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上邪
作者:东篱菊隐
【文案】:
一个被从茱萸丛里抱回来的女弃婴“茱萸”具有野草一般的生命力,从此开始了她“到哪哪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杯具命运,对那些被她殃及的池鱼,她只能说“我也不造咋回事啊”!
(上邪啊,那可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感天动地的爱情誓言啊,至于为什么文案又变成了这种诡异的风格,作者我只能真心说一句“我也不造咋回事啊”,反正一下笔,一回神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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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茱萸 ┃ 配角:蘼芜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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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与狼

虽才初秋,因处北地,出云山已不复夏日的葱茏沉郁,漫山红枫黄叶眼里如火,美不暇接,此等美景却没有游人如织,只山脚几家简陋农舍此时燃着炊烟,原因无他,出云山乃周朝宗庙大明神宫所在,用周帝的话说,此乃巫觋卜人通天绝地之所,肉身凡胎之人怎可踏足此地腌臜了圣地?是以,出云山虽没有戒备森严,但大多数百姓都没那个胆子跑来“腌臜”。
神宫所在,寂静如斯,平添了庄严意味。此时,一行飞骑赶至山门前,除几个黑衣侍卫,还有两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已至山门,即使周帝亲临也要下马步行上山,侍卫们齐齐下马,一个脸有伤疤的侍卫走到枣红马旁,正要蹲下身去充当下马石,只听马上这位一张嘴“滚开”顺带用马鞭轻挥在侍卫身上然后潇洒下马,随手把缠着金丝的鞭子递给侍卫。
“这要走上去?”声音里明显不大乐意。
与他并骑的年轻男子也下马,笑着告诉他:“陛下亲临也要步行上山,何况不过几里路,公子也正好欣赏名满天下的出云红叶。”
“废话真多。”公子不领情,袍子一撩迈步上山。
满目火红赤黄伴着清越鸟鸣倒也赏心悦目,可这年轻公子却似乎一丝兴趣也无,走得虎虎生风目不斜视,后面的公子跟得吃力,扶着树气喘如牛,实在走不动,捡了路边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坐下不走了。已走出几百步的年轻公子脚步未停,头都没回吩咐侍卫:“扛着那个娘们上山。”
侍卫们当然不敢扛着这“娘们”,垂首侍立,眼巴巴看着这位苏公子,被他们一瞧,苏牧廷涨红了脸气呼呼站起大步往前追,一边还喊着:“元瓒公子,有本事你别让我追上,否则有你好看!”
寂静的山林里,苏牧廷的大呼小叫惊飞了林鸟,吓走了蟋蟀,眼看姬元瓒越来越近,苏牧廷不禁要得意起来,刚一靠近正要去抓姬元瓒衣袖却见他凝神望着林深处并回头给了他一个“安静”的警告眼神。
依他对姬元瓒的了解,这位被燕王赞为“心思单纯有勇力”的有勇无谋的姬小九肯定是见到了心仪的——猎物!于是苏牧廷收敛动作,越过他的肩膀看去,什么也没有,正想着是谁眼花,却见姬元瓒轻手轻脚走下石阶走进树林,看他这么谨慎,苏牧廷朝侍卫们挥挥手示意跟上,虽有勇力,还是小心为妙,否则燕王还不摘了他脑袋?
往前走,渐渐传来尖细凄厉的喊叫声,听起来应是女子,深山野林的,本来就有女鬼迷人之说,此时林中昏暗……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能在出云神山见到鬼怪,也定非凡鬼,陷在自己瞎想中的苏公子眼冒兴奋之光,等到走得足够近,在姬元瓒的手势示意下,一行人默不作声躲在几颗大叶子植物后看着眼前的情景。
虽有女子却实在称不上美观,从矮小的身形看,应该是个小姑娘,姑娘背对着他们,衣衫破旧,已被刮得破了一道又一道,手臂上一块布料被撕裂下来,露出细白胳膊上的深深抓痕,看起来惊心动魄,更惊心动魄的是她一手握着短匕首,另一手拿着石块,浑身紧绷的与她对面的四脚畜|生对峙。
一头狼。
一头饿红了眼的母狼,它瘦骨嶙峋,皮毛没有光泽,身上也沾有点点血迹,不知是它的还是她的,饿狼蹲在地上,前身低伏,前爪以它自己才知道的节奏轻轻敲着地面,饿狼沾着血迹的嘴使劲咧了咧,做出恐吓模样。
这姑娘咽了下口水。
不知何时抓着姬元瓒袖子的苏牧廷也咽了下口水,声音略大,不止姬元瓒回头瞪了他一眼顺便不屑的扯出自己袖子,连不远处的狼都投来了目光,姬元瓒小声骂道“坏事的东西”然后刷的拨开眼前的大叶子。
声音不小,这姑娘却连头都没回。
然后,狼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一转眼就在深林中失去了身影,姬元瓒一挥手,侍卫们追上前去,在场唯二没反应过来的人是苏牧廷和与狼对峙的姑娘,她仍旧维持着戒备姿势,苏牧廷“啊”了一声,怎么跑了呢?这狼怎么跑了呢?一点没有自己咽了口水招致狼警觉而跑的自觉。
苏牧廷回过神从叶子中走出来到女孩身后,在她肩膀轻轻一拍只觉眼前一黑,一块石头迎面而来,这种危险苏牧廷还是躲得过的,他往旁边一闪一边咋呼着:“诶,你这姑娘,怎么不分黑白,我是好人。”
听闻人声,这姑娘才仔细看过来,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沾了不少血迹,此时满是惊恐,下巴和颈上也血迹斑斑。
“喂,你……”茱萸刚一开口,只见眼前的华服公子翻着白眼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扑通摔在地上顺着山坡往下滚了几滚最后被一棵树懒腰拦下,茱萸怔住,一时不知所措,这公子刚才还大呼小叫的怎地一转眼就晕了?莫不是自己长相吓人?这会儿,回过神的茱萸想起来了,刚才狼忽然转身跑走之时她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些人追上去了,好像他们手里还拿着刀,他们……手拿凶器的,不会是坏人吧?又看了眼那晕倒的不知死活的公子,想想有些怕了,不顾自己已经吓得腿软脚软挣扎着站起来就要跑。
可惜,体虚无力没跑几步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就破空而来,插在她身侧地面,深深的没入地面,剑柄连晃都不曾晃。
咕噜!茱萸又咽了口水,她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本来只是为了追只野兔子,却意外碰上了狼,好容易狼跑了又碰上了恶人!他们不会以为是她杀了那体弱不堪的公子吧?
“他不是我杀的!”茱萸大声喊着勇敢的转身。
看,这一群黑衣人,面带杀气,刚才凶恶的狼被他们其中两人抬死猪一样抬着,领头的那个穿绛红衣袍的,脸上一道斜斜的疤,煞气十足,可不就是刘媪说的八十里外黑风寨山贼的模样?
姑娘正害怕呢,只听她认定的山贼问道:“狼肚子是你刮破的?”
“是、是,是啊!”这不是显然么,否则她身上怎么会有狼血,臭烘烘的。
可是,为何他一副生气的样子?不会这狼是他的吧?这么丑这么瘦的狼怎么看也不像是家养的啊!
“这次饶了你!”姬元瓒冷着声音。
多好的一匹狼,才刚离开母狼没多久已经敢于对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猎物下手,勇气可嘉,差点毁在这无知村姑手里,但狼没死,他就不跟她计较了!
姬元瓒带着人从茱萸身边走过,仍旧目不斜视,仿佛她本来就长在这儿似的,哦,对地上晕死的苏牧廷也未加理会,还是他的一个随从走过去默默背起苏牧廷,顺手拔走了地上的剑入鞘。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茱萸才长长出了口气。
难怪镇上的人说最近不太平呢,原来是闹山贼,只是这山贼也忒大胆,连神宫所在都敢进来,罢了,多想无益,她还是愁自己吧,这副样子却没抓到猎物,又要被刘媪责骂了,是以,饥肠辘辘加之又冷又怕,回家的路走起来如同荆棘丛,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一摸一手的血,赶紧找了溪流擦洗干净,只是仍旧皮肉翻着,一碰钻心的疼。
茱萸已经做好被骂准备,做贼般推开颤颤巍巍的柴门,只见刘媪夫妇俩正蹲在茅屋下简易灶台边煮饭,闻起来像是难得的粟米饭!两人扭头白她一眼,天已经暗得厉害,两人都没发觉她有什么异样。
“一天天就知道躲清闲,有蘼芜姑娘照拂能有什么事儿,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帮爹娘浇水锄地,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刘媪今天似乎气相当不顺,劈头盖脸就骂。
如果家里忽然有好吃的,刘媪就会气不顺,顺理成章剥夺掉她的那顿饭,她今天大概又要饿肚子了,脖子和胳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晚饭不吃也罢,于是也不做声直直往西厢房里走,说是厢房不过是刘老头砍了些木板外面糊泥将就的,本来是用来养鸡,后来她大了些刘媪就把她撵到这儿和鸡一起了。
一推门,一股浓重的鸡粪味扑鼻而来,不留神还踩在了鸡粪上,倒霉到极点。
院中刘媪两口子已经开始吃饭,老头子说喊她吃点吧,刘媪尖着嗓子训斥他:“你心疼她,她倒不心疼咱们,她天天在神宫里好吃好喝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咱们解解馋,你个死老头子瞎操什么心,好好吃你的饭。”
她不答腔,挖挖耳朵,在模板拼成的简易床铺上躺下,一动又扯得伤口疼,躺了会儿,又听刘媪在叫她:茱萸!茱萸!死丫头,还不滚出来吃饭!吃完了去把水边那块地浇了。
“哦。”茱萸有气无力应一声,爬起,头有些晕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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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

刘媪两口子已不在院子里,老旧的石桌上果然是残汤冷炙,什么吃饭,不过是让她洗碗,茱萸默默收拾完,回屋卷了套干净衣裙和几块长布条才挑起木桶往溪边走去。
月亮虽然已经升起,却是上弦月,不够明亮,看不清路,茱萸喘着粗气走到溪边,躲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迅速脱下衣裳,把胳膊和脖子上的伤口又洗了一遍,伤口沾了水,疼得牙齿都在打颤,茱萸用布条草草包扎好伤口穿戴整齐才蹲在水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洗衣服。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茱萸搓洗衣服的声音,在这单调得有点可怕地声音里茱萸忍不住又在思考那个问题:她到底为何要被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要体验人世间无尽的痛苦和不幸吗?同样是弃儿,蘼芜为何就能安稳的生活在神宫识文断字锦衣玉食?她就要从小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一样的年纪,她面黄肌瘦得像刘媪养的那只癞皮狗。
据说神宫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为何她生活在这片天空下都不能获得天的庇护?
想不通,茱萸狠狠的把衣服摔进水里,动作过猛扯动了胳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龇着牙茱萸伸手又把衣服捞了回来,怨愤归怨愤,她只有两套衣服,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茱萸踩着昏暗的月光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放下桶回房,没留意脚下踩翻了放在门口的碗,茱萸弯腰在地上摸索了下,摸到一块凉透了的野菜饼,茱萸拿起就往嘴里塞,咬了一嘴土,茱萸没在乎,硬噎了下去,墙边笼子里的鸡闻到了味道,咕咕唧唧叫起来,茱萸狼吞虎咽吃完饼子又灌了半碗冷水,肚子总算不叫了,伤口疼得厉害,身上一层层的出虚汗。
明天到神宫向蘼芜要些止疼止血的草药敷上就好了,茱萸带着这个念头睡去。
半夜里,茱萸觉得浑身烫得像睡在火上,嗓子都要干冒烟了,想爬起来喝点水眼皮却似乎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梦见被一群面目可怖的妖魔鬼怪追杀,这些鬼怪杀不死躲不开,跑得她腿软,直到“啪啪啪”感觉到脸颊的疼痛茱萸才终于摆脱恐怖的梦睁开眼睛。
刘媪正沉着脸看她,嘴角向下耷拉着,本就高颧骨,显得更刻薄,见茱萸醒了,刘媪指着她脖子问是什么东西咬的,茱萸一摸才知道布条已经被解开拿掉了,茱萸摸到自己的皮肤滚烫滚烫的,她烧起来了,大概就是因为狼毒的原因。事已至此,她只好实话实说,刘媪听完没像往日那般骂她只冷冷说了句“被狼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烧得昏昏沉沉的茱萸一时间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等理解了刘媪已经砰的关门出去了。后来听见刘老头的声音,好像是抓了点药回来,刘媪吵着费钱,再后来睡梦中的茱萸被刘媪扯着受伤的胳膊拽起灌了一碗又苦又烫的药,完了又刘媪就松手任茱萸砰的摔到枕头上,在茱萸的记忆里,好像天黑时刘媪还给她灌了点米汤,难得的粟米汤,然后刘媪就又砰的关门出去了。
茱萸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被折腾着,她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被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握住轻轻的摩挲,手的主人还低声说着“我可怜的儿,怎么就被狼咬了,快点好起来,阿爹给你买好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往茱萸嘴里塞了块蜜饯。
一股恶心感从胃里传来,夹杂着不明的东西涌到嗓子,茱萸“哇”的一声吐了,那只手又凑过来轻轻为她擦拭,茱萸用尽力气将头扭到一边想躲闪开,那只手却固执的跟过来,恶心感再次从胃里传来,还没等吐,刘媪疯了般冲进来使劲把手的主人推坐到地上一边骂道:“不要脸的臭男人,我就知道你惦记这小娼妇,你给我滚出来……”
刘媪两人推推搡搡出去了,刘媪还在骂骂咧咧,其间充斥着小娼妇、下贱、赔钱货之类,茱萸习以为常,带着呕吐物又睡过去了。
过了一晚,茱萸烧得更厉害,整个人浑浑噩噩,只有伤口的疼痛感觉到真切,眼睛也睁不开只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出来进去的,有人在抬动她,刘媪终于发了点善心要送她去镇上医馆瞧病了吗?哦,不对,刘媪铁石心肠,不会在她身上花钱,那是蘼芜来带她去神宫求太卜了?
茱萸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一块凉凉硬硬的地方,像神宫那个祭天地的祭台,还有阵阵凉风拂过脸庞,将呕吐物的酸腐味道冲淡了些,茱萸躺了好久,不知是因为神宫神力原因还是伤口好了点的缘故,茱萸觉得有了点力气,起码够她睁开眼睛扭扭头动动手指。
这不是神宫。神宫里没有这样杂草丛生的地方,再者,视线所及那高高矮矮的一个一个土包,可不就是方圆十里有名的乱葬岗?
这才对嘛,这才像刘媪的为人,看她不治连副薄棺都舍不得赏她,直接活着扔到乱坟堆给豺狼虎豹啃,最好骨头都不剩下,天色渐暗,山林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正传递着这有腐尸的悄悄话,令人头皮发麻。
茱萸胆子不算大,往常天黑也不敢在林子里转悠,今天她也很奇怪,自己竟然一点不怕,还觉得身下的泥土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不软不硬,好像比自己在鸡窝躺的木板要舒服,眼看天上星子渐渐多起来,林风簌簌,秋蝉低鸣,也许还夹杂着游魂的低语,舒服了一会儿的茱萸脑子逐渐清明起来,身上却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茱萸用力想动动身体,却悲哀的发现只有手脚能略略抬起,连想自救都没办法了,茱萸有点泄气了,活得那么累,是生是死交给老天吧,反正她也从没有过做主的机会。
身体的疼痛感消失了,手脚也活动自如,稍微一用力就坐了起来,茱萸抬眼望望四周,她已经不在乱坟堆了,这里虽然也没有人烟,但旁边有菜地,正葱葱茏茏,不远处定有人家,正好可以去讨杯水,茱萸越过菜地,经过林边时忽然听到似有若无的哭泣声,黑灯瞎火,冷丁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茱萸敛声屏气慢慢走近,发现哭泣声似乎是一个婴儿发出来的,声音不很大,断断续续的,再往前,茱萸发现一个纤细的背影,看样子应该是女人,原本跪坐在地的女人慢慢站起来转身向林子外走,走了几步,婴儿啼哭声渐大,女人踟蹰了,半扭过身去,但这动作也仅仅停留了片刻,女人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了,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像一缕游魂隐入黑暗。
同样被生母抛弃,茱萸很是可怜那个婴儿,反正她现在也无家可归,不如收留这婴孩儿,就算流落天涯也有个伴,茱萸循声走去,果然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卖力哭着,哭得茱萸心肝都颤了。
“别哭了,以后我养你。”茱萸这样说着,弯腰去抱婴儿。
可是,她没抱到婴儿,她的手已经变得透明,根本接触不到婴儿,茱萸傻眼了,怎么连个咽气的痛苦都没有她就死了?变成魂魄了?生得艰难,死得倒容易。
茱萸看着自己的手感慨着,没留意婴儿已经停止了哭泣,直到婴儿拉扯她的袖子茱萸才回神,婴儿那双黑黑的眼睛透着诡异的光芒,她甚至咧嘴笑了笑,完全不是一个婴儿能有的神态,颇有鬼气,茱萸确定自己已死,否则怎么能看见这么鬼气十足的婴儿?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就是你啊!呵呵呵呵……”婴儿开口了,吓得茱萸连滚带爬走了。
即使做鬼,她也是只胆子不够大的新鬼。
身后,飘忽鬼气的笑声仿佛绳索一直跟着她……
“滚开!”茱萸猛地睁开眼睛,然而并没有鬼孩儿,也没有笑声,周围还是一个个起伏的坟包,茱萸不由得松了口气。
好在没死。
茱萸开始回想这个梦,难道自己真的忆起了被母亲抛弃的情形?茱萸不相信,刘媪说捡到她时也就两个多月的样子,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些?不过是因为即将死去,心里想见母亲的念头太强烈才编了这么个与母亲分离的梦。
母亲,茱萸冷笑,果然要死的人都脆弱么,母亲,她没有母亲,也不会去寻找她!
不,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们像丢抹布一样把她扔了盼着她腐化,她偏不,她偏要好好活着!
因着这个强烈地念头,原本消失掉的力气神奇的一点点凝聚回来,痛感也一点点回到伤口,火辣辣的,疼就是好的,起码让她确定自己还活着,她摸了摸伤口,周围都肿起来了,就算好了大概也要留下狰狞的伤疤。
谁在乎呢,只要活着,谁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昨天没更,下午二更补上,记得留言哦

☆、被救

天亮了。
神宫里渐渐传来各种声音,大殿后一处开满梨花的小院里,一个身形苗条的姑娘正穿上侍女捧来的黑袍,漂亮的脸蛋上此时满是担忧。
“茱萸还没来吗?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会儿你差人下山去问问。”姑娘轻声吩咐道,任侍女为她将长长地发在身后束成一束。
虽然一身黑袍,身上无一丝鲜艳颜色,脸上也不施粉黛,但这丝毫不能减弱这姑娘的天生丽质,反倒多了一种清水芙蓉的美。
侍女恭敬回到:“是,蘼芜姑娘”。
看了眼铜漏,蘼芜推门直奔大殿而去,早课不能耽误,否则会被太卜骂得狗血临头,快走近大殿见里面隐隐的灯光,蘼芜脚步雀跃起来,就算每天早起也总是赶不到大师兄前面,今天起得早总会早于大师兄一次了吧?
推开大殿的门,刚要露出笑容就生生憋了回去,几案前那抹颀长瘦削的身影已经在了,正埋头研究竹简,手边还放着一只古老的龟壳,烛光照着他的侧颜,显得十分孤寂,蘼芜自觉放轻脚步轻声打了声招呼:“师兄,你又这样早。”
墨箴只“嗯”了声头也没抬,态度傲慢,所以师弟师妹们都不喜欢他,但碍于墨箴是太卜大人最欣赏的大弟子,若无意外将来会成为太卜所以无人敢得罪他,只敢偷偷腹诽几声,但蘼芜知道,墨箴不过是面冷,心却不硬,就像那个一直虐待茱萸的刘媪,她厚着脸皮求墨箴师兄跟神宫总管讲一讲,刘媪不是第二天就被撵出去了么?
所以,虽然墨箴没搭理她,蘼芜还是开心的,轻手轻脚在他身后的案边坐下,墨箴黑长的束发就在眼前,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芒,蘼芜轻抿着嘴唇盯着头发看了半晌,听到殿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才立刻低下头,忙乱去拿几案边的竹简,宽大的袖子不小心将烛台碰翻,直直向前倒去,虽然蘼芜反应很快立刻身体前倾伸手捞去,但还是有几滴烛泪洒到了墨箴背上,眼看整个烛台就要碰到墨箴,蘼芜奋力向前一扑,手指一下碰到墨箴身上,但好歹将烛台抓了回来,因为用力太猛,几滴烛泪滴到蘼芜白皙的小手上,瞬间袭来的灼痛感令蘼芜松了手,烛台啪的落到青石地面,熄灭了。
蘼芜左手摸索着受伤的右手,几个烫出来的红点赫然在目,疼的她几乎要流泪,因为她的碰触,一直专注的墨箴终于回过头来,见蘼芜可怜兮兮的模样,墨箴表情丝毫没有波动,只淡淡说了句“真吵”就回过头去仍旧埋首于竹简。
手疼,心里也觉得委屈,蘼芜刚刚强忍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蘼芜,你怎么了?哭了?”刚到来的师妹云兮奇怪的看着正流泪的蘼芜,目光扫过她案上歪斜的竹简、熄灭的蜡烛以及前面不动如山的墨箴,怎么看这场景都奇怪得很。
蘼芜忙擦掉眼泪,挤出个笑容回答云兮:“刚才不小心打翻烛台烫到了。”一边说一边将竹简摆正重燃烛火,云兮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觋咸要来了,谁也不想被严厉的他抓到“不务正业”。
早课就这样过去了,墨箴利落的起身离去,蘼芜也赶紧收拾了东西跟在他后面轻声跟他说了“对不起”就快速跑到他前面,不敢等他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