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谌目光幽深地望着初九,他晕厥在顾家,初九一直在身边照顾,现在初九却来问他吃了些什么药。

魏元谌淡淡地道:“你不清楚吗?”

初九这才想到,他一直跟在三爷身边,这些事他好像应该清楚,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孙郎中捋了捋胡须看向魏元谌:“三爷现在可还有不适?”

魏元谌思量片刻:“左腋下伤口不疼了,只是身上还有些乏力。”在顾家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旧伤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那种如被火灼的感觉也消失殆尽。

孙郎中接着道:“三爷仔细想想,这次旧伤发作与之前有何不同?也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治疗的法子。”

有什么不同?魏元谌想到了那个梦,他总会梦到大牢里发生的事,每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开,这次他好像抓住了她的手,在那一刻,压在心中的黑暗仿佛一下子就被吹散开来。

难道是这样吗?一个梦境怎能治疗痼疾?

孙郎中见魏元谌一直沉默,宽慰他道:“无论如何,病情有了起色就是好事。”

初九想到林夫人那一脸的怒气,三爷被抬来抬去的经过,是福是祸还真的不好说。

孙郎中将手收回:“三爷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即会无碍。”

魏元谌点点头,想到孙郎中提及的张老爷:“我还有一事想要问先生,你说过如珺在大牢中施药,许多犯人待她很好,您说的这些人中就有那张老爷。”

孙郎中道:“正是,如珺为不少人向我问过药,张老爷是其中之一。”

魏元谌追问:“还有其他人?”

“有,”孙郎中叹口气,“如珺最长提及的就是张老爷、严探花、容娘子、还有杨先生,如珺为他们都配过药,这些人都不在了,希望他们能照顾好如珺。”

从前孙郎中没有向魏元谌仔细说起,是因为这些人早就故去了。

孙郎中说完站起身来:“你还病着,不宜再伤神,那些事都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

魏元谌起身要送孙郎中,却被孙郎中压住肩膀:“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明日一早我与坊间郎中一起去医治那些从矿山上救出的民众,这些人委实可怜得很,虽然能逃脱出来,却病疾缠身命不久矣,希望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魏元谌沉默,这些年大周动荡不安看似是因为储君之位,根本上还是皇帝的猜忌和制衡,制衡太多会伤及信任,互相提防互相陷害,朝廷自然会乱。

孙郎中离开,魏元谌吩咐人打水清洗,换上了干净的亵衣和长袍,魏元谌坐在床上,梦中的那一幕再次回到他脑海里,是如此的真实。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好像真的抓住了她一样,许多年了,有关她的那些记忆虽然还珍藏在内心深处,却随着她的离开,褪去了鲜亮的颜色,就像是泛黄的纸张,苍凉而脆弱。

今日在梦中却忽然鲜亮起来。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又是一闪,恍惚中他仿佛不止拉住了她。

眼前的黑暗被风吹散,他与她脱离了大牢,回到了长公主的园子里,这次他没有悄悄地离开,而是走上前张开手臂将她搂在了怀中。好心情文学网

心中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那般的踏实、安宁。

他似是回到了少年时,心中憧憬着一个人,梦里与她相会,忐忑、甜蜜又怕人知晓。

在梦中他可以逾越一起规矩,做他想做的事,憧憬着与她的将来,只要他藏得够深就没有人能够探知他的心思。

魏元谌想到这里隐约觉得有些异样,他抬起头对上了初九那双瞪大的眼睛,眼睛中满是探究的目光。

“你看什么?”魏元谌淡淡地道。

“三爷,”初九意有所指,“您刚才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有种秘密被人窥探的感觉,从来都是神情淡然的魏三爷忽然不自在起来,抬起眼睛又垂下,那双幽深的眼眸也微微闪烁。

初九眼看着三爷的耳朵渐渐发红,看来他猜的没错,方才三爷坐在床上,是在回味顾家发生的事。

他看得清清楚楚,三爷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笑容来。

魏元谌皱起眉头,沉声道:“还不出去。”

这是恼怒了,初九撇了撇嘴,三爷真会演,在顾家那里装作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没忘。

他还想着要不要来提醒,看来是多虑了,三爷自己做过的事怎会不清楚。

不过喜欢就喜欢,干啥藏着掖着不肯承认?

再说这能藏得住吗?三爷也真是会掩耳盗铃,以为装作不记得了,别人也会自动忘记。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之多的人围观,还能若无其事……

啧啧,他对三爷有了新的认识。

魏元谌道:“让人看着点顾家,不用盯得太紧,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要惊动,就将消息带回来即可。”

怀远侯府的意图是查明战马案,所以即便顾大小姐在装傻,他也不会揭穿她,相反的等到太子到了太原,许多人就要粉墨登场,也许他还需要顾家的配合,毕竟顾大小姐是个极其厉害的人,能够驱使坊间侦探之人,还能假扮大盗。

太原府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

初九没有离开,反而退回屋子里:“三爷,顾家是敌人吗?”

“不是。”至少暂时不是。

初九点点头:“您让我们盯着顾家,还是顾大小姐。”这事必须弄清楚。

魏元谌道:“顾大小姐。”

初九再次颔首:“那如果顾大小姐遇到危险,我们要不要出面?”

顾家对这桩案子十分重要,魏元谌道:“如果十分危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初九缩回脖子,挺直了腰板,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差点就上了三爷的当,说什么盯着,分明就是暗中保护。

如果不是他聪明伶俐,恐怕就要犯了大错。

这样隐晦谁能听明白?也就是他。

初九咂了咂嘴,这一代的主子不好带啊,他有种要带不动的感觉。

第79章 为了自己

初九安排好事宜回到屋子里。

一直跟着三爷忙碌这桩案子,他有种半辈子都没躺在床上的感觉,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初九梳洗完踢掉鞋子,整个人瘫软在床铺上,还没来得及回味从四肢百骸传来的舒坦感,初九就觉得有些不对,他抬起头发现脚下一只五黑鸡和一直芦花鸡用四只鸡眼在瞪着他。

芦花鸡抬起屁股,屁股底下有几个圆滚滚的蛋。

初九觉得自己就是个私闯民宅的小偷,打扰了鸡一家的休息。

初九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就差点连声喊:“对不起了。”赤脚踩在地上,他忽然打了个冷颤,脑子顿时清明起来。

这是他的屋子,他不过两天晚上不回来,五黑鸡就已经拖家带口的鸠占鹊巢。

他果然命苦。

初九上前一步要找五黑鸡理论,五黑鸡飞扑过来,踩在了初九的肩膀上。

今天他不报仇,他就不是三爷身边最得力的随从,初九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布袋子,摸出一把小米向地上撒去。

折腾了许久,初九终于躺在五黑鸡和芦花鸡暖过的床上,不过这一晚他有些睡不着了,连三爷的大白马都已经有人惦记了,怎么就没有人欣赏他呢。

……

崔家。

林太夫人心疼的毛病犯了,长吁短叹地一直折腾到深夜。

崔四太太一直在屋子里侍奉,直到崔祯出现吩咐管事妈妈送四太太去歇着:“明日四哥就能回家了,四嫂也收拾一下。”

崔四太太眼睛一亮,脸上都是欢喜的神情,就向崔祯拜谢:“谢谢侯爷。”

“四嫂不用谢我,”崔祯道,“不是我的功劳,整件案子我都没能插手,四嫂要谢就谢你娘家弟弟吧!”

崔四太太还是向崔祯福了福身,作为定宁侯,崔祯是很照顾崔氏族中的,不过她也没想到最终是弟弟跟着魏大人查明了这桩案子,弟弟来到顾家劝慰她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不知他花了多少心思才做到。

崔祯看着崔四太太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有些事想必崔四太太也不知晓,陆慎之、闫灏和珍珠大盗,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魏元谌是从谁身上下手,找到了线索。

如今闫灏和韩钰归案,那庄子上暗算韩钰的“珍珠大盗”又去了哪里?这“珍珠大盗”就应该是那天夜里出现在湖中的人,以他的身手从母亲庄子上逃脱也不难,可他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那夜看到的身影很瘦小,与韩钰吩咐人去抓的“珍珠大盗”体型特征完全不同,这案子疑点重重,可惜他不能问审韩钰,也不能去看文吏手中的卷宗,这些问题得不到解答。

“大哥,你要进去吧?”崔渭走到屋门口低声道。

崔渭是来看林太夫人的,如今看到崔祯也在,脸上露出些许期盼的神情,他希望大哥和母亲能够亲近几分。

屋子里传来林太夫人长长的叹息声,夹杂着几声呻吟。

崔祯本想进去,听到这里皱起眉头吩咐崔渭:“你跟我到书房里说几句话。”

崔渭应了一声,兄弟两个向外面走去。

屋子里的林太夫人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脸上露出怨恨的神情,不停地捶打这胸口:“看看他,他与我哪里是母子,分明就是仇人,衙门还没问我的罪,他却将我当成了犯人,将我身边的人都叫去盘问了一番,还问我与韩家平日里有什么来往,现在好了,他不来看我也就罢了,还将渭哥儿也叫走,我拼死拼活生下他,又为他算计筹谋,他但凡有半点感激,也不会这般行事。”

管事妈妈忙上前劝说:“许是侯爷有急事,所以才没有进来。”

“有甚急事?”林太夫人道,“太原府都要成魏家的了,他还在为魏家奔忙,魏家可会念他半点的好?现在朝堂上下明争暗斗,当年他说不能投靠长公主,就算他的决策对了,可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与魏家站在一起啊,不管是皇上还是贵妃、太子,都不会让宫中那位诞下皇子,只要那位肚子不动,魏家就是个死,难道他看不出来?”

管事妈妈谨慎地向周围看去。

林太夫人也觉得自己情绪不稳言多语失:“忙碌了半辈子,老了想要享享清福,偏他不让我省心。”

林太夫人说完这些吩咐管事妈妈:“这几天不要让我那族妹和珠珠前来,我现在看到珠珠,心就会一阵乱跳。”

这恐怕只能寄希望于顾大小姐这两天不想过来玩,否则谁能拦得住。

崔祯和崔渭两个人在屋子里坐下。第一中文网

崔祯沉默片刻看向崔渭:“我们的人有没有谁与太原府卫所来往密切?”

崔渭一怔:“按理说我们戍边的将士与各地卫所不该有什么来往,否则会有通兵的嫌疑,可毕竟都在山西,每年筹备军需时,自然会走动。”

崔祯道:“查一查,只要与太原府卫所有过往来的人,全都问清楚。”

崔渭有些犹豫:“咱们这样岂非是不相信麾下的兄弟们?会不会让大家寒心?”

“清者自清,”崔祯面色凛然,“真的有人手脚不干净,与韩钰等人勾结,就要立即将人找出来,否则会连累所有将士。

现在不做这样的决策,牵扯无辜才会真让人寒心。”

崔渭也正色起来:“大哥安心,我会立即去问,”说着他顿了顿,“这案子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大哥为何还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且这样不是在帮魏元谌吗?”

崔祯道:“韩钰不过承认一个贪墨,铁器和战马都去了哪里?既然查到了这些,就不可能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涉及到铁器、战马,就会让人想到屯兵,我们就算再不想搅和进去,现在也得自证清白。”

说完这些崔祯道:“你去歇着吧,母亲哪里不用去了,你不过去,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崔渭低下头沉默片刻:“大哥,你和母亲似是有隔阂,难道是因为与周家那门亲事?是我射杀的周如珺,跟母亲无关,当时的情形……”

崔祯皱眉:“我跟你说过那件事过去了,我本就反感那周氏,即便她不死我也不会娶那般的女子进门,当年周氏吩咐周家下人引我前去相会,结果长公主早就等在那里,这件事你不是不知道,以为我听说她貌美就按捺不住前去赴约,从此任她摆布,她未免小瞧了我。

我最讨厌算计深的女子,身陷大牢也是周氏自己选的路,我们崔家对他仁至义尽。”

崔渭见崔祯动了气,站起身:“是我多言了,大哥别再多想,早些歇着吧!”

崔渭离开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崔祯却觉得心中仍旧烦乱,只想走出去透透气。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一直觉得这个家从上到下乱糟糟的,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睡觉。

一切都是假的,他这个温暖和睦的家,其实满是冰冷的算计。

崔祯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身边的管事来禀告:“舅老爷家的长子在顾家被马踢伤了,所以就住在了顾家。”

崔祯道:“林润生不是从小就学骑射吗?这城中也没有烈性的马,如何能伤得了他。”

管事低声回禀:“听说是魏大人的马。”

崔祯慢慢皱起眉头:“准备些东西,再送心给丁郎中,明天跟我去顾家一趟。”

……

顾明珠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精神气爽。

“林二爷睡的不太好,”宝瞳道,“眼睛都是红的。”她在长廊里见到林二爷,那双兔子眼很是明显。

宝瞳昨日前去试探,知晓林润芝这是最近第一次用安神香,那么事情应该发生在昨日,宝瞳一早将消息送给了聂忱,接下来她只要好好等消息,顾明珠看着门外大好的天气。

“我们去玩秋千吧!”

顾明珠坐在秋千上,秋千荡得很高,少女的脚去够不远处的树枝。

差一点,还是差一点。

终于推秋千的力气大了些,少女的脚尖如蜻蜓点水般从树枝上掠过,顾明珠转头去向宝瞳笑,却看到崔祯高大的身影。

是他在帮她推秋千?

少女收回目光,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顾明珠正玩得欢畅,就看到赵恭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匆匆向这边走来,管事妈妈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崔祯阻止:“我们去书房里说。”

显然是怕被人听到啊。

顾明珠立即来了兴致。

第80章 盯着

崔祯走进了书房,赵恭人身边的管事赵妈妈也跟了进去。

崔祯看向赵妈妈:“你让人送信给我,是为了什么事?为何舅母不与我直接说?”

赵妈妈抿了抿嘴唇:“奴婢也是没法子,才瞒着恭人来找侯爷,本来奴婢应该与林太夫人说的,可……太夫人现在病着……只怕没有精神……”

崔祯沉着脸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赵妈妈又看了看门口,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声音禀告:“侯爷您有机会劝劝我家恭人,让她不要尽信娘家人,虽然我是恭人从娘家带来的,可现在奴婢看着也觉得赵二老爷有些做得太出格了。”

崔祯道:“这些事恐怕我管不了,舅母和娘家如何,岂是我一个外甥能插手的?”

赵妈妈欲言又止:“可这样下去,就怕老爷被牵连,我也是到了太原府才知道情形,再送消息给老爷恐怕来不及,您就看在我家老爷的份儿上,使人去问问,看看赵二老爷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非要我家恭人背着老爷前来太原府。”

赵妈妈说完话,没有听到崔祯的回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崔祯道:“赵二老爷在太原府吗?”赵二老爷是赵恭人的二哥,也曾在军中任过职,只不过着实没有才能,很快就辞官归家了。

这两年崔祯在宣府见到过赵二老爷,此人别的不行,算起账来十分精明,赵二老爷说过自己打仗不在行,但做个管事绰绰有余,家中有多少银子都会算得清清楚楚。

但一个老爷,怎么可能去做什么管事。

赵妈妈点点头。

崔祯接着问:“舅母和赵二老爷可曾见过?”

赵妈妈垂着眼睛没有去看崔祯:“没有。”

撒谎,崔祯冷冷一笑:“既然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了,让舅母过些日子就回陕西吧!”

赵妈妈心中一慌:“侯爷,可能跟战马丢失案有关,我家恭人收到赵二老爷的消息,赵二老爷让恭人来打听这桩案子……”

崔祯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却是一变,先是母亲庄子上出了事,现在林家又为了战马案来到太原府。

看来林家与这件事逃不开干洗,只是不知道到底被牵连了多少。

崔祯正想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赵恭人的声音:“都别拦着……我早就发现她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需要背着我跟侯爷说?侯爷是我的外甥,难道会听你一个下人挑唆。”

赵妈妈浑身一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说话间,赵恭人抬腿迈进了门,看到赵妈妈之后立即扬起手向赵妈妈脸上抽去。

“啪”地一声,赵妈妈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摇晃了两下,急忙跪下求饶。

“侯爷别听这老货挑唆,”赵恭人道,“这老货的女儿嫁人,嫌弃我添箱给的少了,一直心中记恨,得了机会就在背后嚼舌。”

崔祯听到这里站起身:“舅母也不问怎么知道管事妈妈与我说了些什么?”

赵恭人一时语塞,神情稍稍有些不自然,她恶狠狠地瞪了赵妈妈一眼:“我不用问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崔祯吩咐下人:“给舅母倒杯茶,我有话要问舅母。”

下人应了一声。

赵恭人十分不情愿地坐在了椅子上。

崔祯也不绕圈子:“舅母来太原府是为了赵二老爷?”

“当然不是,”赵恭人反驳,“我听说长姐要来太原府,所以带着两个孩子来瞧瞧,你也知道从陕西到京中长途跋涉,颇为不便,能在山西见面自然是最好的。”

院子里传来孩子跑动的声音。

赵恭人下意识地向外看。

顾家管事道:“是顾大小姐和二爷,两个人正在玩呢。”

赵恭人吩咐道:“将二爷带回去,成什么样子。”跟傻子在一起,说不得也会染上傻气。

林家下人应了一声。

门外却传来林润芝不肯走的声音:“我再与顾家姐姐玩一会儿。”

这是在顾家,赵恭人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好作罢,任由两个孩子去了。

顾明珠和林润芝站在廊下丢口袋,两个人同时向前扔去,顾明珠的口袋撞开了林润芝扔出去的那只,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格子里。

林润芝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会是这种结果。

顾明珠指了指林润芝腰间的汗巾,既然玩耍都要有彩头。

林润芝不太情愿地将汗巾取了下来,想了想有些不舍得,不知道能不能给顾家姐姐别的东西代替,正在犹豫间汗巾却被一只手从掌心取走了。

顾明珠拿着汗巾向前跑去,她的手指只是轻轻捏了一角,你汗巾随时都会掉落在地。

林润芝看着大急,他还想着再将汗巾赢回去呢,这汗巾上画了手绘,若是脏了不好清洗。

林润芝道:“顾家姐姐,你小心着些,这是二舅舅才买给我的。”

林润芝说完就觉得自己闯了祸,母亲嘱咐过不准他提及见到了二舅舅。

旁边的书房里顿时一阵安静。

赵恭人皱起眉头,瞪向院子里的林润芝,果然跟傻子玩就会被染上傻气。

“珠珠,”崔祯向顾明珠招手,“将你手里的汗巾拿过来给我瞧瞧,一会儿我让人去给你买饴果。”

听到这话顾明珠的嘴角微微翘起,欢欢喜喜地进了门。

昨日里,她就看到了林润芝腰间这块崭新的汗巾,那是用上等的潞绸做的,山西出潞绸,潞绸的汗巾虽然成衣铺里就有,但是上面缀满了珍珠的汗巾,就不能随手买到,必然是静心准备的。

那汗巾上画着个蹴鞠的少年,想必林润芝颇为喜欢蹴鞠,出现这种颇有含义的内容,可见送汗巾的人十分了解林润芝。

她听到赵妈妈提及赵二老爷在太原府,于是做了大胆的猜测。

果然就是赵二老爷。

她问出这话,让崔祯也少费些功夫与赵恭人周旋,她也就能多知晓些内情。

初九藏在屋顶上,他小心翼翼地遮蔽着气息生怕自己被定宁侯察觉,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三爷让他们盯着顾家做什么呢?

看顾大小姐玩丢口袋?

他好久没有这样悠闲的差事了。

初九就想要闭上眼睛养养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三爷的脸孔:“好好盯着她,不要分神。”

初九立即清醒起来。

“恭人,恭人。”

赵恭人正不知要如何遮掩过去,就有人匆匆忙忙进了院子。

“恭人,出事了。”

第81章 命案

赵恭人看向管事,那管事立即上前低声说话。

“恭人,”林家管事道,“您让我们去舅爷的铺子上取东西,那铺子上出了命案,掌柜和伙计都被杀了。”

赵恭人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

林家管事道:“我们到铺子上的时候,铺子还没有开门,我们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前来,我就让人跃进后院看看情形,结果发现掌柜和伙计都被绑在屋子里……”

林家管事不敢回想那场面。

血淌了一地,人都死了。

“屋子里乱七八糟,看样子是遭了贼。”

赵恭人手脚冰凉:“那……除了掌柜和伙计,铺子里还有没有旁人?”说着她看了一眼崔祯,方才芝哥儿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知道定宁侯会不会紧揪着这件事不放,虽然那是二哥的铺子,二哥却不一定就在这里。

“没有了,”林家管事道,“我已经让小厮报了官。”

赵恭人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二哥没事,现在就等着衙门去查案,说不定真的就是歹人为财谋命。

崔祯看向赵恭人:“舅母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不去。”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赵恭人还没说话,林润芝先急着开口。

崔祯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林润芝和珠珠站在不远处,珠珠脸上没什么变化,林润芝身体颤抖,露出惊恐的神情。

“哎呀,”林润芝的丫鬟秋穗急忙上前,“二爷,我们别在这里了,还是出去吧!”

林润芝点了点头看向顾明珠,顾明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在那里丢她的布袋子。

“还不快点将二爷带出去。”赵恭人不禁催促。

秋穗拉着林润芝的手就要向外走。

“等等,”崔祯唤住林润芝,“来,大哥问你几句话。”

林润芝紧张地攥着手,求助地看向赵恭人。

赵恭人道:“芝哥儿没有睡好,身上不太舒坦,侯爷有什么话改日再问吧!”

崔祯没有说话,一直望着林润芝,眼睛中是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润芝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半点也挪动不得。

崔祯走向林润芝:“大哥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二舅?”

林润芝嘴唇嗡动,仓皇无措。

初九看着顾家院子里的情形,发现无论发生什么事,顾大小姐都沉浸在自己的玩耍中,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不过偶尔……她会不慎失手。

“咣”地一声,布袋打中了角落里的瓷缸。

初九赞叹,砸得好啊,这时候有一点点的动静,都会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紧张。

这顾大小姐是个有福的人,总会拿捏的那么恰到好处。

林润芝吓了一跳,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院子:“昨天……不……不是……我没看到二舅。”

赵恭人怒其不争,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将芝哥儿带出来。

“你下去歇着吧!”

崔祯挪开目光,林润芝如释重负,让秋穗拉着向外走去。电子中文网

“你这是做什么,”赵恭人埋怨崔祯,“为何非要问这些,我们确然没见过,还能骗你不成?”

崔祯重新坐回椅子上,虽然赵恭人母子都没有承认,但林润芝的表情已经证实赵妈妈没有说谎。

崔祯吩咐外面的管事:“让人去找赵二老爷,他的铺子出了事,他怎能不出面?”

“侯爷,”赵恭人慌张起来,“人根本没在太原府,你要如何找?难道要打发人去松江府吗?”

崔祯没有理会赵恭人的辩驳,只是道:“最近太原府事多,舅母还需小心着些,如果没有别的事,就早点回陕西吧!”

崔祯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战马案不是您能插手的,最好不要再四处打听,舅舅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不要因此惹祸上身,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最好早些说出来,现在钦差魏大人在太原府,他都能将韩知府查出来,其他事想必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赵恭人想到魏大人那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冷颤,等到崔祯走了出去,才瘫软在椅子上。

院子里的人仿佛都走了出去。

赵恭人喃喃自语:“二哥到底去哪里了?该不会出事了吧?阿弥陀佛保佑二哥能顺利回到松江府。”

顾明珠坐在长廊上,为什么赵恭人如此害怕别人知晓赵二老爷在太原府呢?

赵恭人又那么紧张战马案,这赵二老爷肯定与战马案有关。

顾明珠仔细思量战马案。

表面上看,父亲获罪来到山西,发现山西行太仆寺的战马数量极多,于是请朝廷前来阅马,不想战马这时被偷,战马案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