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兔崽子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个个都露出一口大白牙,搓着手说:“头儿,我们这点工资,一个月就等你这顿吃个饱了!我不挑食的,烧几个茄子都行!”

单宁一口答应:“行,今晚撸串去!我们吃肉串儿,给你弄几个茄子。”

于是欢呼伴着哀嚎齐齐响起,城管大队热热闹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我觉得这金手指有点鸡肋

单哥:并不知道它在说啥子

第七章 扛不起

“值完班过来找我们,老地方,槐树底。”傍晚时分,交班完毕,单宁拍拍两个值班的人的肩膀交待完,大步迈出办公室。

单宁绕到车棚那边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长腿一跨,上了车,脚一蹬,两个高高细细的车轮骨碌骨碌地转,带着车子越过门前的坎儿,顺顺溜溜地上了马路。

夏天空气闷热又干燥,好在这边是海边城市,又有大河小河穿城而过,倒是让气候变得温暖又湿润。单宁把车扔在出租屋楼下,刚到楼上,又被对门的房东大爷叫去帮忙换煤气。

单宁笑了笑,开了门把手里的帽子扔沙发上,门也不关,去了房东大爷家。

别看房东大爷有一栋房子,自己住的地方却极其简陋。而且房东大爷对新出的东西有天然的戒备,比如许多人都通了管道燃气,他偏不愿意,还是用灌装的煤气。他觉得管道燃气经常通着气,还一圈一圈地绕着屋子,一炸开就全烧了,危险。

单宁知道老一辈的人都固执,没劝什么,利落地帮房东大爷把空罐换下,换上旁边满满的煤气罐。

房东大爷在一边看着,口里不由说:“昨晚你那朋友住你那吗?我看他还抱着只猫,这东西可不好养,没人在家就到处乱挠。”

“他自己有房子的,不过还在清理。”单宁让房东大爷安心,“而且他不会把猫单独留屋里,没事儿。”

房东大爷说:“那就好。就怕现在的小年轻自己怕寂寞,养只猫猫狗狗陪着,等养腻了不想要了又随便扔。你瞅瞅,这几年街上多了多少流浪猫狗啊。自己怕寂寞,猫猫狗狗就不怕了?要是不能负责到底,去招惹人家做什么?”

单宁心里被刺了一下。是啊,要是不能负责到底,去招惹人家做什么。他说:“年轻的时候哪想得到那么多,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会考虑那么长远。”

“也对。”房东大爷点头应和。他又问起白天的大事儿,“听说今儿有个老头儿去河边钓鱼,居然钓出具女尸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现在还不晓得,得看巡警那边的调查结果。”单宁老实回答。

忙活完了,房东大爷塞了单宁两串葡萄,让他平时多吃些水果。单宁抱着红艳艳的葡萄回了出租屋,没见着霍铭衍,屋里安安静静的。若不是桌上还堆着一堆宠物用品,单宁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场梦。

单宁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心里不太安宁,拿起手机打开简讯栏。不等他回神,手指已经在上面输下一串号码。

单宁瞪着那串号码发呆。

记得服役期间有一次遇险被困,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摸出手机编辑了简讯要发出去。那个时候他谁都没想,脑袋里就只剩下霍铭衍,但他不敢再说“我爱你”,也不敢再说“我想你”,只敢写三个字“对不起”。

结果信息发不出去。

霍铭衍把他给拉黑了。

单宁躺在病床上时骂了几天的娘。隔壁的知道他被前任拉黑了,大方地表示可以借手机给他发。

单宁又怂了。都死里逃生了,还说什么啊,他是欠霍铭衍一个解释和道歉,但霍铭衍都不想听他说任何话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提出要分手,就不该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单宁对着手机发愣了半天,噼里啪啦地编辑起简讯来。反正被拉黑发不出去,他也没了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前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的人看起来离谁都很远。记得你答应和我交往时我都要乐上天了,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结果你还是一直冷冷淡淡的,每次亲你你都没反应!有时候我总担心你是性冷淡,这可不是我瞎想,是有依据的,比如今天吧,我浑身光溜溜地跨坐你腿上,你的小兄弟一点儿抬头的迹象都没有,感觉当你未来伴侣性福堪忧!当然,这绝对不是我毕业那年和你分手的原因…真的,真不是,你别误会,其实你的硬件条件还是可以的…唉越解释越说不清,算了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单宁一股脑儿把心里憋着的话发泄完了,正要把它删掉,手指不知怎地碰到了发送键。单宁浑身一激灵,恨不得顺着手机把简讯给追回来。

不对!

不怕的!

发不过去!

霍铭衍早把他拉黑了啊!

单宁心中稍安,定睛一瞧,却见手机上屏幕上跳出一个绿油油的勾勾。

绿勾勾底下还附着一句话——

主人,简讯发送成功O(∩_∩)O哈哈~

单宁:“…”

说好的拉黑呢?

单宁坐立不安地捧着手机几分钟,接连几次被手机应用的各种提示给吓到了,怒而去把它们全部卸载。单宁焦躁得快把手机给清空了,他怎么就这么手贱呢?没事写什么简讯?这些话就该烂在心里!

单宁正深刻地自我反省着,一条新简讯终归还是跳了出来。

里头只有一个字。

“呵。”

呵。

呵呵。

呵呵呵呵。

单宁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霍铭衍的号码给拉黑,跑下楼跨上自行车逃之夭夭。

一路骑车到槐树底,单宁把车扔到那棵老槐树下。老成早到了,见单宁风驰电掣地飙车过来,奇道:“怎么骑这么急,后面有狗追你?”

“没。”单宁一屁股坐老成旁边,幽幽地说,“刚才我又做了件傻事。”

老成来了兴致:“什么傻事?说来乐乐。”

“滚。”

单宁拉开一罐啤酒,前天晚上割伤的指头又隐隐作痛。他觉得这事有点操蛋,闷闷不乐地灌了几口廉价劣质、口感不佳的啤酒。

“不会是你见了前任又动心了吧?”老成见他这模样,也认真起来,“这事儿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这前任长得那么好,别的不说,光是打跑他的追求者就有你愁的。更别提他们那样的出身啊,水太深,能把你淹死。”

“你又知道?”单宁斜了他一眼。

“你还不服气是吧?”老成叹气,“我老成混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你这前任的来头一看就不小。你以为我是怎么被扔到这破地方的?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年少气盛,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没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后来才发现,能力算个屁,才华算个屁,你扑腾出来的那点儿小水花在别人眼里算个屁。”

单宁没吱声。

可不就是这样吗?他不是没胆子的人,若是霍铭衍也有那么喜欢他,什么事都愿意和他一起扛,那他会管霍铭衍他爹是不是联邦元帅?这人他要定了!

可霍铭衍没那么喜欢他。

一听到霍铭衍的家世,单宁就想起了五六岁那年夏天自己吵着爸爸带他去首都——他吵着要去陆家找妈妈。

爸爸抱着他流了泪,最后还是带着他去了。

那时候陆家人看他和他爸爸的眼神,单宁永远都忘不了。谁说小孩子没记性?他就一直记得那一天父亲有多局促,陆家人的目光有多轻鄙,母亲的态度有多冷淡——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吵着要妈妈。

单宁实在没勇气一个人对抗那一切。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爸爸,想到那种拼尽一切想要走到对方身边却连对方一个眼神都换不来的痛苦。

普通人就该走普通人的路,不该幻想着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早过了能做梦的年纪了,瞎想什么呢。

老成陪单宁灌了两罐啤酒,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撸串的小店一下子热闹起来,炭火的噼啪响,争着挑肉串的嘈杂,肉串儿在架子上烧得滋滋作响,槐树底下飘送着肉的香、蜂蜜的甜,偶尔还有点辣味到处飘,令这沁凉的夏日夜晚也变得闹哄哄的。

结果吃到一半对面单位的人也来了,一个胡子拉渣的中年巡警凑过来和单宁磕叨。这家伙也和老成一样恶趣味:“小单队长啊,听说今儿的尸体是你先发现的。吓着了没?”

单宁好歹也去服过役,勉强算感受过枪林弹雨的血腥,哪那么容易吓到。他瞅了对方一眼:“你们忙完了?”

中年巡警说:“忙完了。本来想着得加班几天的,没想到下午那尸体的丈夫就自个儿找了过来,伤心地嚎了半天,说前几天他老婆落水了,他一直在找,没想到漂到这边来了。衣服对得上,身上的东西也对得上,我们走完程序让他把尸体领去火化,这事儿就算结了。这倒好,免了我们去复原那胀大的尸体。你不知道,这种情况复原起来可麻烦,要先把皮给弄开,小心地排出底下的腐气,有时还得把舌头取出来——”

正吃着一串牛肉的单宁一脚踹开那中年巡警:“滚!!!”

中年巡警滚回自己人那边哈哈大笑:“现在的年轻人啊,心理承受能力都这么差、”

单宁没了胃口,吃了几串素串儿,提前把钱付了,蹬着他的爱车回出租屋。

临近江边时单宁又想起早上玉八卦的异常,心里还是觉得这事有古怪。他想了想,骑车绕了个弯往江边骑去。眼看那座桥离自己越来越近,单宁正准备仔细感受玉八卦有没有早上那种变化,却意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江边。

是霍铭衍。

霍铭衍站的位置恰好是早上发现尸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霍美人:我们来聊聊尸体。

单哥:…喵的,你们为什么都爱聊尸体_(:з」∠)_

第八章 阴阳合

单宁想转身就跑,又觉得逃避不是事儿。他索性多蹬了几下踏板,绕到河边,一脚踩在老旧花坛边的石栏上,叮铃铃地弄响车铃。

天已经完全黑了,云层很厚,把月光和星光都挡住了,对面是明明暗暗的灯光,江面上也倒影着半明半暗的夜色,瞧着有些诡谲莫辨。霍铭衍本来是背对着花坛站那儿的,听到车铃声后转头看向单宁。

单宁又对上了霍铭衍的双眼。他心怦怦直跳,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鬼迷心窍追着霍铭衍跑的日子。有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念着的是霍铭衍,还是当初那个无知无畏、永远能大步大步往前迈的自己。

第一次见面时他最先看到的就是霍铭衍的眼睛。

那次见面远在十三高合并到市一高之前。

当时他正赶着去考中考,结果路上碰上有人溺水。溺水的人会下意识抓住能碰到的东西,所以跳下水里去救往往会让救援者也被扯着往下沉,但他当时年纪不大,没想那么多,只想把人给救上来。他游到落水者身边时果然被拽住了,感觉被一股可怕的力道往下拉,底下则是汹涌又狰狞的漩涡。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但他还不想死——他努力昂起头往上看,看到金色的晨曦撒在水面上、看到水面泛着一圈一圈的波纹——最后看到一个少年驻足静立岸边。少年长得那么好看,那双狭长又明亮的眼睛冷淡中透着一丝忧虑,让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对方面前,换对方的眉头不再蹙起。

他身上突然充满了力气,拖着溺水的人奋力游回岸边。

可惜他上岸后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再见面时,他是十三高分流到市一高的“刺头”;霍铭衍是市一高无人敢觊觎的高岭之花。他年少冲动,天不怕地不怕,到市一高没几天就毫无顾忌地对霍铭衍展开追求。

对上霍铭衍冷淡的目光,单宁顿了顿,开口说:“刚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故意发你的。不管你在不在意,我还是该当面和你道歉才对。当年我太小,没想过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先是不管不顾地打扰你的生活,然后又懦弱地逃跑,”单宁定定地看着霍铭衍,“对不起,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再也不跑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只要你能消气就好。”

霍铭衍“嗯”地一声,目光转回江边,没和单宁说什么。

单宁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恼。他停了单车,跑到霍铭衍身边虚心求教:“‘嗯’是什么意思?”

霍铭衍瞧了他一眼。

单宁心突突直跳。

霍铭衍开口:“‘嗯’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单宁还是不太明白:“知道什么?”

霍铭衍说:“我打你骂你都成,直到我消气为止。”他点头,“你自己说的。现在你不小了,可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了。”

单宁:“………”

单宁决定不接这个话题了。他看向江面:“你大半夜站这里做什么?”

“这个。”霍铭衍抬腕,示意单宁看向他腕间的玉八卦。

入夜之后,玉八卦在灯下泛着莹亮的光泽。单宁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不同,他索性和霍铭衍说起早上玉八卦的异常来:“今天我经过的时候这玉八卦一直在动,接着就有个老头儿冲上来告诉我他发现了尸体。当时我的脑海里还出现了几个字,就是‘震卦,上六’啥的,我回去上网查了半天也没明白。”

霍铭衍眉头一跳。他说:“据说玉八卦有异常一般是亡者有冤,不过这东西是从霍家祖上传下来的,一直都只是用来庇佑每代之中拥有纯阴之体的后人,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纯阴之体?”单宁又碰上个闻所未闻的名词,“真有这东西?莫非世上还有许多庞大的修行家族,他们争相抢夺纯阴之体——”单宁正要展开想象,突然想到霍家这一代拿着这青绳链子的是霍铭衍,岂不是代表霍铭衍就是那纯阴之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单宁的话戛然而止,不敢再往下说。

“没那么玄乎,”霍铭衍说,“就是纯阴之体与鬼怪十分契合,是鬼怪最理想的夺舍对象,容易被鬼怪盯上,所以小时候常常会见到怪东西。后来戴上了这青绳链就不会见到了,只偶尔能看见比较危险的存在。”

单宁明白了,这青绳链子能让霍铭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被那些东西影响。单宁点头说:“那这链子还真是好东西。”这话一说完,单宁霎时僵住。既然这青绳链子这么重要,霍铭衍当初却把成对的另一条给了他。

单宁感觉自己背脊上渗出了凉凉的汗。

所以霍铭衍也曾经想过他们的未来。

霍铭衍也曾经想把一切交付给他。

单宁喉咙哽了一下:“对不起。”

霍铭衍说:“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这链子出了问题,阻隔作用越来越弱。我祖父怕我出事,所以让我找回阳链,尽快找个适合的人结婚。”他看向单宁,“没想到阳链已经认了主。”

单宁关心地问:“出了什么问题?能修好吗?”

霍铭衍看向单宁。

单宁不由抓住他的手:“你说啊!”

霍铭衍说:“能。”他给出一个简明扼要的解释,“阴阳相生相合,给阳链找到适合的主人可以缓解它的问题。”

单宁眉头突突直跳:“…那它认了主怎么办?我算是适合的人吗?”

霍铭衍一顿,直直地看着单宁。

单宁把手收得更紧,紧张追问:“到底是不是?这事可不能开玩笑,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以前怎么随随便便把它给了我,至少你要和我说清楚…”

霍铭衍不说话。

那时他们都还小,他本来打算高中毕业时再和单宁说出这些事情,若是单宁愿意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他会堂堂正正地带单宁回家去见父母和祖父。

没想到单宁一毕业就和他提出分手,还直接跑去服役三年,让他连人都找不着。

单宁也想到自己干的事,要是他没说分手、没跑得那么快,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单宁有些泄气,松开了霍铭衍的手,一屁股坐到一旁的花坛石栏上,有点发愁又有点担心。以前这什么纯阴之体什么鬼怪夺舍,对单宁来说都是听个乐的事儿,可经历了从人变猫的离奇事,他不敢怀疑霍铭衍的话。

单宁看向霍铭衍,试着提出猜想:“既然它能判断有冤,那按照它的指示平冤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好处?”

霍铭衍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没多少这方面的传承,若不是我小时候差点出事,祖父也不会找出这对青绳链来。”

单宁咬牙说:“不管那么多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明天去把尸体的事儿弄清楚,要是这事完了以后问题好转了,那就代表这样可行。”

“你不怕?”霍铭衍看着单宁。对于单宁来说,那些怪怖鬼怪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有悖于他们这么多年所接受的科学教育。他说起另一件事,“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到一只怪物正扯着你的腿把你往水下拉。”

单宁愣住了。

霍铭衍说:“当时我还想找人帮你,结果你却自己挣开了那只怪物游向岸边——能被我看到的怪物是极其危险的,你居然能从它手里挣脱。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我可以睡得很安稳。”他注视着单宁,“你应该就是极其少见的纯阳之体,天生有着能对抗那些东西的能力。”

单宁有些错愕。

霍铭衍接着说:“因为我容易被那些东西盯上,所以祖父从小就要求我修身养性,尽量不在脸上表露任何情绪,免得被它们察觉我能看见他们——哪怕不是纯阴之体,被那些东西发现有人能看见它也会出事。”他顿了顿,“我已经习惯了,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和你们一样。”

他从小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惊慌,不能太开心,也不能太难过,必须学会收敛所有情绪、藏起所有感受,以防危险在自己毫不设防的时候降临。像单宁那样放肆地活着,放肆地追求喜欢的人,对他来说是永远不可能的。

霍铭衍说:“当时没把实情告诉你是我不对。既然青绳链已经认你为主,我和祖父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单宁心里乱糟糟的。早知道是这样,他还跑什么!霍铭衍这样的情况,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霍铭衍家里人哪里会反对他们在一起!而且霍铭衍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习惯了把情绪都藏起来而已。

单宁蹿了起来,一把抓着霍铭衍的手说:“还想什么别的办法!办法不就在眼前吗?我们一起弄清楚怎么整好这青绳链子,你刚不是说我是那什么纯阳之体吗?妖魔鬼怪来一只我帮你摁死一只,来一群我帮你摁死一群,怕它个蛋!”

霍铭衍皱起眉:“没那么简单。不过海湾这边有高人布过防护大阵,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没什么凶戾的东西。这也是我当年被送到海湾来念书,现在又回海湾来任职的原因。”

“那就好,”单宁心中稍安,“不管简不简单,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我们对面单位那儿查查尸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感觉世界观被颠覆了…不行!我要勇敢地打败大魔王!保护美人!

*单哥是受!不要站错!站错不负责!

第九章 猫老大

单宁这人有时挺怂,有时胆子忒大。既然决定要给霍铭衍“降妖除魔”,单宁回到出租屋后很有探究精神地表示想要变成猫,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怎么回事。这链子让他变成猫,总不会是因为觉得猫萌萌哒很可爱吧!

霍铭衍瞧见单宁一脸的跃跃欲试,顿了顿,扣着单宁的手亲了上去。

霍铭衍这人平日里冷冷淡淡,皮肤也是冰凉的,只有温热的鼻息和柔软的唇让单宁能感觉到他真实存在。单宁心怦怦直跳,仰头看着一把将自己拎进怀里的霍铭衍,不由自主地伸直了脖子,伸出舌头去舔霍铭衍耳根。

霍铭衍浑身一僵,默不作声地把单宁从自己胸前扯回怀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一脸单纯和无辜的猫儿。

单宁没再胡闹,跳了下地,在屋里蹦来蹦去,熟悉这具“新身体”。单宁服役期间跟的教官是魔鬼,每天都对他们进行地狱式训练,意思是把单宁从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变得结实耐操能打能开炮。在那期间单宁整具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重组,他彻底理解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的用处,帮助他在绝境之中迸发出最大的潜能死里逃生。

人可以这样练,猫应该也可以。

单宁见霍铭衍去洗澡了,又想起昨天自己硬生生看得流了鼻血,不由跑到浴室门前和霍铭衍交流:“我出去溜达溜达,你自己先睡啊!有事儿叫我,我不会走太远的。”

不等霍铭衍回应,单宁跳上窗台,用圆溜溜的脑袋顶开没关严的窗户,一溜烟蹿了出去。

外面黑漆漆的。单宁无声无息地下了楼,闻见一阵夜来香浓烈的香味。对于嗅觉比人类敏感几十倍的猫狗来说,这味道堪称刺鼻。

单宁绕开种着夜来香的院子,沿着花坛石栏飞快往前走,从人变成猫,体型变了,视野也变了,夜晚变得十分清晰,听力也和嗅觉一样敏锐,连对面三楼那对情侣嗯嗯啊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跑出巷口,单宁抬头往天上看去。云层已经散了,月儿惨白惨白的,星子竟也黯淡无光,前方高低错落的自建房笼罩着惨淡的月光,爬着苔藓或涂着涂鸦的外墙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夜已深,忙碌了一天的租客们都疲惫地睡进入梦乡,对于昼伏夜出的动物们来说一切却才刚刚开始。单宁慢腾腾地在四周走着,偶尔遇到些猫猫狗狗对方都不怎么搭理他,似乎连它们对“新来的同类”的感觉都渐渐从从前的欢迎或警惕到现在的漠然。

单宁也没和那些“同类”打招呼。他屁颠屁颠地跑到居民区的小广场,在旁边的健身器材上练习攀爬和抓挠,猫的身体是有优势的:灵巧。

有时候只要有条小小的缝,猫就可以钻进去,它的身体像是延展性极好的金属,能从“一只猫”变成“一条猫”。它走路无声无息,擅长跳跃和攀爬,一些看起来十分平滑的墙面它都能爬上去。

单宁抬起前爪,试着亮出锋利的尖爪。这也是猫的重要武器,霍铭衍没把它给剪平,遇到什么事儿他一爪子挠过去,可能连人都能轻松解决。

这是普通猫的优势。

可这应该不是青绳链子把他变成猫的原因吧?单宁百思不得其解,爬到了高高的单杠上,眺望着寂静的小广场。没有吵闹的广场舞,没有乱摆摊的摊贩,没有香喷喷的烤红薯和滋滋作响的炸鱿鱼,安静得有些陌生。

单宁蹲在单杠上吹了一会儿风,跳下柔软的沙池,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去,抖了抖爪子上的沙子。他正要往回走,突然听到四周一阵响动,抬头一看,一颗颗脑袋从灌木丛和树上钻出来,垃圾桶后面也躲着一颗,都是瘦削的野猫,眼睛幽幽地冒着光,瞧着有点吓人。

这莫不是要打群架?单宁暗道不妙,退了几步,开口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更不要群殴。我又不会和你们抢地盘,打架多伤感情啊!”

一只虎斑猫从花坛后面绕出来,白底黑纹,花纹深黑夹着浅灰,勾画出十分霸气的纹理,不像只猫,倒像只猛虎。它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警惕地盯着单宁直看,对单宁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充满了戒备。它毛发直竖,身体紧绷,冷冷地开口说:“如果你是家养的,晚上就不要随便出来,你身上有讨厌的人类的气息。”

单宁说:“我就是出来看看。”他退到了沙池边上,如果这些猫这冲上来了他就撩一爪子沙挡一挡,赶紧逃跑。单宁也警惕地看着虎斑猫和那群朝他聚拢的野猫,“正准备回去的。”

虎斑猫吼叫一声,四周的猫踏出的前爪又收了回去,脑袋也往后退,消失在枝叶之间。

单宁松了口气。他说:“再见。”

虎斑猫看了他一眼,尾巴大幅度地摆动着,身体依然绷得很紧,一双幽绿色的瞳仁透着森寒的凶光,厉声警告:“外面的世界没那么有趣,你们这些离了人类就活不下去的家伙最好还是乖乖在家里窝着。”

单宁乖乖点头,飞快往自己出租屋的方向跑。这猫老大挺有意思的,带这么多手下来吓唬他,居然是为了警告他好好待在家。难道它不想多招个手下?

单宁飞快跑回出租屋楼下,没等他上楼,身上的寒毛蓦然炸了,腕上系着的玉八卦也颤动个不停。单宁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出租屋的窗子上笼罩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把整个窗子捂得严严实实,一丝灯光都透不出来!

单宁沿着外墙的管子往上爬,接近那团东西后伸出爪子用力挠过去。不管这是什么玩意儿,弄死它就是了!想到霍铭衍一个人在屋里,单宁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他宝贝得不得了、恨不得摆到心尖上的宝贝,这些鬼东西居然也敢觊觎!

喵的,当他怕它们吗!

单宁一爪子挠得又准又狠,那东西惨叫一声掉了下楼。单宁看了看高度,也蹬着窗沿一跃而下,追上去一阵乱挠。那团黑东西回过神来,也伸出一条条爪子一样的东西抓向单宁。

单宁正要张嘴咬去,一道影子从旁边窜了出来,居然是刚才那只虎斑猫。虎斑猫一爪子挠断了那几只伸向单宁的黑色爪牙,往那黑东西凹下去的地方狠狠抓了一下,那黑东西震颤两下,不动了。

“厉害!”单宁夸了一句,忍不住追问,“这是什么东西?瞧着怪丑的!”

虎斑猫给单宁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不知道是什么你还敢冲上去。”

单宁愣了一下,说:“屋子里有我很重要的人。”

虎斑猫说:“不要太相信人类。人类是最善变的生物,刚才你所看到的那么多流浪猫里面大部分都曾经是人类的宠物。它们有的是主人要搬走把它们扔了,有的是主人见它们生病把它们扔了——有的是主人家里要生孩子把它们扔了。和我们这些野猫不同,你们从小被主人养着,不知道怎么找食物,不知道怎么打架,不知道怎么靠自己活下去。”虎斑猫停顿了一下,“下次不要傻傻地往危险上冲,要是你让自己受伤了说不定也会被扔掉。我说过了,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好。”

单宁很感动:“谢谢你。”他还是想知道那团黑东西是什么,低头看去,却见那团黑东西已经蜷缩成一团,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四周是湿漉漉的水渍。单宁抬起抓子踢了它一脚,“这到底是啥?”

虎斑猫把那团黑东西扒拉到自己面前,对单宁说:“这叫海瞎子,经常趴在船底下跟着船到处走,有机会就会把船弄翻,吃被淹死的尸体。它们没有眼睛,平时就是黑乎乎的一团,可以不断胀大,其实里面都是水,找到脖子把它撕开就可以了。一般海瞎子不会出现在岸上,除非是来探路的。”

单宁心里一阵紧张:“什么叫探路?”

虎斑猫说:“它们是一整群住在一起的,只要有一只找到了猎物就会成群结队地涌上来,迅速把猎物的血肉啃噬光——平时负责搜寻猎物的海瞎子就是在探路,负责给其他海瞎子传递猎物的位置。你要是再见到它就来找我,我一般在广场旁的矮山上,离这里不远。”虎斑猫回答完单宁的疑问,叼起那只海瞎子走了。

这猫老大是不放心他,特意跟着他回家的吗?单宁看着虎斑猫的背影,决定明天弄点吃的去给虎斑猫它们吃。他目送虎斑猫消失,正要转身上楼,突然见到一个身影站在窗边看着他。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本来应该看不清人的,单宁却还是把霍铭衍瞧得清清楚楚。他飞快跑上楼,用爪子拍门。

霍铭衍把门从里面打开。

单宁一跃而起,直接窜进了霍铭衍怀里,抬起爪子啪地把灯打开。

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单宁转头瞅着霍铭衍,不认同地说:“怎么不开灯,屋里黑不溜秋的,你又没熟悉屋里摆着的东西,撞到了怎么办。”

霍铭衍伸手去摸单宁的背:“习惯了。”

他早就习惯了孤独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