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他老了,摆不了摊,也不好和弟弟一起住,没有收入,可能交不了房租。他再也帮不了弟弟,会变成没用的、只会拖后腿的负累。就算弟弟不嫌弃他,他也会嫌弃自己。

何况弟弟一直觉得他摆摊很丢人,以前他去市区摆摊时遇到过弟弟几次,弟弟都装作不认识,回头才打电话说让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卖东西。

年轻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直直地看向单宁。

单宁叼着烟坐在那,脸庞同样非常年轻,阳光让长长的眼睫和香烟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样一个人明明有点儿吊儿郎当,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单宁咬着烟,转头瞥了脸色灰败的年轻人一眼:“怎么?给你说两句话就感动了?”单宁嘿嘿冷笑,“我跟你说,你这情况我见多了。瞧你年纪也不大,别傻了吧唧把大半辈子奉献给别人,对你自己不好,对对方也不好。要是我穷得吃不上饭,我弟还问我要钱出国,我非揍他一顿不可。好好的大学生,自己干点兼职不赚钱?自己贷款不轻松?非要你拖着这瘦不拉几的身体到处摆摊,这哪是弟弟,分明是吸血鬼!啧,他想上大学他想出国,你自己就不想念书?你自己就不想娶老婆买房子?你自己就没想着学个一技之长好好找份稳定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喵喵喵?(我还不上线?

霍美人:我就是过来随便看两眼前任,走了走了

第四章 喵喵喵

单宁说了一通,不再开口,开着巡逻车到各处观察人流量,准备好好给流动摊贩划线。往后摊子可以摆,但超了线不行,一切得按规矩来——他自己可以收拾所有刺头,脾气软些的可能不行,所以还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年轻人跟着单宁忙活了一天,帮着记录了不少东西。单宁慢腾腾地把巡逻车开回城管大队,天色已经昏黄,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明黄淡红。他从年轻人手里抽走记录本,咬着烟说:“去领回你的三轮车,下回注意点儿。”

年轻人急切地拉住单宁,问道:“单队长,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我这样的,没学历,没技能,也没钱,我能做什么?”他也不想摆一辈子摊,老了病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单宁说:“除了吃饭睡觉你一天最少有十几个小时,刚才你也看到了,每个地方人多的就那么几个时段。好好把自己的时间规划好,不摆摊的时候去学点东西。学东西不一定要花钱,”单宁走到中厅,从文件栏里抽出一张宣传单子,“几乎每个季度人力资源部门都会组织免费的技能培训,你们是不是从来不看外头的宣传栏啊?如果你对这些技能都不感兴趣,可以找个地方当学徒学手艺,说不定还给你包吃包住。这世上路有很多,没必要非要走哪一条。”

单宁把宣传单拍到年轻人胸口,转身往办公室走。

年轻人恍然回神,拿起那张宣传单看了起来。还真是免费培训,茶艺、电工、机床工、美容美发、大棚种植…每个季度都开班,免费给无业人士提供技能学习机会和就业指导。

年轻人站在原地一会儿才离开。

单宁和老成的位置都靠窗,老成瞧见年轻人大步流星地走出城管大队,不由调侃:“队长又给人做心理辅导了?”

单宁正收拾东西等下班,闻言骂道:“辅导个屁,我这是为了工作省心。最好这一个两个都找份正经工作领工资,别都跑来摆摊影响市容。”

老成说:“经济不景气,人力比狗贱,工作哪有摆摊赚钱。不也有挺多有工作的夜里兼职到夜市摆摊吗?”

单宁没说什么,听到时针分针啪地重叠在一起,立刻起身下班。

西城区到处又破又旧,菜市场更是到了下午就关门,单宁早上没买菜,没法自己做饭,只能随意找了家面店叫了三份面条,呼噜呼噜地吃了吃完——他对吃的不太讲究,管饱就成了。

单宁笑呵呵地和老板道别,往回走。走过长长的林荫道,知了早就歇着了,下班族还没回到西城区,四周安静得很。他慢腾腾地走着,感觉有花香从远处飘来,四下找了找,却是一棵从老民居上伸出来的栀子花。大朵大朵的洁白花朵散发着阵阵幽香,给这寂静的老街添了几分生气。

单宁驻足片刻,接着往前走。等他把视线转回前方,却发现自己出租屋楼下站着个人。那人站在树下,树冠本应是翠绿的,被夕阳一照却染了浅黄的光晕,瞧起来泛着光,绿意不再那么纯粹。

单宁把目光从那人脸上挪开,又落到了那人手上。那人的手很好看,没有了白手套,可以看见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谁都不会想到,这只看起来适合弹钢琴的手实际上手劲很足,连他这么大个人都可以轻松拎起来。

再往对方手腕处看去,单宁看见了上面带着的一条青绳链子。

别看这青绳链子不起眼,实际上上面有八八六十四个莲结,朵朵都是漂亮的长生莲。青绳链子两端由一个莹白润泽的玉八卦接在一起,这玉八卦与长生莲都透着渺渺仙气,一看就不是凡品。

单宁心头一跳。这链子他也有一条,霍铭衍送他的,他服役期间一直把它贴身带着。

服役结束以后单宁把这青绳链子收得更好。

这既是他初恋的纪念,也是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宝贝。

单宁僵立原地,不知该和霍铭衍说什么。

霍铭衍先开了口:“我来找你要回一样东西。”他的声音平静如水,“虽然分手后把送出的东西要回来不太对,但是那东西对我们家来说意义很不一般,我希望你能够把它还给我。”

单宁隐隐猜到霍铭衍想要回的是什么,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点头:“那个链子是吧?”他不想霍铭衍知道他把那青绳链子贴身带着,开口邀请,“要不你上来喝杯水吧,我去给你拿。”

霍铭衍注视着他。

单宁一怔,改口说:“等在这里也可以,我拿下来给你。”

霍铭衍挪动脚步,走到单宁身边,示意他领路上楼。

单宁僵硬地走在前面。

霍铭衍淡道:“你走路同手同脚了。”

单宁:“…”

单宁咬牙把霍铭衍领上楼。重逢之后不自在的只有他,霍铭衍由始自终都没什么情绪,他还自责什么、愧疚什么!哪怕是后来答应和他交往,霍铭衍也没说过半句喜欢,一直都是他追着霍铭衍跑——所以就算分手是他提出来的,霍铭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顶多只是有些恼火地觉得“他居然敢甩了我”而已。

单宁默不作声地给霍铭衍倒了杯水,自己走进房里把房门关上,取出贴身带着的青绳链子。

单宁把它抓在手里。

没想到连这个都要还回去。

当初霍铭衍是随手把这青绳链子扔给他的,似乎只是个不值钱的小东西。他却喜欢得很,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对霍铭衍说:“这上面好像有很多朵小小的莲花,做工可真好!”说完他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足足有六十四朵!”

霍铭衍说:“家里人给的,多了一条,送你好了。”

他更高兴了:“多了一条的意思是你也有吗?”他麻溜地把青绳链子戴到手上,抓起霍铭衍的手腕一看,发现上面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青绳链子,心里别提多开心。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可是生活又不只是喜欢不喜欢。

单宁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木然地握住青绳链子,打开房门往外走。

单宁没注意到的是,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他手里那条青绳链子上的玉八卦发出了淡淡的白光。直至感觉青绳链子轻轻地颤动着,单宁才吃惊地低下头看着它。

霍铭衍抬手抚上自己腕间微微颤动的玉八卦,眉头动了动,抬眼看向单宁。这比单宁把链子扔了还麻烦,因为这代表着另一条链子也已经认了主,青绳链子一阴一阳,是一对儿。

单宁呐呐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霍铭衍语气平淡:“没什么问题。”他从单宁手里拿过青绳链子,没等单宁把手收回去,又扣住了单宁的手腕,迅速把那青绳链子戴了上去,玉八卦正好扣在单宁脉门上。霍铭衍将两个玉八卦贴在一起,透过那薄薄的玉八卦,两个人脉搏连着脉搏,一下接一下有力地跳动着,最后竟渐渐趋于同步。

这奇妙的变化让单宁错愕不已。

单宁睁圆了眼:“怎么回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霍铭衍淡淡地说:“这青绳链子是一对儿。用处是护佑主人,没什么要紧的,”他瞧着单宁,“不过你戴的是阳链,可能会有点别的变化。”

单宁听到“一对儿”的时候心突突直跳,对上霍铭衍近在咫尺的眼睛,他悄悄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问:“什么变化?”

霍铭衍扣住单宁的手不让他退开:“真想知道?”

单宁有种不妙的预感,忙不迭地摇头:“突然不想了!”

霍铭衍凑近,注视着单宁近在咫尺的脸庞。这个人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命,又肆无忌惮地转身离开。曾经的愤怒和恼火再度涌上心头,霍铭衍开口说:“可我突然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他紧紧攥住单宁的手,往单宁唇上亲了一下。

明明只是轻轻地一碰,根本算不上吻,单宁脑袋却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以前倒是很喜欢亲霍铭衍,但霍铭衍总是很冷淡,很少主动亲他。偶尔霍铭衍主动亲他一次,他会高兴得心都要蹦出胸口。

单宁还没来得及理清心里乱糟糟的感觉,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制服正咻咻咻地往下掉。他瞪大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衣服…

掉了?

掉了?

掉了?

???

!!!

单宁脸上一热,正要跑,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变成了一对小小的爪子,正面是毛茸茸的软毛,底下是肉嘟嘟的肉垫。单宁瞪着它老半天,抬起头去看霍铭衍,却发现霍铭衍变得极为高大,像个又高又可怕的庞然怪物。

单宁连退了几步,发现四只爪子十分轻盈,似乎可以跳得很高。他试着蹦了蹦,弹跳力确实很不错!

这是只…猫?

单宁急忙扒拉出制服口袋里的手机,对着黑溜溜的屏幕一照,发现自己长了张黑不溜秋的猫脸。他抬爪往手机屏幕挠了挠,屏幕上那只猫儿也做了相同的动作。四只爪子倒不是黑的,而是长了一圈细细的白色短毛,再仔细一瞧,那细长的胡子也是白的。

据说这叫“乌云踏雪”。

喵的,谁管它叫什么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霍美人:乖。

第五章 亲一下

“喵喵喵喵?”单宁试图说话,却只发出喵喵声。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被科学知识和唯物主义洗礼了二十几年,单宁完全无法解释眼前的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变成一只猫!

单宁想来想去,后退助跑两步,蹦上了桌子,蹲坐着抬高头,试图与高大无比的霍铭衍交流:“喵喵喵?”

霍铭衍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事。他抬手捏了捏单宁的前爪,觉得手感不错。见单宁着急地喵来喵去,霍铭衍说:“据说戴着阳链的人有一定几率会变成猫,比如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让单宁摸了摸前爪戴着的青绳链子,“你可以通过它用意识和我交流。”

“霍铭衍我日你仙人板板!”单宁迅速掌握交流技巧,在桌上蹦来蹦去,激动地开骂,“快让我变回来!赶紧的!我还要睡觉!昨晚我通宵来着!明天还要上班!不就是甩了你吗!大男人一个,别那么小气吧啦行不行!我日你啊!”

霍铭衍面色一冷,捏着猫儿后颈把单宁直接拎了起来。

单宁四只爪子离了地,整个猫身在空中晃来晃去,感觉风吹蛋蛋阵阵凉,心里也哇凉哇凉的。他马上改了口:“祖宗,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这一回行不行?您要是觉得心里不舒坦,我可以给您做牛做马,鞍前马后服务到家。”

霍铭衍淡淡地说:“我不想要牛也不想要马,我想养猫。”

单宁说:“我给你找猫,这边的土猫我都认识,凶点的温柔的,纯色的杂色的,要什么有什么,您喜欢什么我给你找什么。再不济我去给你买个血统特高贵的,长毛的短毛的蓝眼的金眼的都行。”

“我想要眼睛颜色和这只一样、毛色和这只一样、大小也和这只一样的。”霍铭衍把单宁放回桌上,用手摩挲着那覆有软软细毛的背脊,“不掉毛,自己上厕所自己吃饭,主人不在家也不闹腾,弄脏了脚自己会弄干净不乱踩地板。”

单宁:“…”

单宁算是明白了,这位祖宗就是来报复他的——报复他当初一个电话一句分手就跑了,还直接跑去服役,让霍铭衍想找人都找不着。想想还真是自己理亏,不能怪霍铭衍生气,单宁颓靡地用前爪抓了抓桌子的边缘,耷拉着脑袋说:“好吧,这样的确实找不着,你这人有洁癖,哪适合养猫。”他说完又昂起小脑袋,试着和霍铭衍讨价还价,“我上班的时候至少要让我变回来吧?”

“可以。”霍铭衍淡淡地说。

“…”怎么办,真想挠他一爪子。

霍铭衍抱着单宁出了门。单宁还不太习惯光溜溜地到处跑,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不由往霍铭衍怀里缩了缩。

结果一下楼就遇上了散步回来的房东大爷。房东大爷一见霍铭衍,觉得眼生,不由招呼:“哟,好俊的年轻人。你是来这儿找人吗?”

霍铭衍点头:“嗯,找单宁。”

明明霍铭衍是在回答房东大爷的话,单宁的心却突突直跳。他想起霍铭衍早上特意到城管大队来的时候,老成说“你和他有仇吧”,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他们还没到那一步。

可是如果霍铭衍真的是来找他的呢?

房东大爷没想那么多,点头说:“哦哦哦,单宁的朋友啊。单宁这小子人好,朋友多,经常有人来找他。”他对单宁赞不绝口,“这小子啊,刀子嘴豆腐心,来了以后可帮了不少人。小的是这楼里水管坏了电器烧了,他都肯帮着修;大的可就大了,如今周围的二流子少了大半,可以说全是他的功劳。”

霍铭衍点了点头,与房东大爷道别,领着单宁去找宠物店。西城区养宠物的人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放养的,猫猫狗狗到处跑,打架的打架,撒尿的撒尿,单宁过来之后规范过这事儿,要求大伙遛狗遛猫的时候要带上牵引绳。

自从到这边来租房子的小白领多了,宠物店也开了两间,生意还行,到了晚上会有不少客人。单宁指引着霍铭衍找到地儿,心里咯噔一跳,感觉非常不妙。这家伙不会真想把他当猫养吧?

“欢迎光临。”一推开门,甜美的机械女声就在宠物店里响起来。看店的是个女兽医,长相甜美可爱,属于城管大队那群牲口特别垂涎的类型。

甜美兽医一见霍铭衍,眼睛就亮了,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你好,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霍铭衍扫着单宁的背说:“买点它用的东西。”

单宁觉得自己没穿衣服还被霍铭衍一直摸,有点羞耻,可猫的本能又让他感觉特别舒服,忍不住软软地趴在霍铭衍的臂弯里,由着霍铭衍用手替自己理毛。阴谋,这绝对是霍铭衍的阴谋!他不能轻易屈服!

霍铭衍摸背的手突然一停。

眯着眼享受的单宁忍不住伸爪挠挠他。

霍铭衍低头瞅了那只窝在自己手臂里的猫儿一眼,拿起货架上的指甲钳放进购物篮里:“回头把你指甲剪了。”

“如果你第一次养猫的话,可以带到这里让我们帮忙剪,免得被它挠伤。”甜美兽医在旁边提醒。

“不用,它不会挠伤我。”霍铭衍拒绝了,又挑了些洗澡用的小东西,才走到牵引绳那边问单宁,“你喜欢哪条?”

单宁:“…”

“全喜欢?”霍铭衍直接曲解它的沉默,把牵引绳都扔进购物篮,“那就全买了吧。”

霍铭衍付了钱,拒绝了甜美兽医提出的绝育建议,抱着单宁回他的出租屋。想到甜美兽医刚才说出的“绝育”两个字,单宁心里哇凉哇凉的,脑袋在霍铭衍怀里蹭来蹭去,生怕霍铭衍一个不高兴把他拎去切掉蛋蛋。

霍铭衍新买的房子还没清理好,决定晚上先住在单宁这边,打电话叫人把他衣服送来。单宁在一旁喵喵喵地喵了半天,没能让霍铭衍改变主意,只能让霍铭衍反客为主地成了自己出租屋的主人。

送衣服的人很快到了,瞧见霍铭衍抱着只猫,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送完衣服就走了。

霍铭衍放下单宁去洗澡。出租屋不大,浴室自然也不大,想要泡澡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只能站着冲个澡了事。

单宁蹲在浴室外面瞪着门上出现的颀长人影,想象着霍铭衍冲澡的画面,觉得鼻头热热的。他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顿时放下心来:没流鼻血!

等爪子碰到旁边长长的胡子,他又学得有些新奇,抬起爪子去数,数完左边数右边,数清楚了又挠来挠去,觉得有点好玩。

霍铭衍出来时,瞧见单宁正站在地垫上挠自己的胡须,眉头跳了跳,定定地瞅着那只傻猫儿。

单宁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面上滚烫滚烫的。好在他现在是只猫,还是黑不溜秋的那种,根本瞧不出来!单宁理直气壮地抬头去看霍铭衍,却发现霍铭衍只穿着浴袍,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两条修长漂亮的大长腿…

单宁:“…”

霍铭衍皱着眉说:“你流鼻血了。”

单宁用爪子摸了摸鼻子,还真摸到一爪子血,不多,但吓人。他转身要跑,却被霍铭衍拎进了浴室,拿着洗澡球洗洗刷刷,变成了一只蔫了吧唧的湿身猫。

折腾了半天,两个人总算都躺上床睡觉。

单宁发现霍铭衍还真喜欢猫,连睡觉都肯把猫带到床上。

单宁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竟有些睡不着。猫都是喜暖的,他辗转反侧老半天,最终下意识地往霍铭衍怀里拱了拱。

等在霍铭衍身上闻到了自己惯用的沐浴露味道,单宁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困了。他朦朦胧胧地进入梦乡,梦里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他想过,如果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话,也许时不时会吵吵闹闹,但也一定会很开心…

单宁一大早就醒了,天还没亮起来。他睁开眼,瞧见了霍铭衍熟睡的脸。他想到昨天自己变成了猫,还是觉得像梦一样。等抬起爪子瞧见那上面细细的软毛,单宁才意识到那不是梦,也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的!他是怎么变成猫的来着?

单宁仔细回忆完昨天发生的事,认真地盯着霍铭衍紧抿着的唇。

眼看霍铭衍还没醒,单宁壮着胆子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往霍铭衍唇上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说不定亲一下就变回来!

第六章 撸串儿

没变!

亲了没变!

单宁纠结地瞅了瞅霍铭衍。霍铭衍还闭着眼,眼睫很长,皮肤很白,身上天生比别人凉,冬天夏天都冰冰的。他的唇形非常漂亮,又薄又性感,适合接吻。单宁挠了挠自己的小耳朵,再次凑上去,试着舔了舔霍铭衍的唇。

霍铭衍蓦然睁开眼。

单宁一惊,不断地后退、后退、后退,躲进夏天薄薄的被子里。前天天气好,他把被子搬到外面晒过,被子的味道很干净,还残留着夏日阳光的气息。单宁顶着薄被,只露出张黑不溜秋的猫脸,用圆溜溜的猫眼偷瞄霍铭衍。

霍铭衍见单宁心虚地躲着,也不着急,穿着睡袍下床。

单宁眼睛跟着霍铭衍转。

霍铭衍进了浴室洗漱完毕,换上制服才出来。监察处的制服也是黑色的,但肩膀上比城管制服多了金色的星徽标志,代表着他们是正经的军官,城管算是吊车尾的杂鱼。

单宁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盯着霍铭衍直看,心里暗暗嘀咕:霍铭衍肯定悄悄叫改了制服,要不怎么这么显肌肉、显腰线、显腿长…

单宁暗搓搓欣赏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目前还是只猫!他喵地一声,试图引起霍铭衍的注意。见霍铭衍看了过来,单宁用白白的猫爪子拍了拍床沿,意思是让霍铭衍坐下来说话。

霍铭衍依言坐下。

“我要去上班了。”单宁提醒霍铭衍要记住昨晚答应的事儿:上班就让他变回来!

霍铭衍拍了拍自己大腿,让单宁坐到自己腿上。

刚才单宁自己也是这样招呼霍铭衍的,所以单宁也没觉得不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蹲坐到霍铭衍结实又修长的腿上,仰头努力和霍铭衍对视。

霍铭衍抓起单宁的前爪,两个玉八卦没像昨晚那样贴近,却也齐齐地震颤起来,仿佛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一接近彼此便会产生共鸣。

单宁又感受到昨晚那种奇妙的“同步感”,感觉两个人连呼吸都是连在一起的,心脏自然也是以同样的力道跳动着。

霍铭衍微微弯下身,亲上了那看着自己发愣的猫儿。

单宁怔了一下,依然抬头看向霍铭衍。很快地,单宁发现两个人的视线已经拉平,霍铭衍那张好看得要命、五官都很对自己胃口的脸近在咫尺——不再是猫的视野!

单宁一激灵,感觉胸口凉飕飕,腰上凉飕飕,腿上也凉飕飕。低头一看,单宁发现自己正跨坐在霍铭衍腿上,浑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他去服役三年,工作后又每天忙个不停,锻炼很足,光着全身也不丢人。可不丢人不代表他想光着屁股坐在前任身上啊!

一时间单宁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霍铭衍扯过一旁的薄被裹到单宁身上,顺手关了屋里的空调,淡淡地说:“去穿衣服。”

单宁如梦初醒,从霍铭衍腿上跳了下地,扒拉出内裤先套上,然后找出制服迅速穿戴整齐——甚至还把平时喜欢敞开的扣子都紧紧扣上,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经历了这么离奇的事,他也不知是该庆幸霍铭衍对自己没想法好,还是该腹诽霍铭衍一如既往的性冷淡好。

单宁扯了扯自己手腕上的青绳链子,没扯动。想到自己变成猫的时候这链子也稳稳地戴在猫爪子上,单宁明白自己是被这玩意儿讹上了。

一夜之间他的世界观遭到了极大的冲击!连猫都变了,出现一条会“认主”的链子算什么。

看了眼霍铭衍,单宁嘴巴动了动,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话到了嘴边又怂了。他隐隐觉得有了这青绳链子在,他们之间注定没法把几年前那次分手当做一切的终点。

单宁心里乱糟糟的,终究还是把疑问统统咽回了肚子里,继续当个懦弱的逃兵。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些事。

“我先去上班了!”单宁跑到玄关那儿穿上鞋袜,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霍铭衍看了眼砰地被关上的门,走出客厅,叫人送份早餐过来。他没想到当初送出青绳阳链时它没认主,分开几年它反而认了;他也没想到永远胆大包天的单宁也学会了口是心非,明明把链子贴身带着,还要假模假样地把他带上来说去给他拿来;他更没想到的是即使已经分手了,单宁对他还是一点都不设防…

既然这样,单宁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这正是霍铭衍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是单宁先喜欢他、是单宁先想方设法接近他,是单宁扰乱了他的生活、也是单宁让他试着改变未来的计划,可是到毕业那一年单宁却逃了,逃得远远地,他连人都找不着。

若不是意外从一份名单上看到单宁的名字,他们恐怕连这次重逢都不会有。

那样的话,单宁很可能也继续会像过去几年一样彻彻底底地从他身边消失。

他不是不能接受分手。

但单宁欠他一个解释。

霍铭衍吃完早餐,走了出门前往监察处。

单宁的早饭吃得更匆忙一些,这里叼根油条,那里拎个包子,吃完嘴里的油条正好到了豆浆铺子那儿,又抓了杯豆浆咕噜咕噜喝完。路走到一半,肚子也填饱了,单宁走上老桥,准备过个桥去赶去城管大队,没想到走到桥上手上的玉八卦就轻轻地震颤起来。

邪门了!单宁按住手上那玉八卦,左右一瞧,正好瞧见个坐桥下钓鱼的老头儿慌慌张张地从岸边冲上来。等瞧清了单宁身上的制服,老头儿立刻朝他跑来,口里叫嚷:“夭寿啰!下头有个死人胀得跟气球似的,臭烘烘,吓死我这老头子了,连桶掉水里都没敢捡!”

老头儿手舞足蹈地说着话,胆子大的人已经跑到岸边去围观那“胀得跟气球似的”的尸体。单宁眉头直跳,对这些胆子贼特么大的家伙很服气,走上去驱散了围观群众,打电话给对面单位让他们派人过来接手。

这种死人的事儿可不归小城管管,那是巡警们的事情,再严重些需要监察处接管。

巡警那边很快接了电话,表示正派人过来,单宁站在原处维护现场,心里又琢磨起刚才那玉八卦的颤动。单宁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玉八卦上,仔细盯着他看,没想到那玉八卦在他的注视下转了几圈,四个字也随之出现在他脑海中:“震卦,上六。”

单宁:“…”

不是很懂是什么意思。

巡警一到,单宁没多留,他回了城管大队,掏出手机搜了搜刚才脑海里出现的四个字。一查才知道这是一个卦象,讲的是什么雷声啊什么凶兆啊,然后又说什么雷劈到邻居自己无咎,最后还补了句什么婚媾有言,短短一句话网上各种注解五花八门,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解释。

单宁翻了一会儿,一阵头大,索性先把这事儿搁下了。总不能一个卦象就破了案子吧?破案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干比较好。

人陆陆续续到齐,老成也提着豆浆来了,他一屁股坐到单宁对面,说起了路上听来的八卦:“队长你听说没,河边冒出具女尸来了,全身都胀得厉害,也不知泡了多久,好像随时会砰地一声炸开,可吓人。”他说得活灵活现,活像亲眼见着了一样。

单宁想起刚才瞧见的那具肿胀到可怕的尸体,路上吃的豆浆油条在胃里翻腾。他一阵反胃,踹了老成一脚:“你说得这么恶心人,还要不要喝你的豆浆了。”

老成得意洋洋:“你还是太年轻了,我没调到城管大队来之前那也是专破大案的,见过的尸体数都数不清,不就是巨人观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我以前还看过人给因为巨人观导致认不出原样的尸体复原——”

单宁胆子不算小,但没老成那么恶趣味,边喝豆浆边和人聊巨人观。再说了,老成这家伙的话听着乐乐就好,真信他的是傻子,这家伙也就嘴皮子厉害!单宁掏出手机说:“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们说点积极向上的,比如再过几分钟工资就该进账了,数数钱多开心,聊什么破尸体!”

老成乖乖闭了嘴。

几分钟后,有人第一时间吆喝:“来了来了,工资短信来了!老规矩,奖金最高的人请客,今晚撸串去!”

“你们这群兔崽子,”单宁笑骂,“每个月不宰我一回就不舒坦是吧?我可是队长,钱能比你们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