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拎着买来的食材走回家,单宁倒没啥,习惯了在太阳底下巡逻,浑身上下清凉无汗;单朗可不行,他皮娇肉嫩的,晒得脸上红通通背上汗涔涔。单宁怕他热出个好歹来,把他踹去冲个澡换个衣服,自己则打开空调给闷热的出租屋降温。

等单朗乖乖进了浴室,单宁又想起霍铭衍来。刚才单朗和他挺亲近的,霍铭衍会不会误会?虽然前两天他就和霍铭衍说过单朗会过来住两天,可霍铭衍那人在意不在意都闷心里,刚才特意降下车窗看过来指不定就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单宁忙走到屋外去,拨了霍铭衍的联络号,想着给霍铭衍解释解释。

“回到出租屋了?”霍铭衍的声音很平静。

单宁心里有点小失落。外面热浪腾腾,他站到阴影里倚着走廊的白墙和霍铭衍说话:“回来了。刚才那个就是我弟,前些天和你说过的。爸妈这几天没空,他回去也没人照顾,所以会在我这边住几天。”

霍铭衍“嗯”地应了一声,少有地主动询问:“他是你继母的孩子?”

“对,比我小差不多十岁,才上初中,长得像我爸。这小孩挺懂事的,我也愿意疼他。”单宁说完又问起霍铭衍的事,“你不是说要在市中心住几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就是呆烦了。”霍铭衍声音平静,心里却不大开心。他这职位不算高,但对于他这个年纪、这个资历的年轻人来说已经算是破格提升。不知道他父亲是谁的人都明里暗里地议论着他,知道他父亲是谁的人则一个两个齐齐往他跟前凑,简直没意思透了。

“应酬是挺烦的。”单宁没亲眼见到,但也能想象出霍铭衍面对的会是什么情况。霍铭衍平日里就不爱和人交流,遇到那种人人都打着机关说话的舞会宴会拍卖会之类的,自然更加不喜。单宁说,“那你接下来就不去了?”

“有几个会议会去。”霍铭衍再不喜欢那些场合也不允许自己逃避责任,既然接了这份工作,那履行工作义务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今晚呢?今晚待在家?”

“对。”霍铭衍抿了抿唇。他一时忘了单宁今天要去接弟弟,还以为可以把单宁叫回来抱着睡。

霍铭衍只回了一个字,单宁哪听得出霍铭衍的情绪。只不过单宁一想到霍铭衍去外面两天了,也不知有没有好好吃饭,有些放心不下:“我等会儿过去给你做吃的。刚才我买了条挺不错的鱼,上回你想吃没吃着,晚上我给你做。不过可能要晚一点,毕竟我弟刚到我这。”

霍铭衍本来还挺高兴的,听到单宁要先陪弟弟心里又有了点情绪,只回了一个字:“好。”

单宁和霍铭衍说定了,结束通话拨了另一个号码,向继母报平安。

继母说下周一就能来接单朗。

单宁笑着挂断电话。其实单朗也十四岁了,自己出门不成问题,到时自己回去也成。他爸爸和继母特意出来一趟,为的就是看看他在这边过得怎么样。单宁向来独立,不管是住校还是租房子都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但是来自家人的关心谁会嫌弃?

以前他挺恨的,恨陆家狗眼看人低,恨自己不能一夜长大、恨自己不够有出息,后来他喜欢上一个人,心里的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种种期许。

直至生活被搅得一团乱,他才发现他们这样的安稳和快乐有多脆弱,他苦心维系的一点点宁定和幸福,别人轻轻松松就能毁掉。刚去服役的时候他像条疯狗,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后来经历的事儿多了,躁动的心才渐渐平息——要死多容易,想好好活着才难。

不管是再一次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霍铭衍,还是眼前这普普通通的关心和快乐,他都不想失去。

*

单宁握着手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走进屋里。

空调已经送出阵阵凉气,把屋里的温度和屋外的高温隔绝开,凉快的空气一下子裹上单宁的皮肤,令单宁心中的焦躁少了大半。

单宁走进屋,一眼就瞧见浴室冒出一摊子水。他赶紧用地垫把门缝给堵起来,隔着门板数落:“都十四岁的人了,还把洗澡当玩儿吗?你看看这洗澡水,都快把整间屋子给淹了!”

里头的水声立刻变小了。

单宁进房间一看,眉头死死拧了起来。他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收拾,刚才被他赶去洗澡,找条内裤都得把整个行李箱翻个底朝天。这会儿单朗行李箱的衣服和杂物扔了一床一地,只有相机被单朗宝贝地搁在桌上。

单宁臭着一张脸,帮单朗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衣服裤子叠得整整齐齐,各种小东西齐齐整整地放在侧边的袋子里,感觉才稍稍舒服一点。

这时单朗洗完澡了,穿着条裤衩出来,上半身直接裸着。瞧见单宁帮自己把行李箱收拾好了,不由说:“哥你可是四月出生的,又不是处女座。”这龟毛和洁癖的毛病被谁传染的?

单宁直接扔他一T恤:“开了空调,光着膀子小心感冒,赶紧给我穿上。”

单朗乖乖照办。

单宁又指挥他去把脏衣服洗了、把浴室收拾整齐,自己去厨房忙活。

等单朗难得没拖延,自个儿把衣服袜子拿出去晾得齐齐整整,单宁也把晚饭做好了,三菜一汤,两荤一素:椒盐虾薄壳酥红,一个挨着一个围成一圈,隐隐能瞧见里头嫩白的虾肉;糖醋排骨金黄金黄的,上面撒着香喷喷的芝麻,酸酸甜甜的味道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最后一道素菜带着点黄色的小花儿,配上青菜本身鲜绿的色泽十分赏心悦目。

单朗悄悄瞄了眼单宁,跑去摸出相机,对着桌上的家常菜拍拍拍。

单宁本来想要说教两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弟弟只剩这么个兴趣,也就由着他去了。

兄弟俩吃完饭,单宁把笔记本扔给单朗玩:“我要出门一趟,你自己在家玩,不要乱跑。要出去的话给我打个电话,至少让我知道我该上哪儿找你。”

单朗忙不迭点头:“我不出去了,我得修照片,我攒了好多照片没修呢。”

单宁满意地说:“那行。”他进厨房把下午多买的食材装起来,准备拎着出门。

单朗抱着笔记本,听到单宁装食材的动静,脸上满是好奇。见单宁要走了,不由追问:“哥你大晚上的去哪儿?还拿着这么多菜,是要去给谁做饭吗?那刚才怎么不多做点啊?”

“他的口味和你不一样。”单宁说,“而且带过去味道都变了,他肯定不爱吃。”

单朗眼睛眨啊眨:“哇,哥你这么体贴,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还拿菜过去煮,简直都登堂入室了!”

单宁腾出手往单朗脑门使劲弹了一下。

单朗吃痛地捂住脑袋。

单宁说:“我还没把人追到手,你别在爸妈面前乱说话知道没?你要是说了,生日别想我给你买电脑了。”他们家里有电脑,不过都是十年前的了,开机半小时,运行十分钟,插个U盘就卡死,放个光碟要它老命,连个修图软件都开不了。他爸和继母准备省钱到市区买房子,电脑有就行了,根本不准备买新的,单宁早前说过要是单朗期末考得好就买个笔记本给他当生日礼物。

单朗一听到笔记本,立刻两眼放光:“谢谢哥!我保证不说!祝哥你早日抱得美人归,早点让我见见嫂子!”他人小鬼大,对单宁也敢说些胡话,“晚上要是不能回来,哥你也不用回来了,我一个人能睡。”

单宁抬脚踹了他一脚:“小小年纪,学点好的!”

单朗也不觉得疼,乐滋滋地说:“哥你慢走啊!”

单宁笑了笑,出了门。人总是贪心的,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可为什么不能贪心呢?有想要的东西才会想去努力,想变成更好的人。

至少像现在这样,他虽然还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但立过一点小功,有了一点小名气,即便依然不能和陆家掰腕子,但他相信已经有一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而陆家那些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混账,不管上几辈给他们留下再多的根底,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更进一步——听说他们现在忙着内斗,自己人和自己人斗得天昏地暗,让不少人乐呵呵地看笑话。

了解得多了,单宁也没再像以前那么恨了。他还是会认真努力地生活,但与陆家人没半点关系,更不是为了到陆家人面前去耀武扬威。

他就是想变得更好。

变得更优秀。

变得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能靠近自己想靠近的人。

*

单宁跨上自行车,挂着左一袋右一袋食材,骑着车出门去福寿里那边。中间经过广场南边的小山头,单宁总觉得有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停下车抬眼望去,只见猫老大正蹲在半山腰,远远地看着自己。

单宁朝猫老大一笑,亮出白白的牙齿。

猫老大一扭身,跳进灌木丛后面跑了,单宁只能看着它圆圆的屁股消失在眼前。

单宁也没在意,比起家猫的亲人,很多野猫对人类十分戒备——比如猫老大,这大半个月以来他和猫老大见过好几回了,知道猫老大的口头禅是“人类最善变”“不要相信人类”,这也算是代表了许多野猫、流浪猫的想法。即使带着食物过来找它们,它们也不一定肯露脸来见你。

单宁绕到福寿里那边,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开门。他走到院子里抬头一看,发现树上的红梨熟了,原本青溜溜的外皮染上了一点儿红晕。

单宁两眼一亮,把自行车搁一边,三下并两下爬到梨树上,抬手把几个成熟的红梨摘下来,准备等一下给霍铭衍煮点梨汁吃。

单宁正琢磨着怎么把梨子往下带,突然听到树下传来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对上了霍铭衍抬头望过来的目光。

“来得正好,接着。”单宁给霍铭衍扔了一梨子。

霍铭衍下意识想躲,可梨子到了面前他还是稳稳地接住了。有一就有二,单宁陆陆续续的把挑好的梨子扔给了霍铭衍,自己轻轻松松地跳落地面。

单宁见霍铭衍拧着眉头,赶紧把霍铭衍抱着的那堆梨子拿回自己手里,对霍铭衍说:“你去把车头挂着的食材拿到厨房去。”

霍铭衍转身去取了食材,和单宁一起回屋。单宁把摘下的红梨拿去洗,回头见霍铭衍站在一旁考虑该把食材往哪放,不由接过那几袋食材说:“你出去等吃就好。”

霍铭衍抿了抿唇,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问道:“你弟弟也是这样吗?”

单宁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下午单宁弟弟陪着单宁去买菜,他没有陪单宁去过。单宁和他弟弟一人拿着一半东西,说说笑笑地走着,单宁看起来很开心。霍铭衍注视着单宁:“你做饭的时候他也只等着吃吗?”

单宁一怔,对上了霍铭衍认真的双眼。他说:“他那小子笨手笨脚的,不添乱就算了,不等着吃能做什么?刚才他洗个澡都把外面弄得湿漉漉的,我让他趁我做饭的时候把脏衣服洗了,浴室收拾干净。等我做好饭了,他也慢腾腾地把事情做完了,刚好一起吃饭。”

霍铭衍认真听着单宁说话。单宁说完了,他才开口:“我没有和别人一起生活过。”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小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吓跑了很多照顾他的保姆,年纪再大一些就更不喜欢和人同住,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居。虽然有一段时间和祖父一起生活,但祖父也忙,所以和一个人也没多大区别。霍铭衍缓声说,“我不知道两个人一起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单宁心脏一揪。

他恨不得回到高中毕业那年,抓住自己的衣领骂自己一顿,让自己别提什么分手、别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那个时候他是离霍铭衍最近的人,是他死皮赖脸地追着霍铭衍跑,是他死皮赖脸地要霍铭衍允许他靠近、想霍铭衍向他敞开心扉。

也是他抛下了霍铭衍。

霍铭衍是元帅的儿子,他出身好,家里有权有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可是霍铭衍很孤独。

霍铭衍的母亲生下他以后就去世了。霍铭衍的父亲是联邦的元帅,铁腕、强势、只认能力,霍铭衍活到二十几岁,见到这个元帅父亲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清。除了霍家祖父,霍铭衍没有亲近的亲人,也没有什么聊得来的朋友。他十来岁就一个人来海湾这边念书,身边半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霍铭衍说他没有和别人一起生活过。

单宁说:“这个说不准的。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所以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永远没有定数。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矛盾自然而然会爆发出来,要是熬过了爆发期磨合好了,日子就能一直过下去。要是没磨合好——”

单宁还没说完,霍铭衍已经上前一步,抓住了单宁的手腕。

单宁愣了一下。

霍铭衍说:“会好的。”

单宁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霍铭衍的意思。

霍铭衍的手有些凉,仿佛天生就这么冷冰冰的;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幽黑,看着永远都不冷不淡。霍铭衍总是这样,所以会有人觉得他冷漠、会有人觉得他不在乎。人又不是石头,怎么会什么都不在意。

单宁觉得自己心里戳了把刀子,这刀子是他以前往霍铭衍胸口上戳的,现在又回到了他胸口来了。他张手抱住了霍铭衍:“对,会好的。”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开霍铭衍的手。

霍铭衍顿了顿,也伸手回抱单宁。半分钟之后,霍铭衍还是没忍住,抬手推开了单宁。

单宁:“…”

霍铭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单宁身上溅了水的围裙:“那我先去洗个澡。”

单宁:“………”

以为他没看见他刚才往哪里看吗!

围裙怎么了!

也就溅了点水花上去!

他每天都有把它洗干净晾干的好吗!

单宁心里再怎么咆哮,霍铭衍还是溜了。单宁瞪着空荡荡的门口半饷,继续转身笃笃笃地切菜。

饭菜做好,霍铭衍也下来了,单宁已经陪单朗吃过晚饭,但他一向能吃,又陪着霍铭衍把饭菜统统扫光。

霍铭衍说:“碗不用洗了,家政阿姨过来打扫时会洗。”霍铭衍自己不乐意动手干这些家务,但还是有办法的:他有钱。

单宁没反对。他自己是穷着长大的,做这点家务活感觉也没什么,不过能轻松甩手他也是乐意的。而且霍铭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就算没能耐靠自己给霍铭衍请家政请司机什么的,也不能非要霍铭衍迁就自己毫无道理的自尊心,硬生生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陪他过事事都得自己动手的苦日子。

过日子嘛,本来就是个相互改变、相互磨合的过程。

等单宁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又听到霍铭衍开口:“你那边好像只有一张床,那床还不大。”霍铭衍去单宁那边住过两天,没忘记单宁那出租屋的情况。

单宁马上会意,眉开眼笑地说:“我给那小子打个电话,让他晚上早点睡,我就不回去了。”

霍铭衍说:“你告诉他你过来我这边了?”

单宁说:“放心,他嘴巴很严的,不会往外说。”

霍铭衍没再说话。他们现在这情况,要去见单宁的父母还太早了一些,见见弟弟倒还可以。他说:“吃饭也可以来这边一起吃,不用你做两次。”

单宁说:“那小子口味重,我怕做了他爱吃的菜,再用那锅给你做别的你直接不吃了。”

霍铭衍脸色一黑:“我没那么挑。”

单宁不予置评,想了想才说:“也行,那小子到外面肯定天天只吃口味重的东西,也该吃些清淡的清清肠子了,明天我叫他过来吃饭。”他笑眯眯地把单朗给卖了,“说起来他今天也看见你了,一直和我夸你长得好看,看得他差点走不动路。”

弟弟和恋人有矛盾了选谁,当然是选恋人啊!

弟弟不就是拿来蹂躏的吗!

*

单宁去给单朗打了个电话,让单朗早睡早起,自己去洗了个澡,也拿了本书在看。最近他弄了些相术有关的书,正一本一本地扫过去,看看能不能多了解一点和玉八卦有关的东西——总不能每次玉八卦显出卦象来都上网查它是啥意思吧?

单宁以前学习就不差,这事儿事关霍铭衍,他学得非常认真,小半个月已经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相术书给扫荡了一遍。看得多了他也大致明白了,市面上这些书大部分不是什么相术,而是传说中的“大忽悠术”,每看到一个人就根据他们的衣着打扮、眼神神色等等判断出基础信息,然后用心理战术挖陷阱一步步把对方的想法套出来,最后收套,收钱!

有个很直白的例子是这样的:一个算命先生专算人能不能高中,可以一个人来算,也可以多个人来算。不管多少个人来,算命先生都高深莫测地举起一个手指。如果是一个人来,那这个手指有两个解释,中了,那就是一定中;没中,那就是一定不能中;如果是两个人来,拿这手指的解释就多了,可以是一个中了一个没中,可以是一个都没中,也可以是一起中了。以此类推,不管来多少人都可以用一根手指忽悠人!

搞这行的,别的不行,口才一定得行。

单宁把现代的书看完了,没太大收获,最近开始琢磨一些老旧的典籍。霍铭衍也和他一起看。霍铭衍让人特意去搜了不少旧书,估计再过看上好几个月,他们才能把这些书都消化掉了。

单宁正拿着本古书翻来覆去地看,这书叫《地经》,字不多,但单宁越看越觉得挺玄妙,看得入神时玉八卦甚至会轻轻地转动。

单宁花了小半个小时把《地经》熟记在心,才把它递给霍铭衍:“你瞧瞧这书是不是和别的不一样。”

霍铭衍接过那本《地经》,先粗略地翻了一遍,接着又重新从第一页看起。等他从书中回神,单宁已经扫完另外两本书,随意地扔到一边。

霍铭衍说:“这书有用。”

单宁把《地经》拿回自己手里,感受着玉八卦的变化。这书讲的是山川河泽的走向,明面上长得和地理书差不多,暗里却处处藏着玄机,瞧瞧最前头它自己是怎么吹牛的:通读这本书,你能掌握天下地舆奥妙,甚至巧妙地借用山形地势聚气。

这“气”也十分玄妙,天下间存在不同的“气”。于阴地聚阴气,于阳地聚阳气;于山聚山气,于水聚水气;穷山恶水聚凶气,福地洞天聚吉气。气能改运、气能增运,所以习玄者常说“气运”二字!

单宁把《地经》逐字逐句嚼巴嚼巴弄清楚了,对霍铭衍说:“如果真的有玄学这学问的话,这本书应该属于它的基础科学!”单宁可是抱着做学问的严肃态度来研读这些五花八门的玄学典籍的!

霍铭衍“嗯”地一声,拿起搁在一边的笔记本把《地经》这书名记上去。单宁想再看看别的书,一张宣传单突然从他拿着的书里掉出来。那宣传单弄得十分粗糙,活像是用word文档直接排版出来的,弄的是傻头傻脑的黑体字,居中排放。

【欢迎道友加入修行交流群】

【修行路漫漫,一个人孤单;遇到问题怎么办,不如加群找点伴。】

【群里有千年古籍、百年经典,已经经过群友精心筛选,扔掉垃圾,留下宝贝,进群就送,让你再也不用花冤枉钱!相信我,进群就送不花钱,加了不吃亏,加了不上当!你还等什么,快打开你的联络软件,立刻加入我们吧!】

【群号:xxxxxxxxxx】

单宁:“………”

总觉得这玩意不靠谱。

单宁把宣传单给霍铭衍看。霍铭衍扫了一眼,说:“加一下也可以,反正隔着网线也出不了什么事。不过玉八卦和体质的事情不要往外说,免得里面真的有修行者。”他们这样的特殊体质不仅要提防鬼怪,还得提防活人,尤其是能摸到人鬼界限的修行者。

单宁说:“行,我保证管好嘴巴。我先加进去看看情况,要是这交流群真靠谱我再把你也拉进去。”

霍铭衍点头。

单宁把群号输入到联络软件里。很快地,一个名叫“修行交流群”的群名跳了出来。

“有新人!不容易啊,都几年没新人了!”说话的是个叫木冠英的人,他的名字顶着个“水王”前缀。

木冠英:新人快出来新人快出来新人快出来啊

木冠英:我已经饥渴难耐

木冠英: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啊

木冠英:我终于不用再当新人了,都当了几年了!!!!!什么苦差事都让我干!!!!!

单宁:“…”

感觉在这交流群里当新人会很惨啊。

单宁飞快修改了群名片,改成“黑猫紧张”。

黑猫紧张:前辈们好,我是新人

木冠英:哇哈哈哈哈哈新人出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啊

千雪姑娘:新人别理这人,到姐姐这里来。

千雪姑娘:新人你在哪看到群号的,这几年都没新人进来了,好奇

黑猫紧张:买了本书,书里掉出张宣传单,我就照着群号找过来了。

木冠英:!!!!!!

黑猫紧张:?????

木冠英:你居然能看到上面的群号?!

黑猫紧张:不是黑纸白字印着吗?

木冠英:卧槽新人你牛逼了@灵运道人

木冠英:@灵运道人@灵运道人@灵运道人

灵运道人:小道友,你师从何处?

黑猫紧张:…

灵运道人:不方便说可以不必回答。

灵运道人:道友看到的宣传纸上印有特殊符文,生效之后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看见上面的字,其他人拿到宣传单都只会看到一张白纸。但是当时我们是请@老魔头画的符文,宣传单跟着书大批量送出去之后我们才发现这符文要求的修为对新人来说太高了,@老魔头是按照自己那个层次的修为来绘制符文的。

千雪姑娘:那次宣传把我们群里集资的经费都用光了,现在没人愿意再弄这事,群里也就一直没再招来新人。@老魔头,你要的新人来了,还不快出来!

木冠英:@老魔头闭关去了吧,上次听说他老婆要生二胎,他硬生生错过了提升的机会,结果他老婆又给他生了个儿子,气得他啊,差点没把家给拆了!这不,二儿子满月以后直接闭关修行去。

黑猫紧张:…

千雪姑娘:新人有什么问题可以上来讨论,符文方面的@老魔头@玄明先生,术算方面的@不胖也得胖@桂德庸,炼药炼器@左丘客@南歌子,还有别的就不一一列了出来了,你多出来聊聊天就熟悉了。现在大家不是在睡觉就是出去修行,人比较少,白天人会多一点。

黑猫紧张:谢谢千雪姑娘。

千雪姑娘:不用谢,说不定我以后还得请教你问题!

千雪姑娘:@木冠英表格整理好没,快把名单和清单做出来给我

木冠英:为什么是我?不是有新人了吗?为什么还是我?我不服,我要抗议,我要严重抗议。

千雪姑娘:新人修为比你高。

木冠英:拔剑吧我们来决斗.jpg

单宁看他们聊了一会儿,关掉了联络软件。他有点困了,和霍铭衍聊了聊群里发生的事,挨着霍铭衍进入梦乡。

霍铭衍这两天离了单宁,一直没睡好,白天也格外烦躁,有了单宁在身边,他也很快睡着了。

*

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

单宁给霍铭衍做了早餐,又回了出租屋那边。单朗显然是个熬夜少年,单宁回来后他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单宁把带回来的早餐搁桌上,把单朗弄醒:“我今天还要上班,你是待家里还是出去玩?出去玩的话带好手机,随时联系。”

单朗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单宁,他忍不住往单宁腿边蹭了蹭,明明剃着个板寸头,愣是缩成了软骨头。

单宁捏了捏单朗的脸蛋儿:“听到没?”

单朗只能乖乖回答:“听到了。”他痛不欲生地坐了起来,老老实实交待,“哥我和人约好了要去市中心一趟,今天体育中心有个漫展,有人邀请我去给她们拍照,都是萌妹子,没有危险的!我会随时保持手机畅通!”

单宁捏他另一边脸:“你才多大,还萌妹子?”

单朗捂住脸:“疼。”他忍不住喊冤,“这是工作,工作来的!她们请我去拍照,拿了图会给我付钱!我也十四岁了,不想总问家里拿钱,哥你给我买了这么贵的相机,我得想办法把钱赚回来!”

单宁说:“行啊,有志气。”他琢磨着单朗也快上高中了,也该试着自己出去锻炼锻炼了,去的是闹市区,又是体育中心那么显眼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是。他改为拍拍单朗的肩膀,“那就去试试看。钱够不够?出去一趟又要坐车又要吃饭的,身上可不能没钱。”

单朗拍着胸脯说:“哥你不用担心,我有钱,去夏令营前妈给的钱我还没用完呢。”

单朗吃完早饭就要出门,单宁总不太放心,送单朗到地铁站前才回去上班。结果回到城管大队后屁股都没坐热,接线姑娘就过来给他说了个要紧事:监察处来电话说他们这几天太忙了,要从城管大队征调个人过去,最后点名说要征调的他这个队长。

单宁:?????

单宁在众人的目送之中离开城管大队,骑着自行车去监察处那边报到。一到那儿就有人招呼他往楼上走,走啊走啊,走到了霍铭衍办公室门前。

单宁:“………”

单宁推门走进去,那位眼镜助理又在给霍铭衍汇报事情。

眼镜助理见单宁来了,合上手里的文件说道:“基本就是这些,您好好考虑一下。”眼镜助理说完以后就退了出去。

单宁拉开霍铭衍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追问:“怎么把我叫过来了?”

霍铭衍说:“我昨天在会议中心那边感觉不太舒服,想你陪我去。”他好歹是监察处的一把手,把单宁借调几天的权力还是有的。

“行。”单宁一口答应,“说起来今天我弟也去体育中心那边了,离会议中心不远,说是什么去给女孩子拍照——只有他一个人去玩儿我不太放心。中午要是没饭局,我得去找他吃个饭问问情况。”

霍铭衍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单小弟:哥!你看他长得可好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