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又起

“闭嘴,别说话。”罗四两的脑袋已经被卢光耀压下去了,卢光耀是贴在他耳朵边说的。

罗四两闭了嘴,心中却是一片骇然。就算年纪再小,他也知道这是人贩子,很有可能还是最近闹得江县人心惶惶的那伙人贩子。

他小姨夫天天加班,都快忙疯了,就是为了抓到这伙人贩子,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人贩子居然会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难道他们就在城西?

卢光耀把手从罗四两的头上挪到肩膀上去,身子也凑了过去,看起来就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晚辈在低着头挨训。卢光耀的头微微低着,眼睛却一直在注意那两个人贩子。

少顷,他放开了罗四两。

罗四两赶紧抬头,慌忙问道:“他们……”

卢光耀瞪他。

罗四两赶紧轻声改口:“老渣?”

卢光耀微微颔首。

罗四两急了,当时就要站起来。

卢光耀赶紧拦他:“你干吗?”

“我要给我小姨夫打电话去,他是老柴。”

卢光耀却道:“这里七条巷子八个弄堂的,等老柴来了,他们早不见了。老柴上次没查到这里,这次就依然查不到。”

罗四两着急了:“那怎么办?”

卢光耀冷静道:“跟上去,摸了他们窑再说。”

“好。”罗四两答应一声,扔下五块钱就出去了。

俩人远远吊在他们后面。

罗四两感觉心跳得特别快,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只在电视里见过警察跟踪犯人,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一天,这会儿都快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卢光耀瞧他一眼,低声冷喝:“你这副鬼模样跟过去,一个照面就要被他们发现了。你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就给我滚回去。”

挨骂的罗四两死死咬着牙,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心脏,然后又深呼吸几口,整个人顿时正常多了,心态也稳了许多。

卢光耀又看他一眼,眸中有些赞赏,这小子的心态调整得好快啊。他又呵斥:“把你脑后那根长命辫藏一下,这么明显的标记,也不知道藏一藏,招摇。”

罗四两面色一滞,赶紧把辫子塞到衣服里面,然后把衣服领子立起来,把脑后的辫子完全挡住。

卢光耀还提醒一句:“以后尽量少让别人看见你那辫子,你这个特征太明显了。”

罗四两沉默不语。

卢光耀也没多说什么,就道:“你也别老盯着他们看,容易被发现,时不时瞥上一眼就好了。”

罗四两照做了,他眼神过得很快,每次停留在那两个人贩子身上的时间都不到一秒,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看清很多东西了。

俩人就这么走着,卢光耀也有心化解罗四两心中的紧张感,便状似无意道:“这是一伙恶老渣啊。”

罗四两疑惑问道:“老渣也有善恶吗?”

卢光耀道:“有恶毒的,也有没那么毒的。渣子行,一般分两派:一派有本买卖,一派无本买卖。有本买卖,可以说是生意,他们是从那些想卖儿女的父母手上买来孩子,再卖出去。”

罗四两一听这话,也很好奇,心中的不安反倒是被压下去了:“还有卖孩子的?”

卢光耀点头,轻声开口:“对,以前又没有避孕手段,好多家里都有好多孩子。孩子越多,人越穷。一些家里实在过不下去的,就找老渣来往外挑了。这是有本买卖,老渣是要花钱的。

“这帮老渣也分两派,一派开外山,一派不开外山。不开外山的,一般在本地就挑了,多数走的是活门。活门就是允许你亲父母去瞧的,一年瞧七次,四季三节,春夏秋冬,三节是五月节、八月节、春节。死门就是不让亲父母瞧了,挑出去就是人家的了。还有一派开外山的,就是把人送到外省挑了,一般都是挑一些怎科子(男孩)或者是八九岁的斗花子(女孩)。

“把斗花子往柳门的人或者卖唱的老师傅那儿一挑,师父就带着她们学艺,然后带着她们出去卖钱。等她们长到十五六了,管不住了,就往娼窑一送,他们再去买新的。

“还有些老渣是直接买姜斗(大姑娘),送到外山去,直接往娼窑里送,这帮人心狠啊。当然了,有精的狐狸,就有精的猎人,社会上也有不少父母故意骗这些老渣的钱。

“这是有本的老渣,渣子行以前多数都是这种老渣。但是现在计划生育了,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两个孩子,谁舍得往外挑啊。所以有本的老渣越来越少,无本的老渣越来越多。这帮人根本就没有人性,你看到过街上那些断手断脚在乞讨的孩子了吧?”

罗四两猛然转头,目露惊恐。他当然见到过,不说别的地方,他们江县就有。

卢光耀神色也有些凝重,接着道:“很多就是出自这些老渣的手笔,当然还有许多是他们挑给了穷家门,穷家门断了他们手脚,然后控制了这帮可怜人。”

罗四两面沉如水,沉声道:“我要救那个怎科子。”

卢光耀问道:“你确定?”

罗四两点头。

卢光耀默了默,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又问:“不惜一切?”

“嗯。”罗四两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卢光耀微微颔首,继续盯着那两个人。这边很热闹,鱼龙混杂,那两个人贩子毫不起眼,他们两个也毫不起眼。

卢光耀说道:“现在社会有些乱,老渣这行越来越猖獗了。这伙人不是善茬,待在一个地方连续作案,还没被发现。胆子和手段都很了不得,一会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擅自行动,不要乱说话,不要盯着他们看,也不要调侃儿,他们可能听得懂。”

“好。”罗四两应了一声。

俩人跟着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快餐店,他们已经坐进去了,罗四两二人也跟了进去。爷儿俩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罗四两去打菜。

快餐店门口放着好几盆菜,荤的素的都有,店家给你打菜,按照几荤几素收钱。

罗四两虽然在打菜,但他是一直注意着那两个人贩子的。只见那俩人找了个位置坐好了,把孩子放在桌子上,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这俩人很小心。

把孩子放好了,那男人才说:“老板,给我打十份饭,我要带走。另外,菜每一样都给我打一点,肉多一点。”

闻言,罗四两心中一跳,还真是摸到窑了。他让老板娘打了一份快餐,然后拿着饭菜走到原先的座位,可是等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才发现卢光耀不见了。

去哪儿了?

罗四两迅速转头寻找卢光耀,没有,快餐店里面没有。

许是罗四两的动作太大了,惊动了那两个人贩子,俩人都警觉地看了过来。

罗四两也跟他们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慌,然后赶紧扭开了头。他大气都不敢出,赶紧稳了稳心神,状若无事地往旁边看了一圈。

那两个人贩子看了一眼,也没上心,估计是这孩子在找什么人吧。

罗四两看了一圈之后,才坐了下来。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楚那两个人贩子的相貌。

那个男人面色黝黑,面容普普通通,跟县里工地上做工的砖瓦匠很像。那个女人长相也很普通,脸色粗黄,一看也是干活做事的人,跟普通农家下地干活的妇女很像。

这两个人走在人堆里面,绝对是毫不起眼的存在,江县有十几万这样的夫妻。

罗四两坐下来,脑袋微微垂着,把面部冲着桌面,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此刻的他,心中已是慌乱至极。

他到底去哪儿了?跑了吗?不可能吧?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罗四两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麻利地给他们打包快餐的老板娘,心中更是着急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我是跟上去吗?还是打电话给小姨夫?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

罗四两虽然人很聪明,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又没怎么经历过事情,一遇上这种事,他就立刻慌神了。

眼瞧着老板娘那边都快把他们的快餐打包完了,罗四两是真急了,他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跟踪下去,这次一定要摸到他们的窑,然后再打电话给他小姨夫。

正在罗四两咬牙的时候,一个人影坐在了他对面。他猛然抬头,是卢光耀。

罗四两顿时心气大松,他瞪着眼睛,嘴里却没说话。卢光耀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卢光耀才出去这么一会儿,罗四两就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换了,原先他穿着的是一件破旧中山装,现在换成了一件很宽松的黑色褂子,只是这件褂子很旧了,又脏又破。

情况紧急,罗四两也没有心情去询问了。

卢光耀身子稍微往前倾,用很轻的声音、很快的语速,跟罗四两迅速交代了一下。然后,他坐直了身子,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他知道罗四两看得清楚他的动作。

罗四两会意,深吸一口气,然后稳了稳心神,扬声说道:“爷爷,我还想再吃个鸡腿。”

卢光耀突然怒道:“吃什么吃,不是说好就吃一个肉菜的吗?你要了个猪蹄,还想吃鸡腿,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吃啊?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快餐。”

这番动静也惹来饭店里好多人的注意,但是大家都没往心里去。

这年头大家谁都不容易,没几个人舍得在外面吃饭,哪怕是一顿快餐。来这边吃饭的,一般都是在这边做生意的人,他们手头上有现钱,也宽裕一些。

这爷孙俩,一瞧就是孙子馋了,爷爷挺着肚皮给孙子点了一份快餐,自己都没舍得吃。小孙子不懂事,还想再吃点,爷爷就生气了,很正常。

罗四两听了之后就很不高兴了,撇了撇嘴说道:“不吃就不吃呗,我又不是没吃过鸡腿,我昨天还吃了呢。”

闻言,卢光耀眼睛一瞪:“昨天?你哪里来的钱?好哇,我说怎么少了两块钱,原来被你偷了。你才多大啊,就敢偷钱!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罗四两慌忙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水杯:“没有,我没偷钱!”

卢光耀一声怒喝:“还敢说没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他站起来就要揍罗四两。

罗四两吓了一跳,连手上的杯子都没来得及放下,扭头就跑。卢光耀追过去,嘴里吼道:“站住,你这兔崽子。”

罗四两慌不择路,还扭头看了一眼。这一扭头坏事了,他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那个黝黑的人贩子身上。

“哎哟。”罗四两一声惊呼,摔倒在地,手上那杯水一半洒在人贩子身上,另外一半都倒在了他自己身上。

那人贩子赶紧站起来,擦着身上的水,一脸怒容,嘴里还带着北方口音:“你干什么东西。”那个女人贩子也看了过来。

快餐店里顾客的目光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了。就在这时,卢光耀已经追到人贩子身边了,见状惊吼道:“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听到这一吼,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着罗四两,包括这两个人贩子。

就在此时,卢光耀忽然凑到了人贩子桌边,身形微微一晃,衣衫轻轻一抖。他左手肘放到了腰间,右手似是抓了什么东西,往那个男老渣脚上一拂。

罗四两见所有人都在看他,咬了咬牙,把手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吼道:“老子不过了,你给人家赔杯子钱去吧!”说完,他扭头就跑了出去。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卢光耀也立马就追了出去。

“我杯子呀。”老板急了,跑到门口,可是却找不见人了。

快餐店被这爷儿俩一弄,顿时就乱了起来,大家都有些躁动。那两个人贩子压着怒气,相互看了一眼,趁着大家不注意,离开了。

出了这一档子事情,他们又被那爷儿俩打架牵连到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他们,他们也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保险起见,他们抱着孩子就溜走了。

等老板娘把饭打包好了之后,一瞧店里人不见了,气得老板娘好一通骂街。

这两个人贩子出了门之后,就朝着巷子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等到没多少人的地方,那个男的说话了:“孩子没事吧?”

“没事。”那妇人顺口应道,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所抱的孩子,发出一声惊呼,“啊!”

“怎么回事?”那黝黑男子低声喝道。

妇人面色惊恐,用手轻轻一摸孩子的脸皮,再一揭,竟然是一张面皮做成的人脸。

老柴扫窑

妇人目光一凝,用手一捏,这张人脸面皮立刻变形了。

“面团捏的?”她忍不住惊呼,再低头一看,眼珠子瞪大了,声音也变了,“冬瓜?”

“怎么回事?”黝黑男子闻言也急了,忙凑过来一看。

这一看,他却是大吃一惊:这裹布里面放的哪里是孩子,分明是一个冬瓜,还是青皮的。

那妇人也傻眼了:“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

黝黑男人面沉似水,眼中凶光闪过。他朝四周看了一下,又跑到巷子口看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跟着,才对妇人道:“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先回去,绕路回去。”

俩人心中尽管有无数疑惑,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先回老窑再说。这俩人绕了好多路,一路上谨慎慢行,最后蹿进了一个小巷子,到了一户大门紧闭的人家,用手敲门。

三快一慢。门开,俩人入内。

“黑子、五娘,你们回来了啊。”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硕汉子。

黑子就是那个黝黑的男人,他对壮汉点了点头。

壮汉看了看他们,疑惑道:“你们不是出活去了吗,怎科子呢?”

闻言,黑子和五娘的面色都很难看。

黑子道:“二哥,先别问那么多了,这次的事情有点诡异,我要去见老大。”

“好。”壮汉答应了一声,就把他们领到内屋去了。

屋内大堂放着好多大包,里面放的是衣服,他们就是以到江县出摊卖衣服的身份混进来的。

县公安局已经在县城里面来回搜查好几遍了,他们能躲过一遍遍搜查,也正是因为这个伪装的身份。

平时白天,他们都会去出摊。警察在县城里找不到人贩子的窝点,现在都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农村去了。县里的警察都快忙疯了,可谁能想到,这伙人贩子居然就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老大。”黑子和五娘走进内屋。

他们老大是一个模样朴实的中年男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地摊区那边摆摊。周边人都认识他,叫他朱老板。但这是他在江县伪装的身份,他原名朱标,在渣子行里他还有一个外号,叫毒蛇标。

他为人甚是狠毒,长年做没本的老渣,他不仅贩卖小孩,还拐卖妇女。那些妇女不是被他卖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就是卖到地下的一些娼窑。至于那些孩子,一部分卖给别人做儿子;另外一部分被他断去手脚,倒卖给穷家门里几个恶人去上街乞讨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狠毒,所以别人才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外号。在江湖之上,只有起错的名字,绝对没有喊错的外号。

毒蛇标这些年也作了不少案了,但因为他生性谨慎狡猾,再加上这年头的刑侦手段和追踪方式跟不上,所以他们一直没落网。

这伙人在江县作孽已经有段时间了。

“回来了。”毒蛇标缓缓出声,脸上还带着微微笑容。

黑子点了点头,说道:“老大,出了点意外。”

“怎么了?”毒蛇标问道。

黑子和五娘对视一眼,俩人眉头锁得很紧,其实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好好抱在手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他们也没让孩子离开过自己的手啊,甚至说都没让孩子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他们不是新跳上板的老渣,做这行也有年头了,很谨慎,也很小心,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孩子怎么就没了,很诡异啊。

黑子收回了目光,看着毒蛇标,说道:“老大,孩子丢了。”

毒蛇标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声音依旧非常沉稳:“说说,怎么回事。”

“是。”黑子应了一声,从头说道,“今天我和五娘去城北踩好点的那户人家去拔苗,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支开了户主,夺来了孩子。给他换上了裹布,一直到城西都没有出岔子。可是都快到家了,走半路上却发现孩子没了,我们手上抱着的竟然是一个冬瓜。”

“冬瓜?”壮汉惊呼一声,他都听傻了。

黑子点头:“对,就是冬瓜,我和五娘到现在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前,我们还特意去绕了两圈,没有人跟着我们。”

毒蛇标眼睛眯了起来,尽管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露出令人害怕的寒芒。他想了想,说道:“你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无论大小。”

黑子还是有些疑惑:“这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我们抱着孩子一路过来都挺平安正常的。哦,对了,到了城西这边,孩子醒了,哭了,我们给他喂了点药,然后他就睡着了。”

毒蛇标微微颔首,道:“继续。”

黑子道:“然后我们就一路走回来,到一家快餐店里面,准备带一些饭菜回来吃。”

毒蛇标突然问道:“饭呢?”

黑子道:“没带回来,我们在等饭的时候,快餐店有爷儿俩打起来了,那小孩子还泼了半杯水在我身上。后来我见他们的动静太大了,怕暴露了,就带着孩子赶紧回来了。再后来就发现孩子变成冬瓜了,这一路上孩子没离开过我们视线啊。”

这话一出,旁边那壮汉也愣住了。

毒蛇标眯眼思考,少顷,他对黑子说道:“你详细说说那爷儿俩打架的事情,把当时他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动作,都说一遍。”

黑子眉头一跳,看着毒蛇标,惊道:“老大,你是说……”

“说。”毒蛇标一声冷喝打断了黑子的询问。

黑子吓了一跳,赶紧开始描述当时的场景,那两个人是怎么对话的,怎么发生冲突的,那孩子是怎么摔倒的,又是怎么摔杯子的,老人又是怎么追出去的,说得很详细。

毒蛇标听着听着,眯着的眼睛也慢慢睁了开来,最后才沉声说道:“你们这是遇上立子行的高人了。”

“啊?”黑子和五娘都是一愣。

“于顷刻间藏携裹带,这份功力不浅啊。立子行,吴州江县……”毒蛇标在脑海中思索着,很快眸子微微亮了起来,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吴州戏法罗。”

闻言,在场几人都是一怔。忽然,毒蛇标面色一变,惊呼道:“不好,快带上货,走!”

门外,卢光耀看了看在门口徘徊的黄狗,心中就有数了,拉着罗四两道:“走。”

“找到了?”罗四两讶异。

卢光耀道:“就是这里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狗找到的?”罗四两疑惑问道。

卢光耀边走边答:“我在那个男人脚上下了一点药,药法门的小戏法,别看药法门的戏法大多都是假的,但是咱这个是真的。”

罗四两问道:“那这个是用来干吗的?”

卢光耀道:“这个药粉人闻不到狗能闻到,而且对狗有非常的诱惑力,你让狗闻一下,它就会追踪过来,路程太远就不行了,这些土狗可没那个耐心,但也足够管用了,而且很隐秘。”

罗四两讶异道:“这么厉害?”

卢光耀笑道:“那当然,这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狗王刘配置的哮天追踪粉啊。”

罗四两一愣:“狗王刘?”

卢光耀挥了挥手:“别问那么多了,赶快报警去吧。”

毒蛇标话音一落,房间内顿时慌乱了起来。

“怎么了,老大?”黑子匆忙问道。

毒蛇标眉头锁得很紧,眼中阴毒的光芒越来越盛:“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快走,带上那些货。黑子,你出去把合(看看)。”

“是。”他们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严格地执行老大的命令。

那壮汉赶紧从房里面搬出一个长梯来,跑到后院去,从一个枯井里面放了下去,他们把拐来的孩子都控制在这枯井下面了。

其实这栋老房子不是他们的,而是他们在安徽遇上的一个生意人的。当时跟那人聊天的时候,他说他老家有一口枯井,枯井下面还挖了地窖,冬天可以放粮食和蔬菜。

毒蛇标知道了以后,又听说这个人长年在外面做小买卖,家里早就没有亲人了,他自己更是好多年没回家了。当时,毒蛇标正好接了一个大活儿,是穷家门那边需要一批孩子。他们要把孩子弄残了,再控制孩子出去乞讨。

至于今天黑子和五娘抱的那个婴儿,是他们要卖给别人当儿子的,这个市场永远不缺。

在安徽打听清楚所有事情之后,毒蛇标就趁机偷了那人的钥匙,拿去偷偷配了一把,然后来到江县兴风作浪了。

凭借这个隐秘的地窖,他们已经躲过了好几次警察的搜查。若有人问起,他们就说这房子是那人借给他们住的,毕竟他们连钥匙都有。

这年头手机不普及,没人联系得上户主求证,户主在本地又没有亲戚,平时也不回来,连个熟人都没有。大家自然也不会生疑了,也不会有人来过问。

仗着江县城西这边外来的生意人很多,又仗着这个隐秘的地窖,他们这段时间是可劲儿地祸害当地的孩子啊,县里的警察都快被逼疯了。

梯子放下去,马上就有人抱着孩子上来了。孩子们都被绑起来了,嘴里也堵上了布团,地窖底下还藏着一个人,专门看着这些孩子。

毒蛇标喝道:“哑巴,动作快点。五娘过去接一下,老二去把汽车发动了,快点。”

几人都赶紧行动着,藏在地窖里的哑巴更是飞快地爬上爬下,每上来一次都带出来一个孩子。

毒蛇标面沉似水,眼神狠毒。

就在此时,出门望风的黑子跑回来了,慌慌张张喊道:“老大,老柴扫窑。”

一直很冷静的毒蛇标,第一次有些情绪失控。他狠狠跺了一脚,骂道:“妈的,哑巴出来,快走。”

“阿巴阿巴阿巴……”哑巴焦急地指着下面。

五娘也赶紧说道:“老大,还有五件货没起出来。”

毒蛇标咬着牙,果断道:“不要了,快走。”

几人也发了狠,抓着绑好的孩子就跑,黑子赶紧进屋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裹,也跑走了。干他们这行的,是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的。

等这帮人跑出去之后,警察才赶到,领头的正是罗四两的小姨夫,县里刑警队的队长包国柱。

包国柱持枪冲到门口,沉声安排道:“一组搜查屋子,二组搜查院子,三组把后门堵死了,别让他们跑了。”

包国柱拿着枪,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今年三十多岁,正是事业黄金时期,他自己也确实很争气,今年已经升任刑警队长了。可还没等他屁股坐热,县里就出了这么恶性的拐卖儿童案。上面领导很重视,已经给他限定破案期限了。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要是破不了案,那屁股底下的位子也要挪一挪了。

包国柱都快被逼疯了,连把这伙人贩子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了。

现在终于有线报了,报案人那边都救出来了一个孩子。为了防止人贩子跑掉,他集合了全队刑警,立马冲了过来。

“队长,大厅没人。”

“里屋没人。”

“厨房没人。”

……

听着陆陆续续的汇报,包国柱的一张国字脸越来越黑。

难道今天又要无功而返吗?难道他就真的破不了这案子吗?他这刚上任的刑警队长就要被撤职了吗?这次真要被撤职了,他的政治前途也就基本到头了,而且还会成为警界的笑柄。

想到这里,包国柱面色阴沉极了。

“队长,后院枯井里面有发现。”

包国柱眸子骤然一亮,喝道:“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立刻去了后院枯井,已经有刑警顺着梯子下去了。毒蛇标那一伙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把梯子撤走,警察一过来就发现了。

“队长,底下有孩子,被拐卖的孩子藏在这儿。”井底传出来惊喜的声音。

“快!快把孩子都救上来,动作小心一点。”包国柱顿时大松一口气,赶紧对身边的人说道,“老赵,那伙人贩子应该是跑了,你马上带人出去追。另外赶紧通知路政和交警,沿着县城周边所有道路设置关卡,妈的,不能让这群孙子跑了。”

“是。”老赵应了一声,赶紧带着人去追了。

地窖里的孩子也一个一个地救上来了,只有五个。

这段时间报上来的失踪案子是十个,换句话说,还有五个孩子没救出来。

包国柱神色凝重,他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孩子控制在人贩子手上,他一定要把这群孩子救出来。

包国柱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孩子们,对身边的队员说道:“先把孩子们带回去做笔录,赶紧通知他们家人。另外,调集县里所有公安民警、民防、居委会、执法大队,集合一切力量联合搜查。你们去做通知做动员,我马上去向上级要审批,这次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群王八蛋找出来。”

“是!”

罗家来客

罗家今日来了不少客人。

罗家大厅坐了好几个人,都是一些中年人,一张张饱经沧桑的面孔上都带着沉重之色。

罗文昌坐在首位,微微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茶几上放着的茶水已经不再温热了,连带着热气的水雾都不再往外飘散,没人想去喝这样的茶水,也没有人给他们再换上一杯。

天,渐渐暗了。房间里面已经沉默良久。

这样寂静的房间,这种沉闷的气氛,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压抑感。所有人都不说话,或许也是被这种难言的压抑感影响的吧。

过了半晌,天色更暗,没有开灯的客厅黑得都快看不清人的模样了,但那几个人一直固执地坐着。

“罗老,”终于有一人嘶哑出声,“您要拿个主意。”

罗文昌还是沉默。其他几人都看罗文昌,皆是无言,但这种无言的压力才是巨大的。

又有一人说话:“四两不能不学戏法,戏法罗不能后继无人。”

另一人道:“我们当年未竟之事,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这也是他父亲最后的执念。”

见他们提起了自己儿子,罗文昌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稀疏的眉毛也在轻微抖动。

“罗老,您不能放弃啊。”有一人站起来恳求。

罗文昌长吐一口气,他偏过头看着客厅那张画橱,那张放了象征罗家荣耀的卧单的画橱,说道:“没有戏法罗,还有戏法张,还有戏法刘,戏法界从不缺能人。”

“不一样!”站着的那人怒喝,“戏法罗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戏法罗的位置,这份荣耀和责任是你们三代人用百年时间才换来的,罗老,您就这样抛弃了吗?”

罗文昌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心中更是痛得难以自抑。抛弃戏法罗,他怎么舍得抛弃戏法罗啊?那是他们三代人用了百年时间费了无尽心血才铸成的一个不可磨灭的传说啊。

站着那人红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罗文昌,喉头发出嘶哑却有力的声音:“清末民国,国力衰微,国人自卑到了极点,也卑微到了极致。洋人放个屁都是香的,那些戏法艺人被洋人魔术师挤得连饭都没的吃,只能屈辱地换上洋人衣服,数典忘祖,告诉别人他们传承的中国戏法其实是洋人魔术。

“大家都是这样,但有人不服,他换上传统服饰与西洋魔术师轮番斗艺,他从未输过,亦从未屈服过,在他的号召下,越来越多的戏法师肯站出来直面西洋魔术师,扬我戏法威名。他说,中国戏法,不弱于人。所以大家都叫他戏法罗,因为他代表的就是中国戏法。”

罗文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太阳穴上的青筋也渐渐浮现。屋内众人心情皆不能平静。

那人眼眶又红了几分,盯着罗文昌道:“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国际环境恶劣至极。那人的儿子随着外交使团,出国访问建交,艺术演出无不精彩,与各国魔术高手同台竞演,从不落下风。他说,中国戏法不弱于人。大家也叫他戏法罗,因为他代表的就是中国戏法。”

罗文昌的手都微微颤了起来,虎眉越拧越紧,眼中浮现出那一幕一幕热血澎湃的画面,他们家那块红色卧单,就是周总理在那个年代送给他的,这就是他们罗家所有的荣耀,更是他一生的军功章。

站着那人眸中已经含泪,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歇斯底里:“70年代末,中国发展落后于别国太多,中国欲对外国展现新的面貌和风采,无论是文化还是艺术还是别的。是那人的孙子带领着我们这些人征战国内外,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比赛,我们参加了无数,也赢了无数,我们赢得让国外魔术师胆寒,我们从未输过。因为他说,中国戏法,不弱于人。因为他是戏法罗,所以他不会败。他要把中国戏法带到全世界,他要让世界人都见识到中国戏法的厉害。因为他是戏法罗,所以他一定会成功。”

“罗老。”那人眼泪流下,大吼道,“戏法罗从未输过任何人,难道您要输给您自己吗?”

罗文昌眼眶也红了。他看着眼前这些人,这些人就是目前国内戏法界最优秀最顶尖的戏法师,也是他儿子当年征战世界的班底,是让西方魔术界震惊和胆寒的那群人。

只是他儿子意外死后,他带着罗四两回到江县老家,戏法罗家族隐退,这些人也纷纷心灰意冷,逐渐退出了戏法界。但罗文昌知道,他们的血还没有冷,他们在等,在等第四代戏法罗出世,再带着他们征战世界,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使命。

别人领导不了他们,他们只信服戏法罗。百年戏法罗,代代是传奇,他们只信传奇。

可罗四两始终不肯学戏法,戏法罗的传承面临断绝,百年传说也要彻底终结,所以他们坐不住了,纷纷跑到江县来。

罗文昌心中哀叹,戏法罗断了传承,最痛的不是眼前坐着的这些人,而是他。他是痛彻心扉,痛到了灵魂深处,可他又能如何?

房内众人皆是心绪难平,所有人的热血都被那番话鼓动起来了。

半晌后,罗文昌才说话,他面容上反而带上了几分释然的落寞,他说:“你们以为我舍得让戏法罗断了传承?我不舍得,比你们谁都不舍得,可又能如何?四两不肯学戏法,他也没有学过戏法。我儿子死了六年多,我也逼了四两六年多。我能感受到孩子内心的痛苦,他是真的不想学,他那种痛苦是作不了假的。我已经没有儿子,我不想再逼我唯一的孙子了。戏法罗的传承是很重要,可它再重要也没有我孙子重要,我只要我孙子能学好,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足够了。”

房间众人皆是沉默。

站着那人颤着声音,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戏法罗真的就这么完了?”

罗文昌缓缓站起,身上仿佛压着千万斤重的巨石。他看着众人颤声道:“是我罗家对不起你们。”说罢,他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众人大惊,纷纷上前拦住了罗文昌。

罗文昌眼角挂泪,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这个耿直了一生、强硬了一生的老人,用落寞至极的声音,艰涩地说道:“从此世间……再无戏法罗。”

罗四两回到家中已经是很晚了。他的心潮也有些澎湃,到现在都难以平息,毕竟他刚刚做了一件他从未经历过的刺激事情。

“爷爷,你还没睡啊?”

进了家门,罗四两就发现罗文昌一个人垂着头坐在客厅里面。他扫了一眼客厅,问:“今天有客人来吗?”

罗文昌缓缓抬起头,那张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的脸,赫然暴露在罗四两面前。他心中猛地一颤,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穿过胸腔死死抓住了他的心脏。

“爷爷,你怎么了?”罗四两紧张问道。

罗文昌微微摇头,看着罗四两问:“四两,你怪爷爷吗?”

闻言,罗四两低下了头。

罗文昌疲惫的脸庞露出笑容,轻声道:“爷爷以后不逼你学戏法了。”

罗四两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罗文昌。

“你知道什么是责任吗?”罗文昌又问。

罗四两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罗文昌说:“别人要你做的事情不是责任,你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是责任。如果你自己不愿意,别人逼是逼不出来的,戏法罗从来都不是逼出来的,以前是爷爷偏执了。”

抓着罗四两心脏的那双无形的大手越抓越紧,不知为何,本该兴奋不已的他,心里却痛得如此厉害。

罗文昌接着道:“你父亲常说,这世上没有责任,是他自己要做戏法罗。我以前没有逼过你父亲,以后也不会再逼你了,戏法罗,没……就没了吧。”

那双无形大手抓得更厉害了,罗四两疼得连面容都有些扭曲。

罗文昌叹了一声,面容多了许多释然:“今天你班主任打了电话过来,说了你赌博的事情,你是为了那个小胖子吧?助人为乐是好事,但要讲究方法。爷爷可以不要戏法罗,但爷爷不能不要你这个孙子。你做什么都可以,爷爷不干涉你,但爷爷不希望你行差踏错,就这一点要求。只要你能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好。”

罗四两的心痛到滴血,良久,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罗文昌坐在客厅的座椅上,凝望着夜色,脸上有释然和轻松,但更多的是落寞和悲凉。

罗四两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直不能入睡。他双眼发怔,想着他和爷爷的所有往事,那些开心的和不开心的,那些痛苦的和温暖的。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记忆里都无比清晰,可这些纷杂的情感却几乎让他的脑袋炸了开来。

他最擅长的就是记忆,可他最不能控制的也是记忆。

罗四两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把那只随身听拿在手里,眼睛盯着,另一只手一盖一转,随身听竟然消失了。

罗四两一脸木然,他的神态举止没有什么美感和韵律,仿佛是一个机器人在做着设定好的动作,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却没有灵魂。

罗四两又拿出自己的外套,往肩上一盖,然后拿手抖开,前后翻了两下,示意空空无物,而后他把外套铺在了平整的床上。

罗四两看着自己这件平整的黑色外套,眸子微微一凝,用手一扯,原本空空如也的床上顿时出现了一只随身听,正是之前消失的那只。

罗四两把外套扔在地上,木然的脸上涌现出怒意。他抓起随身听就要往地上砸,可他手都举起来了,却没有了再往下砸的力气。

他浑身都在抖,眼泪更是在眼角不断聚集,他终究没有把那台随身听砸在地上。

半晌,罗四两蹲下身去,抱住了自己的头。他用手狠狠地打着自己,滚烫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引君入瓮

次日,罗四两起了个大早,去学校上学。

高老师已经跟校长说好了,今天要给大胖家里捐款,这次没让学生们参与,就学校里面的几个老师凑一点钱出来。他们担心让学生给大胖捐款,会伤害大胖的自尊心,不利于同学之间的团结。

今天上课,罗四两一直在走神。他全程都没有听课,总是一个人望着窗外,神色黯然。

高老师自然也发现了,但她也没说什么,她知道罗四两回家肯定挨收拾了,但也没办法,她毕竟是为了他好啊。

一直等到放学,罗四两才回过魂来,出了校门就去了城西。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谁啊?”

“我,罗四两。”

门开了。

“快进来。”卢光耀把罗四两拉进来,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罗四两进来之后,才发现方铁口也在,微微一愣,道:“方先生也来了?”

方铁口深深地看着罗四两,露出微微笑意。罗四两也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卢光耀:“那伙人贩子……”

卢光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也没抓到,还有几个孩子也没救出来。”

“啊?”罗四两皱起了眉。

方铁口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今天去盘老柴的话了,的确是这样,现在老柴已经封锁了县城周边所有的道路,正在掘地三尺地找那帮人。”

罗四两面带愁容:“那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些小孩又怎么办?”

卢光耀转身坐在桌边,紧皱眉头:“这伙人的反应速度太快了,我们摸到窑立刻就打电话了,老柴那边来得也很快,可还是让他们跑了,就差那一步啊。”

罗四两神色很难看。卢光耀皱眉看他,认真说道:“眼下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什么?”罗四两问道。

卢光耀道:“我不确定那伙人里有没有通晓江湖事情的人,尤其是咱们彩门的一些事情。如果有的话,那就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罗四两还是没懂。

卢光耀解释道:“我昨天是用落活儿把小孩偷走,然后用冬瓜换上去的。如果他们那伙老渣里,有了解咱们彩门的人……那恐怕你们罗家就危险了!”

“啊,为什么?”罗四两惊呼。

见罗四两还没明白,卢光耀叹道:“咱们在快餐店的那些手法,瞒得了普通人可瞒不了内行。如果他们那边有了解彩门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到这是有人用落活儿换走了婴儿。这里是吴州江县,论起落活儿,除了你们罗家还能有谁?”

听卢光耀这么说,罗四两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两眼怔怔出神,整个人都傻了。

卢光耀看了看罗四两,叹了口气:“是你说不惜一切代价救那个孩子的,嗯,你是英雄。”罗四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方铁口看看俩人,一言不发。

罗四两艰难扭过头,吞了口口水,说道:“不会这么巧吧?”

卢光耀摇头:“难说。”

罗四两吐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没事,我小姨夫是刑警队长,我爷爷还认识县长呢……”

卢光耀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没用,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这次和他们结下梁子,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抽冷子给你来上一下啊?”

罗四两是真害怕了,急道:“那怎么办啊?”

卢光耀眉头锁得很紧,他沉声说道:“现在警察封了出县城的路,他们手上还扣着几个孩子,肯定还待在县里。现在风声正紧,他们是不敢冒头的,更别说来报复你了。

“但是一旦被他们逃出去了,那以后就不好说了。所以当务之急,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这帮老渣,把他们绳之以法才行。这样既救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也保障了你们的安全。”

罗四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急忙问道:“那他们到底躲在哪儿了啊?”

卢光耀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把他们抓起来了。”

罗四两急了:“那怎么办啊!要是让他们逃了,我爷爷该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来报复的。”

卢光耀瞧他一眼,然后扭头对着方铁口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干看着啊,要我说,这事儿就得怪你。”

方铁口刚送到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他扭头看卢光耀,一脸诧异:“跟我有什么关系?”

卢光耀振振有词道:“还不是你去住招待所了,让我没地方住,不然我能住城西吗?我要是不住这儿,能遇到那伙老渣吗?遇不到老渣,能有今天这些事情吗?你要负责。”

方铁口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叹服道:“您真是越来越讲理了。”卢光耀头一甩,不理他。

方铁口咂咂嘴:“哎,我说你想拖我下水,说一声就好,都是老兄弟了,我能不帮你吗?”

卢光耀却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那不一样,你主动帮我,我得欠你人情,现在你属于是还债。”

方铁口嘴角抽搐,这老王八蛋是真不要脸啊,他都想甩手走人了。

罗四两也赶紧恳求道:“方先生,您就帮帮我吧,我怕他们报复我爷爷啊。再说,再说还有那么多孩子在他们手上呢。”

“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不帮,我就是看不惯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方铁口挥挥手,对罗四两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要好好谋划一下。”

“啊?”罗四两面露难色。

方铁口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先回去吧!等你明日再过来,想来我就应该有办法了。”

“那好吧。”罗四两只能答应。

等罗四两走后,方铁口才皱眉看向卢光耀,卢光耀却直接把头扭开。方铁口也不在意,径直问道:“你是想把我拖下水,还是把罗家拖下水?”

见卢光耀不回答,方铁口又轻叹一声,问道:“还是为了让四两学戏法?”

卢光耀脸色不变:“我说了哪怕坑蒙拐骗,哪怕卑鄙下流。”

方铁口默了默,又问:“那伙老渣,我们出不出手?如果他们逃了,那你就有更多法子让四两不得不跟着你学戏法了。”

卢光耀却道:“我还没那么丧尽天良。我救那个孩子,不只是因为罗四两,而是因为我要救他们。老渣我会抓,罗家的难我也会平掉。”

方铁口问:“你确定要牵扯进去?那伙人可都是亡命之徒,你没有必要卷进去,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卢光耀却摇头道:“不是责任,是我要做。”

方铁口微微一滞。

卢光耀认真道:“老方,帮我找他们出来。”

方铁口深深看卢光耀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江县本来就不大,县城的居民也不多,所以有点什么事情,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

今天县城里面,几条大街上都贴出了一条广告,是城西张司机的拉货广告。

张司机做货车司机也有些年头了,他80年代中期就贷款买了一辆货车,开始拉货了。80年代跑长途很赚钱,他也是县里第一批万元户。

只是这个万元户的经营头脑有限,现在都1993年了,他还守着他那辆货车拉货,没有扩展产业,也没有增加车辆。当年穷得都没法子的时候,他倒是有胆子借钱买车,现在富裕了,反倒是胆小了。

不过张司机家里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就是最近在闹离婚,好像是说他媳妇跟别人好上了。

真是小县城啊!连一个普通的出轨都闹得满城风雨。

今天,张司机的广告一贴,大家又热议纷纷了。广告写得很简单,张司机说他运货的时候,可以顺路帮人带一下货,只收一点运费就好。

事实上,这事儿张司机以前也干过不少,只不过以前不收钱,别人要感谢他,送点吃的给他就可以了。

江县有很多人在吴州市里打工,张司机平时两头跑得也挺多,大家也常常托他带东西给市里的亲戚。

张司机帮人带货的事情还真没少干,只是这回收钱了。

“哎,张司机咋还收钱了呢?”

“这叫啥话,人家还不能收钱了?你让客车给你运,人家客车也得收钱啊。”

“不是,我是说他以前不收,怎么这次开始收了?”

“那谁知道,听说他最近在闹离婚,是不是钱都被老婆拿去养汉子了,家里没钱了,才要赚钱。”

“哈哈哈……”众人都是大笑。

有个年纪大的人看不下去了,劝道:“行了行了,别乱猜了,张司机以前可没少帮你们,嘴上留点德吧。”众人这才讪讪住嘴。

又有人说了:“你们别乱猜了,张司机因为离婚很不高兴,在外面大赌了一场,输了好几万呢,要赔好多钱。他这回是真没钱了,所以才要弄这个,不然人家得把他车子拉去抵债呢。”

“啊?赌钱去了啊?”

“车子都要拿去抵债啊?那没了车子,张司机还怎么赚钱啊?”

“不是,你这都听谁说的?”

那人说道:“张司机自己说的,就今天早上他贴告示的时候,别人问他,他说他活不下去了,只能想尽办法赚钱了。我还听说,他是跟城南的刀疤一起在庄县赌的。”

“刀疤?不会是刀疤跟外县人一起做局,把张司机给坑了吧?”

“嘘,别胡说,刀疤可不是好惹的人。”

众人都有些悻悻然,但是心中都有了猜测。

讨论的人里面有一个黝黑的男子,他一直在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直到他们说了这些,他的眸子微微一动。然后他悄悄撤步,混在了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城西,张家。

“大师,您请用茶。”张司机恭恭敬敬地把一杯茶水端来,放在了方铁口面前。

方铁口脸上带着笑意,稍稍点头表示感谢,然后道:“今日看张居士妻宫似乎有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之迹象,想来张居士应该已有决断了吧?”

张司机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苦涩:“是啊,离了,昨天换的证。唉……大师,您说这女人也是,在家的时候嫌你没本事,出去赚钱了,又嫌你不陪她。你说,我要是不出去拼命赚钱,她在家里吃什么,喝什么?唉。”

方铁口淡淡说道:“贪得无厌终无途啊,人哪,最可贵的是要学会知足常乐。”张司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方铁口继续道:“我还是那句箴言,只待前行路,莫求无良缘。张居士,我看你福缘深厚,妻宫也有重生之相,他日你定能寻得良缘之人携手终老。”

张司机诚恳道:“谢谢大师吉言了。”

方铁口摆摆手:“无妨,天道无常,常与善人。张居士常做善事,自然有福报而来,这次的事情便是一桩天大的福报,还望居士能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此福报不但能护佑居士一生,更当惠及子孙,受用无穷。”

张司机立马拍着胸脯道:“大师,您放心。就算不为福报,我也要把这帮人贩子抓到,人贩子就该死全家。只不过……他们真的会来吗?”

方铁口摸了摸桌子上的茶杯,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们定然会来。”

亡命之徒

江县的娱乐生活并不丰富,这才晚上八点钟,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就几家饭店和卖杂物的杂货店还开着门。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谁啊?”院子里面响起了不耐烦的声音。

“笃笃笃。”敲门声依旧,但没人说话。

“有完没完!不是说没钱了,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没钱。不是说好容我几天,又回来干吗?要不你们弄死我算了。”张司机一路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

门开了之后,他却一愣,眼前两个人他完全不认识啊。张司机神情一滞:“额……你们找谁?”

门口的俩人瞧了瞧张司机脸上的神色,看见他脸上明显的五指红印,眸子皆是一动。这俩人正是那帮老渣团伙中的两位:老大毒蛇标,老四黑子。

毒蛇标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夹克,脸上还戴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见了张司机,他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用南方口音说道:“哦,这里是张司机家吗?”

张司机一愣:“我就是啊。”

毒蛇标说道:“是这样的,我在那个县里看到广告了,你可以帮忙带货的是吧?”

张司机眼睛一亮,马上道:“对对,可以可以,但是我收钱。”

毒蛇标道:“钱是没有问题的,我要带一批货去吴州市里。”

“好好好,进来谈吧。”张司机赶紧把人让进来了。

毒蛇标迈步进来,黑子进来后,还很谨慎地往后面扫了一眼,最后才把门关上。

进到屋里,毒蛇标才发现张司机家一地狼藉。

张司机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带着歉意道:“家里乱了一点,我收拾收拾就好了。你们坐,你们坐。”

毒蛇标微微颔首之后,在旁边凳子上坐了下来。

张司机说道:“我给你们去泡茶啊。”

还不等张司机离开,里屋就传来悲痛的声音:“这叫啥事嘛,这可咋活啊。活不下去了,房子都被人拆了,钱都被人拿走了,活不了了……”

张司机站在大厅里面,一时间很是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见状,毒蛇标善解人意地说道:“你去处理一下吧,我们可以等一会儿。”

“唉唉唉……”张司机忙不迭点头,刚要去里屋,里面哭天喊地的那个大叔就出来了。

这人正是方铁口。

此时的方铁口已经不是之前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换上了一身破旧衣服,头发也弄得油腻腻乱糟糟的,手指甲里面还有黑色污垢,一眼看去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农民。

方铁口见了张司机就悲痛地叫道:“二娃子,活不下去了,你干什么不好,你要去赌。现在人家都打上门来了,钱都被他们拿走了。你再还不了,他们都要砍你的手了,还要把咱家车子拉走。没车子,我们怎么活啊,活不下去了。”

张司机赶紧拦他:“哎呀,二叔,有客人。”

方铁口这才止住痛呼,往后一瞧:“这是干吗来的?”

张司机说道:“托我运货的。”

方铁口赶紧道:“那你快接啊。”

张司机道:“这不是在谈嘛,再说我都不知道他们运什么啊?

方铁口一听怒了,边打边骂:“谈个屁啊,有钱就接,就算运炸药也要运。”

张司机赶紧拦下他,不耐烦道:“行了,说不定就仨瓜俩枣,十几块钱,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我去谈。”

“哦。”方铁口闷闷地应了一声,走前还不忘嘱咐,“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张司机烦躁地挥手:“行了,走吧。”方铁口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里屋。

等方铁口的身影消失,张司机才不好意思地对毒蛇标俩人说道:“是家里的二叔,呵呵……那个,别介意啊,我去倒茶。”

毒蛇标拦住他:“不麻烦了,我们今天是来谈事情的,不喝茶。”

“哦,行。”张司机赶紧坐下来,“那你们想托我带什么啊?”

毒蛇标想了想,盯着张司机的眼睛,说道:“带几个人。”

张司机顿时意兴阑珊:“啊?带人啊,行吧!几个人啊?什么时候?我明天会带一批棉花去市里的纺织厂,人不多的话,就让他们跟后座好了。”

毒蛇标听到棉花,心中不禁一颤,但声音依旧沉稳:“十个人。”

张司机讶异道:“这么多啊,那恐怕坐不下了,我要在车子后面匀点地方了,那价钱……”

毒蛇标用手指比了个“八”字。张司机有点嫌弃:“八十?少了一点吧?”

毒蛇标摇头,盯着张司机的眼睛,说道:“不是八十,是八千。”

“八千?”张司机语调都变了,“你运金子啊?”

这年头县里干部一个月才二百多,普通人家的年收入也不过一两千而已,八千都够他们干五六年了。

毒蛇标脸上扯出一点笑容,也不伪装了,眸子里面散发着寒意,说道:“因为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人啊。”

张司机一愣,然后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吓了一跳,从座位上惊起。可毒蛇标出手更快,还不等张司机站稳,就用双手把他压了下来。

毒蛇标把脸凑到张司机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鼻子里面呼出的气都喷在张司机脸上了。张司机吓得脸都白了,他是真害怕了。

毒蛇标森然笑道:“八千,运一趟,干吗?”

张司机牙齿都在颤抖:“我……我……我不敢。”

毒蛇标盯着对方的眼睛道:“钱会让你敢的,你不做,赌场的人会砍你的手,还会拿走你的车,你会变得一无所有,别人会像嫌弃狗一样嫌弃你。到时候,你一个穷困潦倒的残疾人,活命都成问题。想想那时,再想想现在,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八千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付你五千。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一笔就可以获得重生。不做就死,做了就活。你要死要活?”

张司机浑身都颤抖起来,仿佛听见了魔鬼在他耳旁呢喃。

毒蛇标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我们会躲在你的棉花里面,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不用怕,不会有危险的。”

次日晚上,方铁口和张司机在城南仓库守了一晚上,毒蛇标那伙人不曾来到。

方铁口嘱咐张司机一番,俩人回去休息。

城西卢光耀住处,罗四两也过来了。今天下午学校组织大扫除,他自己偷偷摸摸就溜出来了。

睡了个白天的方铁口也休息好了,趁着罗四两也在,把晚上的具体计划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卢光耀的眉头皱得很紧,沉声道:“老方,我不建议你跟车冒险,这帮老渣都是亡命之徒,到时候一旦打起来,我怕你……”

方铁口摆了摆手,打断了卢光耀的话。他捏了捏眉心,稍微提了一下精神,说道:“正因如此,我才一定要跟上。张司机是因我而去的,必要之时,我要护他周全。再说有我在车上,一旦发生了什么变故,也好有个应对。”

卢光耀劝道:“要不还是我去吧,毕竟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

方铁口却冲他摇头:“我体力比你好,再不济也能逃掉。再说有我在那边策应,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卢光耀皱眉道:“但你本来就跟此事无关,没有必要涉险,这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方铁口洒脱一笑:“我与你一样,不为责任,是我要做。”闻言,卢光耀默然。

罗四两则是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俩人,神色震惊。他爷爷、他父亲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平时他最烦听见责任二字,可是现在听见,他的心却狠狠颤了一下。

“那你小心一点。”卢光耀嘱咐。

方铁口缓缓点头。

罗四两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道:“那我呢,我做什么?”

卢光耀道:“你就别掺和了,待在家里等信儿吧。”

罗四两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帮人贩子还记恨着我们家,他们要是跑了,那我家怎么办?”

卢光耀眉头一皱,严肃道:“你帮不上忙的,而且这次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那我上次还跟踪人贩子,把那个小孩救出来了呢。”

“上次是在大街上,我们进可攻退可守,这次是在大半夜是在野外,是面对面的肉搏,危险太大了,你不许去。”

罗四两皱眉道:“我想去。”

卢光耀眸子一瞪,燃起了怒火。方铁口赶紧伸手拦住卢光耀,他想了想,问罗四两:“你真想去?”

卢光耀赶紧扭头,忙喝止道:“老方……”

方铁口压了压手,示意卢光耀少安毋躁。罗四两看着方铁口,连忙用力点头。

方铁口微微颔首,说道:“我可以让你去。”

卢光耀急得大叫:“不行,太危险了,不能让他去。老方,这孩子是我们全部的希望,我不能让他出半点意外。”

方铁口苦笑道:“我是真有任务要交给这孩子。”

“那也不行。”卢光耀断然拒绝。

方铁口只能劝道:“老卢,我知道你的担忧,你苦苦追求的东西,也是我在一直努力的,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但你也不想让这个孩子永远做温室里的花朵吧,以后的风雨是要他自己扛的。让他见见世面,没什么坏处,我不会让他出危险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卢光耀也无话可说了。

方铁口看着罗四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罗四两,你要帮忙可以,但是无论做什么,你都必须听我的命令,不得有半点折扣,也不能有半点违背。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让你去。如果不行,你趁早回家。”

罗四两缓缓点头:“您放心,我绝对听话。”

方铁口道:“我们装货上车的地方在城南纺织厂的仓库门口,仓库对面就是纺织厂,现在纺织厂已经停工好久了,就生活区还有人,生产区都没人了。你今晚就躲在一号厂房的二楼,用望远镜盯着我们这边的一举一动。你的任务,就是记清楚那些人贩子的模样。”

“嗯?”罗四两微微一愣。

卢光耀也愣了一下,他问道:“老方,你是怕他们跑了?”

方铁口缓缓点头,脸上带上了几分沉重之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们跑了,我们也要知道他们的相貌。好方便警察发通缉令,也是为了避免他们继续兴风作浪。”卢光耀也点了点头。

罗四两这才知道自己的任务,他的任务不危险,但是很重要。

方铁口又对罗四两道:“四两,你要记住,今天你的任务只是看清楚并且记住他们的容貌,如果看不清楚,那就算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暴露自己,更不许跑出来。

“哪怕我们这边打起来了,对方要弄死我,你也要待在房里面看着。以你现在的能力,出来只会帮倒忙。

“记住,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报仇在日后。你要记住,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期望未来。”

罗四两听得有些怔怔出神,见方铁口突然说得如此严肃,他也有些被镇住了。

他扭头看卢光耀,卢光耀也冲他认真点头。罗四两这才重新看着方铁口,郑重地点了点头:“方先生,我记下了,我今晚的任务就是看清楚他们的容貌,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们操心。”

方铁口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他道:“另外,戴个帽子,把你脑袋后面那根辫子藏起来。”

“嗯。”罗四两点头。

傍晚,方铁口换上衣服,再次来到了张司机家中。

张司机把方铁口请进家中,叹服道:“方大师,您真是神了!他们今天果然又找来了,果然说昨天没来的原因是因为您在场。而且我要求提价两千块,他们也答应了,说今晚后半夜两点钟在仓库那边上货。”

方铁口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万事万物皆有道理,明白其道,知晓其理,许多事情就逃脱不了我们的双眼了。你越是贪得无厌,他们越会放心。”

张司机连连点头,佩服不已。

想了想,方铁口还是对张司机道:“张居士,此次虽说卦象有惊无险,但大衍之数五十,都还有遁去的一,所以我也不敢说绝对平安。此事,本就与你无关,其实你可以不牵扯进来的。所以趁着离晚上还有时间,若是……你真的不愿,你随时可以退出,我也不会责怪于你的。”

闻言,张司机却眉头大皱,不满道:“什么叫与我无关?我是江县人,那些孩子都是我们江县的孩子。那群王八蛋在江县为非作歹,平时没被我们发现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他们了,我怎么能饶得了他们,真当我们江县都是些没血性的爷们儿啊?”

方铁口深深地看了张司机一眼,缓缓点头:“好,仗义每多屠狗辈,张居士,你是大义之人。”张司机闻言,咧嘴憨笑。

夜幕缓缓降临,江县这座北方的小县城也逐渐陷入了安静之中。

县城是安静了,但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的血液却正在沸腾。

今夜,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