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主》作者:当木当泽
天下万物,皆有魂灵。可以通达魂灵并将其驾驭之人,称之为驭灵。而驭灵之术达至巅峰者,称之为驭灵主!
她叫白夜黄泉,白天的黑夜,永远的黄泉!她的记忆里,一直追随着她的,唯有这个名字!她是死不了的血肉钢铁,她是不流泪的空躯......
他叫墨虚星言,墨色的虚空里,星的呢语!他少年得志,风花雪月,意满无边!他是陛下的信臣,他是陛下的知己,他是墨虚家,唯一的继承......
他叫碧丹倾绝,连绵无休的狂血,密密无止的流淌!他的过去,是不能碰触的禁地.......
漆黑阴暗的过去,挣扎纠缠的内心,却依旧红尘跌撞,只为那黑暗之中的光芒。这并非一个心死的故事,而是心生的过程。
不放弃心中的希望,追求至强的力量,看驭者的百态人生,如何一飞成翔!

第一卷
—第一章 - 追随记忆的名字,白夜黄泉—

有云:天下万物,俱有魂灵。可与其意通达,驾驭其力者,称之为驭灵。驭灵至强至尊者,为驭灵主!
驭灵分三技,驭自然之灵,金木水火土,雷电风云,可与其通语驾力,呼风唤雨,改写春秋。至高者,可召唤五素之主,上天星君!驭生灵,则除人之外,地生之万物,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无不可驭,百鸟朝凤,春花秋绽,无所不能。至高者,可召珍禽异兽,精怪妖魔!驭死灵,乃为驭亡者魂灵,无论人或者兽,可通阴阳,可知幽冥,至高者,可召地府阴鬼!驭死灵,扰亡者清静,因此而为禁术。
于缀锦王朝之中,驭灵大者,首推三府。京城白夜,云州碧丹,绛州墨虚。白夜涤,通驭自然之灵,乃为数代先王宠臣。为朝调风雨,观星象,驱吉避凶,招福纳宝!被先王封为通天驭灵大主!白夜一家,皇恩日隆,于皇城西街设为白夜大街,皆为白夜府邸。往来皆为权臣强将,至于慕名而来者,更是不可胜数!白夜家广收门徒,弟子逾千,馆驿成百。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触目皆是繁华,满眼无限荣光!
传说白夜涤,命至三百余岁,扶佐缀锦四朝。但至其子代不续,法不及初,恩宠日衰。于缀锦第七朝时,其孙因习禁法,为国不容。触怒圣颜,朱笔一挥,祸连亲族。南柯一梦,至此方醒!
街头坊间,街是茶余饭后。各自唏嘘,说什么法术可通天,无所不能。还不是白刀一闪,小命不保。说来说去,不过是伴君如伴虎。天危难犯啊!繁华不过如一梦,镜花水月而已!真是神可通天,哪能轻易斩杀,看来不过不及信的传言罢了!
缀锦昌隆七年秋平县继乡
“打,打,打死她!”乡集狭窄的小路上黄土横飞,鸡鸣鸭喊,好不热闹!五六个十岁左右的毛头嘶叫着,围着一个人挥拳抖腿,喊声震天!一旁的大人不是侧身而避,就是目不斜视的各走各路,看来这样的场景,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边上的小贩,一边护着自己的摊子,一边斜着眼嘀咕着:“这张大姑,怎么又把这烂孩子弄出来了!讨嫌的很哟!”
被打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一身破衣已经被扯得衣不蔽体,露出瘦骨磷峋的身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有新有旧,盘错着。她犹自蜷得象是个大虾,任由他们在身上胡打乱踢,却只顾着怀里抱着的菜蓝子!她的脸上已经被血跟泥混得辨不清眉目,弓在地上,像个无生命的泥人!
“嘭!”不知是谁丢了块石头,不偏不倚直摔在她的头上,一下子血便汩汩而出,流淌了一地!沾染着血迹的石块滴溜着转动在路边,半大孩子们一看血淌了出来,轰的一下作鸟兽散,有的临走前不甘休的往她身上啐了一口,骂着:“看你还来,再来还打哟!”
她慢慢的蹒跚而起,怀里所抱的篮子早就被压得扁扁,藤条尖突出来,刺得她小腹一团的血渍。她伸手抺了一把脸,慢慢的向路南走去!身边的人无不避之唯恐不及,有如她是痨病鬼一般。街头的窃语随着风飘进她的耳膜,一点一滴的:“张大姑从哪捡这么个死孩子,让人日子都过不舒坦!”
“可不是!叫什么不好,叫黄泉!我呸呸呸啊!无常鬼托生的贱种~!”
“听说是京里抄家的,拉出来卖的。原来的主给轰出来,张大姑逛京城捡的呢!原本以为赚个不要钱的苦力,现在赔大喽!”
“哪听的,是不是真的?”
“都传呢!谁知道真假?不过看她怪的很,头上烂个洞都死不了,都说有阴鬼附身呢!”
“哎呀,死老三,再胡说八道撕你的嘴哟!!听了都麻麻的,晚上睡不着觉呢!”
她如同没听到一般蹒跚踉跄着。形峭骨立的身形风一吹便要倒般,偏是一直歪歪斜斜的走着。道路的尽头,通往县城官道的路边,有一座小小的茶寮。简单的一个小院,门口斜竖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桩,顶上悬着一面绣着‘茶’字的布幡,懒懒的歪坠在那里!门口几张破桌椅,摆放在凹凸不平的坡道上,几只老母鸡悠闲的在四周逛着,不时用爪刨着地,找寻着草籽。一条白狗半睁半闭着眼,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偶而微微耸动的软沓沓的耳朵!
“哎,你听我说,怎么也得加点!您就给两吊,还不够我养她的饭钱呢!”靠着寮室的门侧的桌边坐着一个半老的妇人,精瘦的,长圆脸,脸上的褶子深一道浅一道的堆积着,如同捏坏了的包子皮。枯焦的黄黑是她脸上的主色调,鼻梁歪拱着,高却不挺,两片薄唇泛着乌,此时正上下翻飞着。眼细小的眯着,带着一丝谗媚的笑:“我说,孙妈妈,小姑娘长的眉清目秀啊,调教一下,不出个三五年,还不给你大把的赚银子?就两吊,也太少啦!”
“我说张大姑!”谗媚笑容的对象是对面的妇人,已经岁数不小,却是脂粉涂了满脸,梳着俏高的云鬓,耳畔坠的大珠子晃来荡去,迷花了人了眼。吊着三角眼,满眼的不屑,画的长而弯的眉此时倒八字的歪着,腥红的唇此时快撇到耳根子后头了。一身大红衫,手上抖着一个丝绢,不时的为自己掠着点风:“这乡里哪个不知道?这孩子有邪灵上身呢,血流了半盆都死不了!还有哪,瞧瞧那身子骨,一身的烂疤癞,谁看了不恶心?我买了去也是当个洗茅房的,谁还敢指着她给我赚银子?要不是跟大姑你熟络,看你可怜,发了慈悲心,哪个要她啊!”
“哎哟,谁不知你孙妈妈菩萨心啊!”张大姑一脸真诚,就差跪在地上给她啃脚面了:“我不也是嘛,看她可怜,没爹没娘的,流落街头,我不就慈悲了嘛!这些年,这茶饭钱都不止两吊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越走越近的小孩,依旧口沬横飞的讨价还价。
“最多两吊,你再想想吧!”孙妈妈站起身,显然不想跟她在这里再废口舌,这天气,热得燥死人。坐在这里,茶混得咽不下去!她啐掉嘴里的碎沬子,瞥一眼走近的孱弱身躯,扭着上了缓坡,直向乡集而去!
“孙妈妈,孙妈妈!”老妇不甘心的追了几步,随即一个巴掌便招呼到刚走近的小孩的脸上!
“这个小王八!”她嘴里骂着,刚才一个巴掌沾了不少的血跟泥,让她开始后悔用手打了!她抬腿便是一脚过去,直将摇摇欲坠的她踢倒在地:“让你买个菜,你连篮子都给我摔了!有你在,我的茶馆早晚关门大吉!我真是瞎了眼啊,捡你这么个死东西回来!卖都卖不出去的破货!”她一边骂着,一边咧着嘴就哭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曲般:“我真是造孽啊,好人没好报啊!养条狗都比养你好啊!”她嚎啕着,脚下却不甘休的没头没脸的踩着,似乎她是一团烂泥一般!
乡道的大路上,一辆马车缓步而来。清脆的马蹄声得得响着,一下子让老妇住了手,她几步跑到缓坡边,迎着马车招呼着:“客官,客官!来这喝碗茶再走吧。这里离县还百多里呢,人困马乏的,歇歇再上路吧!上好的龙井,上好的茉莉,上好的碧萝春啊!”她爽利的招呼着,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来!多好的马车啊,车上悬着的铃当都是镀着闪亮的金,长长的穗子是上好的丝络打的,华丽的车帘,绣着精美的花朵。就连,就连驾车的车夫,都穿得这么体面。这生意,哪能轻易放过!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素锦的长衣,脚上是漆黑的长靴。一头浓黑的长发绾在头顶,一丝不落的清爽,削尖的下巴,凌利的眼眸,手上绕着长鞭。倪着她,不,是倪着她身后,瘫倒在地上的小孩。她还在抽搐着,地上是一摊血,一条白狗在她身边,帮她舔着脸上的泥。
“你在杀人么?”两抺电光向着她直射过来,顶得她连退了两步。她搓着手,拼命的想搓掉手上的血渍,讪笑着喃喃的:“自家孩子,打几下,也没什么吧!那孩子耐打的很,死不了!”
她冲着桌子伸着手:“客官,喝,喝个茶吧!”
“卖吗?”他冲着地上那摊烂泥扬了扬下巴:“刚听乡集上说,名字不吉利,叫黄泉是吧!”
她眼中的光一下子澈亮起来,还有自己上门的主?这些天,她大户都跑遍了,最多的也就是揽春阁出的两吊!看这衣着不凡的,怎么着也能阔气点吧!给个一两八钱的,还不跟玩一样??
“孩子是你捡的吧?也没正契,卖是不卖?”男人不耐烦的开口。
“卖,卖!您,您看给个多少合适?”她的眼此时亮得跟天上北斗星一样,锃锃的,喉间上下涌动着,口水吞了又来,吞了又来!
“揽春阁的孙妈不是给两吊吗?我给三吊!”男人盯着她,满意的看着她垮下一张老脸。
“三,三吊啊!”张大姑吞着口水,想还价,张了张口,对着他眼中的两把飞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不卖算了!孩子多的是,不一定非买这个!”男人将手中的鞭子松脱开来,随意的一抖,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催马便要前行!
“卖,卖,三吊就三吊!”张大姑跟蚀了老本一样痛心疾首,一边向后走着一边念叨着:“我养她都不止三吊呢!三年啊,足足三年呢!”她拖死狗一样的将地上的小孩直提起来,一边向这边走着,一边还说着:“大官人器宇宣昂,我也是慈悲啊,跟着我,总不及跟着大官人呢!要不是为了她好啊….”
“哼!”听者对她一番表白全无兴致,这个粗鄙的村妇,一边能把她打的死去活来,一边还能拎着血淋淋的她说是为她好,真是厉害啊!
男人将她直丢掉辕板上,看着她满头满脸的血皱了皱眉头。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三吊大钱,直丢到老妇的手里去:“你也没正契,我就省了签了,银货两讫了!”
说着,他一抖缰绳,车子就渐行渐远了!
“哎,哎,大官人不喝了茶再走啊!好茶呢!”她怀揣着三吊大钱,一脸的眉开眼笑。身后的白狗不甘休的追了几步,咆哮着,似乎不满意她就此离去!
她半睁着眼,倾听着狗叫声,微微的抽动了下嘴角。却是半点声音也没出!车帘微掀起一道细缝,一个略低哑的男人声音传出来:“劲,让她进来!”
“老爷,她脏的很,全身都是血呢!”被称作劲的男子谦恭的说着:“不如到县里洗洗再说吧?!”
“没事,让她进来!”低哑的声音说着。
“是的,老爷!”说着,他手一送,便将她推了进去!
车里真宽敞,还铺的织锦的厚毯,两个软榻相对而放,一个小几堆在窗边。比起外面的燥热来说,这里凉爽的紧,因为几上有一个大托盘,竟是有一个很大的冰块。只融了少许,透着凉意!她看到一对靴子,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靴子,干净的青灰色,一丝尘都没沾上一般的。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一针一线都细细密密的缝着。有袍襟坠下来,同样的色调,顺滑的垂坠着,一定是非常名贵的布料。她的眼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这双脚和垂下的袍襟,血还在流,染上了地上的织毯,好大的一块红渍!
“你叫白夜黄泉?”低哑的声音近了,然后一只削瘦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脏下巴。再然后,她就看到一张脸,一个半老的男子,头发已经略是花白,绾着整齐的髻,束着冠。他略瘦,脸上都是皱纹,却因保养得益而泛出光泽。他的眼微微的眯看着她,尖挺的鼻和棱角分明的轮廓召示着他年轻时的俊秀,唇抿着。丝毫不在意她的血泥弄脏了他的手指。
“是。”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开口,声音略嘶,却宁静。光听她的声音,像是刚起床有些破嗓,绝不是被殴打成这样之后所发出的。
“白夜涤是你的什么人?”他问着,眼神犀利。
“不知道。”她清晰的答着,声音中没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童稚,眼中也没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仔细看,她的眼是黑白分明的,瞳很大,眼白很少,凝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墨墨的静,有如黑夜!却是空泛,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白夜洛希呢?白夜若素?白夜至?”他一连说出好几个名字,得到的都是三个字,不知道!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丢开她的下巴,重新坐回去:“那你怎么记得你的名字?”
“只是记得。”她轻声说着。
“怎么打都不会死吗?”他忽然问:“创口这么大,这么流血,都不会死吗?”
“是!”她清楚的回答,是啊,不会死。怎么都不会死,所以她还留在这世上!她的记忆,只有这个名字,除此以外,都是漫骂,全是殴打!她不会死,血流到荒都不死。她也不会哭,疼痛到极致也不会,她的眼冲撞,却没有泪,她的血横飞,也不流泪!她挣扎过,反抗过,但没用,越是挣扎,越是反抗,更是激起更强的碰撞。最后倒下的那个,一直是她!她的颈上绕着绳,像一条狗一样让人拉在街上卖,一长串的人,有谁,已经记不清了。她被买走的时候,便是被天天的打,她忍受不了,反抗了,跑了出来。她现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天天打还有饭吃,跑出来,一样是天天打,却没饭吃!她饿急了,想着该饿死了吧,却还是不死。她学着人家在城角蹲着要饭,还是被打,被乞丐打,因为那是他们的地盘!她想到死,撞墙,投河,却死不了。她终是明白,她死不了,她老是活着,活着就得吃饭,虽然饿不死,但饥饿的滋味更胜过挨打。要吃饭,就得挨打!
“为什么甘心挨打都不还手?我在集上看你,被小孩打,动都不动!只护个破篮子!”他低低的说。
“篮子没了,没饭吃!”她短促的说着。
“呵~~~!”他忽然轻笑起来,忽然又弯下腰看着她:“我给你饭吃,你能不能当一条忠诚的狗?”
她抬起眼看着他,迎着他的目光,狗?狗都比她强,张大姑家的小白,每天都有饭吃。只是偶而才会被打,小白!想起来,只有小白对她好,小白肯把饭分给她。小白愿意舔她,小白让她摸,小白会给她取暖。当一条狗,很好!
“我愿意!”她清楚的说着,眼中依旧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呵呵呵,好好!”他越加大笑起来,笑意里透得志得意满:“你不会死,你把血给我的鸟吃,我给你饭吃,好不好?”
“好!”她不假思索的应着。
“哈哈,乖,乖!”他摸着她的头发,像摸着一条狗:“你以后就叫小白吧!”
小白?她愿意,愿意叫这名字,这让她觉得,她快要接近小白的生活了!
第一卷
—第二章 - 归家的贵公子,墨虚星言—
缀锦朝长庆四年春绛州绛云城东爵府
“少爷回来拉!少爷回来拉!”报信的小厮扯着脖子喊着,一脑门子的汗也顾不得擦。三门之内顿时一片呼报声:“少爷回来拉,少爷回来拉!”
正对着外院的正堂里,一个中年美妇扶着丫环的手正立着等着。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急急的下了台阶,正看到一个丫头碎着步过来报:“老爷,夫人,少爷的车已经到了锦江道外了!约摸着一刻遍可到达!”
“好,好!”美妇人一听,眼中的泪得儿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眼皱着,嘴角却笑意满满,又悲又喜的写了满脸。她忙慌的甩开丫环搀扶的走,嫌她太慢。急急的向外赶着。
“轻晚,急个什么!”身后的男子走了来,拉住她的手肘:“他是儿子,在家里,自然家礼大!难不成还让我们迎他去?”他声音略是低哑,头发半是花白。却是整齐的绾着,头上束着冠。一身淡紫色的家常锦袍,显得他身姿坚挺,轮廓尖削,眼中不怒自危,眉峰不动,与那妇人的激动神色截然不同!
“我不管什么国礼家礼!”美妇人涰泣着:“七年了!当年言儿到宫里当太子伴读,自己个跑了,我都没赶上他….这么些年,一面儿都没见着!我想他啊我!”
“你那时不是身体不好吗?再说了,现在不很好,儿子的官都坐到老子头上了!还没给你长脸?”他略是皱着眉说着。
“老爷,伴君如伴虎!我更是日日操心,时时牵挂。如今儿子封府回来了,我,我得接他去!”说着,她扭开他的手,便向外去:“七年了,你一次都不肯带我入京!走的时候还那么小…”说着说着,便又是泪满了衣襟。她脚下不停,掠动着纱袖都是随风而舞,他一见拦不住她,便示意身边的丫头们跟上。自己则一旋身回了正堂。七年了!光阴荏冉,七年一晃而逝,他走时还只是十三岁的半小子,却已经倔犟如斯,头也不回的就出这门口。这一去,就是七年!这七年来,他们再没见过。因这七年,无论先皇,新帝,一次也没召见过他!而那小子,也一次没来探看过!只是捷报频传,从十六岁开始。自昌隆十年,先皇驾崩,太子登极,改元长庆,便开始封京官,接后四年,每年递升,如今,已经官居父亲之上!在家里,他是爹,在外面,他还要下轿行礼让道!!唉,老拉!不服老都不行啊!他微微的摇着头,坐在高椅上,看着满院花开,斜风细柳,叹息!
“老爷,老爷!瞧瞧,瞧瞧咱们的言儿,如今,长的比老爷都高了!”轻晚携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身后簇拥着大团的人,脚步纷杂,一时将这大院填了个满当当!
他略是怔,有些恍惚,指尖不由的微颤!是啊,比他都高了,甚至高过他娘一个头去。一身水蓝的轻衫,笼出一团氲氤的蓝光来。不一样了,完全是个大人了,轮廓来自于他的分明,眉眼继承了他娘亲的清晰,身形如此的挺拔,像昂扬的树,眉目如画,笑意轻暖。让他,不由的有些哽咽了起来!
“儿子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多年可安好?”墨虚星言向着堂上的父亲跪行大礼,恭敬的向着他说着。
没来由的,这番话,却激起他心头的一股火气来。多年?他也知道是多年啊!我们不去看你,你个当儿子的就不知道回来瞧瞧老子吗?俗话说的好,父子哪有隔夜仇,但是,这何止隔夜,一隔就是七年!先皇也罢了,新帝登位以来,也不曾召见过他。定是这个做儿子的,从未为自己的爹说过半句美言!亏的他还一路高官厚爵,无限春风!
想到这里,初见时的动情隐没了去。倒是添了三分气!他一把挽起星言的手臂,稳稳的将他托起来:“不敢,不敢!如今大人已经身居高位,老夫受不起啊!”他话里含讥,语中带刺,说得星言面上微微一动,初见时的热切登时是少了一大半!
“老爷,我看你是乐昏了头了!”轻晚忙一手拉了一个,眉开眼笑的说着。这爷俩一个比一个犟,顶在一起,就是两头牛,拉都拉不开!分别了七年,看到了喜欢还喜欢不够,怎么一上来就是一团火气:“花厅摆了酒,早暖着,就等你来!陪你爹多饮几杯~!”她看着儿子,越看越高兴,一时激动,又落了泪来:“然后,陪娘说说话!娘想死你了!”她哽着,星言忙替她拭了泪,哄着:“娘,你看看,再哭妆都花了呢!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他揽过她,柔声说着。
他看着这娘俩,一时也软了口气,叉开话题问着:“前月听说西大门那边动土,可是你的府邸要建在那里?”
“是的,父亲!”星言低声应着,三人一边向着东花园的花厅走一边说着。
“唉,我的儿!你是奉旨封府,何必建那么远!我早看好东门这边两条街,在这里建,我们也近啊!你信上就是不肯!”轻晚拉着儿子的手,轻声说着。
“西门那静,宅又少,不劳民耗财。这边的街多市闹,宅子又多,太麻烦了!”星言说着:“那边很清静,又有个湖,景致又好。娘亲闷了,来回走动,也没什么远的啊!陛下是想孩儿府成再归,只是儿子思乡情切,想早点回来看两位!所以,儿子这会子是轻车前来,没惊动地方!”父亲比走时又添了白发,母亲脸上也堆积了尘霜!七年了,说不想家那是昏话啊!
“不是任州辖令吗?州府在东门这边,皇上天恩,许你再建宅,但建西门太远了!”轻晚叹着,摸着儿子清俊的脸颊,不舍得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