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今夜离港
作者:兜兜麽
文案

文案一:平凡生活枯燥乏味,逼得人喘不过气,原本毫无相遇可能,但一次莫名机遇,也能让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从此纠缠不清。

你是一叶小小帆船,今夜偏离轨道,随风而行,颠覆人生。

文案二:在外是乖觉懂事的绩优生,转眼也敢是早熟妖媚大胆肆无忌惮的小女生。
宏鑫大厦天台上一根烟的时间识得龙兴邦陆显,从此生活偏离轨道。

文案三:就是想再写个未央那样的妖精一样的小姑娘,成熟世故,直击人心。遇到一个大佬,就又开始撒狗血,最近写黑帮写得很带感,决定再开一个黑帮坑。都说《罪恶之城》太虐了,这个就是…………一般虐,中等虐,基本我想写个老套的撒狗血在带强取豪夺的故事,这种肉虐太带感了。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玉,陆显 ┃ 配角: ┃ 其它:黑帮,虐恋


陆显

一九九九年,阿尔卑斯山雪崩,勃朗峰隧道大火,科罗拉多州校园枪击案震惊世界,本埠也有大婆抱着独生仔坐,哭哭啼啼坐三十六层高楼上逼老公同二十几岁打工妹分手,双姝岛分尸案更吸睛,斯斯文文中学老师居然敢杀光妻小分尸煮食,一时间市内无人敢去炳水街吃腊烧,怕吃到指甲盖头发丝,想想都背脊发冷,后脑生寒。
季老师刚好讲到虎门销烟,林则徐拿石灰粉烧鸦片,伸手摸一摸脑顶孤零零几根毛发,得满手油,絮絮叨叨说:“讲讲讲,历史都是陈年旧事没新意,一本书讲二十年不翻新,你们一个个千万不要傻到去研究历史,又闷又穷,讲一晚上课不够人家打四圈麻将。”
亮闪闪绿豆大的眼睛穿梭在课本与走廊之间,尖利高跟鞋敲击地面,季老师推一推金边眼镜会心一笑,时下是夜间八点零二分,布置二十位补习生背书带抽查,他提一提裤子,皮带上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乱响,可怜他腰围守到二尺三,肚子简直要向内凹,像从三十年代大饥*荒穿梭过来。
宏鑫大厦现在还算远山区第一高楼,三十六层楼高足以俯瞰霓虹灯市,庸碌人潮,一群衰仔染一头黄黄绿绿长短发,站在楼市夜总会门口等人拆货,时不时同身边恨不能当街露奶的站街妹打打闹闹调笑,这一区,白天安安静静尽是读书声,夜晚一到立时翻脸,涂脂抹粉招摇揽客,你说人人有千面,一座城也不一般。
今晚的第一支烟抽到一半,楼道里突发悉悉索索声响,男人女人调笑,嘻嘻哈哈你来我往,且越来越近,就停在楼道入口,那女人说不要,讨厌,来嘛,说来又不来。
她坐在天台吹冷风,都要为男人着急,到底来是不来?这么推推搡搡死鬼死鬼的叫,好老派。
显然是已经剥光了衣,一件紫红色蕾丝底裤被扔到雨后湿漉漉未干的天台上来,那男人声音低沉、黯哑,似风过树叶沙沙响,好像乔治克鲁尼在《颤栗时刻》里对凶杀的痴迷与眷恋,他却在说:“臭婊*子,装什么装,当着你老公的面就已经湿得不行了吧,还他*妈给我装,操——真他*妈贱。”
接下来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是男人女人之间尖叫、嘶吼,肉体碰撞。这个男人满嘴荤话,什么脏的乱的都敢说,一溜的贱*货、骚*货,见不到男人满大街发*骚,年纪轻轻下面就松得像一张面口袋,权哥那么针尖细的东西能满足你?
原本恶心得发臭的字句从他那副嗓子里发出声来,居然性*感得要人命。
她已点燃今夜第二支烟,二十分钟,他们看来急匆匆见缝插针,赶时间,要速战速决,“昨夜秦四爷请喝茶,权哥没去。”
女人尖叫,“你干什么,这个时候拿出来!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权哥去哪了?是不是让你个骚*货缠得下不了床?”
“人家哪有那个本事,不就是来了个土包子东北佬呼呼喝喝要去鼎记吃三头鲍,神经病,人家给他吃扇贝他也分不清的。来嘛——话都跟你讲完还不来——嗯…………”总算又开始,这男人显然不懂怜香惜玉,女人恐怕也中意这类粗野暴戾的情*事,他猛地一撞,皮肉闷响,她在外都听得心惊,这王八蛋,实在不把女人当人看。
“你不走?”
“你先走,我抽根烟再下去。”
当然,事后烟,回味无穷。
陆显迈出楼道时半裸着上身,裤头拉链也未拉好,露出内里鼓囊囊的一团,低头在外套与裤口袋之间翻翻找找只找到一盒半瘪的香烟,画裸*女的打火机不知所踪,嘴里骂骂咧咧,一抬头便撞见倚着围栏抽烟的温玉。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白衣黑裙,编两股小小麻花辫垂在耳旁,整个人像是从民国旧画报中拓印而来。双眼皮深刻源自些微欧罗巴血统,但好在清润灵秀,盈盈汲着一汪静水。若一只灵狐,逼得他蓦地一怔,怕就此落进如此温柔春*色中。
陆显盯着她的胸牌,一字一句念道:“旷日女高?”
继而挑眉看她,浓黑的眉毛,刀锋般的轮廓,一道伤截断了眉峰,比纹一身白虎青龙更显出他做混子时刀锋舔血的光辉,“都说旷日女高教出来都是淑女,这位淑女听叔叔阿姨上*床听这么久,脸都不红一红?”
温玉掸一掸烟灰,侧过脸对他,她眼睛生的特别,似一双弯弯的月,未语人先笑,“偷情的人不脸红,我躲在这里抽一根烟又何必羞愤。不过,这位叔叔,我劝你将拉链照看好,这样堂而皇之走出去,未免有伤风化,到时候警察都不必搜身查证就能请你去警局喝一夜凉茶消火。”
她不怕他,一丁点也不。陆显有了这个认知,只觉着有趣,眼前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干干净净一树细小茉莉,开在涂脂抹粉,香烟弥漫的夜里。
他没所谓地笑了笑,将胯*下软趴趴的东西塞进牛仔裤里,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说:“借个火,不害羞的小姑娘。”
温玉将手边卡尔威登镀金打火机扔给他,陆显叉开腿,席地而坐。
“躲在这里抽烟,不回家?”
“我那位瘦骨嶙峋的补习老师去同助教幽会,不到三十分不可能回来,他攒了一周才等这一天,实在可怜。留在教室里背书闷死人,不如到天台来抽根烟,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
陆显嘴里叼着烟,笑呵呵道:“这种事?这种事不好吗?你们学校生理课程开了没有?你该叫我老师,给你上这么生动又深刻的课程。”
“哦,那真是多谢你。舍身成仁,我应当登报致谢。”她站起身,丢开烟蒂,等夜风吹散身边浓烈烟味。
陆显说:“这么大的胆子,不怕哥哥我就地办了你?”
温玉说:“你同街上那些缠着北姑要打折要免费的衰仔不同。”
“怎么不同?没有左青龙右白虎?还是没有染一头红毛绿毛?”
“你这个样子,从心底里看不起女人,自认为招招手就有一大帮排着队等着你上,没必要自贬身价去做强*奸犯。”
对面东华大厦美媛夜总会的招牌红灯绿灯交替闪烁,一阵阵光影照拂在她光洁无瑕的脸上,却将这夜晚,染出一层深深浅浅的隐秘妖娆。
陆显双手撑在背后,敞露的上半身大大小小刀疤遍布,紧实的肌肉在深夜叫嚣,叫嚣着一个男人的野性难驯。
“小妹妹,你今年几岁,就会看人了?”
温玉说:“我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出来,火眼金睛呀。还看见你今后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住大屋开豪车,七房太太生十几个男仔,金山银山几辈子吃不完。”
“承你吉言啊,大师。”两个人便都忍不住笑,陆显笑得爽朗,惹天边浮云也停留,积攒在一团,看样子又要下雨。
气氛轻松,温玉也多嘴调笑一句,“我得走了,我的补习老师看起来肾亏,赞一个月也撑不过四十分钟。”这就要走,不过是陌生人之间突如其来的相遇,交汇之后即回原位,不必在乎你是谁,来自哪里,反正红港六千万人,也不会再有碰面机会。
陆显却问:“你叫什么?”
温玉想了想,笑盈盈说:“我叫伊莎贝拉。”
“什么狗屁洋名。”
“我从前叫美红呀,那才可怕。一听就知道你从哪里来,满身土味,又穷又脏,仿佛得了瘟疫,人人捏着鼻子躲瘟神一样躲着你。改名叫伊莎贝拉,朋友都多起来。我看你,干脆叫罗密欧,同那位穿紫色底裤的阿姨正好配成苦恋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她唇边微翘,饱满的口唇是一颗新鲜樱桃攒着露珠,晶莹剔透,秀色可餐。
陆显喉头一动,干涩地咽了咽说:“我是陆显。好好读书,伊莎贝拉。”
温玉转身说:“噢,陆显,睡阿嫂风险高,你好自为之。”
陆显手里捏着烟,闷声笑,看着她黑色的裙摆消失在楼道尽头,旷日女高那样寡淡无味的校服竟也一瞬间鲜活起来,自由一股遮掩着的淑女的妖气。
红港的夜那样长,长到足够你醉生梦死大梦无边,刚下出租车的男客伸手揽一位丰乳肥臀的女招待,管你是身高五尺还是秃头谢顶,大兴街的女人们涂脂抹粉,扭腰摆臀,只等收钱。怎么,三十块够不够?你当是睡你老母,没钱也敢来招&妓,神经病,你掏五十块才对你有好脸色,大哥,包夜八十随你来呀,双飞,按摩,贴面,样样齐全。我们这里还有学生妹,干干净净,穿制服,叫起来让你魂都飞走。
来来来,夜未尽,红灯高照,享乐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请不要吝啬撒花呀


偶遇

“人人都以为,道上混无非是追着人满街砍,砍到对方断手断脚开膛破肚就算赢。听话?谁以为听话就能活得长?没脑子的早被扔进垃圾填埋场,阿显,出来混要靠这里——”白炽灯惨白的光扑扑簌簌雪花一样落下,秦四爷手上蓝色香烟浓烈呛口,拉拉扯扯的雾,断断续续地燃,他指一指太阳穴,扯了扯嘴角,似讲台上年过半百学识非凡的文学教授,在数百双渴求的眼睛下讲授人生。
陆显恭敬地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岁月不饶人,秦四爷的头发已花白,举手投足也见迟缓,对桌曼妮一甩牌,高声笑,“胡了,大四喜!”陪玩的阿嫂们有人笑,有人跌脸,嘀嘀咕咕,“曼妮今晚行大运呀,一晚上大杀四方,是秦四爷教什么秘诀?快饶了我们吧,眼看筹码就要见底啦。”
曼妮转过身对正饮茶闲谈的秦四爷眨眨眼,满是得意,年轻到底是不同,黑的眼红的唇,尽是潋滟颜色。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下海来陪客,谁想到能得秦四爷青眼,从此飞上枝头,钞票大把大把,再不用担心下一位客人带病毒是变态。
秦四爷嘱咐陆显,“吹水权那边越闹越厉害,振合帮那群人不安分,事事挑衅,我们手下四条街,八*九座娱乐城你要盯紧点,不要给警察在这个时候钻了空子。”
陆显说:“您放心,已经布置好,振合帮的人来找茬子先忍着,出了街口再算账。”
秦四爷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龙兴里头真正能办事的也就剩你了,好好干,阿显,前途无量。至于阿山,他再闹,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这个做老子的都懒得管他。”
陆显听了,连忙推辞,要说整个红港市,名头最响最神经的就是这人,不怕死,不服管,从不按常理出牌,料不到什么时候他就头脑发热做错事,只独独对秦四爷,恭恭敬敬俯首帖耳,人家都讲陆显讲义气,有恩必报,当初如不是秦四爷收留,他早就被人砍死在大兴湾。“阿山是太子爷,我当然事事要听。”
秦四爷总算满意,摆摆手叫他自己去找乐子。
陆显从秦四爷的小别墅里走出来,让海风吹得醒了,才发觉背后凉飕飕都是汗。骂一句操,一巴掌打在叼着烟跑过来的武大海头上,武大海笑嘻嘻问:“大D哥,上哪去?美媛新来一批俄罗斯女人,长腿大奶,又白又嫩——”话没说完就开始一阵贱笑,仿佛真想跟着他去找鬼妹开开心。
陆显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今天星期几?”没等武大海回答,自己掏了掏裤子口袋,拿出一只金色打火机在上手抛来抛去的当消遣。
“走,去美媛。”
华灯初上,红港已然开始搔首弄姿翘首以盼。
照旧是宏鑫大厦顶层,光秃秃空无一物的天台,周六晚间八点零五分,准时准点比得上晚间新闻。温玉捏着一包More上来时,她的固定位置已被人占去。
他扬一扬眉,依稀浅浅坏笑,身后影影绰绰闪烁灯牌,脚下零零碎碎烟灰散乱,一张脸一双眼晶亮如琉璃瓦,一道眉一双唇雕琢如瘦金笔画。耽溺于风轻夜薄的光景里,离地三百尺,不见人声。
他说:“你的打火机,伊莎贝拉。”
停停走走有回音,鬼魅一般缠绕不断,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亲爱的伊莎贝拉——
他生来属于这些妩媚多情眼波流转的夜。
周末不属校服日,温玉穿一件蓝白相间束腰小洋装,微卷的长发松松束在脑后,很是娇俏。月牙似的眼眸,弥散着今早露珠,坦然着它的纯净与不谙世事。
“多谢,但我已另有新欢。”她拿出一只银色Zippo银色浮雕煤油打火机,玫瑰似的两瓣唇,轻轻含着黑色滤嘴,缓缓低头,那支烟亦微动,摇摇晃晃欲坠,令她不得不收拢了嘴唇,含紧了烟身——细长的灰黑色烟身。
陆显的心随着那一下细小颤动漏跳一拍,抵不住吟吟绕绕茉莉香,拿开嘴里的香烟,啐一口,骂:“我操!”
温玉根本不抬眼看他,她正全神贯注于手中弥香微涩的香烟,大拇指挑开机盖,蔚蓝色火焰陡然上窜,点燃了她的脸。
她垂下眼睑的那一刻,必然在同这支烟谈恋爱。陆显想。
“喜新厌旧?那这只留给我?”卡尔威登打火机在陆显手上成了风火转轮,顺着拇指拨动的节奏,没头没脑地在手心旋转,他的脸被埋葬在灰蓝色烟雾中隐约难辨,唯剩一双眼,如夜幕中捕食的狼,凛冽而锋利,直击人心。
温玉说:“没所谓,不过,我们这回还算是偶遇?”
陆显说:“你的补习老师还在与助教偷情?”
“嗯。”温玉点点头,眼前是两个老烟枪聚会,莫名又熟悉。这世界太忙,人人隐私一层层恨不能砌一堵高墙,秘密太多,索性闭嘴,反倒是陌生人之间更容易敞开心扉,天南地北胡扯,“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除了那个不想别的?只要能那个,尊严承诺责任全都抛到脑后。”
陆显笑着问:“你说那个是哪个?”
温玉睨他一眼,嘴唇开合,温温软软说:“我说干你老母。”
一句脏话被世人来来回回骂骂咧咧说过无数遍,而今回转在她唇齿间,却有不同滋味。
陆显被她这一句逗乐,高声笑,笑到胸腔震动。
“干你老母。”仿佛是在回味,温玉的嘴角随之上扬,他与她目光碰撞,双双都在对方眼里读出另一个不从规则不服管教肆无忌惮的自己。如同荒原中两只孤独的兽相遇,细细嗅闻,寻找同类气息。
“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
温玉正在实践神经病病症,她转过身,跨过围栏,双腿悬空,面对三百尺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安安静静坐下。
陆显被她吓得面容紧绷,嘴里骂,“你发神经啊,要跳楼?马上就有人帮你报警。”
“你放心,没人会发现。你自己想,每日走在永华道,十米宽的街,楼牌伸出盖住头顶,三百尺高楼挡住光,谁有空抬头看,看得你脖颈翻转也看不见天。沉闷无聊,一日复一日。我不过坐在高处抽一支烟,也值得你惊成这样?”
“我本来以为自己够神经,没想到遇到个比我更疯的。”他伸长手,绕过她细小的腰,讲她从围栏上抬下来,扔在地上,扔给天台脏兮兮地板。
今夜会不会下雨?台风会不会提前来?天上有几颗星?脚下有几幢楼?火车从脑子里轰隆隆碾过,越紧张越是乱糟糟一片。
温玉站起来,理了理裙摆说:“你今晚有事。”
陆显瞪她,“跟你多说两句话,还真把自己当大师了?伊莎贝拉。”
温玉勾了勾唇,眼眸清亮,一只咬中猎物的小狐狸,狡黠奸猾,“要去砍人还是抢劫呀大佬?”
“你他*妈知道个屁!”他这一下被刺得面绯红,横眉怒目,凶相毕现。
可惜对手丝毫不惧。
“噢,那多半是去砍人。对手难缠,恐怕有去无回,所以才话多事多,居然发神经来天台等我一个陌生人。”她猜人心事,七成准,家中有各路神仙,实难伺候,察言观色成她生存本能。“你想要交代什么?同我说你叫陆显,江东陆逊的陆,高官显爵的显,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何年何月出生,父是谁母是谁,今时今日曾混过红港,免得被人扔去填海,没人收尸,有没有陆显这个人都无人知。”
温玉将手中烟摁灭在水泥墙面上,娇娇小小模样,还未及陆显肩膀,站他身后,便即刻被他宽厚身影湮没,瞬时消弭。
陆显一时不言,手肘撑住围栏,颀长身躯斜靠在墙面,寒星似的眼亮得惊人,懒懒望向温玉,随意牵了签嘴角,似笑非笑,玩味至极,忽而问:“你今年多大?”
“十六。”片刻又补充,“年底十七。”显然稚气,不愿旁人因年龄而轻视。
“十年。”陆显感叹。站直身体,深黑色T恤衫被粗壮厚实的肌肉绷得紧紧,一双腿长而直,街边三十块一条的破烂牛仔裤也能穿出一身桀骜风流。他伸手胡乱揉了揉她发顶,再从口袋里掏出三十五块半钞票,塞到她手里,“你欠我三十五块半。”
不等她拒绝,抬脚绕过温玉就要抽身离去,走时两指并拢,在空中虚指,“伊莎贝拉…………”似警告,又似低吟。
作者有话要说:又开始写这种妖里妖气的文。。。。谁想到我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姑娘呢?


温家

九点放课,司机开一辆黑色沃尔沃轿车准时在宏鑫大厦门口等。
温玉笑呵呵与同学道别,拎着书包上了车。
“七小姐,周末温书累不累?”
温玉靠着窗,舒展身体,懒懒瘫在车座上,总算放松一刻,“还好,吴叔阿弟今天乖不乖?”其实在问,阿弟一下午见不到她,是不是又开始闹腾,掀桌扔椅,哭哭闹闹,惹大妈发火。
吴叔说:“家里只听得到麻将声。”
“那就好,只是因我加班,吴叔辛苦。”
“哪里哪里,七小姐读书是大事。二太要出门打牌也只能自己叫车。”
温玉苦笑,这哪里是因为看中她。根本是大妈借机故意刁难二太,要她挂一身钻石珠宝招摇过街,明晃晃等人抢。
等二太打完牌回家,又有一箩筐冷嘲热讽等她。
处处事事都叫人头痛。
忠烈祠到这个年代已不单是一座祠,也变作老学究无事怀古的好去处,一层层围墙修起来,忠烈祠已成地名,小村庄一般大小,民国时期建筑修了又修,一说推倒重建就有大批文化青年举牌游行,高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千年古祠文化瑰宝也敢推倒。
温家败落之后便搬进忠烈祠三元街祖宅,一家子二三十人挤一座小楼,每人分得空间有限,连市区三十平一间公寓都不如。
车驶过忠烈祠入口,一座砂岩凿出来的贞节牌坊,镌刻着一千年血泪巍峨耸立,门楣上刻“冰清、玉洁”,“竹香、兰馨”,又有吴梅氏、叶江氏、温钱氏、温闵氏、温田氏,一列列下来,温家不知出过多少贞烈女子,血淋淋的创口彰显在牌坊上,却等世人褒奖,美誉天下。
一阵阵冷森森的风吹过,风中多少撕心裂肺悲泣,村民指指点点说牌坊下闹鬼,夜夜长哭,谁知道这座贞洁坊,吊死过多少人。
阿珊在门口接人,取过她手中重物。憨憨地笑,“七小姐回来啦!”家中老仆钱姑回家养老,就由她表侄女阿珊接过重任,只是阿珊才来,不会讲本地化,厚重的乡音时时刻刻提点着大妈温家败落的现实,人又傻,大妈手气不顺最爱拿她出气。
今晚大太做东,邀了三五好友来家中打牌,只是牌友水准下滑,要么是暴发户的太太,要么是谁家养的不入流的二奶,她虽然赢钱,却还在眼皮上翻左挑右捡,赢这些人的钱,她倒还看不上,但要出去打?神经病,她欧玉芬堂堂船王太太,哪有出去陪人打牌的道理。
温玉经过客厅,甜甜叫一声:“大妈。”
欧玉芬鼻子里哼哼,算是应一句。她对桌一位太太说:“还是温太太有福气,家里的小姐们一个个靓过电影明星,摆在家里看都看不够,哪里像我家,几个讨债鬼,一个月也回不了几趟家。”
欧玉芬听得心中一刺,少不得拿眼睛去剜对面圆润富态的周太太,“周太太都说是讨债鬼了,生多了,怕养不起。”
温家这一代不知撞了哪门子邪,温广海里里外外女人不断,但能生的不多,家中三位太太卯足劲一连生七个女儿,都说温家七朵金花,笑的人茶杯都端不稳,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长舌老妇说温家做多亏心事,三百年不晓得逼死多少女人,如今得了报应,生不出儿子要断后,好不容易得一胎龙凤呈祥,祥的还是女儿,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儿子是生来衰运,不懂不问不听的傻子一个,每日只知道玩玩具,生起气来还会打人,体重一百八十磅,又肥又短,发疯不认人,连亲爹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