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美食节带动了生意,店家们都大方地给了方晨雨挺不错的折扣,乐得方晨雨眉开眼笑,忙把材料都塞进书包,把她大大的书包塞得鼓鼓囊囊。
等方晨雨再挤到外面,美食街那边人少了些。
食物的香气还是到处飘,弄得方晨雨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她想了想,拿出一张零钱攥在手里,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摊子,想买份物廉价美的小吃,可惜犹豫了半天下不了决定,倒是让自己更饿了。
要不她多花一张零钱…就一张!
“吃这个吗?”一把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方晨雨一愣,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火车上的“大顾客”关峻。她知道自己挑来选去的纠结可能被关峻看去了,面上一红。
关峻牵着个小女娃,看着才五六岁,头上扎着粉粉嫩嫩的蝴蝶头绳,可爱得很。
小女娃黑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挣开关峻的手跑到方晨雨面前说:“姐姐,我喜欢你做的头绳,大家都夸好看!”她一把抢过关峻手里的烤鱿鱼,举得高高的,“刚才哥哥可笨了,给烤鱿鱼加辣!我不能吃辣的!姐姐你能吃吗?哥哥也不吃辣的,冷了就不好吃啦!”
方晨雨听小女娃这么说才接过那串烤鱿鱼,对小女娃说:“谢谢。”她一手拿着烤鱿鱼,一手拉开书包拉练,从里面拿出一串亮晶晶的水晶手串,“这个送给你。”
小女娃又惊又喜:“好漂亮,谢谢姐姐!”小女娃高高兴兴地把手串套到手上,还热情地往方晨雨脸上亲了一口。
方晨雨看了看天色,和关峻兄妹俩道别,准备背着塞满材料的书包去等公交。
关峻看了眼方晨雨那沉甸甸的书包,开口说:“你是要坐火车回去?”
方晨雨点头。
“我们也该回去了,正好顺路,你可以坐我们家的车去火车站。”关峻说完看了妹妹一眼,小女娃也认真点头,拉着方晨雨去找自己家的车。
方晨雨被关峻兄妹俩送到火车站。
路上塞了一会儿车,方晨雨快赶不上最后一趟火车了,她赶紧和关峻兄妹俩道了谢,飞快跑向售票处买车票进站。
小女娃等方晨雨跑远才转头摸关峻鼻子,摸来摸去摸来摸去,黑溜溜的眼睛熠熠发亮。
“怎么了?”关峻表情严肃。
“不顺路!哥哥说谎!鼻子会变长!”小女娃笑嘻嘻,“这个姐姐好好看哦,比大院里的那些姐姐都好看!”
“别瞎说,”关峻揉了揉小女娃脑袋,“人小鬼大。”
小女娃笑嘻嘻。
第二天小女娃去学校上学,免不了又兴冲冲地让别人看自己的新头绳和新手串,小孩子不懂什么贵不贵,纯粹是收到哥哥送的东西很高兴。
等其他小伙伴都散开了,小女娃偷偷塞给同桌方彤彤一根漂亮的蝴蝶头绳:“彤彤,这个给你哦!你扎上一定很好看!”要不是特别喜欢方彤彤,她可舍不得把哥哥送她的东西送给别人!
方彤彤看了眼手里的蝴蝶头绳。上面的小蝴蝶很漂亮,像是真的会飞一样,小翅膀颤啊颤的。她抬起头对小女娃说:“谢谢。”
即使是道谢的时候方彤彤的声音也平平静静,没什么波澜,压根不像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娃却不在意,开开心心地拉着方彤彤讨论新买的贴纸贴到哪里好看。


第四章
方晨雨按时回校。
方晨雨刚把书包往桌上一放,旁边的叶胖子把牛奶推她桌上,咬牙说:“晨晨,你帮我把它喝了!我不喝了!”
“为什么?”方晨雨觉得很奇怪,“你可是吃不饱就会晕倒的体虚体质,怎么连牛奶都不喝了?”
“我在家吃过早餐了。”叶胖子蔫耷耷地说着,低头瞅了瞅自己圆滚滚的胳膊和圆滚滚的腿,“我不能再胖下去了,今天我爸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太胖了,影响呼吸功能,晚上得注意些,否则有可能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太吓人了有没有!他可不想变成他爸那样的体型!
“这样啊,那你和我一起跑步啊!”方晨雨立刻邀请。她交朋友从来不在意对方胖不胖、好不好看、成绩行不行,只要两个人玩得来就好。
叶胖子一脸纠结。
方晨雨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裴裴今年的五四晚会会上台弹琴呢,可厉害了。你要不要也报一个节目——比如唱歌什么的。”
裴裴叫裴文静,是隔壁班的,长得可美,而且人如其名,文文静静。
裴文静是去年转过来的,她父亲是新来的镇长,书上说的、官宦人家,说的大概就是裴文静这样的女孩。
都说少女怀春总是诗,少年也一样。叶胖子和其他男孩一样暗暗喜欢裴文静,只是裴文静太优秀了,没人敢上前向她表白,只敢远远地看着。
叶胖子听了方晨雨的建议,忙不迭地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恐怕连初选都过不了。”
“这不是还有足足两个月吗?”方晨雨卖力地给叶胖子鼓劲,“我觉得你嗓子很好啊,再高的音你都能唱上去,去试试看嘛!这可是我们初中最后一次晚会了!”
方晨雨夸下海口要把叶胖子捎上好高中,自然不能坐着等叶胖子进步。她没急着从补习下手,而是准备先改变叶胖子的种种坏习惯——比如不爱锻炼。
既然叶胖子喜欢裴裴,那就用裴裴鼓励叶胖子!
“好吧!那我明天一早就起来!”方晨雨的策略果然奏效,叶胖子犹豫犹豫再犹豫,还是答应下来。他决定和方晨雨一起跑步,先把体重减下去再说。
方晨雨眉开眼笑。
第二天早上方晨雨一早去把叶胖子抓起来,绕着小镇跑步,小镇不大,跑上一圈方晨雨也只是出了身薄汗。
杨铁头也认得叶胖子,他瞧了瞧叶胖子的体型,又看了看两小孩的相处模式,一眼看出方晨雨和叶胖子肯定不会是早恋。
杨铁头放心地领着他们跑,还时不时纠正一下叶胖子的跑法。
跑到空旷的河边,薄薄的朝阳才从天边撒下来。方晨雨坐在河堤上陪叶胖子练歌。叶胖子中气十足地把歌吼了一遍,满含期待地看向方晨雨。
方晨雨:“…”
不行不行,打回重练。
“唱歌不能靠吼。”方晨雨严肃地评价。
“那靠什么?”叶胖子眨巴着眼睛,巴巴地看着方晨雨,模样有点呆萌。
“要靠感情。”方晨雨见叶胖子听得懵懵懂懂,只能说,“那我给你唱一遍,你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感觉。”
叶胖子点头。
不远处,裴文静原本骑着自行车去学校,远远听到叶胖子的吼声吓了一跳。
等听到方晨雨给叶胖子做示范,裴文静不由停了下来,坐在自行车上听方晨雨唱歌。
青青的河岸上,少女柔声唱着歌,明明她的嗓子不适合这样的歌,她还是唱得很好,仿佛生来就有种感染人的魅力。
唱得很好。
旁边的叶胖子可能听不出来,裴文静却听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把感情和技巧巧妙地结合到一起。
没想到在这种又穷又偏的小镇上还有这样的女孩。
裴文静对方晨雨是有印象的,因为她转学后竟考不过方晨雨,这着实让裴文静有些意外。
自那以后裴文静就不由自主地关注着方晨雨。
方晨雨性格开朗,朋友很多,连买杯豆浆都能和人聊起来。这女孩很讨人喜欢,不管叫她去做什么,她都会迅速融入其中。会的,她努力做好;不会的,她努力学会。
不管同学还是老师都非常喜欢她。
当然,也有人会在背后说些酸话,比如说方晨雨家里穷,说方晨雨没有爸爸妈妈,说方晨雨故意讨好老师。
裴文静转学过来之后就有这类人跑来和她交朋友,不断地在她耳边说方晨雨坏话,大有鼓动她去和方晨雨打擂台的意思。
裴文静停在路旁听方晨雨唱完整首歌。
这女孩比那些家伙说的要好上无数倍,比如她歌唱得这么好却从不和人夸耀,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则毫不吝啬地伸出援手。
“方同学,快八点了,要迟到了。”裴文静看了眼时间,开口提醒认真练歌的方晨雨和叶胖子。
坐在河堤上的方晨雨和叶胖子吓了一跳。
等回过头看见骑在自行车上的裴文静,方晨雨愣住了。
叶胖子更没出息,几乎是马上涨红了脸,连手脚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了。
裴文静沐浴在朝阳里,柔美的脸庞染上了丝丝笑意:“我去学校了,你们也快点去吧。”
方晨雨说:“谢谢裴同学提醒!我们这就跑步过去!”她用手肘顶了顶叶胖子。
叶胖子支支吾吾挤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文静远去。
“你也太夸张了。”方晨雨说,“不过裴裴真的好好看啊!人也很温柔!怪不得你们都喜欢她呢!”
“喜欢你的人也很多啊。”叶胖子忍不住嘀咕。
“你说什么?”方晨雨没听清,扭头问叶胖子。
叶胖子见方晨雨黑溜溜的眼睛望了过来,脸莫名更红了。他虽然不住宿,但平时也和别的男生玩。他们这个年纪大多处于青春期,聚一起哪有不讨论女生的?裴文静没来之前很多人都暗暗关注着方晨雨,后来裴文静来了,一部分人马上倒戈,另一部分却还是暗恋着方晨雨,两边有时甚至能撕起来!
当初他被分成方晨雨同桌,还莫名其妙被人警告了呢!
方晨雨倒好,压根不知道自己和裴文静经常被拿出来比较,还由衷夸裴文静长得好看又温柔。平时那么精明,到这些事上面却迟钝得很!
“没什么没什么。”叶胖子忙不迭地否认,见方晨雨已经跑出挺远,不由气喘吁吁地追上去,“你等我一下啊我跑不动了!”
“第一天跑是这样的,以后就习惯了!”方晨雨说,“你看我们第一天练习就遇到裴裴了,以后多练习几次,说不定裴裴听到了会给我们点指导。她可是专门跟着有名的钢琴家学过音乐的!”
一听到裴文静,叶胖子立刻干劲十足。他已经完完全全被方晨雨画的大饼给吸引了,斗志昂扬地应了下来:“好,我一定会好好练的!”
方晨雨笑眯眯地往前跑。
两个人踩着点到学校,飞奔回三年一班教室。三年二班窗边坐着的女生瞧见了,转头对身边的女生说:“我今天早上看见他们两个一起跑步了,那叶胖子真的好胖,胖得跟头猪似的,远远看着就像一头大肥猪姆姆姆地往前跑。”
没等旁边的女生搭话,坐在一旁的裴文静先转头看向说话的女生。
说话的女生对上裴文静沉静的目光,一瞬间没了声音。
有些人天生就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第二天早上,很多人惊讶地发现裴文静居然和方晨雨、叶胖子一起沿着河堤跑步到学校。
哇,她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当她们三个人一起出现在校道上的那一刻,叶胖子成了全校男生的公敌。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叶胖子肯定已经变成死胖子无数遍!


第五章
周五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
学校只有一个体育老师,两个班的课程都是凑在一起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就是先热热身再跑个三五圈。
是三圈还是五圈得视体育老师心情而定。
方晨雨和裴文静都跑得很轻松。有了平时一起晨跑的革命友谊,方晨雨和裴文静之间的称呼已经从方同学、裴同学升级为晨晨和裴裴。
“晨晨。”裴文静边慢慢往前走,放松长跑过后有些酸涩的肌肉,口里问,“今晚到我家看电影吗?我妈妈昨天给我带了影碟。”小镇太小,破破落落的,连电影院都没有,裴文静妈妈每周都要过来看他们父女俩,裴文静托她带新出的电影影碟过来。
“好啊!”方晨雨很高兴。她虽然经常挤时间去火车站那边卖货,但也不至于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人正说着话,男生也开始跑了,叶胖子由于体型太庞大,跑起来有些滑稽。周围一些人站在跑道旁窃窃私语,偶尔还发出阵阵笑声。裴文静的目光落到方晨雨身上。
方晨雨和裴文静道别,跑过去给叶胖子陪跑。叶胖子跑到气喘吁吁,又隐隐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有点难过。乍然看到方晨雨出现在自己身边,叶胖子愣了一下,心里酸溜溜的。方晨雨给叶胖子鼓劲:“叶小胖你加油啊!裴裴在看着你!”
叶胖子汗下如雨,梗着脖子说:“你刚跑完,去歇着吧,我要拿出我真正的实力来了!”
“好啊!”方晨雨笑嘻嘻,“那你跑,我不陪着你了。”
“跑就跑!”叶胖子一咬牙,加快了速度。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的锻炼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己那双灌过铅似的腿也没那么沉的,身体比以前轻快了不少。叶胖子精神大振,稳稳地往前跑去。
方晨雨笑弯起眼,站在原地目送叶胖子跑远。
周五晚上不用上课。方晨雨下午放学后蹬蹬蹬地跑回家,杨铁头已经做好晚饭,菜只有一盘,青菜炒肉。说是青菜炒肉,其实是分开炒的,青菜翠油油,瞧着油亮好吃,肉另外炒好盖在青菜上面,喷香的肉汁缓缓淌下,给青菜也添了几分肉味。
两个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方晨雨下午上了体育课,饿得慌,一口气吃了两碗白饭。她收拾好碗筷去刷了碗,对杨铁头说:“外公,我今晚去裴裴家看电影!”
杨铁头眉头动了动,点头说:“好,去吧。”方晨雨回到家经常说起学校的事,杨铁头也知道她交了个新朋友,每天晨跑时还见过。裴文静是那种哪个家长看了都很放心、巴不得自家孩子和对方一起玩的孩子,杨铁头很认同方晨雨和裴文静交朋友。
方晨雨开开心心地出了门。杨铁头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走到门口的信箱前开了锁。一个牛皮信封映入杨铁头眼前。他顿了顿,拿起那个牛皮信封,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方晨雨父亲当初是不愿意把方晨雨留给他的,后来他佯怒打了方晨雨父亲,骂他祸害了自己女儿,不允许他再来见方晨雨。后面方晨雨父亲再来他也都把人打了回去,直至有一次他气得血压飙高住了院,方晨雨父亲才妥协,再也没有来过——不过每个月还是会把一半工资寄过来。一开始工资不高,只有几十块,后来才慢慢多了点。
杨铁头掂了掂牛皮信封的重量,知道工资又涨了,方晨雨父亲指不定升官了。他把牛皮信封原封不动地锁好,没开灯,坐在房间里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让方晨雨认这个父亲到底对不对。
一开始他确实是有些怨方晨雨父亲,怨方晨雨父亲来招他女儿。本来他女儿身体不好,他想着自己养女儿一辈子,让她快快活活地多活几年,结果女儿却爱上了方晨雨父亲,哪怕身体再差也想生下方晨雨。后来他见识了方家人的嘴脸,更不想让方晨雨父亲把方晨雨带回去,这还没回去就不待见方晨雨、把方晨雨当拖油瓶了,带回去了还不被欺负死?
方晨雨父亲工作忙,三天两头不在家的,杨铁头不放心,怎么都不放心,所以宁愿不和有钱有势的方家攀上关系也要把方晨雨抢过来。他妻子没了,女儿没了,留个外孙女在身边不成吗?
杨铁头心中那一丝动摇消散无踪。方晨雨父亲给的钱他不会动,等方晨雨成年了再给她开个户头存进去,哪怕有一天他不在了方晨雨也能有点依仗。

方晨雨跑到了裴文静家门口。
裴文静爸爸下来当镇长,住在单位分的宿舍里。房子不算特别大,可光线好,瞧着宽敞得很。裴文静听到敲门声,出来给方晨雨开门。
裴文静穿得和上学时不太一样,那带着蕾丝边的粉色长睡衣像是公主裙。方晨雨夸道:“裴裴你的睡衣好看!”
“我妈妈喜欢这样的。”裴文静说,“她自己是个女强人,倒是希望我淑女一点。”
方晨雨抿唇笑。这确实不像裴文静喜欢的风格,裴文静瞧着比同龄人冷静成熟许多。她在玄关换了鞋,跟着裴文静往里走。裴文静家布置得很温馨,哪怕很多人都说裴爸爸只是来走个过场的,这房子还是充满了家的气息。
方晨雨一看就喜欢上了。她和裴文静一起窝进沙发,看着裴文静母亲从港城带回来的影碟。电影是讲钢琴师的,主演是港城当红影帝费明荣。费明荣五官出众,眼神幽邃,戏路也宽,可以演嬉笑怒骂的小人物,也可以演威严十足的官员。他出道以来演过小二、小贩、保镖、间谍、警察、皇帝、将军…只要电影里有的,没有他没演过的。
这部片讲的是一个盲人钢琴师的成长之路,不管是小钢琴师的演员还是大钢琴师费明荣都演得很好。
中间好几个地方方晨雨和裴文静都看得红了眼睛。电影放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方晨雨好奇地问:“裴裴你爸爸没回来吗?”
“我爸爸今天下乡,晚上可能不回来。”裴文静显然习惯了这样的事,说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
“裴裴你真勇敢!”方晨雨说。她从小在杨铁头身边长大,几乎没和杨铁头分开过,白天她会撒丫子乱跑,晚上倒不会一个人呆着。
“也不算勇敢,这不是让你来陪我看电影吗?”裴文静说,“一个人在家有时也会害怕。”
“那我回家和外公说一声,等会儿过来陪你睡好了!”方晨雨很珍惜这个新交的朋友,马上穿上鞋子要跑回家和杨铁头商量。
“不用,我已经困了,等会儿可懒得给你开门。”裴文静起身送方晨雨出门,“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才十分钟路,没问题的,镇上我可熟了!”方晨雨弯身穿好鞋子,和裴文静道别后出了门往家里跑。
到家之后方晨雨发现家里没人,有些惊讶,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喊道:“外公?外公?”
“瞎嚷嚷什么?”杨铁头从门外走进来,“还不快去睡觉!”
“这么晚了外公你去哪里?”方晨雨好奇地问。
“没去哪。”杨铁头自然是不放心方晨雨大晚上到处跑,特意去裴文静家附近等方晨雨出来,直至方晨雨安全到家才跟着进屋。这种话杨铁头自然不会说出口,他虎着脸训话,“睡觉!”
方晨雨没再吭声,回房间悄悄翻出自己的日记本,用笔在上面画出个老头儿头像,刷刷刷地写了段简单的日记:“外公今天还是这么凶巴巴!”她写完躺在床上,眨巴一下眼,有点睡不着。
平房隔音不好,隔壁又传来一阵吵闹声,男人在骂、女人在哭,小孩子在哇哇干嚎。
方晨雨听了一耳朵,把脑袋抵在墙上,轻轻地用脑门撞了撞贴着旧报纸的墙壁。墙体凉冰冰的,撞了几下之后方晨雨更睡不着了。她一骨碌地坐了起来,拿起布料裁剪起来,把一个个布头剪成适合做发饰的大小。
隔壁的小婶子手巧,针线活厉害,长得也好,就是脾气太软,任人揉圆搓扁都不敢吱声。
隔壁的男人是个人渣,嗜酒又好赌,小婶子接活儿干也不过是给他添了点酒资和赌资。嫁了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了盼头。
小婶子不给钱,那人渣就打人。方晨雨第一次曾去报过警,警察来了却不管,说是家务事。小婶子也怨她把事情闹到警察那里去,害他们家没脸——家丑不可外扬!
嫁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不离婚呢?
方晨雨想到自己在学校接触的这个词。书上说民国时期,大家都开始追求自由恋爱,勇于反抗包办婚姻,离婚夫妻多得是。可是现在小镇上谁要是离婚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走出门就会被指指点点。再加上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大家都会劝“为了孩子忍忍”。
方晨雨放下剪刀。她又翻出日记本,在上面记下一段话:以后我喜欢的人,不能嗜烟嗜酒,不能好赌,要有担当。如果他对我不好,我就和他离婚,绝对不怕别人笑我。
方晨雨写完日记,邻居那边意外地安静了。
居然比平时早了很多!
方晨雨收起刚才拿出来的材料躺到床上。没了吵闹声,方晨雨很快进入梦乡。晚上睡得早,方晨雨起来得也早。周末是赚钱的好日子,怎么能睡懒觉!方晨雨跟着杨铁头去跑了一圈,回来看天色有些阴沉,怕接下来又是雨天,立刻翻出药油帮杨铁头擦。
杨铁头想说“哪用活得这么讲究”,瞧见方晨雨认真的神色又闭了嘴。他这外孙女别的都不像他,就这股倔劲像。她认定的事没人能说服她改变主意,典型的打着不走撵着倒退!
方晨雨给杨铁头擦完药,准备出门去火车守车。火车上的乘务员大多都认得她了,不到开车不会赶她下车,每个月她都借着周末能把货卖掉大半,哪怕外公不乐意去给李奶奶看房子,她攒的钱在城里租个房子也完全够用。让门现在住的房子太潮湿了,对外公的腿脚不好!
方晨雨刚走出门,就看见邻居家的小孩躲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她。方晨雨楞了一下,想起昨天夜里的打闹声。她从书包里摸出裴文静昨天给她的糖果,隔着铁门递给那小孩:“给你,好吃的。”
小孩怯生生地接过糖果。
方晨雨问:“妈妈出去了吗?”
小孩呆呆愣愣地站在那儿,摇了摇头,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