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太夫人的父亲林祈明虽是林老将军的族侄,却都被说成是真正接了林老将军衣钵之人。

现在林祈明虽然已经不在了,但长女嫁给了勋贵,长子林寺真在陕西行都司有了声望,次子也进了军中任职,这一脉在林氏族中的地位,早就超过了林夫人的父亲。这些事顾明珠早就摸透了,她刚刚从这身体里醒过来,还不能行动,每天就躺在床上听家里人说话,渐渐捋清了家中所有关系,知晓母亲和林太夫人是族姐妹的时候,她也和惊讶,竟然会这么巧。

外祖父经过大事,淡泊名利,大部分时间都在庄子里行走,顾明珠去陕西时,白天跟外祖父在庄子上转悠,晚上就跟族中的孩子们一起听外祖父讲故事,虽然同一个故事每次讲的结果都不同,但大家都喜欢听。

还有她的小舅舅,嘴里颇有一番抱负,要等待时机入仕,虽然现在还是天天帮着外祖父和泥巴,但家里上上下下都很和睦。

顾明珠坐在椅子上晃着脚,看着赵恭人和她的两个儿子,林润生十七岁,林润芝八岁,林大爷据说骑射不错,林二爷据说三岁启蒙堪比神童。

赵恭人看着顾明珠粉色襦裙下那双大脚,不禁微微皱起眉头,颇为关切地道:“珠珠,病情怎么样?可好些了。”

不等林夫人说话,赵恭人从管事手中接过几本书放在桌子上:“我给珠珠拿了几本书,都是林家族中孩子们看的,珠珠不能一直这样玩下去,该学的还是要学起来。”

每次都要来这一套,看起来关切珠珠,其实关切中满是讽刺,林夫人道:“嫂子知晓,珠珠用不着这些。”

赵恭人却不生气:“我看你是小看珠珠了,珠珠嘴上不肯说,心中却有数得很,性子虽然孩子气,不妨碍学文识字,就算艰难点,学了将来总会有用处,族中长辈都很关切你和珠珠……”

赵恭人说到这里再次看向顾明珠的脚:“珠珠不可这样任意乱动,女子要知礼数,尤其是在宾客面前,舅母这是为了你好。”

顾明珠听不懂赵恭人的话,依旧我行我素,那翠色的绣鞋就像小荷尖尖,一会儿露出水面,一会儿又沉下去,绣鞋上的珍珠就是荷叶上的圆圆的水珠……

赵恭人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眼花,她喜欢将身边所有事都修整的妥妥帖帖的,家中的几个女儿哪个敢这样放肆,如今看着珠珠,胸口就难免腻烦,本来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像是被卡住了似的。

赵恭人端起茶来喝,茶的味道不太好,简直难以下咽,她看向林夫人,林夫人正在向屋外张望。

赵恭人胸口不禁一滞,娘家人风尘仆仆赶到太原府,林夫人却像是魂不守舍似的,竟没有半点要跟她亲热的意思。

林夫人在瞧林润生,这孩子行过礼之后就去前面忙碌,说是要将从族中带的东西拿下来,她现在不怕别的,就怕林润生撞见魏三爷,希望林润生不要到处乱走。

赵恭人将茶放下,想及了今日来的目的,她放下手里的茶碗:“夫人怎么没在崔家祖宅?是否与大姐有了什么隔阂?”

赵恭人嘴里的大姐自然就是林太夫人。

林夫人与赵恭人四目相对:“嫂子可去过了崔家?见到了长姐?”

赵恭人点点头。

林夫人道:“那嫂子应该知道,我们都才从庄子上回来,我怀着身孕又带着珠珠,在庄子上受了不小的惊吓,自然要歇一歇。”

赵恭人叹口气:“我也不是埋怨你,这时候该为长姐想想,崔家现在不容易,长姐也被人夫家族中怪罪,现在还有人揪着崔家不放,想要借这桩案子拖崔家下水……”

林夫人看着赵恭人:“嫂子说的是谁?”

“还有谁,”赵恭人抿了抿嘴唇,“那位钦差啊。”

顾明珠边听边从腰间拿出一块饴果放在嘴里,舅母急着来顾家,就是要说魏大人的坏话啊?

如果她说魏大人就在这里,不知舅母会不会说得更多些?

林夫人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种当面说人坏话的感觉。

赵恭人道:“我匆忙赶过来,也是想要提醒你,不要上了魏家的当,魏家看似是在查案,其实在公报私仇,要与太子爷为难。

韩知府已经招认贪墨,魏家还紧抓不放,非要审出点什么似的,你心里要有个思量,万一找到你头上,你不可乱说什么。”

林夫人心中一沉,赵恭人这是在崔家听说了什么。

赵恭人接着道:“你仔细想想,魏家为何要与你走动?那可是外戚,他图的是什么?”别人贴上魏家,还能思量是否能结亲,顾家……也没那个命。

赵恭人的话刚说完,就看到管事匆匆进院子:“夫人,恭人,不好了,大爷让马踢了。”

第75章 见面

赵恭人吓了一跳,生哥儿出去看着人搬东西,怎么还被马踢了。

赵恭人急着向外走:“那几匹拉车的马都温顺的很,生哥儿身手也不错”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是如何发生的。

林润生的惨叫声由远而近传来。

赵恭人脸色更加难看:“我儿伤得如何?”

林家管事上前回禀:“大爷是被马踢中了肩膀,伤得有些重。”

赵恭人吓得腿脚发软,润生学骑射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肩膀可不是小事,若是养不好恐怕以后就不能再练拳脚。

“快去请郎中,”林夫人吩咐管事,“一定要城中最好的外科郎中来看。”

“夫人放心,已经让人去了。”顾家老管事顾升上前禀告,他见事情不对,立即遣人去找郎中,夫人的娘家人刚刚上门,谁知就会出这样的差错。

众人将林润生抬去了东院,林润生刚刚躺在床上,赵恭人立即扑过去查看:“生哥儿别急,郎中一会儿就到了。”

“母亲。”林润生眼睛里含泪,显然是疼得厉害。

郎中没到,赵恭人也不敢随便处置,只想要将心头的怒火发放出来,她厉眼看向旁边的管事:“给我去将那畜生宰了。”

管事听到这话,没有立即应下来,而是转头去看林夫人。

林夫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心中已经明了,看来之前的担忧没错,踢了生哥儿的可能是魏大人的马。

“为何不去?”赵恭人见管事没动,立即又追问。

管事这才低头禀告:“太太,踢了大爷的不是咱们家的马,是顾家马厩里的这恐怕不妥当。”

赵恭人没有放在心上:“一匹马而已,林夫人不会在意。”

如果是顾家拉车的马,林夫人可能不会说话,魏家的马,她可做不了主。

顾升走上前压低声音:“是那位的马。”

果然,林夫人心中叹息,魏大人平日里就是生人莫近的模样,他的马也不是好相与的。

“顾升,”林夫人道,“你将马牵出去吧!”

“怎么?”赵恭人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一匹马比生哥儿还重要吗?”

林夫人没说话,林润生虚弱的声音传来:“那是上好的西域战马,可做种马,我想去仔细看看”

“西域战马有甚稀奇,”赵恭人心疼地摸着林润生的头发,“值得你去仔细看。”

“那是极好的种马,毛色雪亮,体魄威武,连父亲的战马不如它,”林润生低声道,“正好四五岁,还没被阉割,如果能配种”

赵恭人板着脸:“胡说,你父亲是御赐的战马。”

林润生强忍着疼痛:“那应该也是御赐的,这么好的马种,寻常人得不到,母亲别让人杀了,只要能借来用一用就好了。”

林夫人捏住帕子,她对战马品种一窍不通,侯爷每次说起来,她都闭上耳朵当没听见。

这种东西本来就与内宅不相干,她哪里能想到看一匹马还能生出这么多事。

魏大人让人不省心,这马也是一样,让生哥儿看了就惦念着要去配种。

她现在发现了,与魏家有关的东西,她是一件也请不出去了。

赵恭人听了明白转头去看林夫人:“小姑,那马是谁的?从何而来?”

现在撒谎还有必要吗?既然赵恭人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太原府,肯定会见到魏大人,即便不认识人,这马也不能易容改装,倒不如现在痛痛快快地说了。

林夫人缓缓走回椅子上坐好:“魏大人的。”

“哪个魏大人?”赵恭人随口问出来,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难不成是那个魏”

大周还有几个魏。

林夫人算是默认了。

赵恭人一下子跳起来:“魏他在哪里?顾家?你怎么不早说?”

林夫人叹一口气,正不知道要如何说法,刚好顾明珠跑进门,乖顺地到她身边坐下。

珠珠手里的竹球发出清脆的响动。

林夫人想起来:“魏大人来问案,案子涉及到长姐的庄子,那庄子上的庄头是长姐从林家带来的人。”

这事赵恭人已经听说了。

林夫人接着道:“魏大人前来问话,应该与这些事有关。”

赵恭人脸上一闪警惕:“魏大人说了些什么?”

林夫人抿了抿嘴唇:“我也不知晓,事情还没结果,嫂子就上门了。”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不过赵恭人总觉得有些古怪,既然是来查案,为何要遮遮掩掩?

这么晚了还留在府中没有走?

赵恭人向外面看了看:“你没有骗我?那魏大人此时在哪里?既然我们来了总该去见一见。”

见躺在床上昏睡的魏大人?林夫人嘴里有些发苦,正不知要如何说话。

初九走到了门口:“我家大人请夫人过去。”

林夫人心中讶异,难不成魏家随从要用这种法子帮她解围?

顾明珠也从椅子上起身,跟在林夫人身后向前走去,赵恭人看着林夫人的身影,抿着嘴思量片刻,立即捏着帕子跟了上去,她这次来本就想要知晓顾家和魏家的关系,现在一切就在眼前,焉有不看的道理?

顾明珠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知道是赵恭人,这赵恭人怎会突然来到太原府?方才林润生说了许多关于种马的事,显然对这些十分了解。

林寺真在陕西行都司任职,大周的大部分种马都是从西北而来,他们这样关切这桩案子,会不会是因为战马?

这些事可以慢慢查问,眼下这一关不知要怎么过,如果被赵恭人发现魏元谌昏睡在顾家客房,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

门被缓缓地打开。

顾明珠抱着竹球向屋子里看去。

一个身影负手站在桌边。

魏大人醒了。

顾明珠一颗心缓缓放回肚子里。

魏元谌转过头,面容似往常那般冰冷,一双幽深的眼眸向众人看来:“来的可是陕西行都司林寺真的家眷?”

赵恭人听着这带着寒意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冷颤。

顾明珠低下头看到魏元谌那微微发颤的袖子,这人还没完全好啊,不知道会不会被赵恭人发现端倪。

魏大人的形象可不能垮,后面还有许多大戏要他上场。

顾明珠这样一想,将手中的竹球丢了下去。

竹球骨碌碌滚进了屋子。

第76章 吓人

顾明珠追着球跑进屋子。

当年在陕西庄子的时候,外祖父听说林寺真的妻室来了,就会在身边的大黄狗脖子上挂一串铃铛。

大黄狗跑起来一颠颠,铃儿响叮当。

赵氏离得远远的,脸色铁青,没说几句话就匆匆忙忙走了。

别看外祖父无欲无求,但他对不喜欢的人从不手软,也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这位赵恭人有不寐症,最讨厌这种异常、持续的响动。

魏大人不知晓其中内情,不会猜到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只会看到她不下心弄掉小球,追着小球四处跑动。

换做从前,她可能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可是得知魏大人就是当年狱中的少年之后,她心中略有些不忍,他的旧伤有可能与她当年匆忙取出那利器有关。

不管怎么样,先将今日之事遮掩过去再说。

赵恭人想要仔细看看那位魏大人,却被珠珠的小球折腾的不胜心烦,铃铛的声音让她想起族叔那只老黄狗,真是有什么样的外祖父就有什么样的孙女。

竹球终于停下。

赵恭人急忙回魏元谌的话:“回魏大人,我正是林寺真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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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恭人说完话看向珠珠,只见珠珠指尖触到了竹球,可惜没有将竹球拿起来,反而拨弄得更远了。

赵恭人的一颗心又随着那铃铛响动狂跳起来。

初九盯着顾大小姐,眼看顾大小姐与魏大人走得越来越近,他不禁吞咽一口。

他现在只要看到三爷和顾大小姐在一起就害怕是怎么回事?

生怕三爷再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初九看着魏元谌的手动了动,心中警钟大作,差点脱口而出:三爷,您要干什么?

好在三爷的手没有伸向顾大小姐。

林夫人先吩咐下人道:“快,将大小姐带出来。”

宝瞳跟进来低声劝说,顾明珠自然不愿意,顾家下人也不敢强迫这位大小姐,只好站在一旁。

顾明珠正玩得酣畅,一步步地走在墨黑的方砖上,看着那小球,嘴角微微翘着,甚是欢喜的模样。

魏元谌垂着眼睛看眉目舒展的顾明珠,在这时候进门必然有她的意图,之前他用字条试探,她却没有上当,心思只怕比他想得还要深,他试探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魏元谌仔细回想,他旧伤发作,不知不觉中脱了力,突然起身,不禁脚下踉跄,然后顾大小姐拉住了他的手臂,她支撑的力气不大,却让他在关键时刻控制身体依靠在石桌上。

如果她没有动手,他只怕会摔在那里。

他被扶到顾家客房中,左腋下的疼痛渐渐让他陷入昏迷,再往后……脑海中隐约有什么情景浮现出来,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他该是昏睡了过去,直到初九又将他唤醒。

此次来顾家虽然有些波折,但他却拿到了想要的结果,顾大小姐能在紧要关头搀扶他,可见心智没有问题。

那么顾大小姐现在丢开竹球是为什么?魏元谌看向林寺真的妻室,只见那妇人眼睛盯着竹球,脸上一闪烦躁的神情。

这妇人方才见到他时,还在悄悄地探查他,现在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顾大小姐这是在帮他?她定然发现了,他是强撑着站在这里,魏元谌眉头又是一皱,面容变得更加阴沉。

从刑部大牢出来之后,他还没有在人前失控过,即便旧疾发作,也会避开外人,现在竟在顾家人面前露出端倪。

还好身边有初九照应,应该不至于出差错,有损他的颜面。

不过这般虚弱的模样被顾家人看到,也不是好事,以林夫人的谨慎、小心,应该不会说出去。

魏元谌收回思绪,眼下最重要的是掌控住局面:“你们是何时来的太原府?”

赵恭人只觉得这位魏大人的声音更加冷漠,不假思索地回道:“今日才刚刚进城。”

魏元谌接着道:“前一夜宿在什么地方?”

赵恭人一时愣住,半晌才道:“距太原府二十多里外的驿……酒楼中。”

魏元谌看向初九:“去看看林家拉车的马匹。”

走了二十多里路,马匹定然见疲态,如果赵恭人撒谎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赵恭人也看出了魏元谌的意图,脸上一闪慌乱:“大人……这有何关系?”

“本官查案无需与你多言,”魏元谌说到这里,施施然坐下,身姿挺拔,眼角似是蒙了层寒霜,“不过,你若是对本官撒谎……”

那声音入刀般戳入赵恭人心里,赵恭人黄忙不迭地道:“我们在城外五里坡盘恒了两日,只因为长途跋涉我身子不适,所以没有着急动身入城,方才大人突然问,我没有多想,就随口说了出来。”

看着魏元谌眼角扬起,赵恭人不自觉捏住了帕子:“方才的话句句属实,不敢再欺瞒大人。”

林夫人看向赵恭人,既然早就到了太原府外,为何要撒谎呢?

林夫人刚想到这里,顾升上前禀告:“郎中来了。”

赵恭人眼睛一亮立即道:“大人,小儿不慎被马……摔伤了,容我告退前去照应。”

魏元谌没有说话,赵恭人再次行礼,慢慢地向后退去,走过了这院子,赵恭人才长长地松一口气,魏大人比传言中的更骇人,被他盯上恐怕日子不好过。

赵恭人万分后悔,早知会如此,她绝不会这时候来到顾家,希望方才她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否则被人知晓,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赵恭人离开,林夫人低声道:“魏大人再歇一会儿。”

魏元谌站起身:“不必了,改日我再来拜访夫人。”

初九立即带着亲卫进门,前来搀扶魏元谌,魏元谌挥了挥手,自己慢慢地走了出去,乍看起来似是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只是走得有些缓慢。

走到门口,魏元谌想起方才顾明珠的举动,他停住脚步,转过头去,只见顾明珠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灯光下她的脸颊显得格外的静谧。

魏元谌脑海中又是一闪,不禁有些失神。

初九低头清了清嗓子。

魏元谌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不改地低声道:“我接到京中的传信,太子爷动身来了太原,这两日就会到了。”

顾明珠抬起头,魏元谌将那字条上的消息告诉了她们,是感激母亲的照顾吗?

魏元谌说完话继续向外走去。

林夫人看着魏元谌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魏家也是不容易,遭了大难之后,家中也只有这样一个出挑的子弟,魏三爷肩膀上的重担可想而知,皇后娘娘无子,魏家的处境恐怕就不会有变化,日后还不知要走得多艰难,越是靠近权利就越危险,魏家这滔天的富贵也是罪,也不知道将来魏家会如何。

林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他们顾家不过是没落勋贵,哪里轮得到来操这份心?今日这“意外”顺顺利利过去了,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初九将魏元谌扶上马,三爷看起来又威武非凡了。

这世上恐怕没有谁比三爷更厉害,出了那样的事,还好意思在顾家端着架子,如果是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在做什么?”魏元谌的声音传来。

“钻……”初九及时摆正自己,“那林寺真的家眷有问题。”

第77章 后遗症

魏元谌自然知道林寺真的家眷有问题,这也在意料之中。

自从朝廷要查战马案,已经开始暗流涌动,现在韩钰被抓,诸多线索暴露在外,许多人就更加按捺不住,一个个都会慢慢浮出水面。

“走吧,”魏元谌道,“先回去再说。”

初九忙跟上魏元谌。

两个人还没走得太远,就听背后传来“哐当”声响,顾家大门先关上了。

“三爷,”初九道,“您说是不是今日咱们表现的不太好,顾家这才……”

这得是多不待见啊,就像是他急着甩掉手背上的毛毛虫。

魏元谌一眼看过来,初九咬住了嘴唇,免得不听使唤的嘴会再说出什么三爷不爱听的话。

顾家内宅依旧忙成一团。

郎中给林润生的肩膀敷了药,嘱咐要用冰敷几个时辰。

冰块一上去,林润生就叫起来。

宝瞳揉了揉耳朵,之前魏大人那般模样可以一声不吭,这林润生跟魏大人比起来啥也不是。

宝瞳想着,将手里的干果攒盒递到顾明珠面前,委屈大小姐还得听这些。

顾明珠拿了一颗蜜饯丢进了嘴里。

赵恭人哭得眼睛通红,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她这次来顾家,一来是打听消息,二来是替长姐出气,结果哪件事都没办成,先将生哥儿折了进去。

刚才面对魏大人的时候,她只能承认生哥儿是自己摔的,外戚仗势欺人果然没错,自己的马伤了人,却装作若无其事,他们还是官宦之家,换做寻常民众,更是诉冤无门。

“骨头没事,只是皮外伤,养些时日也就好了。”郎中躬身向赵恭人禀告。

赵恭人一脸不快:“什么叫只是皮外伤?我家哥儿疼成这样,你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你可知道我家哥儿将来要从戎,身上不能有半点的损伤。”

郎中连连赔不是,赵恭人还要说话,林夫人上前道:“嫂子何必为难先生,若是不放心,再让人寻个郎中来。”

赵恭人被这话噎住,一时发作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郎中离开。

林润生渐渐安静下来,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赵恭人这才走出屋子,来到林夫人房里说话。

顾明珠抱着元宵坐在椅子上吃糖蒸的酥酪,林夫人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

赵恭人想要说话,林夫人先开口道:“生哥儿受了伤,不宜来回走动,今晚嫂子就在这歇下吧!”

赵恭人点点头:“我让人给长姐送给信,明天再去崔家老宅。”

说完这话,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赵恭人抿了口茶忍不住道:“魏大人来到顾家,有没有与你提起有关战马案的案子?”

“说了,”林夫人很大方地道,“问我对战马丢失一案知晓多少,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我知晓什么不可隐瞒,都要禀告给衙门。”

赵恭人目光闪烁:“你都知道什么?”

林夫人道:“我只是听侯爷说过,山西的行太仆寺去年养出的军马不少,朝廷可从边疆马市上省一大笔银子,侯爷上奏折也是想要为山西行太仆寺官员请功,谁知道功劳没来,却丢了战马。”

赵恭人嘴角微动,怀远侯一直都是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这个小姑也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与珠珠母女两个,傻呵呵地过日子。

这母女两个也是傻人有傻福,长姐周家女眷都被捉了,唯独她们安然无恙。

赵恭人看向顾明珠,珠珠现在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吃东西。

赵恭人说完了话,顾明珠将酥酪也没了,顾明珠站起身带着宝瞳向外跑去。

“珠珠慢点,刚吃完东西不要跑得太快。”林夫人不放心大声嘱咐。

顾明珠像小孩子般随口应了一声,赵恭人带来的下人也刚刚吃过了饭,正在西院的鹿顶屋子里歇着,主家出了事,下人必然会议论,她去听个究竟。

太子很快就要来太原府,自然会插手韩钰的案子,在太子到太原府之前,她要尽可能地收集各种消息,一鼓作气将战马丢失案弄清楚。

林润生还没有正式出入军营,却对马的品种了如指掌,知道魏大人骑的马可以用来做种马,至少可以证明,林润生平日里有机会学到这些。

“顾家姐姐,”林润芝从长廊上走过来,“姐姐还没回去歇着啊!”林润芝说完话,想起来顾明珠与寻常人不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正在怔愣间,一只手捏着块饴果塞到他手心里。

林润芝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顾明珠无意去利用一个八岁的孩子,探听消息的手段还有很多种。

“宝瞳姑娘。”

顾明珠和宝瞳正要离开,林润芝身边的丫鬟道:“哪里有安神香吗?能不能给我一些,我家二爷受了些惊吓,晚上恐怕睡不安稳。”

宝瞳道:“受了惊吓?”

丫鬟垂头颔首:“因为大爷被马踢了的事,二爷毕竟胆子小,经不得这个。”

宝瞳不再问:“我去拿来些。”

丫鬟脸上露出笑容,立即向宝瞳道谢。

受了惊吓。

顾明珠一直望着林润芝,在听到“惊吓”两个字的时候,林润芝确实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向周围看了看。

顾明珠心中有数,林润芝是真的受了惊吓,但不是因为林润生,赵恭人来太原府的路上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这件事发生之后,林润芝受了惊吓,赵恭人宝贝这两个孩子,照理说该会打发人去买安息香,林家手中却没有。

那么可能是两种情形,一是没想着要住在这里,买来了没有带出来。二是刚刚要休息时才发现林润芝的异样,如果是这样那么惊吓到林润芝的事才刚刚发生。

走开了一些,顾明珠吩咐宝瞳:“你送香时与那丫鬟说,林二爷年纪太小,这种香不能多用,问问她之前用过了几次。”

这样就可以知晓答案了,拿到确切的消息,也方便聂忱去查。

……

魏元谌和初九回到小院子。

孙郎中听说消息一路赶过来,见到初九,孙郎中道:“怎么不来唤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提了,初九一路子话想说,三爷和马都差点回不来了,不过现在他更想知道三爷到底还记不记得做了……那种事。

“先生,”初九低声道,“您一会儿若是看到三爷神志不清,就要下些猛药……免得留下遗症。”

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第78章 带不动

魏元谌坐在椅子上,露出手腕让孙郎中诊脉。

片刻之后,孙郎中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伸手试探了一下魏元谌的额头:“三爷旧疾复发通常都会发热。”

魏元谌还没说话,初九立即道:“这次也是一样。”他又是温水又是冰块地折腾,却一直不见好转。

孙郎中道:“三爷现在好了。”

听到孙郎中这样说,初九不禁一怔,立即上前试探,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真的好了。”三爷的旧疾最快也要一日才能有起色,在顾家时他还奇怪,三爷怎么能被他唤醒,现在看来是因为病情好转了。

“三爷,您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初九瞪大眼睛道,“这病是不是就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