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 作者:东篱菊隐


文案

文案(泪发版):
她出嫁了,花轿行走的却不是她想去的方向。
他娶妻了,花轿抬进的却不是他心里的人儿。
而他,独立长安街头看那大红花轿渐行渐远。

(看着挺凄美地哈,其实……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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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我…… ┃ 配角:几个男的几个女的 ┃ 其它:动植物之类……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我是千金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268501字
编辑评价:
女主自小在缺衣少食的环境下养成了爱钱的性格,爱给自己存家当留后路,因一碗茶钱暗恋书生马怀素,到了长安意外重逢之后开始默默地付出,无奈马怀素却没有回应,与此同时,因为“一撞之缘”而引起了前来邹家投奔的卢公子的兴趣,终至于向邹父提亲…看首富千金坎坷情路。 笔触细腻,人物个性鲜明,本文脉络清晰,人物的爱恨情仇一一娓娓道来,情节发展也很合理。

我其实是大小姐

石姬说:邹暖命比你好,她天上你地上。
我深以为然,这话恰当。若说这地上还有一个了解我邹晴处境的那定是非石姬莫属,谁让我俩认识时间长呢,打我在洛阳市井里混吃混喝就和石姬认识了。

我和邹暖是一个爹没错,不过她比我可幸运得多,连投胎的眼光都比我选的好。为什么说好呢?
因为,她娘姓富,我娘……很不幸的,跟我一样投胎的时候没瞅准,姓啥不好,偏偏姓了个裴,姓裴也就罢了,偏偏找个卖蒸饼的嫁了,嫁了也就嫁了,小本生意,“赔”也赔不了多少,偏偏人家芝麻开花节节高了,一不小心成了巨贾富户。

明白了吧?生意人都讲究个彩头,在外头赚再多,回家正房里坐着一个“赔”的他能不堵得慌么?加上这个“赔”的又生出我这么个赔钱货他自然更是老大不乐意,正巧天赐良机因缘际会他又遇上个姓富的小财主家的美人儿,两相里一个爱财一个喜貌就勾搭成奸,于是乎,随便找了理由把俩赔钱的发配东都去也。
说明白没?简而言之,我娘这个糟糠之妻因了姓个“裴”就被冷落东都十载,邹晴这个名副其实的赔钱货自然也没捞着老头子多一点的怜爱,当然,好歹算给提供了温饱,也算是恩德吧。
所以,姓什么,别看字型,看字义,这才是主要的。

后来我就寻思,如果不是为了邹暖顺利出嫁而先把我这个赔钱货先处理掉的话,也许老头子一辈子也想不起他还曾经在村姑那块盐碱地里种出了一个闺女。
于是,他打着接我们娘俩儿回去享福的旗号随便派了几个人来,我知道这是幌子,她娘也知道,不过她娘不如邹晴见过的世面大,所以还是高兴,因为太高兴,她那颗这些年已经如同死灰般的心又窜出了一点点火苗,最后成了燎原大火,脸都高兴的红扑扑的,我瞧着她那像油焖肘子般油汪汪红润润色泽的脸就觉得有点不祥,没成想,我娘亲被自己这场火给烧死了,死在了那个晚上。
那天我醉了酒,不过原原委委我还记着。

那天,我的狐朋狗友请我在明义坊喝花酒,这顿饭可把我撑着了,那高鼻梁深眼窝子的胡姬可真是他娘的狐狸精托生的,这一劝两劝就把我灌成了醉王八,一打饱嗝儿鼻孔里出来的都是酒糟气。
眼看见姨娘在小院儿门口转悠等我呢,我一高兴一抬胳膊,还没等叫出声就像大蛤蟆似的打了个响亮的嗝儿,姨娘歪头瞅我了忙踮着大脚片子扭着她壮硕的身子就奔过来了,嘴里也没闲着。
“唉哟,你这个死丫头,这又是跟谁吃喝去了?”

靠着姨娘肥硕温暖的肩膀我香她一个先:“姨娘,今儿晚上咱改善伙食,看我带回什么好东西了?咦,我的腿呢……”
一摸腰上,羊腿呢?我的羊腿呢?谁他娘不怕长口疮偷了我的羊腿,不成,我得找回来,晃晃悠悠走两步被姨娘拽住胳膊:“别管你的腿了,京里来人了。”
“谁啊?大骆驼还是小骆驼?”我笑笑,一想起我那蜚声天下的“巨富”老子我就四肢百骸无一不想表达一下喜悦之情。

“都不是,二管家两口子。我看八成是为了你的婚事来的,要不这次怎么这么着急着要见你。”姨娘分析。
“鸟!我的婚事轮不着他们操心。”我酒醒了点儿,大概想起了我那老子是什么鸟性的一个人来。

我们家穷,俩寡妇带着一个我有上顿没下顿的,往常到了这个时辰也舍不得点油灯,今儿屋子里虽也不咋亮堂却还是能分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我们家正堂那唯二两把结实的凳子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位披红挂绿打扮的,亏了姨娘告诉我,否则我非以为自己喝多错进了城外头的马神爷和马神娘娘庙不可,没准儿还得跪拜磕几个响头。
瘆得慌,酒就醒了大半,依稀还认得那两张脸。

二管家说“大小姐,老爷派我来接您和夫人回去”的时候我正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儿,喉咙里喷涌而出的味道和管家的话一样让我极度反胃。
“啊?夫人?谁啊?谁夫人啊?”酒喝多了就是误事,一个“夫人”就把我难住了。
“大小姐说笑了。”我看见二管家那张老脸上强忍着不悦,顺着他那把山上胡子往下看,小绸缎袍子还绣着银丝呢,搭在膝上的十个手指头戴了三个戒指,一个玛瑙的一个翡翠的,最不值钱那个是金的,我想这老家伙应该也不会无聊到拿块鎏金的对付吧?

再瞅瞅他夫人,玉搔头金步摇珍珠耳环,就连那皱纹横生像老树年轮一样的脖子上也围着一圈亮闪闪的金子,手上更不用说了,因为戴得多手指头都并不拢了,俩手做端庄状往小腹前那么一端——反正我是有点醉眼朦胧,瞧着像后街上刘木匠给他小孙女做的人偶的手似的,没一点儿鲜活气儿。
“这有什么说笑的,管家你要是不信你就仔细把我们这两间窝棚搜搜,我们这儿,就俩寡妇加上一个我,没旁人,更没你说的什么小姐夫人那么金贵的人儿。”我说的是实话。

我娘和我姨娘可不真跟寡妇一样么,姨娘是死了男人孩子也没一个,我娘跟死了男人也差不多,亲姐妹俩没一个落了好下场的。
“夫人,我们也都说清楚了,这房子也没什么收拾的,后天便启程回吧,老爷等得急呢。”二管家夫人大概懒得与我罗嗦,直接便对着我那一贯只会点头称是的娘下了命令。

“我说你这位夫人怎么说话呢,寡妇门前你提男人这不是诚了心要糟践我娘的名声么?滚滚滚,滚别地儿找你们夫人去,别碍着我睡觉,明早上我还要上工呢。”酒劲儿上来了,我有点站不稳,可我还是把他们两尊神给推出了门。
两手抖着栓门,酒劲儿一上来手就不听使唤,连个门闩都挪不动。
“晴儿啊,回吧,姨娘知道你不乐意,可你为你娘想想,她也四十来岁的人了,将来你总要出嫁的,难道她就这么苦着?姨娘不怕,姨娘大不了将来绞了头发去姑子庙里混饭吃,可你娘再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受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福了。”姨娘帮我把门栓好了。

我酒醒了,其实本来也没醉。
姨娘说的我都知道,刚才我瞧见了,娘没说话,可她一激动两只手就紧紧握着,她盼着被接到长安去已经很多年了,从我那个骆驼爹发迹另娶开始就盼着。
娘要省钱要吹油灯,我笑嘻嘻一把拦住:“别吹了,咱今天就亮堂亮堂,反正以后咱是到长安跟着老骆驼享福,不怕浪费这点灯油。”

我娘就哭,我猜她大部分是因为太激动,老骆驼撇下她这么多年她不记恨,她其实是个傻子。
我记得。
我都记得,记得老骆驼当年华衣锦服一脸假惺惺的鸟样儿。

喝了这么多酒我却失眠了,令我厌恶的老骆驼的那张虚伪的脸清晰地浮出来,就像去年我在伊水河边看到的那具浮尸,脸胀得像个吹大了的猪尿胞,差点催出了我隔夜的饭,可我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终于看到扒着河沿吐到眼泪都流出来为止。
老骆驼之于我就如同那个胀大了的猪尿胞。

睡不着又觉得热我索性爬起来到外头吹吹风看看这洛阳的月亮。
我真不是成心要听墙根儿。
我也不是故意要落两滴眼泪,可它们就那么争先恐后的从我眼框子里挤出来了。
姨娘说:终于算熬出头了。
然后便是老姐俩儿高兴着谋划我的婚事,我听得出我娘声音里的高兴,那是不可遏止的。

人,果然不能大悲大喜。
第二天一早,姨娘说,我娘睡过去了。
娘就这么走了,连个长安的影子都没看见。于是,行程被耽搁,二管家几个人估计老头子给揣了不少的金银此时便大张旗鼓地办起了丧事,使得我这原本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半天之内就成了左市右坊无人不知的邹凤炽的女儿。

我穿着麻布孝服,听他们说:嘿,没看出来,这娘俩还是真人不露相。
我哭得头晕脑胀的当儿还想,我露了啊,我天天穿着男人衣服在洛阳大街小巷窜来窜去保媒拉纤儿骗吃骗喝的你们不都见了么?
他们又说:就这穷酸样儿,难怪邹大老爷把她们扔这儿。
我抹一把眼泪朦胧地看过去,心想,兄台,穷酸也不能赖我,小时候吃不饱啊,还有,你错了,我们被扔这儿是因为我娘姓错了姓氏。

丧事办完了,二管家问我“大小姐,您看办得还体面?”语气里有邀功之嫌。
“体面!”我大力点头,“我娘地下有知一定很感谢你们,要知道,这高门大院、雕梁画栋、锦衣华服、奴仆如云的生活她可是想都没敢想过,总算在下边儿享受着了。”
再风光什么用,死都死了。
因为朝廷律例,父母守孝三年为期,我平日里和母亲相依为命,自认还不算不孝,因此寻思也在坟墓边盖个茅草屋倚庐而居尽尽孝道,架不住这长安来的人巧舌如簧连哄带骗兼恐吓所以我答应了明天跟他们启程回长安。

我九岁上和母亲来到洛阳,如今还差一百二十五天就满十三年,长安什么样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大致上应该和洛阳差不多吧?这些年天皇天后喜欢上了这东都,今儿修明儿缮的,鼓捣得相当不错了。
但愿长安比东都更热闹,我喜欢热闹的地方。
明儿要走了,我趴床上琢磨半天该跟谁道别,石姬么,早别过了,其余的酒肉朋友不别也罢,别了还得榨我兜里那几枚铜钱换酒,把认识的排除了一遍我忽然想起个重要的人来,跳下床蹬上六合靴就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跳坑!

 


蹲墙根不是我的爱好

我的马怀素,怎么能忘了呢。

溜着墙根儿借着行道树的遮掩我晃荡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集贤坊靠着洛水边上那座四面漏风的小楼儿了,都说这儿闹鬼,周围的几家都搬走了,可他马怀素就这儿住着,一住就是半年多,也怪,没被鬼吃了。
洛水在这儿拐了个弯,房子又是正南正北盖的,是以房子与河水之间便有了块儿空地,房主疏于打理此处又河水丰沛,那小灌木占了好位置长得是郁郁葱葱,月黑风高的躲在里头不留神还真看不出来。

往常,我躲在树丛里喂蚊子,今天我琢磨来琢磨去仍旧没敢去敲那个门,只想他若是能开了窗让我瞧上一瞧也好。
仰着头,虔诚祈祷,我就差手里拈一柱香跪地上念两句“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了,我有点后悔没从我娘牌位前袖两根香出来。
我有点气,气自己,平日涎着脸厚着皮混吃混喝的无畏精神此刻居然蛰伏起来不肯发作。
窗户还是没开,隐隐的更声倒是一下下传来,再不给我瞧上一眼我又得等到坊门关闭翻墙而过回家去了,再倒霉一点儿的话也许还会被坊监追狗一般狂奔二里地。
我站起来,腿有点麻,我不等了,今天的蚊子咬得我十分不舒坦,所以,不等了!

寻思寻思我又蹲下,娘训诫过:做事得有持之以恒的劲头,要向我那卖蒸饼卖成京城首富的骆驼爹学。
我又站起,往地上啐了一口,老骆驼个喜新厌旧的,跟他学能学出什么好来?不舒坦,今天的蚊子铁定是城外头那段的洛水边飞来的,咬人都这么恶狠狠的,一夏天没喝着血一样。
又蹲下,一边又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娘盖棺之前不是还让我看了最后一眼么……这分别了也得瞧瞧不是?”

又站起来……蹲下……

十几个来回之后我觉得眼前一片星光闪烁,还有点头重脚轻,一定是蹲起的太急了,算了,我告诉自己,不就是个男人么,还是个落魄男人,不就是曾经你欠了茶钱替你付了个铜板么?请你吃山珍海味的多去了,相比之下他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再者,最重要的一点,邹晴,等你成了堂堂帝京首富家的大小姐——到时候别说一个铜板,就是两斤金子也会有无数男人挤破了脑袋为你付的。
嗯,对,我觉着想通了,寻思着我得干脆利索地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洛阳的一丝灰尘。

但走几步我又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雁过不拔毛留念不是我邹晴的为人啊!四处踅摸踅摸瞧见了一块小石子儿,就它吧,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它的破坏力,顶多也就是把窗户纸打个小洞,回头用张油纸糊上就行,况且——再看一眼这房子,跟鬼屋似的也不差多个洞漏风。
瞅准目标,扬手——

“哗啦”!

我想我大概知道什么是倾盆大雨以及“祸从天降”了。
“啊——”我立刻捂脸。
小时候我一害怕就捂脸,这个毛病是哪来的我娘也说不清楚,于是我觉得那一定是老骆驼家祖辈传下来的恶习。

“谁?”声音很清朗,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八月十五的月光。
声音和月光是怎么联系上的我没工夫去想,此时我在想的是,该怎么编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大半夜蹲人家墙根儿总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吧?

我听见了快步下楼以及推门的声音,我在犹豫要不要走开,犹豫,很犹豫,我想我大概还得来来回回十几次才成。
没等我付诸行动,一个白麻布衣衫的清瘦男人站在了我面前,这地方本就偏僻,他那窗户又没开,所以我理所当然看不清他俊秀的脸庞,不过我知道他鼻子眼睛都在什么位置。

我眼前似乎又是八月十五的大月亮地了。
“我不知道你在下面,实在对不住,小兄弟,若不嫌弃,进来坐坐。”他说道。
不嫌弃,我一直想进去坐坐来着。
“那就叨扰了。”此时此地此景我得装把正经小兄弟。

这房子更破了。地当中随意摆了几个瓦罐,像朵梅花儿,数了一数,五个,比上次多了一个,看看多的那个再抬头看看棚顶,我想我知道问题所在了,心里有一点儿歉意。
然后感慨,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我趴他房顶他就泼我一身水。

他请我坐下然后跑去那油灯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去了,走出那片暗影,他手里多了个白白胖胖的东西,冷眼一看我以为是个上圆下平的蒸饼,心里还想着他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待近了,定睛细瞧,原来是只瓷实的碗,还隐隐看得见升腾起来的热乎气儿。
我猜,最多就是碗糖水。

我和我娘过苦日子的时候来了客人便端上一碗糖水,小时候总是馋得我眼巴巴的唆手指,等我会骗吃骗喝了才发现,那东西简直浪费手指头。
“家贫无他物,一碗糖水,望小兄弟不要嫌弃。”他捧着碗小心放到桌上,喝,满满的一下子。
“多谢仁兄,请问仁兄高姓大名?”虽说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他的名字,但问高姓大名这是礼节,不能显得太失礼了。不过,说来奇怪,平日里那些调笑话语今天都不在舌边打转了,瞧瞧,这么斯文的话若是让旁人听见还不连牙槽都笑掉了。

“敝姓马,名怀素。”他看一眼我的头顶和脸,嘴角微微动了下,若我没看错,那是强忍着的笑意。
好笑么?我看起来不英气十足么?
“小弟今日失礼,让马兄见笑了。”我纳闷,平日里我最烦那些酸溜溜的文人歪着嘴说这些话,今日我却说的如此顺畅,还带着点沾沾自喜。
书生马怀素终于忍不住笑将起来,边笑着边去屋外舀了一盆水进来。

笑得我直发毛,我看起来像百戏里的杂耍么?还是我脑袋上长出了一头大蒜?再难道……我忽然瞥见了他书案边的一圈水迹,那大小和后窗根儿放着的盆似乎很是合适,再看看马怀素的一溜儿袍角,一小条儿参差的水迹。
于是,我想哭。
难怪他忍不住笑,还笑得那么真心实意。
我强作镇定洗了洗脸又继续镇定地将大白碗里的糖水慢条斯理送下肚。
水,我没白喝,我寻思我得做点事儿,毕竟我要走了。

“多谢马兄款待,天色已晚,马兄还要温书,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我站起身。
“是我对不住小兄弟在先,不过,不知道小兄弟可否告知尊姓大名?”马怀素不笑了,一本正经,和平日里我躲在一旁看见的一般无二。
“在下……姓裴,名光光,马兄,后会有期。”我揖了一揖两步窜出门外,赶紧着去办我的要紧事。
他没追出来,我竖着耳朵只听到破旧的门发出的呻.吟声。

我不急着走,我说了还有要紧事。
沿着聚贤坊走了小半圈愣是没找着我要的东西,于是,我只好选了家看起来还算富有的人家去了。
袍子下摆兜着几片瓦,我小心翼翼爬上了房顶,好在,只五处露的,要是再多……我大概今晚会搬光那家的瓦片。

好了,换好四块,剩下这最后一块儿了。
我没忍住,偷偷又把瓦挪开往里头瞧。
谁知——
“裴兄弟你在房顶干什么?”马怀素正仰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在房顶……反正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就这破屋子,别说我马上要成为堂堂京城首富家大小姐了,即使我穷那会儿——我也没偷过东西啊!骗的不算!两码事。
“我,我给你换几片瓦。”我这是菩萨心肠扶弱济贫。
“真是多谢裴兄弟。”马怀素又笑了,我眼前一片春花灿烂,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去。
换好了最后一片瓦我又原路小心翼翼爬下去,离地还有三尺高,马怀素一脸微笑的站在那儿,胳膊伸得直直的:“小心,扶着我的胳膊。”

“不用,我蹦多少次了。”我听见自己是这么说的。
然后我看见马怀素那鼻子眼睛眉毛迅速重新组合了下,惊讶!不解!疑惑!
没脸活了,平时挺灵光个脑袋见了他就钝了,像是灌了酒的王八,戳一下都没个反应。

“裴光光,我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怎么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行窃乃世人所不耻,乃……”眼瞅着马怀素要搬出礼仪道德了,我头疼,我最不爱听这些虚伪的说套,君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我也就是没那个本事窃国,否则看谁敢跟我嚷嚷什么,直接拖到伊水洛水喂鱼。
“马兄,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火灶上还煮着汤,告辞。”

拔腿跑出一段距离我拍拍胸口,为了自己能想出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觉得——颜面尽失。
为毛不是爹爹生命垂危等着我抓药回去,为毛不是娘等着穿寿装……偏偏是煮着汤,邹晴,你才是货真价实喂鱼的材料。
再没脸回头去解释一句了,也好,反正他只不过是我喜欢而不是我要嫁的男人,唉,拍拍身上的尘土擦干脸上的洗脚水和过去道别吧。
堂堂京城首富家的大小姐我还怕找不到比马怀素更好的男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男银出现鸟,\(^o^)/。扑倒狼吻跳坑地筒子们……

 


骆驼爹华丽变身

车轮辘辘,我想,我找的男人一定不能名字像个和尚,他最好名字听起来就很富贵,当然,不要直接叫“富贵”,那简直太难以入耳了,而且我们那一坊那一街老老少少就六个富贵,名字太俗。

我一直觉得我不傻。
我知道他们这么急着把我弄京城去的意思,我今年二十有二,富二娘的闺女那就该一十七岁了,我反正也都老姑娘了再等三年无妨,可邹暖等不起,她得趁着豆蔻好年华找个如意郎君嫁了,要不跟我似的,等成了秋后的老黄瓜可就憋屈了。

我不傻。我知道他们心里头看不起我,连为母守丧三年都做不到就急吼吼地赶去京城做那千金大小姐等着挑个如意郎君了。
没错,我是要去京城,我这还怕赶得晚了老头子和富二娘不高兴呢。
人得识时务。

好歹我在洛阳城里混迹了十来年,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就白费了我这两只眼睛和肩膀头上这颗脑袋。
我娘死了,我是难过,真难过,我恨不得替她抽打邹骆驼几鞭再把他揪到那茅草屋里住到死,可是,不现实,他邹骆驼能断我的活路,反着来那基本就等同于邹骆驼带着他那帮子店小二的闹起义推翻李唐王朝一样,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