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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本不是他势力范围,可听说屡屡有女子失踪,他便抽出力量追查,一直查到回仙观。

瞧瞧人家的手段,五个手下封锁下山各个要道,两个手下在药库放火,两个手下营救那些姑娘下山,两个手下将官府的人引领过来,再带三个人,将所有道士锁拿住。

不像我和温宥,一出手就栽。

我和温宥恢复体力后,恭恭敬敬的协助夏侯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他也隐约露出赞许目光。

看着那些被俘姑娘们的家人哭天抢地的将人领走,我忽然觉得,这是我下山来,过得最快活的一日。

尤其之前那瓜子脸女子,竟是高侍郎之女,这下这帮道士,肯定栽了。

夏侯叔叔沉吟片刻,道:“泓儿,叔叔有个不请之请,可否将暖心珠相让?”

“好。”我干脆的道。

一旁沉默的温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我。

夏侯露出笑容:“你不问叔叔为何相求?”

“叔叔也没问,我为何抢这暖心珠啊!”

夏侯点点头:“我一个徒儿为捕江洋大盗,身受重伤,这珠子,是为救他性命。”

“那破珠子,怎比得上一个侠士的命值钱。珠子在我侍女身上,今晚便给你送过去。”

夏侯颇有些老怀畅慰的欣喜,拿着我的手,只是感叹:“像,真像!内外兼美、忠肝义胆!”

我有些可怜他。其实我知道的,他年轻时极喜欢我娘,本是青梅竹马,却被我爹横插一脚。这些陈年往事,是《武林风声》时常提及的。

夏侯走远了,原本抱剑站立在一旁的温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道:“丫头,你不过是不稀罕那珠子吧?”

我一脸严肃道:“非也。”

他眉一挑:“那是为什么?”

我羞涩的笑笑:“你倘若告诉我,那些道士到底想把你怎么样,我就告诉你,我为何肯将珠子给他。”

他脸色一变,抓起剑,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可以去问别人!”我在他身后大声道,小蓝没准儿就知道。

他身形一顿,直接施展轻功快速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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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夜色已深。

推开房门,小蓝一脸惊喜、饱含泪水的扑了过来:“小姐,担心死我了!”

她寻我不着,从老孙那儿知道我上了回仙观,她却进不去。之后又听说回仙观被官府封了,怕得要死。

“小姐,是不是你去回仙观闯祸,官府去捉你了?”她泪汪汪的说。

“狗屁!”我大刺刺在床上躺下,今天可真累,“放心,你家小姐我今日行善去了。”

她张嘴正要问,我忽然想起,一个翻身起来:“小蓝,男子怎么欺负男子?”

“啊?”她张大嘴。

“就是,男子怎么轻薄男子?”摸?亲?抱?

小蓝圆圆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她笑骂道:“小姐,羞死人了,你怎么说得出口?”

她凑过来,耳语一番。只听得我又惊又诧,面红耳赤。

兴许是看我脸色太难看,小蓝斟酌了半天,问道:“小姐,莫不是你在山上遇到了什么艳事?”

“胡说八道!”我一本正经的骂道。

“艳事”两个字,却让我脑海里再次浮现温宥被绑在床上时的样子……

“小姐!”小蓝一声凄厉尖叫,“你的神色好yindang!”

长袍

六、温峤

第二日,林放的护卫又来了。

“小蓝,收下帖子罢。”我说。

“小姐,他这回没送帖子。”小蓝将那铁塔护卫甲拉到我面前。

“战小姐,我家公子近日忙于准备武林大会,让小的来通传一声:只能武林大会后再来拜会小姐。”铁塔护卫甲憨厚道。

林放那瘦弱身子,还筹备什么武林大会?肯定又被顾家拿来当作招牌用了吧?

我点点头:“知道了。”

“公子让小的送来一些礼物,请小姐收下。”

打开包袱,竟是些衣物。

一蓝一白两件大袖衫,袖口绣着缠绕的红绿花枝,触手柔软细绵。一条湖绿绛纱复裙,一条丹纱文罗白裙,皆是上等纱织成。还有两条黑色金丝腰带。

那裙下摆极为宽大,也不似普通纱裙般层层叠叠,倒十分适合练武之人穿戴。

忍不住试穿了一下,肩、腰、腿各处竟极为贴身,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小蓝一阵惊呼:“林公子好眼光,我家小姐尺寸分毫不差。小姐,你就原谅他吧!”

废话,当然分毫不差,他那天都摸了个遍!

可是,出身山野的我,从未拥有过如此既漂亮又实用的衣物。

我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

却又有人送帖子,上面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温峤。”

太子中庶子,建康名士温峤。

也是温宥的老爹。

我合上帖子:“小蓝,想见到温公子么?”

小蓝眼睛一亮,飞快扔下手中正在洗的衣物:“想!想!想!”

“我偏不带你去!”

在小蓝许诺了“以后事事听从小姐,以后小姐让我去偷老爷的宝贝绝不推辞”后,我欣然带着她前往温府。

新衣穿上就舍不得换下,索性直接前往。一路倒有不少人面色诧异的看我,小蓝不悦的给我戴上了斗笠,到了温府才摘下。

抵达温府时,温峤大人与三个儿子正在吃饭。

看到我们,四个人都愣了愣,尤其温宥,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他定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他爹的座上宾!哈哈哈!

清俊矍铄的温大人大手一挥:“战姑娘可曾用过午饭?”

于是坐下,埋头吃饭。

桂花鸭、清炒芦蒿、鸡蛋羹、咸菜、鸭血汤。菜式简单,味道却上乘。

用毕,温大人大手又一挥,三个儿子沉默着离开。我豁然开朗难怪温宥那么沉默寡言,家教使然。

“战姑娘以前可曾到过建康?”温大人的声音不急不缓,使人如沐春风。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离家。”我恭敬的回答道。

温大人忽然站起,做了个揖:“你救了犬子性命,不胜感激!”

我有些诧异,看来温宥还挺够意思的,没有将实情告诉他爹。

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温大人,你错了。是我向温宥下药在先,才让他被道士绑了去。之后也是夏侯颖叔叔救了我们。”

温大人似乎并不惊讶,目光一闪道:“子苏他被你下药,是他自己大意所致;而你在道士手上救下他,却也是事实。”

子苏?

我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比名好听多了。

“温大人心胸真是豁达。”我说,“我确实无心。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战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当然,不能是伤天害理之事。”

以前就很羡慕爹,可以极其豪迈的跟人说:“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战家的地方尽管开口”云云,实在是颇有颜面。

今日我说出来水到渠成看来自己越来越适合门主这个角色。

温大人却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着实有趣。放心,本官自问是顶天立地忠君爱国之人,绝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

“你家人可好?”温大人笑得慈祥,令我好感倍增,于是将家里情况略略说明。

末了,温大人叹道:“还是江湖人士自在。不象我们身在朝廷,万千俗事缠身!”

“也不是。”我皱眉道,“我也愁得很,也有很多俗事缠身啊。”

未知的武林大会、林放、还有你儿子,不都是愁事么?

武林大会穿哪条裙子,也是愁事啊!

温大人慈祥的看着我:“你是个好孩子。听说你将暖心珠给了夏侯颖?”

“对。”难不成温大人也想要珠子?

不料他赞许的看着我,说道:“夏侯大侠乃我大晋义士,近年来杀了许多江洋大盗、亡命之徒,又接济了许多贫苦百姓。他要那宝物,必定是有大用处。你做得很好。”

可是大伯,你儿子也跟我抢过珠子啊!

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不说了。

又聊了半晌,温大人表示他晚上还有公务,我起身告辞。

他并未挽留,只是微笑着说让我好好准备武林大会,并让下人唤温宥过来相送。

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送客姿态,我实在忍不住:“温大人,你今日叫我来,就没其他事了吗?”

他脸上绽开笑意。说真的,他年纪不到四十,笑起来还真是英俊得紧。

“清泓以为我有何目的?”

我摊手:“我原本以为,你要拉拢我。”

见他又要笑,我忙道:“好歹我也是战家独女,夏侯颖又是我师叔,想拉拢我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他收了笑,正色道:“清泓,可知当今武林之势?”

我抬头,看见温宥正好走了进来。

我朗声道:“当今武林,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者有四。最强者,首推建康的如意门,掌门薛凡允据说武功已入化境,他弟子众多,与建康官富结交甚多,势力庞大;之后是凉州无极门,温宥是忽然崛起的武林新秀,据说武艺在无极门排名第一,为何返回江南武林,不得而知;而后是我荆州战家;最后是东南胭脂教。教主沈胭脂擅长用毒、媚术、轻功,武艺倒是普通。温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其实我是故意在温宥面前显摆,果然见他神色一动。

真以为我傻啊,这些消息,昨日的《武林风声》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温大人笑着点头。我受到鼓励,接着说道:“而这次发出武林召集令的,便是孙吴时武林盟主的传人,林放林文璇。背后支持他的,是江南士族顾家。顾家是想选出个自己满意的武林盟主吧?不过我跟他们没什么交情。”

温大人道:“清泓所言极是。说来有趣,那日争夺暖心珠,恰恰如意门的大弟子、子苏、你、沈胭脂全都赶在一个晚上碰上了。武林中人,甚至将这暖心珠的争夺,视为武林盟主之位争夺的前兆。却没料到,暖心珠落在你这个之前最不被看好的丫头手中。”

原来如此,那晚的陌生大汉、婀娜女子,竟是如意门的大弟子、胭脂教教主!个个大有来头!我当日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温大人,不瞒你说,我打不过你儿子。”我老实回到道,“那晚胜他确实是侥幸。”

温大人摇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拿到暖心珠便是你的本事。”

我越发喜欢温老头子。

温大人面色一正,认真的道:“丫头,若真论目的,本官只有一个:他日你若夺得这盟主之位,希望你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忠于朝廷、忠于大晋!若是我儿有幸拔得头筹,望你助他一臂之力,忠义正气、一统武林!”

我沉默片刻,深深欠身:“是!”

“子苏,你多带清泓在建康城中走走。丫头,方才我跟你提到的蟹壳黄烧饼、雨花茶,让子苏买给你。”

我得意的看向温宥,你老爹开口,你还不任我奴役?

他一脸沉静,恭恭敬敬的道:“是。”

温大人信步离开。

我热切的看着温子苏。

他看我一眼,慢慢道:“看不出,你还能将《武林风声》上整篇文章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我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那篇文章……是我写的啊!”

这回换他吃惊了,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罢了,不逗他了:“温子苏,我骗你的。”

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灯火通明,各色街巷人来人往喧嚣非常。

缠绵婉转的丝竹之声,从南面波光水影的秦淮河传来,夹杂着女子的调笑声。

入夜后的建康,就像一个逐渐苏醒的漂亮妖精。

托温大人洪福,我和温子苏沉默的行走在城内,心中弥漫着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无奈之情。

他今日金冠黑袍,宽散的袖口、领口却是白带镶金,倒称得他面色如玉、眉目生动。

我们走了一炷香时间,已经有不少人频频回头。

“温子苏,老有人看我们。”我好意提醒。

他目光饱含鄙视和不屑的看我一眼,继续走路。

我……

还是小蓝知趣,买来两个妖怪面具。

温宥皱着眉看着面具,却还是接过戴上。

秦淮河边。

蟹壳黄烧饼、五香豆、豆腐涝、酥烧饼……

温宥的嘴角慢慢溢出笑意:“丫头,你的食量强过你的武艺。”

口中正含着什锦菜包,不能出言反击,羞怒的我一掌击出他难得的大笑着拔地而起,跃至三丈开外的水面上小船站立。

却听得一个浑厚声音笑道:“泓儿,温少侠,又见面了!”

我心中一喜,只见波光粼粼的开阔河面上,一艘画舫大船缓缓驶近。船首一人挺拔而立,身后站着七八个黑衣年轻人。

可不正是夏侯颖叔叔!

“相请不如偶遇,且上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