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蔷薇花瓣 作者:淡月小鱼

真真

苏真真有一只淡粉色的小枕头。
粉粉小小的枕头里,填满的既不是棉花也不是蒲絮,而是在她出生那年,苏家花园里开盛的蔷薇花瓣。
那是苏家老太太种的五彩蔷薇。七色玲珑的花朵,在春风里悄悄绽放,美的无声无息,美的让人不禁在春风中对花轻叹…
苏老太太将这些在春风中摇曳生姿的花儿们,毫不怜惜地摘了下来,取瓣去蕊,阴晾风干,为即将在秋天出生的长孙女儿做成了一只蔷薇花的枕头。老太太说,即便是在秋天里出生的孩子,也要让她在春天的花香中慢慢长大。
于是,苏真真枕着这只永远有着蔷薇淡淡芬芳,有着苏老太太温暖疼爱的花枕,在岁月缓缓起伏的波澜里慢慢长大。
*****
苏真真是个好孩子。功课好,人品好,尊老爱幼,人见人爱。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没记性,成天介的丢东西。
星期五的中午,苏真真没去食堂吃饭,因为她把新配的眼镜又弄丢了。
这是她今年丢掉的第五副眼镜,之前那四副,花掉了她所有的零用钱。所以,想再配一副眼镜,她就得把吃饭的钱给省下来。
唉,人生真是残酷啊!没脑子就会丢东西,丢东西就要花钱再买,钱花光了,就得饿肚子。苏真真抱着膝,委屈地坐在大榆树下感慨。
肚子很饿,早上吃的两个包子在第四节课时就被消化光了。揉着有点疼痛的胃,苏真真打开书包,拿出她那只小小的蔷薇花枕。这是她的习惯,只要书包里还有一点缝隙,就要将那只小枕头塞进去。不管是在教室里,还是在学校的草地上,她随时都可以搂着她的小枕头发呆,看云,观雨,听风。
她在草地上垫了十六开纸大小的练习本,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枕头放在练习本上。
睡觉吧,睡着了也许肚子就不饿了。她枕在淡粉色的小枕头上,侧着身子,在树阴下蜷成小小一团,眨着没有丝毫困意的大眼睛,看每一朵从树冠上空飘过的白云。
这一朵云像小兔,那一朵像叮当猫,啊!停在前面那株老银杏树上的云,好像太太养的五彩蔷薇呢!有风吹过,蔷薇云儿慢慢绽放,很慢很慢,慢的你几乎感觉不到她在改变。但就在你一眨眼的时间里,蔷薇已经不见了。
我的花儿被风吹走了…苏真真有些伤心地闭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中忽然想起,今天自己是值日生啊!上午的黑板还没擦,教室里养的植物也没浇水!糟糕了!下午有历史课,是她喜欢的陈老师的课呵!怎么可以让老师一进教室就对着脏乎乎的黑板呢?苏真真一骨碌从草地上站起来,连屁股上的草都没来的及拍,拎起书包就往教室奔去。
仔细擦净了黑板,又用大水壶给植物们浇好了水,苏真真坐在一大丛石楠边的台阶上,长长舒了口气。
从小,她就是个很会丢东西的人。幼儿园时的小水壶,小手帕,不起眼的小东西丢了也没什么,毕竟是小朋友嘛,大人也不会太过苛责她。等上了小学,丢毛衣,丢帽子,丢手套,丢书包…学校广播里播的失物招领,百分之八十的东西都是她苏真真丢的!
五年级的某一天,二叔家的堂妹苏晨晨一路哭着冲进她的教室,头发乱成一团,脸上全是粉笔灰。她又奇怪又心疼,一边给苏晨晨擦脸,一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晨晨一直不说话,只是咬着牙哭。
后来,她牵着晨晨的手送她回教室,才从晨晨同学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苏晨晨班上的一位男同学在学校操场上捡到一件毛线衣,他把这毛衣带回教室来当抹布擦黑板。苏晨晨一看见那毛衣,立刻就认出是自己姐姐苏真真的。于是,她要求那个男生把毛衣还给她。岂料,那个男生非但不肯将毛衣还给她,还嘲笑道:“你姐姐是没头脑!整天丢东西!全校人都知道!”
虽然苏晨晨也常在家里笑话苏真真,但真到了外面,有人敢拿她姐姐当笑话说,她绝对不允许!
于是,苏晨晨很勇猛地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
看着妹妹脏兮兮的小脸,苏真真心里一阵刺痛。她抱着苏晨晨,站在三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前,哭的稀里哗啦。苏晨晨原本已经勉强止住了哭,看见姐姐这样伤心流泪,她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就这样,姐妹俩抱在一团,坐在教室门槛上哭的伤心欲绝。最后,那个捡到毛衣的男生也实在不忍心再看她俩哭的那么凄惨,抖了抖毛衣上的粉笔灰,将毛衣塞进苏晨晨怀里。
苏晨晨用泪水迷濛的大眼睛瞪着那个男生,手里死死捏着早已分不清颜色的毛衣,牵起姐姐的手说:“姐姐,咱们回家!”
苏真真点点头,跟着妹妹哭哭啼啼地回家去。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她曾在小学毕业时发誓,上了初中以后,一定要改掉丢东西的坏毛病。当时真的是跺脚赌咒,下狠心,结果呢?进了初中,她还是没一点长进。已经初三的她,不断地丢手表,丢眼镜,丢自行车…比起小学时,她丢的东西越来越昂贵了,这大概是她唯一让人啼笑皆非的进步。
揪下一片石楠淡绿色的长圆叶瓣,苏真真灰心丧气地低下头。肩上垂着一团细小粉白的石楠花,微风吹过时,有细细绒绒的花粉迷进她的眼睛。
好可爱的花啊,苏真真揉了揉眼睛,细细端详那簇白色的花团。
看着看着,她猛地从石阶上站起身,双手捧住脑袋,片刻后发出一声惨叫。
她的花枕!那个在她出生时太太亲手为她做的小花枕!她竟然把它丢在了大榆树下!
苏真真一路狂奔向中午休憩而北操场,尽管她不擅长跑步,尽管她因为中午没吃饭而头晕目眩,她还是一口气不停歇地跑到了大榆树下。
空空如也。
像是不肯相信小枕头真的不在了一般,苏真真蹲下身,睁大眼睛用力看着地面。
大榆树下碧绿的草地上,只有几只小蚂蚁伸着触角在忙忙碌碌。
眼泪立刻就涌上了眼眶。苏真真抱着头,咬着唇,靠在大榆树褐色的树干上流眼泪。
哭着哭着,她发现,她的眼泪在一片草叶上聚成了一大颗晶莹的水珠,一只小蚂蚁扭着细细的腰,绝望地在水珠中挣扎。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蚂蚁!我不是故意的!”苏真真手忙脚乱地将泪珠打散,让小蚂蚁重又回到泥地上。
也不敢再哭,却仍是伤心,便呆呆坐在榆树下,望晴空中的片片白云。
春天的风,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掠过树梢,擦过面颊,柔柔地吹拂而过。
真是好闻的味道,让人忘记了所有的忧愁。
又有风轻轻拂过,这次的风,竟带了蔷薇淡淡的香气。
苏真真先还只是闭上眼睛用力地闻着,忽然,她醒悟过来,这熟悉的蔷薇香,不正是她那只小枕头所特有的香味吗?新鲜蔷薇的香气,应该比这更浓烈才对!
像是落入谷底却又发现崖壁上还悬着救命绳索的人一般,苏真真的精神一下子就振作起来。
大榆树的背后忽然发出衣物蹭过青草时悉悉索索的声响。
难道树后面还有人?
苏真真疑惑了,是这个人拿了我的蔷薇花枕吗?她扭过脖子,探出半个身体,悄悄向榆树后看去。
小小的花枕下依然垫着那本十六开大小的练习本,只是花枕上,枕着一颗陌生的脑袋。
苏真真皱眉打量着这个枕在她蔷薇花枕上的男孩子。
斜飞入鬓的长眉,不算太黑,却依然让人觉得很英挺。鼻梁很直很高,从侧面看起来很薄的鼻翼,随着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只能看到鼻子,他的下巴和嘴唇长什么样子呢?苏真真很好奇。她干脆走到榆树的另一面,蹲在那个枕在她蔷薇枕头上的陌生男孩子身边细细观察起来。
下巴的线条真是漂亮啊!这样的弧度…她伸手在空中勾勒那完美的线条,如果让她画到画本上,一定比那石膏模特好很多。
还有嘴唇,薄唇却这么有型的,确实少见。是不是该请他做自己的模特儿呢?苏真真歪着脑袋想。
她还在那里犹豫不决地想,那薄唇的主人却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各自发出了不同音调的喊声。
“你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蹲在我旁边?”男孩子有点恼怒地看着她。
“我…我…”苏真真撅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喂!你踩到我的衣服了!还不往边上蹲点儿!”男孩子坐起身,用力拽被苏真真踩在脚下的衣角。
“对…对不起!!”苏真真慌乱地往边上挪动,一个重心不稳,却栽倒在男孩子的怀里。
“喂!我说你!成心占我便宜吧?”男孩子虽然伸手揽住了她,嘴巴里却恶狠狠地说着嘲讽的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真真急忙推开男孩子向后缩去,但她本身就已去平衡,这样的挣扎只是让两人同时仰面跌向草地。
男孩子枕在蔷薇花枕上,苏真真枕在他线条完美的下巴上。
“唔…”男孩子拧着眉,发出痛苦的呻吟。
“对…对不起呵…”苏真真伸手撑着草地,用力坐起身,望着男孩子那明显被磕出红印子的下巴,手足无措。
男孩子躺在草地上,伸手摸着下巴,瞪着眼睛冲她吼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瘟神?存心给我找麻烦来的是吧?”
“我…我不是瘟神…”苏真真也有些生气了,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大声对女生吼叫?太不礼貌了!
“那你是偷窥狂?”
“我…我也不是偷窥狂!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啊?”
苏真真抿着嘴,指了指他脑袋下面的小枕头说:“我只是来找我的枕头啊!”
“枕头?”男孩子摸了摸脑袋下柔软芬芳的粉色小袋子,“这还真是个枕头啊?我先还奇怪呢…”
“那么,能请你把小枕头还给我吗?”
男孩子倚着大榆树坐起身,将粉色的小枕头拿在手里搓弄,“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苏真真讨厌他说话的语气,不想告诉他,“请把枕头还给我!”
男孩子扬了扬眉,忽然坏坏一笑道:“你不肯告诉我是不是?那我可要把枕头拆开来看了?”一边说,一边就作势要扯开枕头的边缘。
“啊!不要!不要!”
苏真真吓的扑上去要抢枕头,男孩子身子一偏,真真撞在了大榆树身上。
“还不快点告诉我?不然我可真拆了!”
好邪恶的人,苏真真肩膀撞的很疼,她揉着肩,气乎乎地说:“蔷薇,里面装的是五色蔷薇的花瓣!”
“哦,我说怎么那么香呢…”男孩子把脸埋进小枕头里用力地闻着。
“那是我的枕头!你别!!”苏真真气的都快哭出来了,小枕头向来是她专用的,就算是爸爸妈妈她也不肯借给他们用,现在这个坏脾气的男生,不但枕了她的小枕头,还把脸凑的那么近去闻!讨厌!
“真好闻…”男孩子眯着眼睛抬起头,“好吧,虽然颜色很奇怪,但香味的确非常美妙!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带回家去用用好了。”男孩子像是在对苏真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我的枕头啊!你不能带走!”苏真真真的要哭了,这男生难道没听懂她的话吗?怎么可以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
“你的?”男孩子理了理衣领,笑道:“凭什么说这枕头是你的?你叫它,它能答应你,还是你走了它会跟着一起走?”
“不…不能…”苏真真憋红了脸,恨不能一拳把这男生打倒然后抢了枕头就跑,“可…可它本来就是我的!”
“你得拿出证据来!”男孩子笑咪咪地看着她,真是有趣的女生呢,看她那样子,都快气晕过去了吧!
“枕…枕头上有我的名字!”苏真真忽然想到这个关键的证据。
“哦?在哪里?”男孩子好奇地翻弄着枕头寻找。
“就在枕头角上,那里!”苏真真伸手指了指右枕角上用五彩丝线绣着的“真真”两个字说。
“真——真——”男孩子举着枕头大声念道。
“嗯,这就是我的名字。”苏真真连连点头答应着。
“难道——”男孩子转过头,漆黑的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说:“你就是初三四班那个丢东西大王——苏真真?”
“对!就是我!”苏真真第一次这么积极地响应‘丢东西大王’这个称号。
男孩子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并且越笑越厉害,最后竟然抱着肚子用极夸张的姿势,笑的在地上打滚。
苏真真气恼地用手揪着脚边的小草,“喂,你别笑了,快把枕头还给我!”
男孩子滚在草地上,把小枕头抱在怀里,狭促地望着她笑,“喂,把枕头送给我吧!我挺喜欢你这个枕头的。”
“不行!”苏真真立刻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
“为什么?要不是我捡到,这枕头早就不知道被清洁员扔进垃圾箱里几回了!你就当丢掉算了,给我吧!反正你不是常常丢东西吗?”男孩子开始耍赖。
“不行!不行!不行啦!”苏真真急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这是太太给我做的小枕头!我一出生时就天天陪着我了!就算它被清洁员扔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回来的!”
男孩子见她眼中渐渐漫上了水痕,慢慢敛起脸上无赖的笑容。
“诺,还给你!”他将小枕头塞进苏真真怀中。
苏真真竭力抑制着眼中泫而欲泣的泪水,抱着小枕头坐在树下不说话。
男孩子坐在她身边,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说:“喂,要上课了!”
苏真真身子微微一颤,抱着枕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喂!等一下!”男孩子举着那原本垫在小枕头下的练习本对她的背影喊道。
听见他的喊声,苏真真跑的更快了。
如果可以,这一辈子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邪恶的男孩子!
“唉,这个没记性的家伙!”男孩子握着练习本轻叹。
练习本淡绿色的封面上写着:作文练习 初三四班 苏真真。本子的右上角画了一朵微微绽放的蔷薇花。

瓢虫

“老师…”苏真真蹭到语文老师办公桌前垂着头小小声地喊了一声。
“唔,苏真真,有什么事吗?”老师正在看教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老师…我的作文练习本不见了…”苏真真用手指来回磨着办公桌光滑的桌角。
语文老师沉吟片刻,说:“真真,你这句话有问题。”
“啊?”苏真真疑惑地抬起头向老师看去。
“应该是你把作文练习本弄丢了,而不是作文练习本不见了。”语文老师很平和地推了推眼镜说。
“喔…”苏真真的脸立刻从额头红到耳根,她更加小小声地说:“那老师,我能直接用一本新的练习本吗?”
“可以。”语文老师放下教案,微笑地望着她说:“你可以用一本新的练习本,不过,要把前面那七篇作文全部补回来,重新给我批改,懂了吗?”
“啊——补七篇作文?”苏真真倒吸了口凉气,肩膀受打击般无力地下垂着。
“或者,你把丢掉的练习本找回来,这样就不用补了。”
“老师——”
“真真——你是语文课代表,所以,对你,我的要求会更加严格。而你,也更要加倍严格要求自己,懂了吗?”
“懂了…”苏真真垂头丧气地离开教师办公室。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要做语文课代表了!苏真真扭着手指在心里嘀咕。怎么办呢?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把作文练习本给找回来,另一条就是一口气补写上七篇作文。不管是哪一条路,都非常艰难…
好吧,还是先想办法找找看,也许,万一,碰巧,能让她找到呢!苏真真打起精神开始回想最后一次看见作文练习本是在什么时候。
对了!那时用练习本垫枕头来着!后来光想着把枕头拿回来,就把练习本给忘了!她拍着脑袋在原地跺脚。这个烂到极致的记性啊!想起这样,忘了那样!当时,大榆树下的那个男孩子曾在身后喊过她,难道就是为了练习本?
苏真真后悔莫及,真不该一时怄气就跑开的,现在要到哪里去找那个坏家伙呢?她烦恼的揉着眼睛。新配的便宜眼镜,戴着一点儿也不舒服。
正走到楼梯拐角处,光顾着揉眼睛的她,冷不丁与人撞了个满怀。
“啊——好疼!”苏真真捂着额头叫道。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看也不看就往前冲!”恼怒地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苏真真顾不得额上的疼痛,仰起头向那个人看去。
“啊——”
“啊——”
两人同时惊叫着张大了嘴,同时睁大眼睛瞪着彼此。
“又是你!”男孩子用手背擦了擦发红的下巴,皱着眉头说。
苏真真在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心里竟涌起了深深的感动!老天爷,你终于睁开眼愿意眷顾我一下了!我刚刚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找这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了我眼面前,真是万分感谢!
“你…你好!”苏真真鼓起勇气,用很温软的声音和男孩子打招呼。
“…我一点儿都不好,”男孩子冷着脸,转过身准备离开,“每次碰到你这个家伙我的下巴就要遭殃!”
“喂!喂!你别走,我有事问你啊!”苏真真也转过身,跟在男孩子身后。
“什么事?”男孩子只顾往前走,看也不看她一眼。
“请问,那天在大榆树下,是不是你捡到了我的作文本?”男孩子走路的速度很快,苏真真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作文本?”他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望着身后显然很焦急的苏真真说:“你说的是什么样子的作文本呢?”
苏真真眼睛蓦地一亮,急切地描述道:“是淡绿色的作文练习本,封面上有我的名字!”
“还有什么特点吗?”
“嗯,”苏真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右上角有一朵蔷薇花,是我画的!”
“第一篇作文写的是什么?”
“最难忘的事!”
“第二篇呢?”
“死有重于泰山!”
“第三篇?”



“最后一篇是什么?”
“试论重点与细节的统一性!”
苏真真一口气答完所有问题,而后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期盼地说:“你一定捡到我的作文本了,对吧?”
“哦…”男孩子摸了摸鼻子,认真地想了想,忽然邪邪一笑,说:“对不起,我没看见过你的作文本。”
“啊——”苏真真犹如遭了雷击的花朵,刹时间凋零飞散的不成样子。
“怎么可能…”她悲惨地摇着头,“你怎么可能会没看见,那时明明我丢在那里的!”
男孩子耸耸肩,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走了一段,他猛地转身,苏真真撞在了他身上。
“你怎么还跟着我?”男孩子又扬起了漂亮的长眉。
苏真真撅着嘴,小声说:“把作文本还给我…”
“都说我没看见了!”男孩子转着乌黑的眼珠子说,而后继续向前走。
“不可能…一定在你那里…”苏真真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
“随你的便,你非要跟着,我也管不了。反正我不知道你的作文本在哪里。”男孩子仰着头说,嘴角分明挂着狡猾的微笑。
苏真真看见那笑容,更加笃定作文本在他那里。
出了校门,男孩子往一家小吃店走去,苏真真紧随其后。
“老板,一份三鲜炒面,多搁点香肠!”
“好咧!三鲜炒面一份,多香肠——”老板拖着长长的尾音对后堂的大厨叫道。
在三鲜炒面上来之前,苏真真和男孩子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然后,苏真真刚想再开口求他把作文本还给自己时,肚子忽然发出一声让人脸红的声响。
男孩子故意睨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是我肚子响的吗?我还没饿到那个地步吧…”
“不…”苏真真红着脸说:“刚刚…刚刚是我…”
“哧——”男孩子摸着鼻子笑出声来,“你还真是诚实啊!”
“我…我…”苏真真低头搓着衣角,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老板,再来一份三鲜炒面!”男孩子伸头对坐在小吃店门边的老板叫道。
“好咧!加一份三鲜炒面!”老板又对着后堂大吼了一声。
“谢谢!”苏真真极小声地说,男孩子正忙着喝茶,没听见。
不一会儿,两个人的三鲜炒面都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