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校对】《调教大明》作者:淡墨青衫
内容简介:
他是张居正的得意门徒! 他向戚继光学兵法…和俞大猷学剑法,天下无敌!
在他手中,有更辉煌的万历四大征!
白手起家,掌握天下,笑谈之间,成就最强悍无敌的事业!
在大明万历年间,张惟功以枭雄手段掌握国政,于大航海开时之时,开创属于中国人的大明时代!
第001章 山村
大明万历二年春。
在山海关以西,迁安,永平,滦州这三县到这天下第一关的中间地带,往北方靠着长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庄上有百来户人家,因为不靠通往山海关的大官道,所以村落略显的有一些荒僻,甚至是有点儿破败的感觉。
现在是黄昏时分,村落里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小孩子们在场院内外嬉笑打闹着,平添了几分热闹人气。
在村落通往大山的小道左近,一个妇人正往着山里张望着,脸上有明显的焦急之色。
她头上裹着蓝色头巾,身上穿着天青色圆领袄子,腰束布带,下身一袭灰色布裙子,打扮虽平常,却是生的清丽脱俗,显露出一副与普通山里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她没有等候太久,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一群进山打猎的后生们说笑着从山谷中下来,一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也跟在人群之中,身上背着两条灰色的野兔子。
暮春时节,动物已经从冬天和初春时的瘦弱中解脱出来,山村里的青年们在耕作之余,就是进入山中打猎,猎得的肉可以吃,皮毛变卖,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还能贴补家用。
此番入山,收获显然不差,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大半的猎人都是十几岁到二十余岁的少年和青年,只有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年纪最小,但他身子健硕,远比普通孩子高大。
“娘!”
看到妇人,小男孩大步迎上来,笑眯眯的拉住娘亲的手。
男孩姓张名惟功,在这个杂姓杂居的山村里他的家庭并不起眼,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娘亲超过常人的美色,言辞谈吐也十分雅致。
“娘,我饿了…”
拉着娘亲的衣袖,小惟功把身子扭来扭去的撒娇。
“饭早做好了,就知道你一回来准饿。”
当娘的自然疼怜儿子,接过兔子,用衣袖擦了擦儿子汗扑扑的小脸,拉着小孩往自己家门前去。
沿途过去,在屋前吃饭的人们都端着碗,让着张家母子二人,山村不大,彼此都十分照顾友爱,平时也很少有破脸争执的时候。
张家坐落在村西头,算是村庄外围,穿过大半个村子,才返回三间主屋两间偏屋的小院之前。
“爹!”
到了自己家门口,房顶上有一个中年男子正拿新草换旧草,其实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般人家都是收了麦子之后,晒了新草,再来取换,不过惟功家的屋顶已经漏了几次雨,不换是不成了。
“呵呵,回来了。”
“爹,下来吃饭吧。”
“好!”
说是好,到底又做了一阵子活计,直到惟功娘催促了,一家三口才搬了桌子板凳,坐在场院前吃晚饭。
往嘴里扒着饭,一家人闲话家常。
“这么一点干草,陈癞子收我三十钱,真是黑心啊。”
“怎么不去邻村看看,没准有便宜的。”
“俺怕今黑赶不回来,心里放不下,嘿嘿。”
晚饭是分两样,惟功爹和娘吃的是小米和黑豆混的杂粮饭,小惟功吃的是蒸好的黄米饭,虽然也干燥粗糙,但是正经的粮食,不像爹娘吃的是杂粮。
小菜倒是精致,现在是春天,山里野菜多,惟功娘摘了好几样,用菜油炒了一盘,盐腌了一盘,青白碧绿的,十分爽口。
一家三口埋头吃饭,说着家常,惟功爹三十余岁,憨厚老实,话并不多,看到儿子带回来两只兔子,倒是着实夸赞了一阵子。
“爹老这么夸我,倒像是外人一样。”
惟功擦擦嘴,赶着到村头和打猎回来的半大小子们一起修理弓箭去了,从他能挽动一斗的小弓箭时开始,就把射猎当成大明朝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倾注了他全部的热情。
看到惟功走的远了,惟功爹才讪讪道:“惟功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还不是你,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儿子。”惟功娘撇嘴道:“不知道你每日这般客气为什么。”
“嘿嘿,俺是真心夸他,惟功这小子,将来准有出息!”
六年多前,惟功娘带着不满月的小惟功路过此地,看中了惟功爹本份老实,接受了这个本份男子的求亲,从此在这个小山村安下身来,惟功爹对小惟功疼爱有加,为了掩盖住事情,从老家遵化迁到这小山村里来,好在村民都善良本份,杂姓村子没有大宗族,反而较好安身,一家人一恍惚在这里住了五年,已经是扎下根来了。
转眼就夜色降临,山村里没有人有天黑用油灯的习惯,更不提蜡烛,天黑之后,家家户户都顶上了门,早早歇下。
星空之下,惟功爬上了自家门口堆起来的草堆,在谷草特有的香气中,舒舒服服的躺成了一个大字。
爹叫张守达,娘叫许素娥,都是这个时代最普通最常见的百姓的姓名,他的名字,却是与常人稍有不同,不像是自己那个木讷老实,大字不识一筐的后爹能取出来的…是的,张惟功有自己的记忆…五百年后的一次意外,使得一个吊儿郎当的大学生穿越至此,成为一个形迹可疑的明朝家庭形迹更可疑的儿子…真绕,有时候张惟功自己都感觉好笑,这一个家,三个人中看来最清白无辜没秘密的,就是那个老实巴交,成天惦记着多做点活计多赚几个大钱的老爹了…
没穿成皇子也没有在书香世家,这个家境想读书上进或是经商都不大可能了,张惟功倒也没有抱怨什么,能在意外中存活下来,多活了一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天生豁达的很呢…当然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
再者说,爹虽然是后爹,不过对自己疼爱有加,娘就更不提了,虽然身上可能有什么隐秘啥的,不过对自己这个儿子是掏心掏肺的疼爱着…有这样的爹娘,在这样民风淳朴的小山村里有滋有味的活着,将来种点田打打猎娶个能干还漂亮的婆娘,这样的人生也没啥不好吧…
第002章 惊变
“惟功他娘,情形不对。”
半夜时分,一向木讷老实睡觉也很踏实的张守达猛然掀开身上的被褥,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下来。
“咋了?”惟功娘操劳一天,虽然惊醒了,却是有点儿懵懵懂懂。
“好象是鞑子来了!”
张守达先没有回答,整个人趴在地上,暮春时夜晚天凉,又是山区,但他额头上却是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其实已经不待他说了,大地的抖动说明了一切。
这个山村和附近所有的村落一样,距离长城一线很近,自从嘉靖年间鞑靼各部经常犯边之后,这里也曾经多次被蒙古插汗部入侵,此时再愚钝的人,也知道是蒙古鞑子杀过来了。
“走,快走!”
当着大事,到底男子要有主张,张守达厉声喝着,将已经惊醒的惟功扛在肩膀上,拉着吓坏了的许素娥,一起往门外大步跑去。
慌乱之中,惟功娘只将一个小布口袋塞在惟功的怀中,那里面有几两散碎银子和几百大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整个村中的人也都是同时奔逃了出来,月色之下,张惟功看到无数熟悉的人影从农家小院中奔出,蓬头散发,赤脚光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惊惶。
所有人都在往大山那边跑着,那里是燕山余脉,这座长达千里的大山是长城防线的补充和山民们保命的唯一机会!
但今晚月光皎洁,是一个寻常的月中的日子,但这样的月色,也成了异族强盗们逞凶的最佳帮凶。
大地震颤的越发厉害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十分清楚,几乎可以听到马匹喷鼻的响声,从发觉动静到蒙古骑兵杀到近前,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张惟功被正面抱在阿爹的怀中,搂着张守达的脖子,眼睛正好是往后看。
隔着几百步的距离,他清楚的看到在战马上那一张张丑恶的脸…鞑子们戴着铁头盔或是毡帽,多半是穿着皮袄,少量的人穿着镶嵌亮铜钉的皮甲,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柄长矛,或是一张短小的骑弓,在距离接近之后,这些蒙古人口中发出一阵阵怪啸,在深夜之时,犹如一群群凶猛的野兽。
这些在深夜冲入人家园的人,其实也是与野兽没有区别!
“嗖…嗖嗖嗖…”
在接近五十步之内时,蒙古人开始射箭了。
月色帮了他们的忙,这些长着圆阔脸,身形矮壮的蒙古骑士们在马上可以左右开弓,借着月色,他们不停地用骑弓射出箭矢。
有村民被射中了,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听到叫声,蒙古人更加兴奋,发出一阵阵怪笑,一边继续策马追逐,一边不停的射箭。
箭矢在张惟功身边不停的射过,将那些熟悉的邻居和朋友们一个个射翻在地,开始时,他还有点看戏的感觉,有一种荒唐的不真实感,这几年来,除了穿越者的疏离感外,他还是一个被呵护的着孩童,等看到有好友丧命时,才感觉到一种真实的痛楚与难以扼止的愤怒。
有一些平时经常打猎的少年和青年们开始操弓还击,他们的射术也不差,明亮皎洁的月色下,也有箭矢飞向敌人。
有一箭势大力沉,正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蒙古人的胸膛,对方发出一声闷哼,摔落在地上,张惟功和很多村民一起,发出欢呼声。
这一箭是村中最善射的青年许光远射出来的,他对张惟功很友善,经常夸赞张惟功在箭术上有常人难及的天赋。
看到这一箭,张惟功忍不住握紧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舞了一下。
这一箭也叫一群蒙古人感觉意外,但很快就有一骑斜冲出来,马速极快,手中铁矛正对着许光远,见来势凶猛,一群原地射箭的青年开始闪避,这蒙古人却控骑如飞,整个人身形与马匹似乎融为一体,他很快接近目标,手腕轻轻一伸,长矛在马速的带动下却十分沉重,矛头在许光远的胸后刺过去,刺透前胸!
许光远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胸前,铁矛冰冷,闪烁寒光,鲜血还在矛尖上不停的滴落着。
“汉狗,哼,死吧汉狗!”
蒙古人用不纯熟的汉话大声叫骂着,缓缓抽出铁矛。
铁矛沉重一击之后,许光远的前胸和后背之间,赫然多出一个血窟窿,还在不停的沽沽流血。
看到这样的情形,村人仅有的一点抵抗意志全部消失,他们是平民,虽然有不少人善射,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之事,这一点血勇之气和这些草原上的狼群比起来,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尖叫着,漫无目的的乱跑起来。
箭雨仍然在不停的射向奔逃的人们,粉碎了微不足道的抵抗之后,蒙古人杀戮起来,更加随意从容。
在众人身后,有不少蒙古人跳下马来,开始抓捕跑不快的妇孺,女人和孩子他们都要,孩子可以当奴隶,长大后牧马放羊,女人可以放在蒙古包里,任由他们凌虐侮辱。
铁锅,家具,农具,任何物品,他们都往自己的马匹上放,一边放,一边哈哈大笑着,经过和大明超过百年的战争,在厉行的贸易禁止政策下,蒙古人已经迅速蜕化到几百年前的凄惨状态,一个铁锅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强盗,狗强盗…”
张惟功在一个安稳的世道里长大,穿越这几年来也过的太平日子,见到这样血淋淋的杀戮,毫无掩饰的赤裸裸的抢掠,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着。
趴伏在张守达的前胸,他不停地叫骂着,眼中却不停流下泪水,脸上也凉凉的。
张守达的脚步不停,疾速如飞,惟功娘虽是小脚,也是拼命跟上。
等爬过一个山头,进入密林深处时,一家三口,终是松了口气。
“咳,咳…”
惊魂初定,张守达就开始咳嗽起来,月色下,可以看到他在吐血。
张惟功大惊,他看到爹的身后插着一只羽箭,蒙古人的制箭法一眼就看得出来,在爹身后,还有小半截箭头露在身外,似乎是用动物的骨头磨制而成。
但就这根小孩玩具一样的骨箭,却是要了张守达的命。
“惟功,要听娘的话,莫要慌,莫要吵…”
张守达安抚着惊惶的惟功,笑着对惟功娘道:“可惜,没法再照顾你了…”
他吐着血,最后关头,还在安抚着惟功和许素娥,生恐这娘儿俩太过害怕。这个燕山汉子,娶的不是元配,儿子也不是亲生,却是善始善终,最后关头,也死的像个男儿,像个父亲的模样。
夜色之中,星光之下,娘儿俩守着一具渐渐变的冰冷的尸体,没有人愿意说半个字。

天明之后,有脱难的村民陆续出现,在山上遥望村庄时,看到四处起火,冒起的烽烟半天高,见到这样的情形,所有人都破口痛骂起来。
一百多户人家,当场被射死杀死的有二十来人,象惟功爹这样跑出来死掉的只有一人,被抢走的妇孺也有三十来人,几乎家家户户都遭遇苦难,男子们铁青着脸,哀声叹息,妇人们不停的哭叫着,家里有死人的,哭到晕厥的都不在少数。
此番损失对这个小村庄来说当然是十分惨重,村民们不停地怒骂着。
在他们的嘴里,惟功才渐渐明白过来,几十年前插汉部还算老实,那时候是西边的鞑靼闹得厉害,嘉靖和隆庆年间,一直破关直入闯到京城脚下,闹到京师戒严,听说嘉靖爷一怒之下,斩了兵部尚书,谁知道几十年后时势倒转,现在鞑靼老实了,插汉却闹腾起来了。
张惟功历史一般,不过倒也知道当时是权奸严嵩柄国,东南有倭寇,北方有俺答,闹的明王朝不能安生。
但现在是张居正当国,对张居正这个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他是知道的,史书上称张居正柄国时国家富强,边境安然,是大明最后的太平盛世,谁知道这一场惨祸突如其来!
突然有人叫道:“官兵来了,是官兵。”
大队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长矛马槊长枪纹眉刀的刀尖闪烁寒光,战马跳跃着奔驰着,骑兵们都穿着鳞片铁甲或对襟棉甲,头顶瓣儿盔或是长樱盔,威风凛凛奔驰而来。
骑兵的人数大约有三百余人,但横亘在地平线上时,却像是千军万马,给人强大的视觉冲击。
张惟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也是看的呆了。
看到大明官兵赶来,村民们都是热泪盈眶,大家不再躲藏,全部从山谷中走出来。
等村民回到村中时,大明骑兵们也是赶到村中,为首的将军手持马槊,身上披着银鳞铁甲,身后束大红披风,他的亲兵见村民们涌过来,手持皮鞭迎上前去,一边抽一边喝骂道:“混帐,在我们将军马前还敢站着,全部跪下!”
“跪下,跪下!”
如狼似虎的士兵们一起吆喝起来,这一声声吆喝好象巨雷落在人的心上,震的人心肝直颤,所有村民先是茫然,接下来便都是跪在村子中间,垂下头去。
第003章 杀良
“入他娘,还有一具尸身?”
村民跪下之后,那个将军随手一伸,手中马槊槊尖一挑,昨夜被射死的那个蒙古壮汉居然被抛弃了,尸身还留在原处,大约是他的同伴不愿浪费马力拖一具尸体,而是将抢来的财货都带走了。
这厮被留了下来,圆脸膛仰面向天,两眼圆睁,尸身显的格外狰狞。
但张惟功的注意力没有在这尸身上头,而是盯着那个马上将军的槊尖不放。
一具尸首,少说百来斤重,这将军居然轻轻松松用马槊就挑了起来!
这是何等神力!
张惟功只觉脑海中轰然巨响,一扇从未见过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打开,从未想过,人力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砍下首级!”
看了一下,那将军将槊尖一抖,将那尸首抖纸片一般抖落下地,一声吩咐之后,一个明军士兵上前,手挥短刀,刀刃十分锐利,反手之间,一颗首级已经剁了下来。
“呕…”
村民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少人都胸腹间一阵恶心,吐下酸水来。
一身神力的将军在马上只顾沉吟:“入他娘,才一颗首级,老子从关外进来奔驰几百里,这能有什么功劳…”
他能领数百铁骑,最少也是游击将军以上的身份,他的部下,也是精强神勇,遇到昨日那些装备很差的蒙古人,一定能杀的对方屁滚尿流,可惜的是,他们来的稍晚了一些,现在蒙古人已经走了半天,轻骑快马,无论如何是追不上了。
村民们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张惟功却是人小鬼大,隐约听到这个将军的低语,顿时毛发倒竖,偷偷牵着母亲的衣袍袖角,将她往人群外围拽。
“杀光,全部杀光!”
将军的沉吟只在指顾之间,没有犹豫太久,便是直接下令。
他的声音十分冷漠,但也十分决然,听不到任何的迟疑和犹豫之意。
这令人不寒而栗声音令张惟功觉得冰寒彻骨,以前看到的文字突然在眼前变成现实,命令之下,所有的明军开始抽刀,长刀在刀鞘里摩擦的声响渗人之极,没有人犹豫或质疑,每个人都已经如屠夫一般,挑好了下手的目标。
“跑,大家快跑!”惟功跳到半空,用尽最大的力气,嘶声大吼着。
听到他的叫声,将军在马上哈哈大笑,斜眼看向远处的惟功,笑声之中,充满讥嘲之意。
“嚓!”
第一刀挥向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人头飞向半空时,这个惟功叫蔡嫂的中年妇人还没有想通,眼前的一切为什么。
“嚓,嚓嚓…”
这一股精锐明军的砍杀比蒙古人更有效率,更加凶猛,每一刀都是向人的脖项处砍去,每一刀,就是一颗首级,一条人命。
“娘,快跑,快跑!”
惟功此时所幸的是自己娘儿俩在最外头的地方,他用自己的小手死命拉着娘亲,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昨夜避难的山中奔逃而去。
“一个都不许放过!”
仍然是那个叫人冰寒彻骨的声音,惟功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一张此生难以忘记的脸。
豹眼圆脸,络腮胡须从下巴到两鬓都是,鼻梁高高隆起,配上大眼圆脸,好一副虎将相貌。
只有两片嘴唇十分轻薄,杀人的命令,便是从这张嘴里发出。
几个骑兵在这将领身边,听到命令,纵骑而出,向着张惟功母子两人之处追赶过来。
“儿子,你快跑,娘跑不快。”
“不,要走一起走!”
经过昨夜的剧变,惟功娘已经耗尽了精神与体力,此时再也奔跑不动。她想推开儿子的手,叫惟功独自逃生,而儿子却是死命拉着她,死也不肯放手。
娘儿俩在往山里逃着,四周也有不少人奔逃,但这无疑是绝望的路途,昨天夜里是蒙古人不明地理,又毕竟是半夜,所以不少人逃出生天。
这一股明军却是早就将大家隐隐围住,又是大白天,视野极佳,徒步的人想逃出生天就太困难了,但求生欲望下,村民们还是四散而逃,如同一群受惊的野鹿。
眼前这一切似乎是影视剧里的无聊戏码,但惟功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紧握着的这个女人,是自己在这个时代最亲近的人,松了手,他就成了真正的无根浮萍,什么依靠也没有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同时似乎还听到人的沉重呼吸声,那是嗜杀的凶兽在杀人前的激动的喘息,在这样的野兽面前,哀求乞怜毫无用处。
“乖惟功,你不要怪你生父,他有他的苦衷,如有可能…”
最后关头,许素娥到底没有把惟功生父的信息全部说出来,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甩脱儿子的小手,往相反的地方跑过去。
张惟功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眼看着娘亲奔向死亡,叫了一声之后,他反过身来,往着深山的方向跑过去。
跑…跑,一直跑!
似乎只有自己的呼吸,呼吸的太快了,胸膛都似乎快燃烧起来,两只腿也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只是不停向前的工具。
脚很快磨烂了,因为布鞋跑丢了,等他窜进荆棘从中,被针叶拉的全身是血的时候,全身已经木直僵硬了。
良久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全身都在疼痛着。
马蹄声在四周响了很久,他听到追赶的骑兵彼此商量,为了推卸责任,打算回去禀报时说他已经掉落山崖而死。
其实一个山民小孩,便算不死,又能如何?
在这个时候,他才听的真切,这一股明军是辽东镇李成梁总兵官麾下,领兵的将军,姓陶。
在灌木丛中,惟功冷笑起来,他擦了一下眼角,隐约也有血迹。看娘亲的那一眼,用尽了全身力气,眼角迸裂了。
他没有在意眼角迸流出来仍然不停流淌的鲜血,只看着村落的方向,轻声道:“此生,誓杀汝!”
万历二年春的边患只是小患,甚至都不大有资格被记上史册,在几年之后,插汉部大举入侵,规模是成千上万时,这才被兢兢业业的史官们记录上了一笔。
只有在辽东镇上报给兵部的文告上才有这么一笔记录,万历二年五月十七,插汉入寇杨家台,辽东陶游击率部出援,是役斩首五十五级,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