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铭衍说:“吃饱了。”虽然他挺挑剔,但这种自助烤肉他还是可以试试的,毕竟虽然大家围成一桌,但也都是自己烤了自己吃,想吃什么烤什么。

单宁这才放心地大快朵颐。

小纸人吃了半天才吃完它扛着的“旗帜”,见单宁已经打开第二个饭盒吃里面的烤虾,不由抱着竹签也要插一只吃。单宁瞧了瞧它的小身板儿,帮小纸人把不能吃的地方给剥掉,只串起里头的虾肉。

小纸人高兴不已:“谢谢爸爸!”

单宁笑眯起眼,咔滋咔滋地吃虾。

单宁和小纸人齐心合力把霍铭衍带来的东西吃完了,霍铭衍又给单宁打开另一袋东西,里头也是饭盒,不过饭盒里放的是切好的水果。

单宁一瞅那大小均一的形状,就晓得这也是霍铭衍给切的。单宁说:“没想到你的动手能力也挺强!”

霍铭衍抿了抿唇。

他认真说:“总不能什么都让你做。”在家单宁不让他动手,他趁着聚餐试了试,感觉也不太难。只要食材新鲜干净,他还是可以帮忙的。

小纸人抱着块杨桃,咬了一口,酸得皱起一张脸。

小纸人不由对霍铭衍说:“坏爸爸,酸!”

霍铭衍:“…”

单宁拿过被小纸人咬了一口的杨桃:“我吃了吧。”他给小纸人递了颗葡萄,“你吃这个。”

小纸人抱着圆溜溜的葡萄,灵活地剥开一小块皮,啃啃啃。

这回小纸人高兴了:“葡萄甜。”

单宁把杨桃和梨吃完,腾出位置让霍铭衍坐自己身边。

霍铭衍从乾坤戒拿出笔记本,和单宁一起工作起来。

小纸人专心坐一边啃葡萄。

不知不觉夜班时间结束了。城管没对面单位辛苦,不用守通宵。

回家睡觉!

*

第二天老剧院又被投诉了,单宁想起小纸人昨晚问老剧院那边“为什么那么红”,不由和老成绕去老剧院那边巡逻。

老剧院位于西城区的东边,与繁华的市中心隔岸对望,一边是林立的高楼,一边是老旧的低矮楼房,对比十分鲜明。老剧院坐落于一块突出的河岸上,曾经开过著名的水上剧场,四面八方的客船都驶来看剧院的表演,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如今老剧院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

挨着老剧院的是好几栋看着要新点儿的公寓楼,因为这里交通方便,离市中心最近,很多年轻人为了方便上班或者上学都爱在这租房。也正因为住的都是些年轻人,所以他们更经常因为噪声问题而投诉邻里。

这就是投诉几乎天天都有,弄得地图上红了一片的原因。

老成看着老剧院斑驳的墙体,也有些唏嘘:“我爸以前来特意来过这儿,回去后还在家里贴了挺多海报,我妈老吃味了。”

单宁说:“我到市区念书时这边已经没落了。”他笑眯眯,“约会的时候倒是来过几次,因为这边安静,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可以自由自在地绕上大半天,可浪漫。”

老成瞥了他一眼:“论厚脸皮我就服你,能别把穷得没钱请对象吃饭看电影说成浪漫吗?”

单宁:“不能。”

老成:“…”

老成服气了,看来追老婆就是得有这不要脸的精神。

单宁下了车,转头催老成下来,一起去和老剧院协商。

老剧院里没什么人,单宁和老成长驱直入地进了里头,也没人出来问什么,只能听见老剧院里有人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练声,还不止一个。

单宁径直找到剧院负责人的办公室。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岁月似乎对女人十分宽容,她看着还十分年轻,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衣着打扮也相当入时,走出去就是个漂亮无比的白领丽人。

单宁拿出证件,说明自己的来意。

女人示意单宁和老成坐下。她说:“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每天固定时段练声,其他时间上别的课程,应该没再扰民了。之所以还会被投诉,应该是因为有的人休假时起得晚,这个时段也不能给我们练习吧。”女人说完把剧院的安排表取了两份,分别递给了单宁和老成。

单宁把安排表拍下来,传送到投诉中心那边。他又把投诉翻出来,看了看时间,抬起头说:“可是这个投诉是今天七点多发到我们这边来的,我现在才过来是因为上班后我们才开始处理。”

女人面色不变,态度十分诚恳:“可能是有小孩子刚来没多久,不懂事,怕自己跟不上悄悄跑外面偷着练,我会把人找出来好好教育的。”

“那行。”单宁点头,“您一个人支撑着剧院也不容易,我会劝投诉者多理解一下你们的。”

“谢谢。”女人礼貌地把单宁和老成送出门。

走出老剧院大门,老成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单宁正要开着巡逻车离开,腕间的玉八卦突然又震颤起来。大概是觉得他在解卦方面的天赋太差,玉八卦现在没再给他卦象,只用震颤提示他什么地方有问题。

很显然,玉八卦这回想告诉他这老剧院里藏着事儿!

单宁转头问老成:“你觉得刚才的董女士怎么样?”

老成咬着烟,吐字却挺清晰:“假。”

单宁说:“毕竟她要经常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圆滑点是应该的。”

老成更正自己的评价:“从里到外都假,说话太假,脸也太假。”

单宁没再和老成细谈。

他抬头看向剧院老旧的楼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单宁总觉得二楼一个窗户里有双眼睛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老成问。

“没什么,”单宁摇头,“明天再过来这边回访,看看投诉人还有没有听到剧院这边违规扰民。”

第五十八章 求救者

时间还早, 单宁得接着巡逻, 没有投诉他们就是在街上闲晃。

这一片区域是西城区比较繁荣的地带, 但白天还是人去楼空,各个小店的老板都闲极无聊地坐在那儿拍苍蝇。

单宁巡逻了一圈, 把巡逻车给老成开。

老成慢腾腾地沿着不同的街道开着车绕圈子,结果除了早上那宗投诉之外这天一直风平浪静到中午。

中午吃饭时单宁打电话给孟婕,跟进跟进许老师的事情。

孟婕显然也在吃饭。

孟婕噼里啪啦地把进展告诉单宁:她趁着轮休的时候“偶遇”了许老师, 已经初步取得许老师的信任。

根据孟婕这两天的分析,对许老师下手的可能有两个,一个是镇上首富的儿子, 这家伙长得有点寒碜,学历工作全靠钱堆出来, 高学历底下其实根本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由里到外都透着股猥琐气;另一个则是学校一个秃头领导, 已婚,常常私下找孟婕说话, 听说这秃头领导的老婆还曾经当面给过许老师难堪, 说许老师是狐狸精。

孟婕叹了口气:“许老师脾气太软了,这要是换成我妈, 非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单宁说:“换成你更好, 能直接把他们给阉了。”

孟婕:“…”

孟婕:“我还是个未婚女士, 单宁你说话注意点儿。”

孟婕脾气火爆,做什么事风风火火,但却不是女汉子的类型, 她脱下警服换上裙子之后也是个小美女,长相漂亮得很,乍一看还以为她脾气挺温柔的呢。

单宁说:“反正你帮忙盯着点。”

孟婕奇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事儿,难道是看许老师长得好看?”

“瞎说什么,就是碰上了。”

“也对,”孟婕说,“你一直都是这脾气,要不也不会被人扔到西城区去,韩啸现在那位置得是你的。”

“韩啸那位置有什么好,上回官员雷击案没就着人还不是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单宁笑眯眯,“还是我自在,什么都我说了算。”

“经你嘴巴一说,全都是你有道理。”孟婕说,“不过你这人确实不适合被人管着,瞧你最近闹出的动静多大啊,几桩大案都有你的影子,还有空上热搜上电视。”

“哪有哪有,一般一般。”单宁非常谦虚。

“我听说你前两天是带着你上司过来玩。”孟婕突然转了话题,“你上司还长得贼好看,我越听越觉得那描述耳熟。单宁,你是不是又和霍铭衍那家伙凑一起了?”

单宁:“…”

女人的直觉真可怕。

单宁说:“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孟婕说:“我还知道那家伙不喜欢我们呢。”

“没有的事。”单宁说,“我找你帮忙他也没说什么。”

“你简直没救了。”孟婕说,“他有意见你就不找我们了?他说了什么你就要和我们绝交?单宁同志,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知道不?”

“我错了!”单宁虽然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但面对孟婕的指责爽快认错。

“算了,反正谁都劝不了你。”孟婕哪会不知道单宁根本就乐在其中,“高中时我就发现那家伙醋劲大得很,你和谁走得近他都不喜欢,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会把你关起来,谁都不让见。偏偏你小子毫无自觉,还是和以前那样见谁招谁。”

单宁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提起许老师的时候他问霍铭衍是不是吃醋,霍铭衍认真地说:“是。”

孟婕的观察力一向是最敏锐的,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所长的左右臂膀。霍铭衍以前就不是坦诚的人,他又因为觉得霍铭衍是被自己缠得厉害才勉强答应自己的,经常患得患失。

他根本不敢去想“霍铭衍也很喜欢我”这个可能性,怕自己发现一切都只源自于自己死皮赖脸的纠缠会受不了。

但孟婕说,以前霍铭衍就很在乎他。

霍铭衍是很在乎他。

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年之后回到他面前。

单宁认真地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孟婕:“…”

孟婕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孟婕的消息又从联络软件上发了过来。

孟婕:等哪天你被关起来失联了,我会去把你救出来的。够义气吧?

黑猫紧张:谢谢

黑猫紧张:不救也可以

黑猫紧张:说不定我乐在其中

孟婕:…

孟婕:滚

单宁关掉孟婕的私聊窗口,去找霍铭衍聊天。

黑猫紧张:喵

养猫人:…

养猫人:有事?

黑猫紧张:没事,就是戳你一下

黑猫紧张:。

黑猫紧张:。

黑猫紧张:差点忘了你有强迫症,给你补两个句号。

养猫人:…

单宁拉着霍铭衍扯淡半天才放下手机,解决自己面前的午餐。

老成早吃完了,一直在旁边瞅着单宁。瞧见单宁那喜滋滋的模样,老成也觉得单宁没救了,懒得说他什么。热恋里的人哪听得进别人的话?

*

第二天一早,单宁看了眼投诉上定好的时间,领着老成登门去回访。

投诉者是个年轻女孩,就住在剧院旁边。瞧见是两个男人,她躲在门后没有开门。等单宁拿出证件,她还掏出手机验证了一下,确定单宁和老成确实是过来回访的,女孩才松了口气。

女孩打开门让单宁和老成进了屋,说起自己碰到的事:“我是一个月前搬过来的,图的就是这边租金便宜,环境又挺安静。没想到从上周起,剧院那边就一直很吵,而且声音不对劲。”她掏出手机给单宁放录好的录音,“昨天你们处理过后晚上很安静,但是今天一早又有声音了,我怕像昨天投诉那样无凭无证,所以把声音录了下来。”

女孩点开播放键。

尖利的童声从手机里放了出来,听起来不像在练声,倒像是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叫喊。

单宁眉头直跳。

他又想起昨天离开时玉八卦的震颤和二楼投来的目光。

单宁说:“把录音发给我,我会好好跟进的。”

女孩舒了一口气,点头说:“好。”

单宁告诫:“你不要一个人过去和剧院那边交涉,那里有些古怪。”

女孩说:“我也觉得有点古怪,这声音总是在深夜和早上传来,怪吓人的。”

单宁了解完情况,离开了女孩的出租屋里。

老成瞥见单宁皱着眉,来了精神:“又有情况?”

单宁说:“你那是什么表情?闲得慌想找事?”

老成讪讪然闭了嘴。

两个人坐回车上,单宁已经收到女孩发来的录音。

那声音确实撕心裂肺,像是嚎哭,又像是在尖叫,如果这是在练习,那么练的肯定是一场鬼哭狼嚎的大悲剧。

老成说:“你能不能别放了,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不是想让你体会体会生活在这边的人有多煎熬,让你赶紧把事儿给解决了吗?”单宁转头瞅着老成。

“这声音大半夜或者大清早才有,听着很邪门。但我们是学着科学知识长大的,不信乱力神怪,”老成给单宁分析,“那么这很可能是一种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单宁好奇。

“当一个人被困在某个地方,不得不服从囚禁着他的人的命令,那么他就会做出反常的事情引起别人的注意。”老成说,“比如最寻常的叫喊、哭泣、捶墙撞门,又比如被绑匪胁迫着打电话,被绑者故意说些与事实不符的话。”

“如果这是一种求救信号的话,”单宁皱起眉头,“上门的是我们,不是老孔他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老成说:“今天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如果真的是求救信号的话说明发出求救信号的人暂时还没事。”

单宁说:“不成,我得叫孔哥盯一下。”

老成没意见。

单宁打电话找了孔利民,然后把录音发了过去。

孔利民说:“那我今天去那边巡逻。”

单宁这才稍稍放心。

傍晚单宁回到家,和霍铭衍说起这事。

霍铭衍顿了顿,转头看单宁:“你想去看看?”

单宁忙不迭点头。

这一整天老剧院都风平浪静,除了买菜做饭的阿姨出过门之外连个往外走的人都没有。

剧院里头也很平静,练歌的练歌,练舞的练舞,据说明晚他们要出去表演,大家都在紧张地准备着。这没凭没据的,孔利民也没法进去搜查——说不定人家真在练习呢?

所以单宁琢磨着晚上潜进去瞅瞅。

变成猫的话去哪里都很方便。

单宁向霍铭衍保证:“我会带足装备,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上回不是做了猫牌吗?你给我挂上,我戴着去,碰上什么事我就拿出里头的各种灵符法器,不要钱一样扔出去,绝对不会有安全问题!”

霍铭衍抿了抿唇。他给单宁定了个门禁:“要是你十二点还没回来,我就去接你。”

单宁两眼一亮:“保证按时回家!”

他抓住霍铭衍的手,让两个玉八卦贴在一起,凑上前亲霍铭衍的唇。

一只有着白爪子的小黑猫嘭地出现在霍铭衍眼前。

小黑猫往霍铭衍怀里蹭了半天,才颠儿颠儿地跑出门。

第五十九章 潜入内

单宁溜出福寿里, 瞅了瞅方向, 准备朝东边跑。

没等他跑出两步, 一道黑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单宁仔细一看, 是只贼壮贼壮的虎斑猫,四肢那叫一个有力,长相那叫一个威风, 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它是只小老虎!

不是猫老大又是谁。

猫老大眼睛偏金色,在夜色里闪着幽光。它没说话,只横在那儿拦住单宁的去路。

单宁最近忙, 挺久没见猫老大的,闻言不由问:“猫老大过来这边玩吗?”

猫老大说:“不算。”

福寿里最近变化很大, 猫老大前段时间常过来, 本意是想帮忙看着小纸人, 结果第一时间就察觉福寿里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福寿里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行。

猫老大也算半个修行者, 它已经开了灵智, 甚至很可能拥有一段不属于猫的记忆。而福寿里给它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不是福寿里,而是以福寿里为底子布成的修行大阵。

对于灵气稀薄的俗世而言, 这样的地方是可遇不可求的。猫老大现在偶尔会带着一批开了灵智的猫儿过来蹭灵气。

像它们这样来蹭灵气的生物还不少, 大多是些体型小的, 有时还会为了抢位置互殴。猫老大这几天把不安份的教训了一顿,所有生物都被整得服服帖帖——

至少猫老大一来它们都躲阴影里瑟瑟发抖。

猫老大问:“你要去哪里?”

单宁老老实实地回答:“也没打算哪里,就是去老剧院那边瞅瞅。这事儿得从昨天说起, 昨天一早我和老成接到个投诉,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噪音扰民,登门口头教育教育就好,没想到去了以后我和老成都觉得有古怪。今天我们去投诉者那边回访,从投诉者那儿得到了一份录音。”单宁说完想了想,咻地跑进旁边的暗巷里,抬起爪子招呼猫老大跟进去。

暗巷里黑乎乎,但猫的夜视能力好,影响不了它们视物。

猫老大进了暗巷,惊诧地发现单宁凭空拿出一台长方形的东西。它平时观察人类也见过这玩意,人类一般叫这玩意手机。

手机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猫老大若有所思地把单宁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很快锁定单宁胸前的猫牌。上面写着单宁主人的名字,叫霍铭衍,底下还刻着小而清晰的电话号码。令猫老大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猫牌的质材。

时空砂?

这个名词跳进猫老大脑海,猫老大顿了一下,渐渐接受自己曾经见过这些东西的事实:要不它只是一只猫,怎么会知道海瞎子、时空砂这些名字?

单宁不知道猫老大陷入了沉思,它用肉乎乎的爪子插上耳机,一个耳机搁自己耳朵里,一个耳机搁猫老大耳朵里头。

突然被塞了个东西到耳朵里,猫老大有点不习惯。它伸手挠了挠,挠松了又推了推,重新把耳机塞稳。

它也是看过人类戴耳机的猫!

绝对不会大惊小怪!

单宁给猫老大解释:“我给你听投诉剧院的女孩发过来的录音。那女孩是上个月搬过来的,据说自从搬过来以后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楼上楼下都说剧院那边经常练嗓儿,投诉一下就能消停一段时间,所以女孩向我们投诉剧院扰民。不过我觉得这录音有点瘆人。”单宁戳了一下播放键。

近乎尖锐的尖叫声、嚎哭声从手机里传来。

猫老大忍着把耳机拔掉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把整个录音听完了。

单宁对猫老大说:“就是这样,古怪得很。”

猫老大盯着亮着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