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余味阑珊
作者:兜兜麽

【文案】
夏青青吸毒过量横死家中
无人凭吊,人人有背后打算,谁有空管死人?
争产大计如火如荼
可惜夏青青未死透,醒来已是另一人,loli身体御姐心,适应期颇为困难。

亲妹妹握着针,高纯度海洛因从颈动脉缓缓注入
死于一片绚烂烟花,醒时生活依旧要继续,劫后余生,翻天仇恨或是心如死灰
谁知道?
活着已经足够幸运。

险些忘记,还有孪生哥哥与旧情人来搅局,一场戏平淡无奇有谁来看?自然要高&潮迭起,乱七八糟才有意思。

黑帮,虐恋。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长篇小说 之 青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青青 ┃ 配角: ┃ 其它:

作者的已完成作品:
《暌违(重续)》《未央》《宿南风》《昨日无殇》《900年暗伤》

 

 

余味阑珊

报上头版头条鲜红标题写《夏家千金吸毒过量横死家中,万贯家财或重新分配》,多么鲜艳夺目且血淋淋抓人眼球的话题。
我猜主编一定在夏家门口守过十余年,或是花钱买通内线,不然怎么能事无巨细都登载,早晨喝什么茶,牙膏什么牌子,睡衣怎样款式都晓得,还请业内知名心理学家推算夏小姐性格,最终答案不负众望的是“此人变态,咎由自取”,我简直要拍手叫好,从前怎么没人如此直白犀利地评价我,看看名字,哦,张博士,不肯露出全名,顿时大失所望,张博士敢讲不敢当,胆怯。
世上有谁遇到夏家不胆怯?这盘根错节的怪兽家族。
咬一口削得整齐漂亮的苹果,翻一页报纸,在病房里哗啦啦响,如同楼下门卫室里一大早无聊闲扯天下大事的老大爷一个样,插播一小张“不孕不育到北京光荣医院”的暧昧图片,啧啧,果然广告之后更精彩,蚂蚁大的小字细细描述夏小姐如何如何生活糜烂,又如何如何注射海洛因过量兴奋过度而死,其中香艳程度令人咋舌,居然列出好长一段名单,从城中名流到当红小生,从十六岁花季正太到六十六岁白发须眉,人人皆可,荤腥不忌,胃口大得惊人,我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对这该死的命运发誓,八成以上的人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更何况勾搭成奸,在夏小姐短暂而又没有意义的一生,这就等同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秦姗姗大约已经达到指标。
从前有人常在耳边叨叨,说到底,女人,命好的一生只跟一个男人,命不好的,一生追随多个男人。
夏小姐在世人眼中大约是极其凄惨的,有钱又怎样?有没有真爱?有没有人在你死后流一滴真心泪?至多一两月,夏青青三个字就被世人抛诸脑后,报纸头条又是小明星卖身,政治丑闻,或是富人闹离婚,谁还记得你是哪根葱,茶余饭后信手拈来的谈资而已。
打住,再妄自菲薄下去,我就要当即捡一块豆腐撞死。
然而夏青青是谁?我又是谁?这真像哲学史上终极命题——我是谁?谁是我?哈,叫马克思来答,他肯定跪下信上帝。
我废话连篇,还未抛出重点,相信列位看官已经猜到,夏青青身死心未死,魂魄飘了三千里,不,原谅我的夸张手法,最多三公里,落进病床上没事瞎折腾自己的小姑娘身上。从前看杂剧、话本,只有覆盆之冤才得六月雪,天流泪这样的戏码,虽说我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害死,确实冤屈,但也未曾料到老天爷掐着我的脖子掐了二十七年,整整二十七年啊,终于良心发现,给此意外之喜。
如果不是这小姑娘闲来无事玩割腕,害我只能躺在病床老老实实打针吃药,我一定跳起来手舞足蹈高歌一曲,啷哩个啷,我才是阿Q他妹,死一回还能这么傻乐。
差点儿忘了做自我介绍,某如今姓袁,仍是青青,但中间还多一个字,袁野青青,既不想日本名也不像中国名字,落得不伦不类,全归咎于现如今我那弃文从商却不忘文人臭讲究的父亲。
再翻一页,母亲已从医院食堂打饭来,菜色寡淡,一看就是病人口粮。
“张嘴。”
我便张嘴,像是回到婴儿时期,需要母亲一勺一勺喂饭,没办法,一只手割腕一只手吊点滴,还要翻报纸,忙不过来。
娱乐版总不缺小明星花边新闻,这回恰巧两个主角我都认识,一个是小嫩模Amanda,一个是我熟人,呃——其实是旧情人秦暮川,不过他大约是十万分不愿意被我称作旧情人。从来是我一厢情愿,闲极无聊,钟爱追逐照料献殷勤一类,管他爱不爱我接不接受,我就是城中一霸。
对于秦暮川这样的男人,我显然做错。再而我与他关系复杂,他姐姐后来成夏青青继母,而他是我从孤儿院里领回来,从前肯对我笑一笑,全然因为这点芝麻绿豆恩情。
你看,夏青青一走他就解放,大摇大摆同小嫩模约会,搂搂抱抱被狗仔拍到,叫人怎么能不浮想联翩?接下来吃饭看电影?不不不,是宴会喝酒开房间。
秦暮川身体那样好看,白白便宜那只三白眼Amanda。
扼腕。
夏青青还未下葬,不知被选到哪块风水宝地,或者是荒无人烟的偏远山头,有人要眼不见为净。
“青青——”唉,听这语重心长的语调,母亲又要来促膝长谈,我乖乖放下报纸,虚心受教。
母亲在床沿坐下,双手放在大腿上摩挲,看起来有些紧张局促,似乎是怕触怒这个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女儿,很是可怜,她开始酝酿,斟酌言辞,“青青,你是妈妈的心头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知道妈妈有多伤心?妈妈承认,我以前确实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但是妈妈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你好。你还小,还是应当专心于学习,早恋这种事情,等到考上重点再说————”我听的好笑,面上还要挂出一副正经神色,拜托,到了大学哪还叫早恋?妈妈们这么多年过去,也不会改一套说辞,我好奇,是不是妈妈们早已经组建地下联盟,盟主发放演说词,一人一份,摸版相同,沿用至今。
稍微晃神,母亲仍在继续,“妈妈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但是人人都知道程未再这孩子调皮得很,小爱跟我说,程未再在学校又花心又粗鲁,再说我们同他家这么多年的邻居,天天听他同父母吵架,完全是蛮横不讲理的衰仔,唯一的有点就是长得好看,可是青青,男人长得好看顶什么用?不如有学识有家底,丑一点没关系,这才靠得住,是佳婿……”
等等,先让我消化一下,她刚才说的程未再难道是我那从一岁到十七岁持续处于青春叛逆期并且有很大可能继续狂躁到八十八岁的外甥程未再?
我要抓狂,这世界也实在太小了点吧,袁野青青喜欢谁不好,喜欢个炮仗,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满嘴跑火车——老子去二中又打了谁谁谁,谁谁谁是窝囊废,谁谁谁的马子在向他抛媚眼。
呸,不要脸。
叹气,再叹气。袁姑娘你瞎了眼啊。
不过显然母亲会错意,以为我仍沉浸再过往回忆里不可自拔,软的不行来硬的,加重语气说:“你听妈妈一句实话,无论如何,你们现在分开算一件天大的喜事,还好你没有被那鬼小子骗上床,到时候再分手,那妈妈一定去他家拼命。”突然一惊,抓住我双肩问,“天哪,青青你和妈妈说实话,你们不会真的已经……已经那什么了吧?”
我无语,原谅我才刚来,对你女儿一无所知,怎么能给答案。但是,看她瞳孔放大惊惧万分的样子,忽然间又不忍心,“妈,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能干这个?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啦,你放心,我保证再也不会做蠢事。程未再爱怎样怎样,最好明天就去死,反正我再也不会搭理这个大烂人。”我学着青春期少女的调调,咬牙切齿地说完,重音放在“大烂人”三个字,骂起来十分爽,估计母亲听起来也十分解恨,点点头,和我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乖女儿,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以后出门见了他走远点,妈妈本来还想考虑搬家,甩开程未再这个瘟神,但是想想何必,让他们家小瞧了咱们,不过青青,爸爸妈妈这几天一直在商量个事,今天正好跟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哦,好。”我又开始翻报纸,秦暮川和Amanda的暧昧情事,细节描写十分到位,惹火撩人又不过界,奇怪是我居然分毫不生气,嗯,我果然升华成仙了。
母亲试探着问:“你看等你出院了,要不要转学去二中?妈妈在二中也有熟人,直接转过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原来是担心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办法面对同学老师,这倒无所谓,反正我不是正主,再说了,从前我就是以不要脸出名的,换了身体也丢不了老本行啊。“要花钱的吧?建校费多少?”
“钱是要花的,也就三五万,但那个不重要,妈妈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唉,有妈的孩子是根草,啊,不,是个宝啊!我有点感动,抬头说:“那就没必要了,我现在这学校也不比二中差,再说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转学?妈你钱有多不如给我,哪天咱们逛逛,二十分钟花完。”
她仍有些迟疑,似乎无法相信昨天还要死要活要上吊的女儿今天突然间开窍,同程未再划清界限用不来往,“果然南岳山的符水神了!姚大仙是有真乃神人。等你出院,妈妈一定要去好好谢谢姚仙人!”
我一呆,果然南岳山的符水神了?姚大仙又是哪一位?难道是庙祝把我塞进这姑娘身体里的?难怪了,今天一整天肚子都不舒服。
她欢天喜地去同丈夫报告好消息,我将报纸扔到一边,开始冥想。
但其实,冥想等于什么都不想。
报纸上的故事已经讲完,三天后是夏青青的葬礼,但却不提,夏青青肚子里还有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就这么随着他那倒霉的妈一并去了,现在不知在哪里流浪,或者已经洗干净重新投胎,但愿他不要再遇到夏青青这样不负责任又倒霉到底的母亲。
我从未想过要将他遗弃,是命运或者贱人夏凝霜生生捏死我们。
我真衰。
下午懒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想,但小爱和莎莎来病房探病,不必我开口,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完全不留白,我打起精神认真听讲,就差拿出纸笔来做记录。
小爱稍稍有些胖,留日本娃娃头,齐刘海衬得脸更嘟,团团像个肉丸子,而锦年呢……霸气得让人受不住,一出场气势逼人,白皮高个大眼睛,再来长发垂肩微微卷,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出场,我当即就要流口水,挪一挪屁股靠近点,趁机揩油。
叽里呱啦说一堆学校琐事,其实都是八卦新闻,学校就是个小社会,有上流明星似的人物,也有街头霸王暴力相向。程未再自然是名人,不然怎么会惹得小女生为情自杀。
小爱说:“本来学校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没几个,可是程未再居然告诉杜莎莎,那个贱人只差扯着嗓子在走廊上喊,这下人人都知道青青你那什么……”
“为贱人自杀。”锦年双手抱胸,突然间接下去,一针见血。
小爱顿了顿,看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继续说:“就是大家都只道你为程未再自杀,学校里传得风风雨雨演化成无数个版本,我这就不一一列举了,免得又气到你,总之,青青,你回去要小心,好多人等着看你笑话。”
我点点头,小女生的把戏最无聊,三两天兴头就过去,没大意思,不过还是眨巴眨巴眼睛,真诚地表示感谢。
小爱的演讲还没有结束,啰嗦程度直追袁妈,“程未再真不是个东西,你看你为了他都这样了,好歹……好歹你们也谈过嘛,怎么都不来看一看,连问都不问一句,就顾着跟杜莎莎卿卿我我去打球去逛街,哎,我人说昨天周末,程未再还把杜莎莎领回家了,啧啧,不晓得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杜莎莎那么风骚。不过……青青你不会还喜欢程未再吧?”
我当然坚决否认,“怎么会?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他。”
锦年肯定加补充,“瞎了你的狗眼劝都劝不住。”
呃……这姑娘一出口真彪悍,我暂时不太搞得清楚状况,只能傻笑,用老办法“这就是人生啊!”蒙混过关。
母亲进门来,打过招呼,话题就回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类,锦年从书包里掏出一累笔记本,“数理化笔记,其他就算了,白痴科目自己看。”
我一愣神,莫非在我眼前的就是传说中的理科帝?多么睥睨天下藐视群雄的气势,让我重新膜拜一番。
小爱摆摆手,祝我早日康复。锦年勾起书包,抬脚走,“别为了这点事转学,没必要。”
“那是当然。”
送走两尊大神,我才有机会喘口气。这样看来,袁野青青这姑娘情感生活不顺利,不要命地爱一个情场浪子,总认为自已是最特别那一个,谁知道他一个接一个换,过几天根本想不起你是谁。真够傻逼。
不过我也没资格对正主评头论足,我自己不也是没脸没皮倒贴,结果人家转身就去找Amanda,Susan,Gui,LV……随便什么。
眼下最头痛的是要重新回归高中生活,早七点晚九点,全部奉献给学校老师还有课本笔记,真要逼我走上绝路,叹口气,翻开书,想当年我也是雄霸天下的数理化小公主,呃,有点雷,请勿砸砖,事实如此,绝无夸张手法。
况且……谁都猜不到,夏青青当年大学选的是数学系,一个虚幻又崇高的专业,怎么看怎么不适合说话做事完全没有逻辑的某。
但命运嘛,就是他妈的操蛋。
做两页题,排列组合双曲线,重点中学就是变态,黄冈的题目变态级别的难,也来当作家庭作业。不料一旁,母亲瞪大了眼,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顿时又欣慰,满心期盼地摸了摸我好几天没洗的头,“果然姚大仙神通广大,一道符水下去,我家青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忘了程未再更开始爱学习。妈妈真是……真是……太高兴了……”说着说着竟哭起来,这下还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小孩子念念书能有多难,居然能惹得母亲感动落泪,可见正主实在让人头痛,要不然怎么能同程未再那小兔崽子混在一起。
唉,袁妈妈,我就是上天赐给你的天使,天使啊!
咳咳,我自己都脸红。
晚上叫一通外卖,与母亲分一只pizza吃,用手抓才吃得香,再分给隔壁床眼巴巴看着我吃的小男生一块,拍拍肚子撑到爆,当即横躺在病床上,望天傻笑。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吃饱喝足时不顾形象大字型摊在床上冥想啊。
晚上继续熬夜看书,还好接下来一周都是病假,给我个机会缓冲,适应十六岁小loli的常规生活。

余味阑珊

挖坑不道德,跳坑需谨慎。
还有一句,选择便不后悔。
我跳进袁野青青这个大坑,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三天后医生批准回家休养,我欢呼雀跃终于可以离开满是消毒药水味的医院,袁爸挺着四五个月大的啤酒肚开车来接,袁妈大包小包塞满一整个后车厢,我顿时惊恐,在医院里怎么就没见到这么多隐藏的行李,袁妈真乃奇人,连她自己的衣服都六七套,更不要说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保养品化妆品,统共才住六天院,袁妈一天一套衣服在病房里走秀,生怕病友们已经病友的亲人不知道她今年四十五,风韵犹存徐娘半老摇曳生姿一枝花。
我望天,只因不敢再看她紫得像中毒晚期的嘴唇。
袁爸是典型中年商人,一路接无数电话,嗯嗯啊啊,一两个眼神闪躲,一两个破口大骂,铃声是两只蝴蝶,不知道彩铃是不是香水有毒,车内CD唱“我在佛前求了几千年”,袁妈哼哼那一夜。
我有强烈冲动站起来高歌一曲《爱情买卖》,正好凑齐吉祥的一家。
一路热热闹闹终于到家,小区很是安静,四周小花园里的植物十分特别,风阵阵,细长的竹子便沙沙动起来,一枕鸟声残,竹影踏斜阳,沉闷的空气便透出丝丝凉意,掀开压抑的心绪,任谁都畅快起来。
真是一处好地方。
住房位于底层,走过地下车库,抬脚就到,袁爸袁妈都是满手包袱,于是扔一串钥匙过来,我只得摸索着开门,结果依旧转错方向,被袁妈瞪一眼,“傻了不是?自己家门都开错。”
我闷头无语,暗骂一句真衰,永远选择错误方向。
白墙青顶白瓷砖,这间小复式房装潢简洁,总算未有再给惊喜,袁爸一身一头汗,进门,撂下东西就瘫倒在沙发上喘气,保姆迎出来收拾包裹,袁妈转身进屋,大约是去卸妆换衣服,我呆了一呆,眼前一大难题,所有卧室的门都关着,我该转进哪一间?难道从近到远推开每一扇门?
冥想,冥想,再冥想。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一扇扇门找吧。
“妈,你看见我那条浅蓝色牛仔裤了吗?扔哪去了?”
袁妈回喊,“我哪里知道,去问阿姨,她收衣服。”
“哦,那我还是自己找吧。”于是开始装模作样进行地毯式搜寻,客卧、客卧、棋牌室、再又是客卧,拐弯上二楼,开放式阳台对面就是女孩子卧房,推开门时确实惊喜,一色粉红粉蓝梦幻颜色,但空余处吊着一个老旧沙袋,打开书柜,所有的奖状奖杯与证书都被收藏在此,许多落了灰,一个个掏出来看,这姑娘至少七岁起开始学习散打,因为八岁时她已经拿到全市少儿组散打第三,之后是各种晋级赛,区赛、市级赛、省赛、甚至于国赛,最光辉赛迹是去年省赛青少年组冠军。
奖杯闪闪发光,她却将所有与散打有关的荣誉收藏,企图用繁复精美的蕾丝与睫毛纤长的洋娃娃掩盖这一段彪悍历史。
默默关上柜门,这孩子其实很可怜,极度矛盾的个体,自我厌恶却又对未来充满甜蜜幻想,内心深处脆弱而自卑,不断地尝试却又不断地否定自己,渴望得到身边人的肯定,但我猜,她一定是桀骜不驯模样,对谁都轻蔑不屑,其实胆怯,畏缩,同竞技场上矫健身姿全然相反。
我却在心底窃喜,感谢上苍给我一具健康的充满力量的身体,不必再羡慕其他人能在太阳下奔跑,而夏青青只能被锁在家中养病,连打麻将都没试过,人生是被老鼠啃过的饼,太多不完整。
叹一口气,再将柜门打开,取出省赛冠军奖杯放在书架显眼位置。
试着“嘿哈”出一拳,身体的记忆被唤醒,手臂力量突然间迸发,简直是破空而去,一瞬间从拿筷子都要手发抖的病秧子变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神奇女侠,这感觉何止是惊喜可以形容,立马就想上街去表演顶缸、胸口碎大石,博满堂彩,这胸……猥琐地捏一把,不错不错,形状饱满,集中坚&挺,绝对八十分以上,再而因为长期锻炼,结实挺拔,大有到六十岁也不下垂之势。
袁妈换一身家居服,敲门问:“裤子找到没有?”
“啊,找到了找到了,收在衣柜里了。”我连忙收拳,出门吃饭。
小阿姨二十出头而已,年轻淳朴,但在家还要带一条鸡心项链,看不出是玫瑰金或是混合金,讲话带着乡音,四和是一律发四,在她的世界里,基本没有平卷舌之分。
菜色红得似火,辣得人霎时泪流满面。
袁妈还纳闷,“奇了怪了,从前全家最爱吃辣是你。今天怎么变这么个怂样?”
我只得千般血泪往肚里吞,辣得要骂娘,嘴上还是不住地夸赞,“好吃好吃,就是这个味儿。”
夜里锁上门照着网上教程练拳踢腿,小青飞腿,例无虚发。
练到酣畅淋漓满头大汗才肯睡,调好闹钟,第二天六点半就起,洗洗刷刷,打开衣柜想挑一件肃穆些的衣服,却被满眼桃红柳绿吓得发颤,另一边又折叠着放着黑不溜秋无数套运动服,对这矛盾的姑娘彻底无语,搜寻半晌,幸好找到一件少女系白裙,十六岁的年少时光本就是资本,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无需再做装扮,已是青春逼人好样貌。
于是蹬一双帆布鞋,按图索骥,不一会就到车站,此时尚早,人影稀疏,只有几个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在等车。
我等十六路,从起点坐到终点,去樊山公墓观礼——夏青青的葬礼。
说不出遗憾或是怨恨,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看好戏心情,完全没有报仇的欲望,骂自己马大哈、大包子,任人捏圆搓扁无怨言。但从前夏青青那样的身份都被设计横死家中,还死得如此不体面,丑闻满街。换如今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小丫头,能做什么呢?最多是散打冠军,难道真的学霹雳娇娃扛一只AK47,深入龙潭,一路横扫,杀光了报仇?
你敢吗?
我还真不敢。
我正矛盾懊恼颓丧,突然间有人拍我肩,一回头,毛都没一根,再转过另一边,那人已经在此笑嘻嘻等着,真够无聊,现在还有谁爱玩这种幼稚游戏。
一张阳光灿烂外加两颗青春痘的正太脸,凤眼浓眉高鼻梁,这少年,说眉目如画毫不夸张,笑起来只稍稍勾起左边唇角,正是俘获万千少女心的邪魅模样,其实就是习惯性歪嘴,左边脸与右边脸到了嘴巴就天然成型不对称,同陈大湿的长相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