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悠然

作者:春温一笑

 

1.悠然归来

阳春三月,江南草长莺飞,京城春意盎然。

京城孟府后花园中,杏花、桃花、梨花、玉兰争相夺艳,尤其两株白玉兰更是开的不同凡响,精致的如同白色玉雕,玉兰花香在暖人的春风中一阵阵袭来,令人心醉。

孟家三小姐嫣然站在玉兰花树下,攀住一枝花束深深嗅了一下,脸上绽开享受的笑容。她本就生的不俗,花树下这一笑更是明媚鲜艳,旁边服侍她的丫头碧波看的有些傻了,怔怔的说道:“三小姐真好看!”

嫣然听着这丫头夸的真诚,心中暗喜,面上不免露出得意的神色,不想“扑哧”一声传来,有人在讥笑她。

嫣然按下恼怒,微笑道:“六妺妺,你又调皮了。”

除了嫡妺,孟家六小姐欣然,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笑话她?

孟家五位小姐,只有大小姐悦然和六小姐欣然是嫡出,身份贵重,脾气自然也大些,不过大小姐是孟家嫡长女,一向自恃身份、端庄持重,对待庶出的妺妺虽温和却又有淡淡的疏离,不像六小姐欣然,年龄最小,兄姐最纵容,性情最跋扈,说话做事最无顾忌。

一名十一二岁的绿衣少女从花丛中跳出来,拍手笑道“三姐姐好兴致。”

浅绿色缠枝莲花织金妆花罗的上衣,绣工精美,色彩富丽,头上水头极好的碧玉钗,项间明晃晃的金锁,脸色红润,神采飞扬,正是孟家嫡幼女,六姑娘欣然。

嫣然冷冷的打量欣然,忽抿嘴一笑,“六妹妹打扮的这般齐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妹妹要出门做客呢。”哼,在自家后花园也穿金戴银的,是炫耀自己衣裳首饰多吗?

庶姐说话不客气,欣然却不以为忤,毫不在意的笑道“三姐姐说的是,妹妹正是要出门做客,太太要带我上外祖母家。”

嫡母又要回娘家吉安侯府,又是不带着自己,嫣然心头恨恨,脸上愤愤,扭头不语。

欣然看着嫣然恼怒的神色,心里痛快,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仗着老太太疼爱,就想欺压嫡出姑娘,平日在孟家你神气,出门去可有人理会你?

“外祖母家今日有贵客,英国公夫人、葛首辅夫人都要去呢”,欣然言笑晏晏。

嫣然手里的帕子已绞成一团。英国公夫人!葛首辅夫人!这是京城贵妇们争相结交的名女人,她素日闻名已久,却哪里有机会见得到!

如愿气到素日嚣张的庶姐,欣然小姑娘笑吟吟的十分开怀,“恐外祖母久等,妹妹这便告辞了。”施了一礼,得意的转身离去。嫣然回头看她离去的身影,泫然欲泣。

欣然好像知道背后的庶姐正在伤心,更要往她伤口上撒盐,一边得意洋洋的走着一边兴高采烈的跟身边的大丫头碧瑶说着话,“今儿到了外祖母家要好好玩玩,你姑娘我心里高兴啊,咱们孟家最好看的姑娘,明后日便要到家了。”

“五妺妺明后日就回来了?这么快?”嫣然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随即想到自己这么说话是承认了姐妺中五姑娘悠然最美,不由懊悔。好在这时欣然已走远了,料是没听见。

自己虽然自负才貌,无奈非嫡非长,又不受嫡母待见,虽得老太太青目,但老太太年事已高,能护着自己多久?自己已经十三岁,终身又该着落在哪里?现在,悠然回来了!抢尽自己风头的悠然回来了!三年前就该死去的悠然回来了!自己该怎么办?

怔怔的看着嫡妹远去的身影,嫣然不由想的痴了。

亥初时分,通州吉祥客栈的一间上房内,沐浴后的孟悠然半躺在床上,捧着一本游记正看的津津有味,听到“笃笃”的敲门声,“阿悠,睡了吗?”温柔的女子声音,很是美妙动听。

悠然放下书坐起来,扬声道“没有呢。”

一位身穿月白衫子的少妇走进来,她皮肤雪白,眉目如画,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温婉,看的人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她款款走到床前,把悠然手里的书拿下来放在一边,将一杯牛乳放在悠然手里,柔声道“乖,先把牛乳喝了。”

悠然笑咪咪的任她摆布,听话的喝了牛乳,把杯子还到她手里,“谢谢娘。”

这美貌少妇,是悠然的生母,孟家二老爷孟赉的姨娘黄馨,她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嗔怪的看着女儿,“又忘了,不能叫娘,要叫姨娘。”

悠然满不在乎,把她拉到床上坐下,腻在她怀里撒娇,“这儿又没外人,就咱们娘俩。回府后当着人我自然是叫姨娘的。”

黄馨爱怜的抱着悠然,“就怕你小人儿家,叫顺嘴了回府一时改不过来。这三年来咱们娘俩跟着你爹外放,你自由自在惯了,回府后可不行了。老太太规矩是最严的。”

悠然微笑不语,规矩?规矩严并不可怕,怕的是没规矩。孟家老太太如果真是规矩严规矩大,那倒好办了。只怕未必如此。

“你爹爹为人至孝,回府后,你可要在老太太膝下承欢,让老太太喜欢你才好。”悠然点头应道“是,孝顺老太太是应当的。”心里却想,娘亲你给我的这项任务着实有难度,我可是记的清清楚楚,老太太并不待见我。

“太太是你嫡母,一定要恭敬、顺从,阿悠,乖女儿,你将来的前程,全在太太手里呀。”悠然从善如流,“我省的。”自家老妈这么美丽动人,不管有心还是无心,想当初肯定没少给嫡母添堵,更何况三年外放陪在父亲身边的是娘,做为正室的太太反倒要留在京城侍奉老太太、照顾孩子外加管理小妾庶女,对着悠然有好气儿才怪。情敌的女儿,不下狠手整治就算好的了,难道还想让人家照顾?悠然真没这个雄心壮志。

“明儿咱们就要回府,早点歇着吧。”

“嗯。”

相依相偎的母女二人,长的极为相似,都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不同的母亲更温柔婉约,女儿容貌虽稚却更为明艳照人。

母女两个又闲话几句,腻歪了一会儿,黄馨便回房去了。黄馨走后,悠然却神情恍惚,发起呆来。

从广州回来这一路上,黄馨一有空闲就给悠然恶补,把自己知道的孟家每个人、每个院子都对女儿一一细说,恨不得女儿对孟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悉起来,怕女儿回孟府吃了亏,也难怪她,长化五年年初发生的事,让她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那次,她的宝贝女儿,在结着厚厚的冰的湖上,掉入冰窟窿中,险些送命。

黄馨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已经送命,现在这个,躯壳虽然还是那个躯壳,芯子却是已经换了。

悠然前生已是癌症晚期,被放疗化疗折磨的快要崩溃,穿越为年龄幼小、奄奄一息的庶女,她心中并无怨愤,就算捡了条命吧,经历过生死,看的开了。

这具身体的生母黄馨身份卑微,性情软弱,好在美丽的像月亮,温柔的像水,对唯一的女儿疼爱到骨子里,百依百顺;生父孟赉是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中年美大叔,嘉正六年探花,知识渊博,性情耿直,先入翰林院任编修,后在京任御史多年,长化五年春被外放为广州知府,三年任满,现在要回京述职。

刚穿来时悠然听身边的丫头使女说便宜老爹是位清官,吓的够呛,这要是位海瑞式的官员,就要了人的命了!那海瑞,五岁的小女儿吃了男仆一块饼就被活活饿死!

悠然后来欣喜的发现,自己多虑了,孟赉做官虽清正,却也不是一味书生意气,人情世故上也是通的,还是位好父亲,会喂她吃药,哄她睡觉,手把手教她写字,托门路托人情给她找好老师,抱她在怀里看邸报、讲故事,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

悠然前世的父母在她六岁那年就离婚了,之后各自再婚,各自有了新儿女,悠然到了谁家都觉的自己是个多余的孩子。不想穿越到古代,还是身份尴尬的庶女,居然能享受到父爱母爱。人品太好了。

靠谱的老爹,二十四孝老妈,悠然知足了。

这三年,悠然过的很逍遥。老爹白天要上班,亲妈娇惯女儿,日日睡到自然醒,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丫头侍女是黄馨精心教出来的,日常琐事不用她操心,偶尔写出个好点的字,绣个像样的花,都要拿到孟赉黄馨处显摆一番,得些夸赞,赚些礼物。请的先生都是好的,讲课有章法,循循善诱;广州城风气开放,加上她年龄尚小,孟赉也没拘着,广州她玩遍了,也交了几个小女朋友,都是孟赉同僚家的小姑娘,有一起钓鱼淘气的,有一起逛街买衣服首饰的,有一起学习琴棋书画的,还有两个老饕,谈起吃就两眼放光。

美好的城市,美好的生活,真舍不得离开呀,要知道,回到京城可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的,想起来就头痛。

孟家是泰安孟氏旁支,百年望族,书香门弟,嫡庶分明,妾室姨娘和庶女的地位极低,庶子好一些,毕竟男子可以凭本事考科举做事业。回到孟家,悠然就处于嫡母钟氏和祖母孟老太太的势力范围中,不知怎的,悠然忽生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苍凉感觉。

睡懒觉什么的,以后别想了,早上要请安的,想想每天早上要从被窝里爬起来赶到什么祖母、嫡母、伯母、婶母处请安,和一堆姐姐妹妹周旋,过了三年神仙日子的悠然连死的心都有。大家庭,好复杂呀。

而且,当年只有八岁的悠然,虽是庶女,身边服侍的丫环婆子也有四五个,怎么会掉到冰窟窿里?记忆中孟赉是查过原因的,后来却不了了之,只是在外放的时候执意要带悠然一起走,他查出了什么呢?这是纯粹的意外事件,还是另有阴谋?如果这是阴谋,回到孟府的日子岂不是很危险?

老爹,京城不少你一个四品官,你再次外放吧!阿门!

2.孟家二少

次日上午,孟赉房内。

孟赉坐在上首,下面侍立一位美少年,身穿蓝色倭缎长袍,腰束镶宝石苏绣双龙戏珠玉带,额头系着金抹额,姿容秀美如春花秋月。

悠然进来先向孟赉问安,孟赉笑道“五丫头免礼。”又指着美少年道“这是你二哥哥。”

悠然忙恭恭敬敬的行礼,“二哥哥安好。”动作标准、优美,声音清脆动听,竟是一丝毛病也挑不出来。

孟正宪也满面春风的问好,“五妹妹。”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赞赏,这庶妹好个人品气度!

孟赉满面笑容的看着兄妹二人客客气气的见礼,二儿子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比当年的自己风采更盛,女儿更不要说了,自小承欢膝下,相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有儿女如此,夫复何求。

“算起来已是六年没见,慕阮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孟赉感慨。

“六年前儿子随舅父戍边西南,一去就是三四年,等儿子回到京城,父亲又去了广州,不能日日听父亲教诲,儿子不孝。”孟正宪请罪的态度十分诚恳。

“慕阮虽从小养在外祖家,在京城时倒能时时见着。这六年多没见,为父常惦记你。跟着舅舅在西南,没闯祸吧?”孟赉不只对着悠然是个好父亲,对着儿子也是。悠然一边观察着,一边想这是难得的,她见过很多士大夫,不管心里是不是疼爱,表面上对着儿子总是疾言厉色的。红楼梦里的贾政不就是那样吗?

“儿子在西南不只没闯祸,功夫还有不少长进呢。大哥和我一起来接父亲,儿子六七年没见父亲,心急,走的快了些,大哥随后就到。”孟正宪道。

悠然一副温婉贤良状,低眉敛目的扮淑女,凝神听孟赉父子说话。慕阮?是孟家二少的字吧,这时候的人平辈之间是不能直呼名的,一般是称呼字,父母长辈可以直呼名,不过为了表示亲厚,也有父母长辈不直呼儿子的名,而是称呼字,孟赉现在就是这样。

孟家二少,名正宪,字慕阮,和分别六年的父亲,相谈甚欢。

孟家二少,悠然真是闻名已久。

说起来,孟家现在的情势,实在和这位孟家二少大有干系。

孟赉是孟家次子,娶妻吉安侯府嫡幼女钟氏,钟氏育有两子两女,长子正宣二十岁,年纪轻轻已是举人,是孟赉的复制版;长女悦然十八岁,和长兴侯府世子都鹏订了亲,婚期就是两个月后;次子正宪,十六岁,从小养在外祖家,听说功夫极好,性子跳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幼女欣然,十一岁,最受兄姐宠爱。

侧室丁凌也育有一子一女,三姑娘嫣然十三岁,过继给三房的正宇,十一岁。

杜姨娘育有四姑娘安然,黄姨娘育有五姑娘悠然,都是十一岁。

还有位鲁姨娘,先是生了个女儿,夭折了;又生了个极俊的哥儿,可惜不到两个月也夭折了,鲁姨娘万念俱灰,在家庙里吃斋修行。

孟家出自泰安孟氏,孟家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许纳妾,孟赉和钟氏成亲后夫妇相得,偏到了第七年上,次子正宪刚刚出生,孟赉三弟孟贲,竟在这一年病故,孟贲只留下一女,孟老太太素日最爱幼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乎哭死,孟家三房更是一片哭声,悲伤过后,三房太太胡氏提出,要过继嗣子。

胡氏年轻守寡,三房无子,要过继嗣子无可厚非,孟家三房资财虽不太多却也不太少,庄子有几个,铺子有几间,把孩子过继了,得这一注财,是极好的事情,也确有几个穷族亲,搅尽脑汁想把小儿子过继给三房,谁知胡氏却不愿意,一意要过继二房的次子,钟氏的亲生子正宪。

孟赉大哥孟赟仕途不顺,三十岁才考上举人,在邻县当县学教谕,当时只有一个儿子,肯定是不能过继的;孟赉则有两个儿子,长子不能出继,次子却应该是可以的。只是钟氏妆奁丰厚,生活优裕,命根子一样的儿子如何肯过继出去?故只劝胡氏在族中过继,有那吃不上饭的族亲,幼子才生下几个月,抱过来养岂不是和亲生的无异?

胡氏是孟老太太娘家侄女,也是孟老太太最宠爱的儿媳妇,无论孟赉和钟氏如何劝说,胡氏一口咬定正宪血缘最近,只是要过继正宪。孟老太太虽不言语,那态度却摆明了是替娘家侄女撑腰的。

钟氏的娘亲吉安侯府太夫人素日最溺爱幼女,外孙子更是心头肉一般,过继的事闹了一个月,太夫人一个月寝食难安。这时正逢京城知名的张天师云游归来,偶遇到白云观打平安醮的钟氏母子,掐算出正宪的命格奇怪,只有长在外祖家才能凡事顺遂。张天师道行深厚,京中人士无不信服,钟氏听了心惊,和孟赉商议后连夜把次子送回娘家抚养,胡氏和孟老太太如意算盘落空,大恼,孟老太太做主,给孟赉纳了表小姐丁凌为侧室,说明将来丁凌生下儿子,要过继给三房。

孟赉和钟氏成婚以来仕途顺利,又育有两子一女,并不愿纳相貌平平的丁凌,百般推脱,还搬出孟家家规,孟老太太连连冷笑,道“你是有两个儿子,可怜你弟弟连儿子都没生,就早早去了!你若肯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弟弟,我万事都由你;若实在不肯过继嫡子,只能你纳妾生子,过继给你弟弟!”

孟赉皱眉道:“族中十九叔的小孙子生了极好,又只有两个月,三弟妹抱过来养岂不和自己生的无二?”

孟老太太大怒:“那孩子生的,没有宪儿一半好!宪儿也只有三个月大,过继给你弟弟岂不是四角俱全?”

一提起自家次子,孟赉不由心疼至极。不只钟氏不愿过继,孟赉也是极不愿的。儿子虽然寄养在岳家,岳家从上至下无人不疼爱,吉安侯太夫人更是命根子一般,儿子还可以常见到,还可以称呼自己父亲,一旦过继给弟弟,就只能称呼自己伯父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孟老太太盛怒之下,孟赉屈服了。反正他只是多了个女人而已,总比少个儿子要强。

钟氏堪堪保住儿子,又被分去丈夫,对孟老太太和胡氏自是不满,从此,两相生隙。

孟老太太和二太太钟氏,一个是婆婆,身份上天然占优势,本朝以孝治国,官吏之家谁敢不孝母亲?一个是名门贵女,二房嫡妻,孟家只有二房成气候,十年甚至二十年,孟家只能靠二房,所以孟老太太和二太太钟氏算是势钧力敌。

丁凌第一胎生下三姑娘嫣然,孟家家规森严,嫡庶分明,从没有妾室抚养孩子的,都是正室抚养,孟老太太却越过钟氏亲自养了三姑娘,丁凌为了孩子自然同孟老太太亲近,事事听命于孟老太太和胡氏两姑侄。

如此一来,平衡被打破,钟氏处于下风,时常受制于孟老太太、胡氏、丁凌的联合阵营,无奈之下,钟氏只好引狼入室,先是给身边亲信丫头杜晴开了脸,接下来又从外边买了绝色女子黄馨,送到孟赉身边服侍。

杜晴生了四姑娘安然,黄馨生了五姑娘悠然,杜晴和黄馨的卖身契掌握在钟氏手中,自是唯钟氏马首是瞻,有了杜晴和黄馨两个马前卒,钟氏开始一步步夺回失地。

悠然有时胡思乱想,觉的原主是不是孟老太太和钟氏二人相争的牺牲品?内宅中表面和和气气,内里波涛汹涌,一个聪明伶俐受父亲宠爱的婢生女,嫡母固是不喜,祖母也不待见,想必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五妹妹?五妹妹?”孟正宪的声音让悠然回过神来,她开小差了!

悠然羞的面红耳赤,满眼歉意的看着孟正宪,“二哥哥。”

孟正宪笑道“五妹妹在想什么有意思的事,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不想告诉哥哥?那就算了。”

“不是不是。”悠然急忙分辨。

“你们是亲兄妹,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五丫头跟你哥哥直说无妨。”孟赉笑道。

悠然看着明显是假装生气的孟正宪,很配合的凑趣儿,一脸天真的问道“妹妹哪里是不想告诉二哥哥,只是妹妹想的事不好讲出来,怕二哥哥怪罪。妹妹在想二哥哥字慕阮,是慕哪个阮?”

“慕哪个阮?”孟赉听的直乐,“五丫头真是孩子话。”

“五妹妹觉的,二哥哥是慕哪个阮?”孟正宪笑问。

悠然想了一想,随即眼睛一亮,大声道“阮大猷!”

吉安侯府军功起家,几代侯爷都在军中任要职,孟正宪自幼长自外祖家,由舅父吉安侯爷一手带大,他总不会爱慕那个魏晋风流的阮籍吧,也不会爱慕文学家阮瑀,定是敬慕本朝镇守西北边境二十年、令羌人闻风丧胆的西北将军,当代第一名将阮大猷!

“哦?”孟正宪一脸的兴味,“五妹妹知道阮将军?”

“知道知道,”悠然连连点头,“并州保卫战的时候我一天不拉的看邸报,阮将军大智大勇,那场仗打的真漂亮!”

孟正宪有些意外,“五妹妹对军事这么关心?”小女孩不是困在内宅只会做做女红吗?随即笑道“五妹妹说的是,我正是敬慕阮将军,相信有一天,我也会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坚定的语气,郑重的神情,让这个十六岁的大男孩焕发出一种异样光辉。

孟赉看着次子认真的样子,先是欣慰,后来却又皱起了眉头。

建功立业是好事,上阵杀敌可是很危险的事呢。孟赉是文官,怎么舍得儿子上战场?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悠然抿嘴笑道“将来二哥哥上阵杀敌,妹妹送二哥哥一样礼物吧。”

“什么礼物?”孟赉和孟正宪一起问。

“一个面具。二哥哥这般俊美,上阵杀敌会被敌人轻视,不如戴上面目狰狞的面具。”悠然坏坏的笑。

“好啊,你敢笑话哥哥。”孟正宪红了脸,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男孩,搁现在也就是高一男生,被异母妹妹当面夸赞俊美,二少害羞了。

悠然可怜兮兮的赔礼,孟赉笑骂,“五丫头不许跟哥哥没大没小。”孟正宪忙道“自家兄妹有什么。”一室和乐。

3.母女同心

稍后孟家大少爷孟正宣也到了,又是一番见礼寒暄。

孟正宣长身玉立,眉眼和孟赉有七八分相似,气质也接近,都是温文尔雅的类型。

孟正宪则长的更为俊美,衣饰华丽,性子跳脱,比兄长少了些温润,多了份贵气,一副侯门贵公子的派头。

看来他的舅舅吉安侯钟元,真如传言所说,把这外甥当儿子养的。

这般风神俊秀的少年,如果当初被过继给了三房,认胡氏为嗣母,会被养成什么样子?悠然一边听着孟赉父子三人说话,一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想起胡氏的样子,悠然不由暗笑。也亏得孟老太太,一心维护娘家,虽胡家已败落的不堪,子女的教养更是提不起,还是不管不顾的把胡氏娶回来。

孟正宣一年多前曾到任上探望父亲,在广州住过半个月,那半个月衣食住行都是悠然打点,对这个进退有度的庶妹,孟正宣颇有好感。悠然小时候兄妹两人见面的时候并不多,孟正宣印象中只记的五妹妹雪团儿似的,会冲着他甜甜的笑,会奶声奶气的叫他“大哥哥”,极是可爱。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昔日的奶娃娃长大后竟这般能干,把他在广州的行程安排的极为妥贴,回京时给他打点的礼物更是琳琅满目,不只有木雕玉雕牙雕微雕核雕,陶瓷粤绣岭南盆景岭南佳果也是一件不少,家里每一个人都有合意的礼物,尤其送给悦然的那件金银线绣龙风褂裙,金碧耀眼,逼真生动,精美绝伦,看到那件龙风褂裙的时候,一向雍容的悦然眼睛里满是兴奋和雀跃,而旁边的三婶和三妹已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