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 作者:冬天的柳叶
(正文完结+番外3)骆三姑娘仗着其父权倾朝野,恃强凌弱、声名狼藉,没事就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招惹良家美少年。对清阳郡主来说,这种人敢在她面前撒野,她伸根手指头就弄死了——直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叫骆笙。
第1章 混世魔王
骆笙盯着翠帐缀下的镂花银香球出神,那双往日里顾盼神飞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呆滞,也因此,耳畔小丫鬟的叽叽喳喳声愈发大起来。
“姑娘,不就是一个苏公子嘛,您瞧着顺眼抢来就是了,为了他上吊不值当的啊,嘤嘤嘤——”
骆笙动了动眼珠,看向趴在床头哭泣的小丫鬟。
这丫鬟叫红豆,又能说又能哭,这般魔音贯耳已有三日,足以让她大致了解了当前处境。
她是权势滔天的骆大都督之女,因惹了祸被送到外祖家,在这里瞧中一名男子,遭婉拒后愤而投缳。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别哭了。”骆笙开口,声音沙哑,喉咙火辣辣地疼。
哭音戛然而止,红豆惊喜抬头:“姑娘,您总算肯说话了——”
没等红豆再说,湘竹帘猛地被掀起,旋风般冲进来一名少女,身后响起外头丫鬟的惊呼声:“大姑娘,表姑娘正歇着——”
冲到骆笙面前的少女毫不客气指着她骂:“骆笙,你还要不要一点脸面了?为了得到苏二公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祖母让我娘去苏家谈亲事了,你可算得偿所愿了是不是?”
骆笙转眸看向怒容满面的少女。
十四五岁的年纪,双颊因愤怒染上两抹殷红,朝霞般生机勃勃。
红豆直接跳了起来,愤怒比少女还甚:“大胆,你竟敢这样和我们姑娘说话!”
少女啐了一口,眼中满是鄙夷:“骆笙,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有本事就让那些人把盛家上下全都抓起来好了。”
盛家丫鬟听了这话脸色骇得发白:“大姑娘,您还是先回去吧,表姑娘还没大好——”
惹急了这位表姑娘,说不准真会命那些锦麟卫把盛家上下都抓起来的。
锦麟卫呀,无情又冷血,对自己亲族都能下手,外祖家算什么。
门口响起少年清朗的声音:“大表姐,你怎么在我姐姐房中?”
少女看向门口,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表弟没听说我娘去了苏家吗?”
少年走进来,深深看了面色平静的骆笙一眼,才对少女道:“听说了,不过这是长辈做的决定,大表姐来找我姐姐也没用的,还是回去吧。”
少女面露惊讶。
表弟居然会向着骆笙?
骆辰与骆笙虽然是亲姐弟,可是七年前就来到她们盛家养身体,这些年下来阖府上下早把表弟当成一家人了。
前些日子骆笙刚来时,她冷眼瞧着表弟对这位亲姐姐不冷不热,如今怎么——
不论如何,少女还是给了表弟这个面子,怒瞪骆笙一眼道:“使下三滥手段抢来的亲事,我等着看你与苏二公子举案齐眉!”
说罢,少女一挑帘子走了。
湘竹帘轻轻摇摆,留下姐弟二人四目相对。
十二三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瘦削的身材与偏白的肤色令他看着有些孱弱。
刚刚还为骆笙说话的少年神色陡然变得冰冷,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厌烦与恼怒,咬牙道:“骆笙,你见了有点姿色的男子就要贴上去?能不能有一点羞耻心!”
一旁红豆忍不住替自家姑娘抱不平:“苏二公子不是只有一点姿色呢。”
她们姑娘是眼光这么低的人吗,只有一点姿色才不会稀罕咧。
骆辰未看红豆一眼,依然紧紧盯着骆笙。
骆笙终于开了口:“你刚刚在维护我。”
她因伤了喉咙声音有些哑,语气却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骆辰一怔,那双好看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就是恼羞成怒:“你不必自作多情,刚刚维护你是因为你到底与我一母同胞,别人指着你鼻子骂难道我脸上就有光彩?现在大舅母去苏家谈你的亲事,只望你以后能装装样子,莫要再丢人现眼!”
被亲弟弟一通责骂的骆笙扬了扬眉梢,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能成?”
骆辰再次一怔,脸瞬间气得通红。
他骂了这么多,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惦着与苏曜的亲事能不能成。
他怎么有这样的姐姐——
骆辰紧紧攥拳,愤怒又无力。
“这门亲事能成?”骆笙仿佛没看到弟弟的气愤,平静再问。
骆辰闭眼,深呼吸,压下拂袖而去的冲动冷笑道:“你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逼迫外祖母,外祖母敢不依着你?”
盛家与苏家是世交,再加上他们父亲位高权重,大舅母亲自去苏家谈这门亲事,苏家十有八九会答应的。
一直倚着床头的骆笙突然直起身,红豆忙扶住她手臂:“姑娘,您要干嘛呀?”
骆笙脚已落地,稳了稳有些无力的身子,淡淡道:“去苏家,你带路。”
红豆没有多问一个字,立刻脆生生应了一声,扶着骆笙往外走去。
骆辰呆立了片刻,急忙去追。
福宁堂院中栽植的橘树尚未开花,屋里传来盛老太太的叹气声:“只望这丫头亲事定了后能安分些,我也能睡几日安稳觉。”
一旁妇人是盛家二太太,骆笙姐弟的二舅母,此刻闻言在心中冷笑:有这位表姑娘在,盛家能安稳才怪了。
骆大都督遣人把这位表姑娘送来时捎带的信上就提了,请老太太帮骆笙寻觅一门好亲事。
想着这事,二太太就恨不得捶大腿:这是要把骆笙嫁在金沙县,从此赖定他们盛家了!
盛老太太吩咐前来报信的丫鬟:“叫大姑娘来一趟。”
不多时去骆笙那里叫骂的少女走进来,盈盈施礼:“见过祖母,二婶。”
盛老太太招少女上前来,叮嘱道:“佳玉,以后不许去找你表姐闹,她在咱们家是客。”
老太太想着外孙女,暗暗叹息:那丫头啊,只要不惹祸她就谢天谢地了。
盛佳玉颇不服气,正要开口就见一名丫鬟匆匆进来,急声道:“老太太,表姑娘去苏家了!”
盛老太太陡然变了脸色,不由与二太太对视。
盛佳玉眼中怒焰滔滔,提着裙摆往外跑:“祖母,我去瞧瞧!”
盛老太太沉默良久,轻拍着茶几喃喃道:“真是孽障啊。”
她温柔懂礼却早逝的女儿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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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强扭的瓜不甜
与盛府一街之隔的苏家,此时气氛十分紧绷。
屋中是盛家大太太与苏家主母在商议亲事,院子里则站了几个小辈,一个个面带怒色。
“二哥,你怎么不进去对娘说呢,万一娘真答应了怎么办?”一名穿绿衫的少女神色焦急,拽着一名少年衣袖。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模样,正是苏家二公子苏曜,在整个金沙县乃至金陵府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有潘安、宋玉之貌。
苏曜扶着院中那株花开满树的玉兰,眸光平静望向屋门口。
另一名穿石榴裙的少女呸了一声,嗔道:“姐姐不要乱说,就骆笙那种人,娘怎么可能答应呢?”
苏大姑娘横了妹妹一眼,声音放低:“别忘了骆笙的身份!”
苏二姑娘一滞,忿忿跺脚:“那又如何,咱们苏家也不是平头百姓,难道二哥的亲事还要被人逼迫?”
苏家在金沙是望族,耕读传家,百年来出了不少朝廷命官,当地等闲无人敢惹。
可是骆笙的父亲是大都督,执掌锦麟卫,又哪里在乎这个呢?
苏大姑娘这般想着,有些恼妹妹的天真。
这时苏曜开了口:“二位妹妹莫吵了,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会替我打算的。”
他声音温和,神色平静,令两名少女越发急了。
“娘万一点头呢?”苏大姑娘咬唇问。
苏曜目光再次投向屋门口,眸色沉沉:“那便听娘的。”
“二哥!”两名少女齐齐喊了一声。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三人望过去,是站在大门处的幼弟跑了过来。
苏小弟不过八九岁年纪,因奔跑双颊泛红,大声道:“不好了,骆笙来了!”
仿佛来的不是一名少女,而是洪水猛兽。
苏曜抚了抚苏小弟的头,温声道:“不要直呼她名字,叫骆姑娘,或者骆姐姐。”
骆笙走过来时,正好听到这道疏疏淡淡的声音。
温和,却没有多少暖意。
苏二姑娘箭步冲上去,挡在苏曜面前,喝道:“你来干什么?”
骆笙看着她,像是看到一名义士拦在美貌女子前,呵斥欲要强抢民女的登徒子。
美貌女子——骆笙目光落在苏曜身上。
少年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肤色如玉,长发如鸦,清清瘦瘦比身后满树的玉兰花还要夺目。
苏曜刚要皱眉,便发现骆笙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移开。
骆笙盯着屋门口道:“听说我大舅母在与苏太太商议我的亲事,我就来了。”
苏二姑娘气得手发抖,指着骆笙骂道:“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以死相逼盛府来提亲还不够,居然亲自来了,这世上……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寡廉鲜耻之人!”
小姑娘眼眶里已经有泪珠打转。
她是真的要气疯了,可是偏偏长辈们叮嘱过不能招惹骆笙,说会给苏家惹祸。
苏大姑娘握住妹妹的手,看起来稍稍冷静些:“骆姑娘,眼下长辈们在议事,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苏府不欢迎你,你站在这里就是污了苏家的地方。
这话苏大姑娘没说出口,却不知在心中盘旋了多少次。
“跟我回去!”骆辰追了过来,含怒拽住骆笙手腕。
骆笙没有动。
在苏家兄妹的注视下,骆辰面上阵阵发热,咬了牙低声道:“你非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骆笙拍了拍骆辰的头,平静道:“我进去说过话就走。”
十三岁的少年还没到拔高的时候,比身量高挑的骆笙还矮了一寸,骆笙做出这样的动作竟莫名有几分和谐。
所有人都忘了反应,包括被摸头的骆辰。
直到骆笙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反应过来的骆辰气得脸色发白。
她,她怎么敢摸他的头!
并没跟进去的小丫鬟红豆笑嘻嘻替骆笙解释:“我们姑娘喜欢公子呢。”
要是丑八怪她们姑娘才不会看一眼,就算亲弟弟也一样。
骆辰的脸色由白转红,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需要骆笙喜欢?这样一个姐姐,倘若能让他少丢一点人就该感恩了。
“咳咳——”因为情绪过于激荡,骆辰咳嗽起来。
骆辰体弱,这才在年幼时就被送到了气候宜人的金沙长住,这是与盛家熟识的人都知道的。
苏家兄妹见状关切询问起来。
这时盛佳玉赶到,环顾左右问道:“骆笙呢?”
苏大姑娘淡淡道:“进去了。”
苏二姑娘与盛佳玉关系不错,说话毫不遮掩:“佳玉姐,你们怎么没人拦着她,就让她这么跑到我家来。呵,这是唯恐我娘不同意,亲自上阵谈亲事呢。”
一番话臊得盛佳玉满面通红,骆辰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带她回去!”骆辰大步向屋门口走去。
东屋里,盛大太太与苏太太同样因骆笙的进来错愕不已。
“表姑娘怎么来了?”盛大太太柔声问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的厌恶。
她活了一把岁数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盛家与苏家交好,两家来往颇多,她在这间屋子里做客的次数已经数不清,可没有一次如眼下这般如坐针毡,颜面扫地。
要是有人给她儿子说骆笙这样的姑娘,她恨不得抄起花瓶把那人砸出去。
偏偏她现在就是做这种恶心事的人。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骆笙为了苏家二公子连上吊的事都做得出来,不管是真是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盛家如何向骆大都督交待?
到那时别说盛家,就是苏家恐怕都逃不了破家灭门之祸。
也是知道这样的后果,苏太太明明万般不愿却几乎要点头答应了。
这个时候骆笙来干什么?
骆笙屈膝向盛大太太与苏太太施了一礼,道:“大舅母,我来叫您回府。”
盛大太太被骆笙从没有过的懂礼数震住了,不由问道:“表姑娘知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骆笙唇角微微弯:“我知道大舅母是来与苏家太太商议我与苏二公子的亲事,不过这门亲事还是作罢吧。”
“为什么?”太过震惊之下,盛大太太与苏太太齐声问。
而门口处也传来盛佳玉等人的惊诧声。
骆笙笑笑:“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啊。大舅母,咱们回去吧。”
直到骆笙等人离去,苏二姑娘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道:“她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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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梦十二载
苏二姑娘表情呆滞,拧了苏小弟一把:“该不是做梦吧?”
苏小弟嗷一声惨叫:“疼——”
苏二姑娘大大松了口气:“疼就好,真的不是做梦。二哥,你逃过一劫!”
苏太太这时回过神来,看着丰神俊朗的儿子泪如雨下,却是欢喜的泪。
儿子真的是逃过一劫,若不是为了苏家老小,她怎么会忍着恶心听盛大太太说那些话!
苏曜走上前来,轻拍苏太太手臂:“是儿子不好,累您烦心了。”
他目光投向门口处,想着骆笙与往日迥异的表现,生出几分疑惑。
骆笙会放过他?
苏大姑娘则指挥着丫鬟洒扫屋里屋外,声音透着轻快:“都动作利落点,把晦气扫出去!”
那些丫鬟就发出清脆的笑:“大姑娘放心,婢子们定会好好打扫。”
从苏府离开的盛家一行人心情就沉重多了。
盛佳玉凑近骆笙,咬牙问:“骆笙,你又耍什么花样?”
盛大太太睇了女儿一眼,语带警告:“佳玉,还有没有规矩,叫表姐。”
“娘——”盛佳玉不服气跺了跺脚。
她比骆笙小了几个月,叫一声“表姐”是应当,可骆笙哪有半点表姐的样子,她才叫不出口呢。
盛大太太何尝不理解女儿的心情,假意斥责过后悬着心问骆笙:“表姑娘怎么突然又不愿意了?”
若是牺牲苏家二公子一人,让盛、苏两家乃至整个金沙县都安生下来,其实也行。
骆笙微微皱眉:“大舅母是希望我与苏二公子的亲事能成?”
这话险些把盛佳玉吓死,猛拽盛大太太衣袖。
盛大太太不敢再问,不由加快了脚步。
盛、苏两家相距不远,一行人很快回到盛府,直奔福宁堂见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一颗心正七上八下,一见骆笙回来忙问缘由。
骆笙福了福,淡淡道:“许是外祖母误会了,我从没有过与苏二公子定亲的念头。笙儿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了。”
骆笙一走,盛老太太就憋不住了,忧心忡忡问骆辰:“辰儿,你姐姐是不是又瞧上别人了?”
骆辰脸色黑如锅底,艰难辩解道:“姐姐不是这么快见异思迁的人……”
他这次要好好盯着,骆笙再敢胡来,他就打死她!
盛佳玉一脸严肃拍了拍骆辰肩头:“表弟,你一定不了解你姐姐。”
盛老太太叹口气,示意二人退下,留下两个儿媳商议对策。
“既然骆大都督把笙儿的亲事托付给我这当外祖母的,依我看笙儿的亲事越快定下越好。”
再这样下去,盛家就把金沙县的人得罪光了。
大太太与二太太纷纷附和:“老太太所言极是。”
盛老太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惋惜:“偏偏那丫头又不愿意与苏家的亲事了,你们说还有哪家合适?”
大太太干笑:“表姑娘眼光高,一时半会儿恐怕难寻到合适的。”
“是呀,放眼金沙能配得上表姑娘的少年郎可不多。”二太太跟着道。
她听说有几家已经把生得俊俏的儿子送出去读书游历了,就是为了逃离表姑娘的魔爪。
这可真是丢死人!
盛老太太视线扫过两个儿媳,把心中打算说出来:“笙儿有三个表哥一个表弟,皆年龄相当,不如在他们中选一个吧。”
盛家多年来一直与人为善,是厚道人家,与其让那丫头祸害别人,不如留在自家吧。她好歹是那丫头的外祖母,有她看着总归出不了大乱子。
盛老太太这话好似一道惊雷险些把两个儿媳劈焦了。
大太太猛地站了起来,扶着额摇摇欲坠:“儿媳心悸的毛病又犯了,想回房吃一枚保心丸……”
二太太赶忙扶住大太太:“儿媳送大嫂回房。”
眨眼间两个儿媳跑得一个不剩,只留下老太太一个人生闷气。
就没一个识大体愿意牺牲一下的?她真是看走眼了!
骆笙才进房门,红豆就凑过来笑嘻嘻问:“姑娘,您是不是又瞧上别家公子了?您说是哪个,婢子给您抢回来。”
骆笙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啜两口,盯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绿芽出神。
红豆从没见过自家姑娘这般安静的模样,一时觉得有些陌生,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骆笙抬眸看着红豆。
尽管小丫鬟嘴里吐出的话那般无稽,可脸上的担忧是真切的。
骆笙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用力,把从醒来后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话问了出来:“红豆,你知道镇南王府么?”
她不是什么骆大都督的爱女骆笙,而是镇南王府的清阳郡主啊!
她死了,又醒来,魂魄困在别人的躯体里,偏偏对此人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临死前那些滔天的恨与痛,不动声色了解眼下处境。
“镇南王府?”红豆认真想了想,神色茫然,“没听说过啊。”
骆笙心一沉,攥着茶盏的指节隐隐泛白。
她的父王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尽管金沙县不属于镇南王管辖之地,可大周又有几人不知晓?
骆笙缓了缓心神,再问:“那么平南王府呢?”
不知道镇南王府,平南王府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没想到红豆愣过后笑起来:“姑娘您是在考校婢子么,谁不知晓平南王府啊,平南王世子七年前过继到皇上名下当了太子,整个平南王府的人都搬到京城去了,您还与太子见过咧……”
骆笙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红豆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
她压抑住如雷的心跳,颤声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永安十七年啊。”红豆不假思索回道。
咣铛一声,骆笙手中茶盏跌落,摔得粉碎。
永安十七年——她死去,再醒来,竟然过去十二年么?
这十二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红豆所言如此荒谬离奇?
红豆骇了一跳,忙蹲下收拾满地碎瓷:“姑娘,您当心扎了脚——咦,这是什么?”
小丫鬟从幔帐与屏风的间隙抽出一条白绫,盯了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忙把手中白绫一抛:“呸,呸,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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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杀机暗涌
丈余长的白绫飘飘荡荡,被骆笙伸手抓在手心,若有所思盯着。
红豆脸色有些难看,急声道:“姑娘,婢子这就把这晦气玩意儿烧了去。”
骆笙便明白了:“这是我投缳用的白绫?”
“可不是嘛,当时一片混乱婢子没顾上,还以为被人收拾了,谁成想居然落在这儿了……”红豆叽叽喳喳解释着,伸手去拿骆笙手中白绫。
骆笙握着白绫没有松手,眸光浅浅扫过屋中摆设,看向房梁。
红豆一怔,而后神色大变:“姑娘,您,您不会还想不开吧?”
骆笙目光落在红豆面上,平静问:“我是想不开的人?”
“不是啊,苏二公子虽然生得俊,可在京城比他更俊俏的您都调戏过啊,怎么就为了一个乡下小子寻短见呢?”
骆笙嘴角微微一抽。
这位骆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她真是受教了。
“姑娘,您把白绫给婢子吧。”
骆笙没有理会红豆的哀求,手一扬,白绫一端穿过房梁垂下来。
红豆汗毛都竖了起来,扑过去抱住骆笙。
骆笙拍拍小丫鬟的发,吩咐道:“去搬之前我投缳用的凳子来。”
红豆下意识松开手,颠颠搬了个小圆凳过来放在白绫垂落的正下方。
做完这一切,小丫鬟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在干什么?”
骆笙见状,微微弯了唇角。
她早已看出来,这个小丫鬟虽然诸多缺点,对主子的吩咐却不打折扣执行。
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骆笙一脚踏上了圆凳。
红豆骇得魂飞魄散,抱着骆笙双腿音调都变了:“姑娘,您真的还想再死一次?”
上方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当然不会,我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测。松手吧。”
红豆不自觉松开手,仰头望着已经站上圆凳的骆笙,呆呆问:“您想验证什么呀?”
骆笙捏住了白绫断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