!”
竹雨和竹云似是从未想过景晨会有如此反应,在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终是跪下求饶,“奴婢知错。”
景晨抚了抚方上身的衣袖,慢条斯理道:“我既嫁入君府,一切理当遵夫家家规,承袭公正,赏罚分明。紫萍,以下犯上者,该当如何?”
跪着的二人抬头仰视,竹云更是胆大,“奶奶,您不能…”
“不知悔改者,又当如何?”
景晨含威的目光投去,直将紫萍看得都浑身一震,忙说道:“回奶奶话,以下犯上者,按府中规矩,杖责十下或掌嘴二十;不知悔改者,加倍处置。”
“既然如此,来人!”景晨对外一喊,便有两婆子走进,躬身行礼道:“大奶奶有何吩咐?”
居高临下地望着竹云二人,她清澈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此二婢以下犯上,着每人杖责二十!”
“奶奶…”竹雨怯怯地才开口,复又听得那坚定的声音传来,“加掌嘴十下!”

第二章 君府长媳

谁都未曾想到,方进府的大奶奶第一次立威竟是动了自己的陪嫁,屋子里鸦雀无声,谁都揣着几分小心。听说竹雨两婢子可是自幼跟在大奶奶闺中伺候的,却不想遭此处罚。
景晨从净室里洗漱出来,坐在镜台前由紫萍梳发。听得外面的哀嚎声还在继续,皱眉唤来紫芝,“让人拉远点,或者将嘴给堵了,吵得紧,还误了大爷养病。”
见识了大少奶奶的公正,紫芝连忙应声而去。紫萍细细梳理着景晨如缎的秀发,心中大感佩服,大奶奶处事果真厉害,明是她嫌吵,却添了句替大爷着想。回头便是老夫人、夫人知晓了,也只会说她贤惠体贴。
大清早便奉守了家规,足见她是位不徇私、识礼数的主,府上有这样的长媳,老夫人一定会放心将诸事交予她的。如此想着,紫萍更不敢有一丝怠慢,连眉宇间都是毕恭毕敬。
镜中少女浅笑,柔婉秀丽。
紫萍虽是服侍大爷的人,但心慧手巧,思量着景晨是新嫁娘,又是府上的大少奶奶,特地梳了个高髻,正中插一枝赤金满池娇分心。髻边又斜戴两支白玉如意簪,右鬓间一朵紫瑛色复瓣绢花,更添艳丽。
景晨见状,却伸手将玉簪卸了下来,目光掠过琳琅珠钗,取了支并蒂海棠花步摇递过去,轻说道:“我是新妇。”
她是新妇,家中太婆婆、婆婆尚且都在,端庄尚可,过犹则不及。
“是。”
紫萍接过为她簪上,捋了捋垂下的银丝流苏,随动作摇晃,镜中人少了几分严肃,添了几分活力。察觉到她目光落在那些玉件上,紫萍侧身轻道:“奶奶,可是选佩玉?”
景晨抿唇“嗯”了一声。
紫萍打开左边的梅妆镶玉桃木匣,各色玉质形状的挂饰罗列在景晨眼前。她起身眯眼,瞟了眼镜中的装束,粉色上衣、月白色的挑线裙子,低头凝神片刻,最后选了对青瓜碧玉环佩。
老夫人喜好如意,紫萍本是想建议她戴那块云丝如意玉佩,但忆起方才竹雨和竹云二人,又念及她弃玉簪而换步摇,心知她另有主张,便没有多言。
“请奶奶话,早膳是布在堂里还是屋里?”
紫萍才将碧玉环佩在景晨腰间挂上,外面就传来婢子的问话,她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床上躺着的大爷身上。
景晨知她意思,对外扬声道:“端进来吧。”
在床沿坐下,昏睡中的少年眉间似有痛色,景晨低问道:“大爷得的是什么病?”
“回奶奶话,奴婢不知。”紫萍垂首。
她无声冷笑,目光紧紧地锁在紫萍身上,“紫萍,你自幼服侍大爷,昨儿屋里十余人,可只有你和紫芝是跟在卢大夫身旁,近身伺候诊治。你是真不知,还是不欲让我知?”
轻飘飘的话,并不凌厉,却让紫芝从心底里生出惧意。这位大少奶奶性情着实难捉摸,可老夫人不准人私下议论大爷病情。左右为难,她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景晨最不喜欢下人答话时缩头缩脑,“抬起头来。”
“是、是。”紫萍目光颤颤地抬起了脑袋,咬唇彷徨。
景晨看她一会,吩咐道:“让人端盆水来。”
紫萍诧然,就这么放过自己了?主子问话,她做奴婢的没有回答,难道不该惩处吗?可眼前少奶奶只将视线留在昏迷的大爷身上,她自不会发问,立马应声送上干净的水。
亲自帮大爷擦了擦脸,又挽起衣袖轻拭了胳膊,景晨转身见桌上早就摆好的膳食,声音不疾不徐道:“大爷清早可要服药?”
“回奶奶话,要的。”
“可进食?”
紫萍这下摇了摇头,“每回卢大夫替大爷诊治过后,大爷总会昏睡一两日,期间只含参片,是不用食的。”
只服药,不进食,这怎么了得?
景晨起身走至桌边,瞟了眼那碗清粥便吩咐道:“去厨房端碗米汤来。”
米汤,那不是穷人家才喝的吗?
虽然心中好奇,但紫萍亦不敢耽误。没多久就从厨房取了小碗来,心中暗自钦佩这位大少奶奶的眼力。早前没见她如何仔细瞅衣柜,却能精确的说其间有件粉色绣荷的对襟褙子,而一般院里的小厨房根本不开火,若非大爷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又体弱多病,亦不会有厨娘。
景晨服侍大爷用了小碗米汤,又喂好了药才用膳,留下紫芝照顾大爷,就着紫萍的手走出卧房。
门口两株桃花开的正艳,娇嫩的粉蕊在绿长条的叶下更显多姿。晴空院是所独立的院落,三进两出,主卧居中,旁有耳房,前有厅堂,左右圆形拱门通往各处厢房,穿堂游廊周边摆着精致的盆景。
出了院落,上了二仆妇抬着的青布小轿就往老夫人的荣安居去。小轿简单,仆妇步子仍有不稳,坐得并不舒服。她想起从前在宫中的日子,那会儿她才进宫,圣眷正隆,每日除了要去向代掌凤印的德妃请安,亦是风雨无阻地往太后处晨昏定省。
太后喜静,不愿人多加打扰,却每日都接见自己。
到了老夫人处,景晨下轿,由婢子引了一路往内。穿过画堂亭廊,来到厅处,老夫人、大夫人和众姑娘少爷早就候在了这,景晨先朝老夫人福了福,“孙媳来迟,劳长辈相候,请祖母恕罪。”跟着又单独对大夫人行了礼,复歉意地望向众人。
旁人不认识,但大夫人她昨日可是记忆深刻。众人都以为这新娘子是见着丈夫病危而吓晕,紧张上前询看。然这当婆婆的却是酸言冷语,“这就是楚家的好闺女?可别反冲了我家子浠!”
大老爷早丧,大夫人仅大爷一个亲生儿子。爱子之心急切,景晨本不愿多想。可方才才踏进来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足以表示:她不满意自己这个儿媳。
奉茶当日,原就没有等候致歉这一说。景晨特地道歉,是显得大体规矩。老夫人眯眼朝她点了点头,跟着示意早就奉着茶水的婢子上前。
跪在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茶杯高举过头,景晨恭恭敬敬地道:“孙媳给祖母捧茶,祖母长寿万福。”
“好好好。”
老夫人连说三声,跟着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交予景晨,一对玉镯、两套头面,还有个紫木小盒,里面装了枚印章。
景晨才打开,便察觉到四周望她的目光大变,其中当属一着紫色藤萝缠枝衣裳的三旬妇人最为明显。
她再次谢过老夫人,紧跟着向大夫人耿氏上茶,得了柄玉如意和一对玉佩。耿氏本想多言两句,但听了早前晴空院里发生的事,老夫人都没训诫,她也就止了这份心。
给太婆婆和婆婆敬了茶,便有仆妇上前引景晨同府中其他主子见礼。
君府有三房,大老爷十二年前过世,一妻二妾,大夫人耿氏生大姑娘君宛如和长子君子浠,大姨太刘氏生次子君子臻,二姨太朱氏生三姑娘君宛乔,大姑娘年前方嫁去知州府为原夫人;二老爷在外为官,长年不在府中,徒留二夫人甄氏。甄氏曾有一子,家中排行老三,却在十年前跟二老爷任职时失散,至今没有寻回。另有姨太太严氏,生二姑娘君宛意;三老爷不是老夫人所生,目前打理着府中生意,妻裘氏生五少爷君子烨。
这么轮番见过礼,景晨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有三少爷有五少爷,那么四少爷呢?
“侄媳妇容颜貌美,瞧穿上这粉色罗衫,比外面枝上的桃花还要俏上三分。”说话的是三夫人裘氏,正是早前着紫色藤萝缠枝褙子的妇人。她体态丰腴,眼角上挑,笑意中端着打量,目光时不时就瞥向大夫人。
老夫人没有出声,上下打量了景晨方道:“太素了。”
“晴空院里的人都怎么当差的,昨儿个我不就差人将大少奶奶的红色吉服送过去了吗?”大夫人横眉扫向早前跟在景晨身后进屋的几个婢子。
立在门口的紫萍忙跪下,“夫人息怒,是奴婢失职。”
景晨面容未动,只盈盈走到大夫人跟前福了个身,低语道:“母亲和各位婶婶勿恼,是媳妇特地着了这番妆容。”
大夫人眸中显然升起恼意,但不待她开口,另一边坐着的老夫人已然发问:“哦,这是何道理?”
景晨便走到她身前两步,声音娇柔道:“回祖母话,大爷病卧在榻,孙媳既为他妇,自是忧他所忧,痛他所痛。此时他正被病魔相缠,媳妇着实穿不出那大红衣裳。可终是大好之日,为图喜庆,孙媳特带了这青瓜碧玉,寓意吉祥。”
老夫人眉宇尽舒,点头拉过她的手就道:“好孩子,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盯着眼前的妙人,进退得当,为人识体,怎么都不像外面坊间所传的娇蛮无礼。
青瓜在玉件里意为飞黄腾达,青瓜多子而年年繁殖,雕此玉件代表着多子多孙,子孙后代吉祥多福,福气连连。青瓜是普通显见,然玉本身就是贵重之物,这般一来,虽华而不傲,虽荣而不骄。
若说老夫人早前夸景晨是客套台面话,但此时眼眸中露出的赞赏,却是真真切切。众人看在眼里,均震撼在心中。这个大少奶奶,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几句话就将老夫人哄得如此乐呵,直抓着她的手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