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温暖,斜斜地搭在车窗的一侧,他们站在车门边上,被阳光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郑千城下午过来蹿门,见徐紫鸢正躺在贵妃椅上看书,一挑眉,笑道:“难得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怎么了?”她懒懒地抬了抬眼,又把目光移了回去。

锦时那边的工作已经暂停,连新片《天王巨星》的宣传她都被允了特权不出席活动。现在闲在家里也只能看看书而已。

郑千城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桌上,抬步走了过来。

修长的身子迎面笼住了她,失去阳光,窗口的风一吹瞬间就有点凉飕飕的。

她放下书,看向斜倚在一边的郑千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说话。”

郑千城勾唇一笑,面容沉静。

他走到一边挑了一个光盘,放了音乐。莫扎特的小夜曲如流水般安静流淌,一个个乐符都带着灵动般,流泻在整个空间之内。

似乎是知道郑千城有话要说,她微微扬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搭着沙发的扶手落座。

“今晚陪我参加个宴会吧。”他看向窗外,唇边的笑容越发的兴味,“你会很感兴趣的。”

“何以见得?”徐紫鸢也是一笑,但是心底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手指搭在书上轻轻地敲了敲,“如果就沈欣桐一个人,那么我没兴趣。看一只落毛的凤凰垂死挣扎会吓到我的宝宝的。”

郑千城被她刻薄的话说得笑出声来,微弯的唇角遏制不住。“嗯,就是沈欣桐,Z市变天了,你怎么一无所觉?”

她耸耸肩,眸色却渐渐地一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懒得知道。”

这种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她不排斥。当然,前提是没有她在内。如果自己深陷其中,不管流言往哪边倒都是对她不利的。毕竟她徐紫鸢,从回来Z市之后就一直都是绯闻缠身。

现在Z市官阶洗牌,虽然对她的影响不大。但是好歹徐紫鸢之前还是被卷进了这场风波里,抽/身不开。

是时候,去徐家看看了。

郑千城沉默了一会,说道:“徐家消息灵通,沈欣桐傍上的其实是徐家的人。”

话点到即止,徐紫鸢却听明白了。

李承一直都和徐家的关系密切,沈欣桐当初配合顾易安无非就是那时候顾易安正疏远着自己。沈欣桐不是不聪明,只是对自己太有自信,总以为想要的没有到不了手的。但偏偏遇见了她徐紫鸢!

她为了摆脱李承的控制,顾易安为了莫迁争对李承,礼尚往来。但李承倒了,她却一点事都没有,显然身后还有一座强硬的靠山。

那么徐家的人无疑就是身后的老祖了。

如果她傍上的人是徐政,她今晚非要这个女人挫骨扬灰。

这场酒会的地点设在徐家别墅的花园里,别墅位于半山腰,满城的风光尽收眼底。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山顶还拢着一层白皑皑的雪,远远看去若隐若现。

毕竟是夜晚了,灯光衬影下,一层浮光掠动。

徐紫鸢到场的时候酒会已经进入了中间部分。

觥筹交错,香气浮动。

她挽着郑千城的手,一步步走进去。

身上是那件路伊森送来的海蓝蔷薇,她肤色白皙,在这样璀璨的灯光下,脸上似乎打了一层薄薄的光,看不真切。

她唇边带着笑,眼底却有着不真实的冷意。

就在她和郑千城的出现带来了一场骚动之后,所有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有惊叹路伊森天价的海蓝蔷薇,也有窃窃私语交谈着的,更有看好戏围观的人。

她洋洋洒洒地扯了扯裙摆,有些不在意这些眼光。

一抬眼,就看见沈欣桐挽着徐昂的手言笑晏晏地周旋着。

看见徐紫鸢的到场,她的笑容敛去,眸色微微沉了下来。

郑千城扶着她到一边就坐,招揽了点吃的递给她,“这个要么?”

她摇摇头,对他的细心莞尔一笑,“郑千城,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他不反驳,手下的东西随手放了回去,坐在她的身边,“怎么说?”

“我拒绝的那天,你就彻底地放下了。你是商人,精打细算。也许曾经有过那么一刻是真的动心了,但是我知道你的掌控的能力。你不信任别人,除了自己。所以在交出去之前你会等到看见利益才愿意撒网下去。”

她的笑容像是天边的星辰一样,自打她跟顾易安在一起了之后似乎笑容都多了起来。不再是三分嘲讽,七分下意识要表现出来的完美,而是发自内心的。

“你郑千城会爱的女人,从来就不是我。”她眨了眨眼睛,声音笃定。

郑千城思索了片刻,赞同的点点头,“是啊,你说对了。最了解我的只有你。”说这话时,声音微微低哑了下去,却带着浓厚的笑意。

“我想找个中国女孩,能陪在我身边的和我同国籍的普通女孩子而已。”他微转过头来,语气轻松了起来。“别管我了,我是怎么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倒是你,打算怎么办,嗯?”

徐紫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抬了抬下巴,傲气地回答:“挫骨扬灰。”

郑千城一哂,却笑出声来,嗯,这才是徐紫鸢。

徐政是不参加这种酒会的,但楼下有了些什么动静他还是知道的。

顾易安正摩挲着杯子站在他的面前,目光犀利坦然。

听见上来通报的徐盛说“徐紫鸢来了的时候”,眼睛不动声色的一亮,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淡然笑意。

徐政看了他一眼,眼底的郁色更加明显,“如果你非要和紫鸢结婚,我没有意见。”沉吟了片刻,他站起身。“你分明是来报仇的。”

顾易安点点头,不置可否,“很抱歉,我的确是有心想要刺激你。但对于紫鸢,我没有一点不认真。”

徐政冷笑一声,“你要娶我女儿,你觉得就你一个人过来说要娶她,我会那么容易就把女儿交给你么?你做梦!”

“那如果说莫迁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都是我的呢?”他的眸色一深,眼底的笑意渐浓。

徐政虽然震惊,但是面上还是平静地看了回去。毕竟是商场上有名的老狐狸,断事的标准自然是不同的。

“那又怎么样?”

顾易安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反将自己一军,手指微微扣紧手里的杯子,半晌,却是一笑。“是不能怎么样,以徐伯伯你的身份地位的确是不需要担心女儿的去处。”

他的话里有话,徐政却有些按耐不住脾气。“你不会和我玩字面上的游戏。”

顾易安点头,“我今天只是来告知一声的,至于你的反对我想我和紫鸢都不会在意。”

徐政的脸一沉,“你可以试试看我阻拦还是阻拦不了。”

顾易安正转身要走,闻言,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场,他一字一句回答道:“爱情本来就是不计较利益,不计较得失的事。你非要阻拦的话,我会不动声色间,让徐家瞬间垮台。”

他能说出自然能做到。

徐政背在身后的手一颤,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尘埃落定

夜色沉然。

徐紫鸢坐在一边看着攀谈的人群,静静的出神。

郑千城陪着她坐的位置是角落,所以并没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

他指尖捏着一个高脚杯,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有着薄薄的掠影。

“沈欣桐过来了。”半晌,他看着前方眸色微沉。

徐紫鸢闻言,一直没有波澜的眼睛一动,看了过去,“反正她是傍徐盛的,我无所谓。”

郑千城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嘲讽,“你愿意放过她,顾易安却不见得会放过她。她现在过来,只能说明,顾易安开始出手了。”

这种结局,徐紫鸢早就料到了。

顾易安是个呲瑕必报,极为护短的人。

按理说,李承虽然不站在他这一阵营,也不至于他下这样的狠手,直接把人连窝都掀掉了。

别人不知道,徐紫鸢知道。他是在心疼莫迁,他早就知道莫迁是他的儿子,他舍不得。

但顾易安对徐家的敌意,她也是清楚的。

而他的护短,就是她曾经倾心的一个理由。

沈欣桐在一边落座,郑千城存心为难她,当没看见她局促不安的表情,微笑着和徐紫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直到沈欣桐的耐心被磨尽了,他才站起身,盈盈地鞠了一躬,绅士地离开。

徐紫鸢见他走远了,这才淡淡地转回头,上下打量着她,“沈小姐有事吗?”

她的脸色微微苍白,咬了咬唇,道:“我已经有了你哥哥的孩子了。”

徐紫鸢抬眼看了看她,眼底的嘲讽越发让她抬不起头来。“啊,那恭喜啊。”

沈欣桐抬起头,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起来,“我们打算结婚。”

徐紫鸢脸上的表情也敛去,语气冷淡,“有话直说。”

她何尝不知道沈欣桐这次是来求她的,虽然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但是求也得人家开口了这才算数。

“我求你放过我。”她知道徐紫鸢想听什么,所以走投无路时,她自愿放□段求她。

徐紫鸢却有些漫不经心地勾勾唇角,“我先打你一巴掌再跟你说对不起,你会接受么?好吧,你现在会”

“徐紫鸢,算我求你了,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放过我吧。顾易安出手了就真的我就真的声名狼藉了。”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带着浓重的哀求时越发的让人觉得怜惜。

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啊。

“你不是坏了我哥哥的孩子么?不是还打算结婚?徐盛再没本事起码能让你的姓名无忧。易安会看在他姓徐的份上放你一马的。”

原本以为是徐紫鸢松口了,但沈欣桐随即一细想知道她姑奶奶那是在讽刺她。当下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么?”徐紫鸢眼波一转,笑眯眯地抬手勾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托起,“你真想知道我想你怎么样么?”

她唇边的笑容突然从冷漠妖艳起来,一点一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缓缓吞噬掉她仅有的那一丝渺小的希望。

沈欣桐只听见她低沉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我最希望你下地狱。”

“只会拿孩子中伤人,你不觉得自己很该死么?”

沈欣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打垮徐紫鸢,霸占顾易安。

但越发接近这个男人就越发现这样的男人该死的危险,一步步云淡风轻间设下一环套一环的陷阱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

他想护着的人,自然能保护周全。他想除掉的人,自然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沈欣桐前半生赢尽了所有,金钱,名利,地位。她是高高在上的牡丹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的是人鞍前马后。

但自从徐紫鸢出现之后,她顺风顺水的人生彻底分裂成为两个世界。

一面还是红灯酒绿,深色犬马;另一面,却受尽煎熬,永不翻身。

她的星途本就开始走向下坡路,这短短的一年却负面新闻缠身,形象尽毁。

她一直追求着的万众瞩目终于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即将声名狼藉。

徐紫鸢见她脸色惨败,深色涣散,有些不忍,微微移开眼,“我拦不住顾易安,更何况我也不想拦。让你留着这条命就已经是开恩,你知道顾易安身后是谁在么?”

如果她早知道顾易安身后庞大的家族,自然是不敢对莫迁动手的。

可惜,她自作聪明。把顾易安的按兵不动理解成了被动的卷入这场Z市的洗牌当中,应顾不暇。

话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起身打算离开的瞬间,她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又是嘲讽的一笑,“徐盛这人虽然没用,但好歹还是徐政教出来的。笨归笨,财产却是不愿意任何人分一点走的。所以你说你怀了他的孩子,说给安佳人听她也不会信。”

最后的牌被抽走,沈欣桐彻底瘫软了下去,面如死灰。

聪明如徐家人,手里捏着的牌自己都有数着,哪会被别人算计?

就如徐紫鸢,一生也只甘愿败给顾易安罢了。如果她不想输,那有的是办法赢。

徐政走出来的时候,顾易安也不避嫌地跟在他的身后,偶尔攀谈几句,气氛融洽。

刚才郑千城过来告诉她,顾易安也来了的时候,她见场内没有人自然猜到了他是跟徐政在一起。

她坐的角落里楼梯近,见徐政下来了,恭恭敬敬地站起来,“爸爸。”

徐政点点头,眼底几不可见地略过一丝满意。

他最喜欢的孩子莫过于这个最像他的徐紫鸢,脾气倔,不服输,气势强。只可惜是女儿身,若是男人,家产自然是愿意全权托付的。

徐紫鸢不知道徐政想的这些,打过招呼转身就走。

身后的顾易安低声告别,紧跟着走了过去。

但在看见她脚下那双高跟鞋的时候,眉头狠狠一皱,见四周没人了,一把拉住徐紫鸢抱起。

“你干嘛。”徐紫鸢被吓了一跳,现在虽然柔顺地勾住他的脖子,眼底却毫不掩饰地有着埋怨。

“谁准你穿高跟鞋的?”他的声音低沉,显然是不远放过她了。

徐紫鸢把头一侧,枕在他的耳边。“裙摆太长了会踩住,而且我没怎么走路。”

她乖顺的动作让他的怒气骤减,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拿额头抵住她的,“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件衣服你穿很漂亮。”

她一抬眼,就看见他弯着眸子笑,那双墨色的眼底有着浓重的笑意,像黑濯石般耀眼明亮。

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过多的动作,仅是这个眼神,的确已经足矣。

到家已经是晚上11点了。

顾易安安置她睡在床上,倒了杯温牛奶,见她喝光了这才拿过杯子放在床头柜边上,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抱住她。

“等你睡了我再回去。”

“还要走?”毕竟那么晚了,但这话她丝毫觉得不妥,顾易安却不这样认为。

他侧身抱住她的手一紧,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辗转厮磨。“我怕会忍不住。”

闻言,徐紫鸢一手推开他,“那你离我远点”

顾易安:“”

等徐紫鸢睡下已经是凌晨了,她睡眠不是很好,怀孕之后腰就开始酸,每晚都要在床上躺一会才能睡着。

顾易安按灭了台灯,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头在她的唇上蹭了蹭,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缓缓松开,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隔天中午,就传来沈欣桐当初出道是被潜规则上位,私生活混乱,被包养等一切负面的新闻。

然后就开始有大大小小的明星都出来指证,并很不经意地再爆几个料出来。

她代言的化妆品牌销量瞬间下滑,海报被挂着涂鸦,唱片滞销。

索性《天王巨星》里她的表演具有争议性,以及一众大大小小明星的出演还是保持了收视第一的宝座,风光一时无二。

很多年之后,有人笑称,《天王巨星》红遍大江南北的原因就是把沈欣桐踩在了脚底下,用她的声名狼藉捧红了这部剧。她在这个演艺圈的事情渐渐淡去,留下的却是一句,垫脚石。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虽然沈欣桐本人已经很庆幸。

她终究是嫁不进豪门的,自此销声匿迹。有人说她出国了,有人说她自杀了,但谁说得好呢,毕竟没有人知道。

她的星途如《天王巨星》里的女二号一样,一夜成名一夜声名狼藉,大起大落。

这其实不是顾易安的安排,却那么契合。

沈欣桐本来就不应该是这个圈子的人。

而《天王巨星》的编剧因为出镜率高,所以一直都没重视。

当初沈欣桐在一夜之间突然损落,还有人把责任推给徐紫鸢过。一次被采访时,徐紫鸢只是摇摇头,淡笑道:“我没有这个本事。”

她是没有这个本事,但顾易安有。

但这件事也仅仅只是几个知情人知道,并在以后的日子里沉进了尘埃里,再没有人去揭开。

毕竟,沈欣桐,早已淡去。

等收到法院的传条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她皱了皱眉,显然是在意料之中。

此时,已经逼近年关。

落叶归根

这件事几乎是在下传条的时候,整个Z市都知道了。

徐紫鸢心下一思索就知道这是顾易安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加大影响力,用舆论的威力来步步紧逼。

郑千城曾经睨了她半晌,来了一句不明意味的,“多此一举。”

但其实,那是顾易安的良苦用心。

他有的是办法让顾夫人答应这门婚事,只是他要的是心甘情愿,一家和乐。

一大早,她就自己开车去了法院。

百级的长阶被阳光的投影剪得细细碎碎,她从车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准时到达的顾易安等人。

莫迁看见她,挣脱了顾夫人的手就急匆匆地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