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月亮已经升到空中。一个老人来到医院大门前,打了个电话:“刘厅长您好啊,我想见见您,不知道您有空吗?”

“你是谁?!”刘仁德浑身僵直。

“我啊,我姓陈,你应该认识我。”老人笑道。

“我不会见你,我绝对不会见你!”刘仁德左看右看,觉得很不安全,捂住手机把外面两个保安叫了进来。

“你会想见我的。”老人说,“我发一张照片到你手机里,你看完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见我,我在医院大门等你。记住,我只等你十分钟啊,不要让我等久了。”

刘仁德颤巍巍地打开手机,发现照片上有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女人肚子微挺,显然孩子已经超过四个月了。

这个女人他认识。

他的精子质量已经不行,不容易让女人受孕。好在他年轻时保存过精子,找个年轻的情人做了两次试管婴儿,总算做成功了。他被死去的妻子影响,也有些迷信神佛,这事他谁也没告诉,找了个好地方养着这女人,让她给自己生个儿子。

他忙忙碌碌一辈子,总要有个孩子的,要不然他捞来那么多钱有什么意义?

现在,这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旁边有医生在,好像在准备给她做引产手术。

刘仁德脸色灰败,朝两个保安吼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赶走两个保安,刘仁德用力闭上眼睛,觉得眼眶干涩无比,疼得厉害。他已经老了,没什么好活的了。他得有个儿子,他一定得有个儿子。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有个儿子——

刘仁德拨通了刚才那个号码。

那边的声音很平和:“你要见我吗?”

刘仁德说:“我要见你。”

医院大门前,穿着长风衣的老人朝门卫笑了笑,提着手里的食盒走了进去,走向那清幽又安静的特别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我今天好像露脸了两句话

小纸人:我没有露脸

霍美人:我没有露脸

猫老大:我没有露脸

单哥:顿时感到欣慰…

第一百章 兰花香

陈教授说话不疾不徐, 走路也不疾不徐。他的衣服永远很整洁, 目前春寒料峭, 他还穿着长袖衬衫,鼻梁上架着薄薄的眼镜,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正经又踏实的研究者。走到特别病房前,陈教授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两个保安,说:“我来探望刘厅长。”

两个保安都知道刘仁德曾经当过官, 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来看刘仁德的人喊他的职位。难怪官架子这么大,要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外面守着,还整天骂骂咧咧!

两个保安请示过刘仁德, 正要退出去,又听陈教授说:“我们要聊的事不适合让别人听到吧?”

刘仁德铁青着脸, 让两个保安离远一点。要入住特别病房条件比较苛刻, 就连刘仁德本来也是没资格住进来的, 是以一年到头经常空置。两个保安走远了,特别病房就只剩下刘仁德和陈教授两个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刘仁德说, “你强制别人引产是犯法的!”

陈教授脸上带着笑, 在床前坐下,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

刘仁德如临大敌。

陈教授温声说:“不要紧张, 我给你带点吃的而已。”他顿了顿, 开口纠正刘仁德的说法, “我没有强制那小女孩引产,我只是把你答应要给她的钱给了她,再给她分析分析你身败名裂、没什么遗产留下的可能性, 她就自愿躺到了手术台上。这怎么说是强制引产?”

刘仁德脸色铁青:“你马上让人停下!”

陈教授讶异:“你怎么会认为她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

刘仁德脸皮直抖。他发现自己错了,自己完全错了!他不该让这个魔鬼进来的!刘仁德正要喊人,却发现陈教授抬手去打开食盒。他脸色大变:“你想做什么?”

“不要紧张。”陈教授劝慰,他开了食盒,把里面的食物取了出来,“这叫紫河车,是你老婆年轻时最爱吃的食物,补气、养血。你虽然是男的,但也可以尝尝。”

砰!

刘仁德手一扬,把陈教授手上那碗认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甩到地上,黑不溜秋的汤汁洒了一地。他手一直在发抖,面色又青又白,指着陈教授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我只是想要一个儿子!我只是想要一个儿子!”

陈教授微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一个儿子。”他的语气依然不疾不徐,“因为妻子比较强势,控制欲强,连你和别人上床都在要旁边看着,你觉得自己活得非常憋屈。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哦不,儿子。要是你不想要,就不好玩了。”

刘仁德颓然地躺在病床上。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巡警那边没有调查他做过的那些事,反而一直在追查陈教授这个背后策划者。这个人就是个恶魔,他心里没有善恶之分,更不会想着揭露事实、惩恶扬善——他只是在追求一次次完美作案的快感。

“今天并不是二月初十。”刘仁德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稍稍放心了一些,至少今天并不是陈教授动手的日子。

“能推断出二月初十,还挺不错。”陈教授夸道。他坐下,和刘仁德闲话家常,“小韩那孩子,做事踏实、嫉恶如仇,遇到案子就一头扎进去,也不管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这年头这样的孩子很少见了,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是韩啸?”刘仁德边应着边把手伸向床铃那边,准备喊人过来赶走陈教授。

陈教授却一把按住刘仁德的手。

陈教授的手修长而有力,哪怕已经上了岁数,依然结实漂亮。他淡淡地笑着:“怎么?不想谈下去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刘仁德怒道。

“也是,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谈的,那就不谈了。”陈教授说,“你别太激动,静下来心来听听看,我们周围有很美妙的声音。”

嗒,嗒,嗒。

刘仁德大惊失色:“今天不是二月初十!”

陈教授说:“我没有说这次也一定要二月初十啊。人的思维真容易固化,难怪经常被耍着玩。”他用力捂住刘仁德的嘴巴,任由刘仁德惊恐地挣扎,“你比你老婆幸运多了,她可是受了大半年的惊吓才生病死了,而你只被吓了小半个月。你应该感谢小韩那孩子,要不然我会让你再活久一点,让你再亲眼看着你期待的孩子嘭地一声炸成血块。”

嗒——

嗒——嗒——

嘭——

两个保安本来守在不远处说着话,听到爆炸声后脸色一变,抬头往特别病房那边看去。特别病房已经烧起来了,里面冒出滚滚浓烟。两个保安头皮发麻,赶紧联系保安部:“出事了!刚才有人去探望那个叫刘仁德的病人,那人进去没多久特别病房就传出了爆炸声!”

另一个保安已经启动紧急消防措施。

接着疏散的疏散、灭火的灭火,混乱无比。暗中守着刘仁德的老刘等人听到爆炸声后也是一阵错愕,他们都知道不少内情,对刘仁德非常鄙夷,再加上韩啸也不乐意让刘仁德过得舒坦,所以他们都有点消极怠工。没想到他们也就走神一会儿,刘仁德所在的病房居然发生了爆炸!

今天并不是二月初十啊!

入夜了,单宁早就下班,他洗了澡,准备和霍铭衍腻在一起看看新闻,结果一打开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医院爆炸的画面。单宁有些错愕,因为他记得韩啸提到过刘仁德住的医院——似乎就是这一个!

记者很快采访了门卫大爷,问起门卫大爷监控上出现的那个老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给人的感觉怎么样。门卫大爷说:“不能吧,我看那人挺和气的,看着就是知识分子。对我的态度也很好,一点都没有瞧不起我。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带炸药弄出这样的爆炸来?”

单宁看完报道,发现这场爆炸只死了两个人,一个姓刘,一个姓陈,心里已经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把电话打到韩啸那边:“为什么会炸了?你没让人盯着?”

韩啸正愁着怎么把影响降到最小,听到单宁的问话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回答:“我们都被前面三桩爆炸案给带跑了,他根本没打算等到二月初十再作案。老刘他们正等着换班,一时没注意到去看刘仁德的人是陈教授。”他叹了口气,“没想到陈教授会这样做。不过有一点让我有些意外。”

“哪一点?”单宁追问。

“他居然让两个保安远离病房。”韩啸说,“这次他没有伤到无辜,只是他自己和刘仁德同归于尽了。”

单宁在脑海里飞快分析着韩啸所说的情况。从刘仁德在干休所被刺伤到遭到恐吓换病房,一切似乎都在往这个方向发展:让刘仁德知道他儿子和侄子的真正死因、让刘仁德时刻担惊受怕,一直到死都疑神疑鬼。

与其他三桩爆炸案不同的除了时间不一样之外,就是地点的选择。以前陈教授所策划的爆炸案动静都比较大,波及的人也比较多,这一次陈教授却一步步把刘仁德逼到僻静的特别病房,把保安之类的都支开。

单宁说:“以前负责那三桩爆炸案的人是谁?”

韩啸对和这几桩案子有关的资料都烂熟于心,很快给单宁报了几个人名。他说:“出了爆炸案之后每次都有人要担责,总共有三批人调岗了。说起来其中两批还是刘仁德的人,出了那样的事前途全毁了,刘仁德也等于被砍了两条臂膀。要不然以刘仁德老婆家里的能量,指不定他还能再往上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单宁说:“你不是和我说过吗?陈教授对你们这些小孩挺好的。你想想看,如果这次的爆炸还和前面三次的波及范围一样大,你会怎么样?”

韩啸说:“肯定是调任闲职,一辈子别想出头了。”话一说完,韩啸怔住了。他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因为负责调查的人是我,所以他才改变了作案计划?”

单宁说:“有这种可能性。”人性这种东西是最难捉摸的,一念可以成恶,一念也可以成善。单宁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也算是这件糟心事里稍微不那么让人糟心的吧。”

韩啸心情有点复杂。他挂断电话,把整理好的报告归档,开着车回家。把车停在老地方,韩啸抬起头往前看,看见陈教授家里黑漆漆一片,花园里的花木和盆栽都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韩啸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思绪走回家。已经是夜深了,家里却还亮着灯,韩啸推开门走进去,察觉一阵淡淡的幽香飘入韩啸鼻端。

韩父和韩母都没睡,听到开门声后齐齐抬头看向韩啸。韩母有些高兴地说:“小啸你快来看,这兰花真特别,居然是深夜开花的。今天我看它的花苞一直鼓鼓的,就猜到它要开,所以晚上特意拉你爸一起守着,没想到真的开花了!也只有陈教授能养活这些野外挖回来的宝贝。这花儿可真香啊!”

韩啸看着那盆兰花,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他曾在公墓那边见到过的陈教授。那个男人消瘦、憔悴,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男人看了看兰花,又看了看他,用艰涩的嗓音说了一句:“谢谢。”

“怎么了?”韩母察觉韩啸神色不太对。

“没什么。”韩啸说着,声音有些嘶哑,“是很香。”

第一零一章 想认真

人已经死了, 该查的却还是得查。韩啸在陈教授家找出一本老旧的笔记本, 上面是陈教授妻子的日记。韩啸把日记看完了, 叹了口气,把它作为证据带回去封存。

陈教授妻子被刘仁德妻子嘲弄过后, 悄悄买了堕胎药准备流掉小孩,没想到堕胎药没起作用,她的肚子还是一天天隆起, 陈教授也越发对她关怀备至。她爱陈教授,不想让陈教授知道自己遭遇了那样的事,所以孕期心情一直起伏不定。

陈教授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 虽然抢救回来了,但医生告诉她可能因为孕期用了某些药物, 婴儿身体很弱、状态很差, 还有先天性畸形, 不一定能活下来。女儿早夭之后,陈教授妻子彻底崩溃了。陈教授在她郁郁而终之后才找到这本日记, 后面的内容都是陈教授写的, 他把每一次的作案计划都详细地写了下来,而在最近的内容里韩啸果然找到了第四个“二月初十计划”。

这个计划同样发生在医院, 但作案对象并不是刘仁德本人。韩啸背脊渗出阵阵冷汗。今年二月初十, 本来刘仁德养着的情人要参加一场孕妇课堂, 如果作案计划不变,上百个家庭又会因此分崩离析。韩啸马上召集底下的人,按照日记上的计划斩断陈教授早前布下的暗线, 以防这个计划在没有陈教授的情况下依然照常发生!

韩啸忙碌地熬过二月初十,有些虚脱。刘仁德的案子他转交给其他人,自己决定休假两天,陪韩母去单宁的小农场那边看看。

化工厂老厂区在西城区南边,一条小河把它和西城区其他地方分隔开。地方足够大,单宁没把大门改掉,而是沿着大门设计了一圈的房子,用来当商铺或者接待客人的地方。而那个还没成型的研究所则和他们的小别墅一样被圈在花田、药田中央,单宁和小纸人一起布置了集聚集灵气、防御外地、防风防潮于一体的“多功能阵法”。

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建房子。春天天气不太冷,也不太热,空气凉丝丝的,偶尔还能闻见海风轻微的腥味。韩母边走边说:“这边空气真不错。”

韩啸说:“那是你没看到去年这里是什么样的。我看了报道,那时候这地方的污水流得到处都是,还有几个工人因为长期接触一些化学致癌物得了病。专家说这里的污染已经完全清理好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去看看他们说的那些植物。”比起污染问题,韩母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老本行。她说道,“那几个老东西怕我和他们抢版面,愣是瞒着我不说。要不是上个月他们说漏嘴了我可能一直被瞒着!如果这些植物真那么有用,那小单这研究所就不愁了,光是做这个项目都能拉到一大笔投资,甚至能轻松走出国门。”

“单宁在那等着呢。”韩啸抬头看向大门前站着的人。单宁看着刚下班,身上还穿着黑色制服,看着腰细腿长,脸又长得俊,很讨人喜欢,尤其是他妈这个年纪的人。

韩母微微一笑,朝单宁招手示意。

单宁领着韩母和韩啸入内,熟门熟路地带韩母去看她最关心的东西。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韩母压根不用单宁再指引,自己走上前对着那一连片的花木研究起来。

单宁逮着了空,拍拍韩啸的肩膀问:“没事儿吧?有没有去接受心理疏导?这种身边人作案的情况最容易让人钻牛角尖,别憋着,找专业人士给你看看。”

“这还用你说?已经找过了。”韩啸说。

“会开飞机不?”单宁一脸哥两好地笑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韩啸说,“我是正经的军校毕业生,怎么可能不会?”

“这一刻,莫伦将军在流泪。”莫伦将军是联邦有名的鬼才,联邦最高军校毕业,但晕车、晕船、晕飞机,事儿特别多。要不是他指挥能力特别强,联邦最高军校也不会捏着鼻子让他毕业。开飞机什么的,莫伦将军自然是不会的。

韩啸:“…”

韩啸说:“所以你为什么问我会不会开飞机?”他这人性格较真,一旦脑袋里冒出个问题就得追根究底。

“和思语有关啊。”单宁笑眯眯,“思语这周末要带人去临兴群岛那边给专家和驻军们做身体检查,如果你会开飞机的话可以由你送思语他们过去。到时你可以一展飞行员的英姿,让思语对你刮目相看!我说你最近这么忙,有没有和思语通过电话?”

“…”韩啸沉默。

“那就是没有了。”单宁说,“韩小啸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老处男谈恋爱真是让人着急。”

单宁把日期告诉韩啸,让韩啸把申请打上去,到时候带医疗队去临兴群岛。韩啸应了下来,单宁也没再多说,感情这种事别人插不了手,得他们自己去考虑。

单宁请韩啸母子吃了饭,表示等房子建好之后欢迎韩母常常过来搞研究。人才嘛,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年轻有年轻的好,统统拉拢过来肯定能搞大事情!

客人走了,小纸人也从乾坤戒里出来了。虽然乾坤戒里的空间对它来说不算小,但小纸人还是喜欢外面的空气,喜欢爬到树上看绿油油的树叶间洒落的阳光。它手脚并用地爬到一颗七叶树上,穿过叶片往远处眺望,高兴地告诉单宁:“爸爸,坏爸爸回来了!”

春季到来,季度会议又开始了,霍铭衍又得去市区陪跑,天天大会小会地开。单宁转头看去,发现霍铭衍果然过来了。刚才霍铭衍发了消息问他们在不在家,他说了他们在农场这边。

霍铭衍在大门那边就下了车,轻松自如地穿过法阵找到单宁和小纸人。

小纸人几天没见霍铭衍,见霍铭衍走近后高兴极了,兴冲冲地说:“爸爸,我要跳到你肩膀上!”

霍铭衍停在原地,抬起头看向满脸笑容的小纸人,由着小纸人从那大大的轮状叶片上往下滑,扑到他的肩膀上,扒拉着他肩上的军章稳住了,麻溜地站起来往霍铭衍脸上吧唧一下,用力亲了一口:“爸爸,我和好爸爸都可想你了!”

小纸人亲完以后跳到一旁的灌木丛上,一个劲地朝单宁眨眼睛。

单宁也挺想亲霍铭衍一口,这不是想到小纸人在旁边吗?教坏小孩多不好!不过小纸人都在那挤眉弄眼了,单宁哪还愿意接着忍啊!单宁上前搂住霍铭衍的脖子,往霍铭衍唇上啄了一下。

霍铭衍把小纸人喊进了乾坤戒里,把单宁抵在树下亲了上去,亲到两个人都呼吸急促才分开。

小纸人知道霍铭衍和单宁要“叙旧”,喜滋滋地呆在乾坤戒里玩。听说爸爸妈妈感情好的话可以生弟弟妹妹,不知道好爸爸和坏爸爸能不能给它生!

小纸人高兴了一会儿,忍不住戳开手机里的联系列表,找上了猫老大:“猫叔叔你最近好吗!”

与此同时,猫老大正蹲在南山,教育“接班猫”怎么带好猫群。收到小纸人的消息,猫老大绷着脸让它的“接班猫”去玩,自己开始戳字:“挺好,在南山。”

“我们在小农场这边!”小纸人噼里啪啦地戳着键盘,把白天拍的照片发给了猫老大,“这栋是猫叔叔的大房子!已经看得出轮廓了!”

猫老大盯着小纸人发过来的照片,回想着单宁拿过来让他挑的样式。单宁帮它搜过很多楼盘,它都不喜欢,觉得那些地方要么人太多,要么房子太小,不够好。知道单宁要在老厂区那边建房子,它也动了心思,想在那边也建一间。

大房子的事基本算定下来了。

但池队长现在不在。那天池队长看完了单宁和霍铭衍的青绳链,就告诉他说要去闭关琢磨琢磨,它把收藏的宝贝拿了一些给池队长,池队长全都照单全收了,一点都不含糊。

现在连点消息都没有。

小纸人说它的宝贝很值钱,它是不是被池队长骗了?猫老大盯着手机屏幕上正在建的大房子,感觉这一刻的心情那么地陌生,又那么地熟悉。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是这样,那个人爱来就爱,爱走就走,最后还一去不返,他上天入地都找不到——

“果然在这里。”猫老大正想着,一把熟悉的嗓音传入它耳中。

猫老大抬起头,只见池队长脸上含着笑意,远远地站在夕阳余晖中。他的长相漂亮得不像世间该有的,体型偏瘦,徐徐晚风吹来,似乎会把他从它眼前吹走。

猫老大从岩石上跳了下去,绷着脸走向池队长。

池队长弯身把猫老大抱进怀里,笑着说:“哟,好像重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是不是都天天到单宁家蹭吃蹭喝?”

“没有。”

“真的?”

“真的。”猫老大认真地说,“你不喜欢我去,我就不去。”朋友很重要,伴侣也很重要,既然池队长不喜欢它和小纸人太亲近,那它就不和小纸人那么亲近——

它想认真地和池队长试一试。

池队长对上猫老大的双眼,眉头突突直跳。

他忽然想到梦里出现过的一句话。

——我怕认真的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猫老大:我想和你走心

池队长:好好好,走走走

猫老大:同时走肾也可以

池队长:???好像玩脱了

霍美人:…

霍美人:明明是我先上车的!!!

第一零二章 变成人

池队长带着猫老大回了住处。池队长曾经被困住很多年, 一直呆在一个阴暗又潮湿的地方, 看不见太阳, 看不见光亮,甚至连风都没有。后来他活了很多年, 当年把他救出来的养父都退休了,他才刚刚长到二十来岁的模样。如果他想的话,他甚至可以变化出更年轻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什么都可以轻松做到, 他根本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哪怕是养父一家,也早就在背地里讨论过关于他的事,所有人都觉得养父一死, 他与池家的联系差不多就断了。

池队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这个人相信他所说的所有话,愿意因为他的喜恶做出改变, 愿意迁就他毫无道理的要求。

哪怕他只是开玩笑或者根本没说出口。

池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链子。链子用的不是青绳, 而是黄绳, 足足八八六十四朵的长生莲一朵连着一朵,每朵都是半开半合的模样, 看着和单宁的青绳链有些相似, 仔细一看却又哪儿都不一样。长生莲相连的地方是一方皎白的八卦,似玉非玉, 似石非石, 在灯光下闪动着莹白色的光泽。

猫老大心脏一缩, 抬起爪子想去拿那链子,池队长却把它收了回去。他笑着说:“先给你看看而已,还不能送你。”

猫老大说:“…为什么?”

池队长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还没买到大房子。”

猫老大想了想, 觉得很合理,聘礼都没给,怎么能要池队长拿嫁妆出来。它把爪子缩了回去,认真地答应:“好。”

池队长忍不住伸手挠猫老大下巴,低声笑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伙…”

猫老大虎着一张脸,由着池队长给它挠下巴。他们在一起的决定未必有多认真,只是在理智作出判断之前,他们已经默契地把对方圈成自己的东西。

另一边,小纸人看着聊到一半的聊天窗口,有点纳闷。不过猫老大是猫,没有人类聊天时的种种习惯,临时有事停下聊天去干别的也很正常。

小纸人收起手机,悄悄钻出乾坤戒。单宁和霍铭衍已经亲完了,正在海边散步。他们圈起了一片沙滩,单宁正蹲在沙地上抓起一把沙子看沙质。

小纸人跳下地,跑到单宁身边问:“爸爸你在看什么?”

“这沙子真细。”单宁说,“踩上去很舒服。”

“我知道为什么这么细!因为海水不断冲刷海岸,把海边的岩石磨成了细细的沙子!不过还是好神奇啊,海那么大,磨出来的沙子却那么小!”小纸人也抓起两把沙子,看着小小的沙粒从手心滑下去,觉得很好玩。它看了看不远处的海水,吸着鼻子嗅了嗅,对单宁说:“爸爸,我觉得这海水也不够干净。”

“确实不够干净。”单宁点头,“还有些人造垃圾到处飘。”

“我有办法!”小纸人双手飞快结印,召唤出一批小狗形状的灵符。这些灵符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扑通扑通跳进海水里面,往不同的方向游去。

单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形状的灵符。他不由问:“这是你新画出来的?”

小纸人说:“对啊!我画的!爸爸你说过最好不要画人,我就把人形的灵符改了改!改成了这样!”见单宁盯着那群游到了海里的小狗儿看,小纸人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单宁的衣角,“爸爸,我这么做不对吗?”

“没有,你很厉害。”单宁惊奇地看着一只小狗儿叼着个易拉罐回到岸上。它们虽然是纸制的,却一点都不怕水,下水之后比谁都灵活。单宁说:“这么好的宝贝我可想不到,你比爸爸聪明多了。”

小纸人被单宁夸得脸红通通的,高兴极了。它爬到岩石上指挥小狗们飞快地在海面上游动,把各种各样的垃圾都叼回岸上。等这片海域上的垃圾统统被捡干净,岩石旁堆积的垃圾已经有岩石那么高了!

小纸人巴巴地看着单宁。

单宁打电话环卫处的人过来回收一下这些海洋垃圾。

小纸人这才开心起来。它在海边跑了一圈,又跑回单宁身边,对单宁说:“爸爸,我们要不要在水里也种点东西啊!”

“可以。”单宁对小纸人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一向很支持,“你可以上网查查海边适合种点什么,回头我给你去弄点种子回来。要是能把海水变得干干净净就好了,你坏爸爸也不会不愿意陪我们下水玩。”

小纸人想象了一下他们一家三口在水里玩的画面,立刻期待不已。它一定要把海水弄得干干净净,然后让坏爸爸和他们一起到海里玩水!

小纸人又有了个新目标,干劲十足地回到乾坤戒里面整理资料去了。

小纸人刚回乾坤戒,环卫处的人也过来了。见到海岸边堆积如山的垃圾,负责人吃了一惊:“这么多,我得再叫辆大点的车过来才行。”他忍不住瞧向单宁和霍铭衍。霍铭衍一向冷淡,一般人很难和他混熟,是以负责人只能和单宁搭话,“单队长,你不是要和霍处在这里捡了一晚上的垃圾吧?就算捡了一晚上也不可能这么多啊!”

“我让人捡的。”单宁信口胡诌,“这不是要把这片海圈起来玩玩吗?这么多垃圾飘在上面看着怪不舒坦的,更别提我们霍处还有点洁癖。”

“是该清干净的。”负责人叹气,“我们西城区人不多还算是好的,其他区那些景点海滩简直惨不忍睹,每天都得派人去捞干净。”

单宁点头。

“我们西城区的海就一点不好,这几年出海捕鱼的人少了,靠着沿海海域搞养殖的人多了,不管是饲料还是别的废料都挺污染海水的,以前我们这的海水多蓝啊,现在感觉浑浊得很,瞧着就不好看,也难怪我们这边搞不成景点。”

单宁也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他说:“海产养殖确实会有这样的问题,过段时间我把赵老请来指导指导,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海产养殖污染的好办法。”

送走环卫处的负责人,单宁转头瞧向一旁站着的霍铭衍。这人站着不说话还真是唬人,那负责人除了过来和离开时和霍铭衍打了招呼之外,基本不敢直视霍铭衍的眼睛,更别提和霍铭衍说话。

单宁笑眯眯地往前两步,逼近到霍铭衍面前,一下一下地亲霍铭衍的唇。天已经黑了,海面上撒着银白色的月光,霍铭衍被单宁亲得受不了,反抱住霍铭衍亲了回去。

两个人亲够了,踩着沙滩往回走。一家三口回到福寿里,才发现池队长居然等在他们家门口。

池队长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沉默地抽着烟,四周都黑漆漆,只有烟头的亮光格外显眼。

“池队长?”单宁认出了站在阴影里的人,讶异地喊了一声。

“有点事找你谈谈。”池队长说。

单宁邀请池队长入内,打发霍铭衍去洗澡,坐下和池队长说话。单宁主动问:“是池队长你和猫老大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池队长微笑着说:“没有,我和它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他抬手拍拍单宁的肩膀,“我是和你聊临兴群岛的事,以前在公众面前出面的人一直是你,专家们也很认可你。现在临兴群岛的情况大体已经稳定了,我想把这一块转交给你。将来如果你调走了我再找人接手。”

“好啊。”单宁答应得很爽快。解决了游魂和岛灵的问题,临兴群岛那边的气候可谓是得天独厚,哪怕没有小纸人也能培养出许多宝贝植物。将来研究室成立之后如果碰上什么机密研究,他可以带人去临兴群岛圈块地!

“行。”池队长起身要离开。

“池队长,”单宁又喊住他,好奇地问,“你做好青绳链了吗?猫老大到底能不能变成人啊?”

“我不确定。”池队长说。他没多留,转身出了门。那青绳链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觉得这东西似乎是逗着谁玩的,什么两情相悦、心意相通根本是鬼话,只要拿着阳链的人被逗得脸红心跳就可以把对方变成猫儿。如果他当初是为了谁做出这种东西来的,那么那个人必定是他的逗弄对象——而且那时候他肯定喜欢逗猫。

他是不是喜欢过拿着阳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