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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迷茫的看着我师父:“这些与我,何干?”

我蹲下来,对上他兽一般的眸:“你知道为何,你幼时家中会被仇家追杀?就因为广州武林,被奸人把持,失去了公道和正义。而我们将来要建立的武林,是不一样的。”

他抬起头。

我说:“爱徒,要不要随为师去看一看,真正的武林,该是何种模样?”

苍梧城着实繁华,如此寒冷天气,街上依然熙攘热闹。

碧空万里、灰墙白雪、黑金大匾,正是裘家。

无数年轻人进进出出。

有锦衣公子,有褴褛少年,面上均是兴奋期待神色,真可谓门庭若市。

我抓住一人:“公子,为何如此多人来这里?”

那质朴少年扬声道:“你不知么?裘家向整个广州发出英雄帖,广招弟子。”

“那又如何?”

“裘家承诺,今后的广州武林,将弘扬正义,绝不再欺凌弱小门派和百姓,要为广州、为朝廷培养一批可造之才!如今乱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再不象从前意玄邪教和青虎派把持武林之时,只会强取豪夺、欺男霸女、荼毒生灵!此乃广州武林百年难遇的好事!”

那少年虽一口与他年纪不符的大道理,却依然自顾自高高兴兴去了。

我看向霍扬,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我和温宥对视一眼,带着他进入裘家。

远远便见裘安一身青衣站在人群前,捧着本册子。

“裘安!”我扬声道。

裘安见到我们,眼前一亮,目光扫过霍扬,略略停顿,却也不多问。

果然是个极有城府的好青年。

“裘安,你忙什么?”我问道。

裘安深深看我一眼:“战姑娘,你全好了?”

我点点头。

“裘某还未感谢战姑娘当日舍身相救之恩!”他重重作了个揖。

“哎,哪里哪里,我也不晓得自己会伤这么重。”否则我就不救了。

他愣了愣,旋即笑了:“战姑娘好了,裘某便放心了。今日不知,有何贵干?”

“没什么,我们来随便转转。”我说,“你在忙什么?”

“噢!”他举起手中的册子,“我正在计算这几十年来被意玄、青虎两派无辜残害武林门派。我想寻找他们的后人。”

我身边霍扬忽然身形一晃,夺过他手中册子。

他的手指摸上册子上一行字:“番禺霍家,五十六口……尽屠于意玄、青虎。”

“这……如何来的?”他狠狠一把抓住裘安的领口。

裘安脸色肃然,不慌不忙道:“我们抓获的青虎派门人,尚有亲眼见十五年前霍家惨案者。”

霍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裘安,裘安一脸坦荡道:“霍家一门英烈,却不得善终,此乃广州武林之憾。”

霍扬有些颓然和迷茫的盯着那册子上的字。

满门被屠,幸存的幼子却被仇人所养这倒是《武林风声》上传奇故事偏爱的套路。只是我没料到,这么巧今日被我们遇上。

我看向裘安,却发现他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对我含笑点头。

我恍然大悟,这些消息,怕是他早就收集好的。今日必是提前得到我们要过来的消息,便用上了。

林放挑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向霍扬:“你要真觉得勉强,就算了,你走吧。”

他抬头看向我,那双眸子明亮得过分:“我跟你。我要跟着你去看天下武林。”

我心花怒放,抓住他的手,却被温宥皱眉拍掉。

霍扬看了眼温宥,没有做声。

温宥一脸漠然。

这个状况……

我笑道:“徒儿,这是你温宥温子苏师伯,不要闹别扭。”

“我不认他做师伯。”

“我不是他师伯。”

两人同时反驳。

我呆了呆,这两人有仇?不会啊!霍扬不是已经摒弃前嫌了吗?

我往向霍扬:“子苏是我师哥,你当然要叫他师伯了。难道你跟他有仇?”

霍扬冷冷看温宥一眼,一字一句道:“他想杀我。”

温宥说:“没错。”

只听到霍扬说:“那日他差点杀了我。”

我惊讶看着温宥,他脸色阴霾的看着我:“他差点杀了你。”

默。。。难怪这一路,温宥都不怎么说话。

可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慢慢荡开甜蜜之情。

“你们两个!”我叉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好好的?”温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身上的金丝宝甲,你现在早就……”

一旁霍扬“咦”了一声,道:“难怪!”

我也恍然大悟!难怪我中了一掌却没事,右肩却受了刀伤!

原来我家那个半老徐娘塞给我的破洞宝甲还是管用的!

“总之,我现在大好了!”我安抚的拍拍温宥的肩膀。

他哼了一声,面色稍霁,转向霍扬说:“他日,我若发现你对清泓有丝毫不轨之意,天涯海角,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霍扬眼中窜起两团火焰,骂道:“她虽是你心上人,也是我师父。我霍扬今日既拜了这个师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在胡说什么?我面上火烧一般,不敢看温宥。

半晌,大家都没说话,我行思着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圆场。

却听温宥慢慢对霍扬说道:“你知道就好。”

他说,你知道就好。

我登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腊月二十三,大雪。

当小蓝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八宝粥,欢欢喜喜的跑进屋子时,我猛然惊觉

原来已近年关。

广州已定,这里距离京城路途太远。大过年去其他州县铲除异己似乎又不太厚道。

于是我们一群人,只得百无聊赖的在广州过新年。

只是林放在广州的手段,果然成功震慑了整个江东武林。

不断有他州的门派送来各种年礼和书函,表示忠心。

你在街头随便抓一个习武少年,他都会告诉你:如今的江东武林,可以蔑视朝廷,却无人敢轻视林放。

林放的平定武林之路,已然成功了大半。

我翻出在建康时收到的家信,看了又看。

爹说,记得回家过年。

原本想平定广州后回家。可意外受伤将养了数日,如今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来广州后,往家里去过两封信,却都未收到回信。

想必爹娘已经习惯没有我的日子,怅然。

未料到,这怅然的心情,竟一口气维持了三日。

连凶猛如狼的霍扬,都走过来问我:“师父,你怎么蔫了?”

我叹了口气,姑娘家的心思,他怎么会懂。

倒是温宥,赶开了霍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丫头,想家了?”

我愣了愣,看着他温和的双眸,点点头。

他摸了摸我的头:“真幼稚。”

“我哪里幼稚了!?”

他一脸鄙视:“哪里都幼稚!”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只觉得男子变幻无常到令人发指这是当日为我凄然落泪的人么?根本就是欺负我为乐!

于是我气鼓鼓的吃了晚饭,不料师父见了,夸我一句:“泓儿今日倒蛮有精神。”

林放也赞道:“气色好了许多。”

一旁,温宥高深莫测的笑了。

我看了看林放:“文璇,你似乎又瘦了。不要太操劳了。”

他裹着白色裘皮大衣,却越发清减削瘦。一张脸白得有些透明,两道漆黑的眉隐隐发青,薄唇润红,越发衬得肤色如雪。

一夜之间发动杀机,需要他在人前事后,做多少努力!虽然我参与得少,却也明白,他的运筹帷幄、他的八面玲珑,他的心狠手辣,才换来今日广州武林初定。

林放微微一笑,说:“无妨。倒是你,不能回荆州过年,委屈你了。”

“不紧要。你们不也没回家过年么?”

师父哈哈大笑道:“泓儿,我和文璇都是无家之人,漂泊惯了。子苏这些年来,也都是离家在凉州习武。我们哪里会在乎!只有你,第一次离家。”

我窒了窒,缓缓道:“今年我们都一起过年。我们就是亲人。”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师父眼中泪光闪烁,连温宥望着我的目光都有些温暖。

我斟酌语气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年纪最小,新年你们几个都该给我红包吧?霍扬你年纪也比我大,要给红包哦!”

旁边,一直缺乏存在感、默默无闻埋头吃饭的爱徒霍扬,一口茶喷了出来。

腊月二十七,贴对联、画门神;

腊月二十八,一袋袋鸡鸭鱼肉果蔬米粮,搬进住处。

自建康而来三十多人,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

我和小蓝,扛着一大堆在街上买的小玩意,丁零咣啷的走回住处。水灯、手镯、珠花、面具、糕点……应有尽有。

爱徒霍扬,很耻辱的捧着我们新挑的五匹布料,跟在后面那是我们为众人做新衣而买。

当然,不是我和小蓝做。

苍梧城内许多户人家的小姐们,爱慕着自林放、温宥、霍扬乃至二十四卫任何一个。把布料扔给她们,她们不仅会欢喜的做出漂亮的成衣,一般还会给我倒贴银子何乐而不为?

迎面,一个相熟的师兄拦住我:“清泓,你怎么还在闲逛?你还不去看看谁来了?”

我愣了愣,空出手,揉了揉双眼,手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来人绷着脸,明明双眼湿润,面上却一副习惯性鄙视的样子:“泓儿,还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了,岂止是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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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某墨写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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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不尽

十九、求亲

小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了哭腔:“老爷!夫人!”

我缓步走过去:“爹、娘,我……”声音竟然哽咽。

娘一把拉住我,抱入怀中:“傻孩子……”

小蓝也哭着过来抱住我们。

爹站在一旁,看了看沉默的霍扬,又看看我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抽了抽鼻子,仔细端详了爹,还是老样子,假正经。又看看娘,依然貌美如昔。

“伤看样子大好了?”爹沉声问道。娘这才反应过来,关切看着我。

“好了。”我垂手恭敬道。

技不如人,反而被人重伤濒死,身为战家的女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一向心高气傲的爹,一定这么想罢?

果然,爹目光如电扫向一旁如雕像般站立的霍扬:“是你伤了我女?”

霍扬点点头。

爹说:“自断一手罢。”

我骇然大惊:“爹!不可!他现在已投在我门下,现在是我徒弟!”

爹看我一眼,我抖了抖。

爹又看向霍扬:“要我动手么?

霍扬傲然道:“师父若是要我性命,随时拿去便是。你是什么人?想要我的手,自己来拿!”

爹认真打量了霍扬一番,道:“小娃子倒硬气。罢了。待清泓在这武林事了。我便来取你一手。”

霍扬漠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