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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侧头看去,一向孤僻的霍扬竟然破门而入,抬眼看着我:“嗳!林放来了。”

“哐当”尊贵无比的帝流被我失手掉在地上,霍扬双目瞬间瞪圆,闪身到我身旁,身手如电却依然没来得及接住,只是恨恨拾起帝流,狠狠瞪着我。

我一把抢回帝流,冲出房门,行出几步,停住,转身。

“阿扬,他来做什么?”

“不知他与你爹在书房已谈了一个时辰。”霍扬打量我一番,“我说,你不换件衣服?”

我低头,看到自己一身大棉服棉服是厨娘的,娘命人给她做了套新的,这套旧的舒适的大红色棉服,便被我拿来做蜗居之用。

而棉服之内,是亵衣。对了,方才是霍扬破门而入的。

我一脚将他踢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找房子不太顺利

找了一个多星期结果没有一套合适的房子

最近1-2周都要努力找房子,因为现在的房子马上要到期了

所以更新会受影响,实在没时间写

每晚下班都要去看房子

因此,大家原谅我哈

四十九、林放

昆宁这座宅子,其实颇为老旧。但娘偏偏爱极了这宅子里老旧的回廊檐壁,央爹买下。

我从房间踱出,穿过一个小花园,过了一扇厢门,便是爹的书房。期间遇到秋水,这丫头有些拘谨的跟我打招呼。我扯出一个笑容。现下几个丫头,都是小蓝买来的。本让我取名,我没啥兴致,帝流一挥:“小甲、小乙、小丙、小丁。”

小蓝大怒,不许!作为一个犯着相思病的怀春少女,她乐颠颠的自行给他们取名“春桃、夏蓉、秋水、冬雪。”

哪有我当年给她取名水平高:“战小蓝”,多么清雅脱俗!

秋水丫头小心翼翼退下,忽又折回,我看着她涨红的脸,她咬了咬牙道:“小姐,你要小心!”

我看向她:“怎么回事?”

我俯下身,十一二岁的小秋水凑到我耳边,颤声道:“刚才奴婢去奉茶,屋内的公子大声对老爷说……”

我心中一动:“说什么?”

小秋水声音带了哭腔:“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我一下子惊呆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做错了什么得罪了林放?还是……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小秋水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听蓝姐姐说,这个人是个大人物。小姐你哪里得罪他了?”

我安抚的拍拍她的背:“你下去吧。有我爹在呢!谁敢得罪我?”

目送小秋水快步离去,我心里百般复杂。印象中,林放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自己人从不曾说这样的狠话。

他不会放过我?他要怎么不放过我?

还是,有什么……含义?我的脸一下子热起来,我能清楚的听到,胸膛中那颗心“扑通、扑通”折腾着。

抬头,房门紧闭,屋内人的声音听不太清晰。我一把推开房门。

雕花的木门洞开,屋内两人同时回过头。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我爹坐着,林放跪着。

我大惊,脑子里还没清楚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已经冲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大声道:“你干嘛给我爹下跪?”

我可从未见过,林放给人下跪!我怀疑的转头看向爹爹居然也瞪大眼睛看着我:“胡闹!为何不敲门就闯进来?”

我正要反驳,却听林放道:“清泓不要误会,我正在聆听你爹教诲。”

什么教诲要跪着听?我大为不信,可看着两人都面色自若,似乎又像那么回事。没等我发问,又听爹道:“我们说完了。你们两个许久没见,好好聊聊。一会儿来前厅一起吃饭。”

目送爹走出厅门,我回头看向他:“老大,你怎么来了?你、你、你为何跟我爹说决不放过我?”

他也回头看着我。

他今日仅用帛巾束发,身着白袍,外面披了件镶金线青色锦服,倒衬得他清俊无比。他负手,低头,静静打量着我。薄唇边似乎噙着丝笑容。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胆子不小,从建康跑掉。”

“我……我已经退出江湖了。”我双手握紧。

“小小年纪,谈什么退出江湖?”他摇摇头,“我若不来,你还真打算不向我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

他眸色一沉:“似乎有人向我承诺,终身忠诚于我。可是,以战家名义起的誓,原来随随便便可以反悔吗?”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收回手,目光投向厅外院落。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可我怎么老觉得,此时的他,如此光彩夺目?隐隐的,似有流光从他脸上、眸中、双手掠过。

那句话怎么说,明艳不可方物?还是那句话,意气风发英姿勃发?

可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静默而耀眼的气场。

噢,是的,那是静静绽开的莲花,这两年来,这莲花曾经蒙尘,也会流血。可如今,依然宛如当年一般,安好无恙,寂静的流光溢彩。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建康。”我不得不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小声问道。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我:“我知道。”顿了顿道,“那我们不去建康,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我呆了呆。

我记忆中,林放似乎从不会用如此轻柔的商量语气跟别人说话。就好像在说,今晚吃鱼好不好?

好,当然好。可是,我又有些不敢。

不敢就这样,跟着你就走。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微微一笑道:“去吃饭吧。”

前厅,黑木桌椅上摆放淡菊几株。白墙上有三两副字画,皆是狂草癫狂之态。不才其中一副是我的涂鸦《忆沔州》,浓黑一片,极为夺目。

爹娘端坐桌前,小蓝、秋水侍立桌旁。林放与我一前一后踏入前厅。

刚一坐下,就听得娘欣喜的唤道:“阿放,这些吃食你可喜欢?”

阿……放?

爹咳了一声,我惊讶抬头。只见娘娇美如昔的脸上似有红光。我顿时呆住林放在建康是便是公认的美男子,在广州时更是有一大批不同年龄段的拥护者,尤其以我娘这个无所事事的年龄段的无知妇女崇拜者居多。

果然,连娘都被他迷住了!阿放,叫得多亲热!

娘看了我和爹一眼,大约看到我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她犹豫了一下,依然夹起一筷子兔肉到林放碗中,百折不挠接着道:“以后来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千万不要拘谨。”

我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怎么娘见了林放变得这么不靠谱和殷勤起来?

爹低头默不做声的吃饭。倒是林放微微一笑:“多谢苏阿姨。”娘立刻像得到表扬一样,用力点点头,又慈爱的看向我。

这眼神有点怪,我与爹对视一眼,一起埋头吃饭。

娘又问了林放一些最近武林的事端,问了之前我们在沔州经历的风雨。期间爹也不时插嘴,林放都文质彬彬的回答着,气氛倒算融洽。说道铲平威武堂余孽时,爹更是频频点头。只有我垂着头吃饭不是我不想说话,实在是在座的一个是我上司,一个是我父母,怎么这么怪呢?他们为什么要坐在一起,我至今都没想明白!

一双竹筷突兀的伸到我面前,夹了一块兔腿肉,轻轻放入我碗中。我抬头,只见林放面色自若道:“多吃点肉,你比一个月前反而瘦了。”

语气轻柔,微含怜惜。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冲他笑了笑,夹起兔肉,咬了大大一口。又夹起一块鳜鱼,放到林放碗中:“老大,你也多吃点!”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怎么如此动人?

我忽然间醍醐灌顶!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爹娘此刻看我的眼神,分明是误会了我与林放有私情呀!爹一如既往的沉静威严,只是目光中似有暖意;娘的表情则简单得多欢喜,由衷的欢喜,看看我,又看看林放。

“你们误会了,我……”我忙出声,他们全看向我,包括林放,关切的看着我。

我又顿住。

战清泓,他们误会了你跟林放有私情。

那么,你跟林放之前的种种,算不算私情?

望着林放冰雪般玉致的脸,挺得笔直的腰身。我到了嘴边的解释的话说不出来。我摆摆手:“没事,我逗你们玩。”

爹娘一起瞪我一眼,娘朝林放道:“阿放,这丫头就是这脾气,不要管她,吃菜吃菜。”

林放点点头,却抽出一只手,轻轻的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背。我浑身一颤,迅速抬头,只见爹娘脸上皆露出动容神色。

自从建康回来后,以我在武林的名声和个性,迅速在这间大宅上下二十余名奴仆心中,奠定了“一代女侠”的善良、亲和地位。其中不乏从荆州家中赶过来的厨娘、管家,也有在昆宁本地新买的丫鬟奴仆。有时候与霍扬在院中练刀累了,奴仆们送水的送水,送食的送食,还有求我们指点武艺的……上下欢愉,一团和气。

可他们从没像今日这么大胆!

我带着林放在宅中略作游览,一路不过是寻常假山水池、厢房庭院。可以我的耳力和视力,已经在这一路无数角落发现无数偷窥者。

“冬雪、春桃,躲在那里干嘛?出来!”

“郝大娘,你带着女儿站在假山后面干嘛?”

“管家,你……你也跟他们一样,这么闲么?”

“小蓝?!霍扬?!你们为何一路跟着我和盟主?”我抚着额头,看着小蓝笑嘻嘻从回廊后探出头来,还有霍扬,一副满不在乎模样。

我和林放看着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小姐,我们……”小蓝嘿嘿一笑,“我们许久没见盟主了,也很激动。可是又不好意思打搅你们,所以……”

霍扬一把拉住小蓝:“被发现了就走人,啰嗦什么!”拽起小蓝,瞬间跑远。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我苦笑道:“老大,我们家的下人就是这样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

正好走到我房门口,我推开门走进去:“我们进去吧,免得一堆人跟着听墙角。”

回头,却见他停在门口,目光从房内移到我身上,这才迈步走进来。

坐定,关门,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想起娘以前的教导:闺房呀这是闺房!怎能随便让男人进来?

不过林放是我老大,应该没关系吧。

“这段日子你在练刀,如何了?”林放端起茶,微抿一口。

我从腰间解下帝流,放在桌面:“刀倒是好,就是还打不过霍扬。”

他道:“那是自然。如今霍扬江湖刀谱榜排行第三,你才用刀不到一个月,如何敌得过?”见我面露惊讶,他解释道:“第一刀客失踪十年之久;第二就是如意门薛掌门。”

“那又如何?”我笑道,“清泓有信心,必当超越他们!”

这句话,我是认真的。小时候觉得刀太重,我战家也不以刀见长。经历过两年磨练后,拿起刀,居然觉得比玦还要顺手。那种感觉,跟用玦是不一样的。

用玦时,我一动,玦也动。人啸剑吟。用帝流,我未动,它已动,风雷震震。

林放道:“甚好。那明日便随我去办事,可好?”

我没做声。那些往事我已刻意不去想起。或许我真是年纪小,伤得快,好得也快。可是如果再与温宥一起,效忠林放,着实,让人无法快乐!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住我的手,我惊讶的看着林放,他似看穿我的心思,轻声道:“他不去。”

“那我们去哪里?”

“辽东。”林放握紧我的手,“那里有千里草原森林,终年积雪。那里有灵芝人参。那里的人听说极为粗旷热情,那里的人住在帐篷里。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问道:“可是刘氏叔侄有事?”

林放点点头:“是。辽东慕容氏内乱,慕容皝,也就是刘光,求我们相助保护。我已派了二十人先行赶赴辽东。”

我迟疑了一下道:“那你来这里,专程是……找我?”

“是。”他答得很快。

我垂头:“可是我现下用刀,武艺不够出众。”听得他的声音道:“无妨。辽东并无武林高手。况且,你可以带霍扬去。”

我又道:“我没甚计谋,去了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话音刚落,一只冰凉的手触上我的脸颊。我惊讶的抬头,只见那双眸如火流光,冰雪般的洁净容颜绽露让人安心的笑容。一如每次我们共同奋斗,他的声音沉毅如千年深潭:“泓儿,有我就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房子租到了,谢谢各位关心!还算比较满意。不过尚未入住,我打算这周和下周一点点往新房子搬,这周末会忙于搬大件,更新依然受阻……

这章是上班空闲一点点写的,大家凑合着看。

突然想起之前看到一个读者留言说,觉得林放似乎没什么厉害,又不会武功。其实我在第一卷林放虽无过多正面描写,但是却对侧面展现他的计谋能力下了很多功夫。我理解,古代的武林帮派其实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黑社会,为此我看了好几本写现代黑社会的记实文章以及记实小说,其实黑社会并不会像宫廷斗阵那么机关算尽,黑吃黑,连打带消,合纵连横、出尔反尔,才是他们常有的势力扩展的模式。所以在第一卷,我设计的两个事件:广州和江州,都用的这样的模式。林放的厉害不在于他多么能够设计巧计,而是在于他懂得人际关系,扶持自己势力,暗杀、围剿不服的力量。他够狠,也够心计,这样的人,才能征服武林。因为第一卷刻画已经完毕,所以第二卷战场并未涉及太多。不过后面内容我会注意多一点。林放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完全的正面角色和性格。

谢谢大家!祝大家每天开开心心!

五十、慕容铠

不过九月,在荆州应是微凉天气。然而苍定关绵延千里,关内尚是秋叶凋零,关外已是浩浩雪野。

我拢了拢水貂缎披风,将兔毛帽子结结实实压在头顶。一旁霍扬冷不丁道:“此时就穿如此多。腊月当如何?”

我吸了吸鼻子,拍拍马背上鼓囊囊的行李:“还有一件。”还有一件水红色极品貂裘,娘当年的至爱,太惹眼,我没好意思穿。

忽听一阵轻轻的咳嗽。我侧头:“可是感染风寒?”

林放摇摇头:“只是喉咙有些干涩,无妨。”我将腰间所系水囊解下递给他。他楞了一下,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低头看我一眼。

我有些得意,出发来辽东前,娘还千叮咛万嘱咐我好好保护、照料林放。如今我连水囊都提前用内力为他温热,可算照顾周到吧?

小蓝拍马过来:“小姐,我也要!”

我从林放手中接过水囊,系回腰间。小蓝咬牙切齿,将水囊扔给霍扬。霍扬默不作声接过,抬嘴便喝,急得小蓝大叫。霍扬这才得意起来,真的开始帮小蓝暖水。

“我身体已比以前强健许多,你无须如此。”霍扬两人嬉闹空档,林放对我道。我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你如今可是我娘的偶像,要是你有个三病两痛,他日她必定责怪我。”

林放似乎忍不住笑了,忽然探手,冰凉的手揉了揉我的帽子。

他今日穿了件赤黑水缎貂裘,头戴青蓝笼冠,貂裘上一圈雪白的兔毛围住脖子,倒衬得他愈发姿颜清俊。

我们四人从昆宁出发已有两月余。这几日方赶到燕辽腹地楚州。算着时日,五日前就该有前方的人与我等接应了却迟迟未见人来。我心下有些着急,可这四人里,只有我一人着急:霍扬根本不关心谁来接应;小蓝被一路新鲜的极寒风光吸引毫无危机意识。只有林放,他一如既往处变不惊,安抚我道:“本就料到此次绝不是给慕容皝帮忙这么简单。倘若我们的人能够按期前来,我却要怀疑有诈了。”

这日午后在冰原上的一个小村落落脚,却终于等来了前来接应的护卫。

我们四人围坐在村民家的火炉旁,不期而至的护卫推门而入,拜倒:“盟主大人,护法大人,属下来迟了。”

见林放不说话,我笑道:“路上很冷吧?过来烤火吧。”

低垂着头的护卫破天荒抬头看我一眼,又垂下头,顿了顿道:“盟主,慕容皝被软禁了。我们的人并未暴露,但最近未敢轻举妄动,待盟主示下。”

林放点点头:“你们做得对。慕容皝因何事被软禁……”忽然声音顿住,又朝那护卫道:“过来烤火吧。”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护卫的身子似乎僵硬了,过了半阵,才慢慢挪到火堆旁。再抬头时,这汉子竟已是虎目含泪感激涕零:“谢盟主!”

这个人……我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威信与林放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