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既为自己离开找到了借口又瞒住了林寺真那些人,还能让林寺真等人大意轻敌。

林夫人琢磨着去取了一把匕首,这段日子她要将利器贴身携带。

“夫人,”宝瞳将腰间的佩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大一小两把匕首,“奴婢也会护着您和大小姐。”

除了佩囊里的东西,顾

明珠和宝瞳两个身上都藏着袖箭,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

林夫人望着宝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宝瞳这两年有了不小的变化,那气势仿佛能独当一面。

林夫人道:“我们都会没事的。”

说起这个,林夫人又想到崔祯说魏大人也受了伤,她要不要送些伤药过去?

林夫人吩咐宝瞳:“将我们带的伤药也送去给魏大人吧!”

母亲就是心善,顾明珠也有些担忧魏大人的戏会不会演过了头,真的引发那旧疾,可就要得不偿失。

宝瞳去送药也好,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

魏元谌的住处。

初九将打探到的消息禀告:“崔祯受伤之后,不少人围过去看情形,怀远侯夫人和……”

初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周家女眷也去了,还有崔渭等人,一直等到东宫说没有大碍了人才散开。”

魏元谌一直在看聂忱传来的消息,听到初九的话才抬起头,不过目光又落在桌上的舆图上。

初九接着道:“我看那些人都很焦急,顾家还送了一大堆伤药。”这话题好似有点沉闷。

初九试着劝解:“也难怪会这样,再怎么说也是姨表亲,半个家里人。”

魏元谌目光如炬,初九感觉到自己瞬间烧起来,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顾家肯定也会给咱们送伤药。”后面的话初九没敢说,虽说有亲疏,总归会有些表示,希望三爷听了之后心情会好一些。

魏元谌冷冷地道:“不如我让你陪着崔祯一起‘归京’?”

初九慌忙摆手:“我自然要留在三爷身边……哎呀三爷,您的衣衫怎么被划开了?是不是受了伤。”

魏元谌左腋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初九面色大变,万一真伤到了可是大事。

魏元谌低头看了一眼,他方才竟然没有察觉,可见崔祯的刀委实很快,不过既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算受伤也不严重,不必处置。

眼下他最该思量的是怀柔驸马那边的事。

张桐按照驸马所说的消息去卫所打听到了那百夫长,那百夫长在半个月前也不知所踪,卫所以逃兵之罪正四处抓捕他,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那百夫长是在想方设法救赵氏。

张桐等人悄悄打听消息,曾有人在东北方向山中见过几个人,其中一个样貌形似那百夫长,驸马也得到山匪的消息向东北方向而去,如果驸马能遇到那百夫长,许多事也就能问清楚了。

赵氏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真的只想隐藏身份过平淡的日子,还是在暗中查当年的山西兵变案。

想要平顺生活为何要留在山西,还要嫁给一个卫所中人?

总之今夜至关重要,他需要守在这里等消息。

魏元谌继续看手中的舆图和公文,初九退出去抱着刀把守在门前。

过了好一阵子,初九才看到柳苏将宝瞳领进了门。

初九咳嗽一声:“宝瞳姑娘怎么来了?”

宝瞳递过手中的药瓶:“夫人担忧魏大人的伤,让我送药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初九眨了眨眼睛,方才他提及药瓶三爷的表现历历在目:“宝瞳姑娘,我家三爷……”没受伤三个字尚未来得及说。

就听屋子里传来声音道:“初九……”

第156章 睡不着

初九听得声音浑身一震,厨房里烧火的柳苏也放下了手中的柴禾向外看去。

屋子里半晌没再有任何动静。

初九想起了多日前校场上的一幕,立即接过了宝瞳手中的药瓶,照他爹的话说,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让自己看起来惨点总是没错。

初九垂下眼睛和嘴角:“多谢宝瞳姑娘了,我正在给三爷上药,刚好能派的上用场。”

“魏三爷伤得重不重?”宝瞳问过去。

初九转头去看屋子,三爷依旧没有说话,现在看来应该挺严重的。

初九欲言又止的模样,宝瞳却已经心领神会,这样一来她们还不好意思将那只鸡送回来了。

宝瞳道:“我回去向夫人复命,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还请魏大人知会。”

魏元谌立在窗前看着宝瞳离开,方才他是不想开口说话的,却不知为何喊了初九的名字。

最近他到底是怎么了?对于如珺和顾大小姐之间的界限一再模糊,不止是在梦中将她们混淆,有时候浮上心头的情绪也一再受到影响,越是深想她与如珺之间的相似之处,就仿佛陷得越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愿意将任何人与如珺混在一起。

魏元谌不再理会外面发生的事,转身走回书桌前。

初九还是放心不下走上前:“三爷,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坦?要不要我将之前的药煎来。”看到衣袍破损之后,他也害怕三爷牵扯到旧疾。

“下去吧!”魏元谌淡淡地吩咐,看起来神色十分的平静。

初九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重新站回了门外。

柳苏将手里的活计做好,这才走出魏大人的院子,他前来驿馆本就是方便打听消息,四处走动也算寻常,魏大人也没有对他加以约束。

柳苏避开人去了假山石后。

宝瞳和顾明珠等在那里。

“魏大人的情况怎么样?”顾明珠问过去。

柳苏摇摇头:“不太好,一直关着门不准任何人进去,初九想要进去看伤,也被撵了出来。”

不会真的玩大了吧?顾明珠想及魏元谌在顾家晕厥时的情形,他那病症来得很快,她曾查看他的旧伤,没有红肿、疮症,可初九却一直用冰块敷在那伤口周围,显然那伤口让魏大人感觉到不舒服。

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伤口本身的病症,魏家只要请个外科郎中上门就应该能治好,为何会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柳苏道:“小姐,魏大人的伤……难道会很严重?”

顾明珠摇摇头:“我也不知晓,你时刻看着点,发现异样就来知会我。”

柳苏颔首。

顾明珠接着道:“聂忱那边可是又有消息了?”魏元谌找到程翌时,聂忱一直跟着,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然后经由柳苏告诉了她。

柳苏道:“驸马今晚应该能找到那个百夫长,而且驸马被引着向山里去了。”

这么看来对方好像筹备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会在太子身边动手,让太子顺顺利利踏上那个陷阱,顾明珠道:“魏大人还有没有别的事吩咐你?”

柳苏摇摇头:“还不曾说。”

话到这里,顾明珠清楚了眼前的局势。

柳苏不宜逗留太久,转身离开了内院,顾明珠也回到了住处。

林夫人正在院子里等,看到顾明珠立即迎上前:“你这孩子又跑去哪里了?天都黑了,不要再四处乱走。”

说完林夫人吩咐宝瞳:“路上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形,不要任由小姐胡闹。”

宝瞳应了一声。

林夫人耐心地道:

“珠珠听话,回到侯府之后,家里院子大,你就可以随意跑动,到时候母亲不再约束你。”

顾明珠乖顺地点头。

林夫人道:“现在跟母亲去怀柔公主那里,母亲与公主有话说,就让宝瞳陪着你在一旁玩可好?”

“好。”顾明珠干脆地答应。

怀柔公主是收到了驸马的消息,今夜定会十分紧张,能邀母亲过去,也是对母亲十分信任。

林夫人拉着顾明珠去见怀柔公主,公主早就等在门前,看到林夫人立即舒了口气,将林夫人让进屋子坐下。

怀柔公主感激地看了林夫人一眼,这样的时候身边能有个人商量主意,就像是雪中送炭。

林夫人见怀柔公主紧紧地攥着帕子,神情有些慌张,立即将准备好的暖炉递过去:“公主别急。”

那暖炉是林夫人为珠珠带的,但此时此刻公主显然更加需要。

小小的暖炉落入手心里,怀柔公主只觉得十分的舒坦,她虽然之前与林夫人来往不多,此时却有了种亲近之意,可能是危难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林夫人真是又温和又冷静,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与林夫人常常来往。

“不用你们侍奉了,”怀柔公主道,“我想单独与怀远侯夫人说说话。”管事妈妈应了一声,带着人快步退下去。

怀柔公主这才看向林夫人:“夫人能来,怀柔这厢先道谢了。”林夫人必然明白掺和进这件事中会有危险,却还义无反顾前来赴约,这份恩情她会记在心上。

林夫人道:“公主万万不可这样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怀柔公主担忧地向外面看去,驸马总说不信任她身边的人,所以今晚她也故意将人都支开,就是怕她与林夫人说的话落入别人耳朵里。

怀柔公主道:“夫人,一会儿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来与您借些人手。”

“公主要带人一起出去?”林夫人一脸担忧,“这……恐怕不安全。”

怀柔公主道:“魏大人告诉我,那些人就是要利用我和驸马,想要引着我与驸马前去,为了婆母和驸马,这一趟我愿意去。”

林夫人一脸惊诧:“公主可知道万一有个闪失……”

“我知道,”怀柔公主将手里的暖炉握得更紧了些,“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夫人身上,夫人会怎么选?要不要为自己的夫君和家人搏一搏?”

林夫人还不知道其中详细的内情,但这句话却足以让她做出选择:“我会。”

怀柔公主道:“我从小到大都是中规中矩,出嫁之后时时刻刻记得贵妃娘娘的教诲,甚至连穿衣打扮都不敢任性,我一直都是大周的公主,从来没做过自己,也没有做够程家妇,这次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想要做一次。

如果能帮上驸马和婆母,我觉得比做公主更值得。”

“公主可真是,”林夫人不知该怎么说,“以前也知道公主不容易,一言一行都要被人盯着,如今……”

林夫人不想说那些丧气的话,她抬起脸:“一切都会好的,渡过这次难关,公主与驸马更会夫妇和顺。”

怀柔公主嫣然一笑:“驸马还不知道我会前去,但我早就拿定了主意。”

林夫人明白怀柔公主的心思:“今晚我在这里陪公主,与公主一起等消息。”

“好,”怀柔公主道,“夫人就多陪我一会儿。”

林夫人要陪着怀柔公主说话,让宝瞳带着顾明珠回去休息。

顾明珠躺在床上,想到怀柔公主说的那些话,明日对于公主和驸马来说危险重重,希望他们都能安然无恙。

一直都是吃得饱睡得着的顾明珠,今夜脑海中却一片混乱,翻来覆去总也不能安睡,半晌她叹口气起身,看来还是要去魏大人那里看看才能安心。

第157章 疗伤

顾明珠总觉得有些亏欠魏元谌,每次想到那伤多多少少与她有关,她心底的愧疚之情就会浮现。

万一魏大人因为这伤出些差错,她也会不能释怀,她的身份虽然已经不是周如珺,但前世留下的坑,今生也不能不认,除非他的旧伤完全好了。

她仔细思量魏大人上次引发旧疾时的情形,觉得有些像是心疾或癔病,就算浑身发热也不该意识模糊,尤其当他迷迷糊糊地拉住她时,目光涣散,显然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这么想来想去,也许养心安神的药有些效用。

也不知道母亲何时会回来?眼下顾不得许多了,只能问问柳苏情形,快点留下药方,让柳苏在驿馆找些药材煎好,魏大人整日费心劳神,这药总是没错的。

顾明珠叫上宝瞳,换上一身丫头的衣衫快步走出院子。

只听宝瞳向管事妈妈道:“我们去看看夫人。”

管事妈妈正睡得迷迷糊糊,看到是宝瞳就打开了门,顾明珠借着黑暗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人先去了厨房提了食盒径直到了前院。

“什么人?”

守在魏元谌住处的护卫发现有人靠过来,立即开口询问。

宝瞳将风灯提起:“怀远侯府的,来帮着驿馆的厨房送些吃食给护卫。”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

宝瞳道:“大家辛苦了,吃些东西才好驱寒。”

这位宝瞳姑娘才来过不久,魏家护卫自然认得,急忙接下食盒道谢。

柳苏本就没有睡,隐隐约约听到宝瞳的声音,大小姐可能是担忧院子里的情形前来询问了。

这样想着柳苏起身去查看,走出大门就看到了宝瞳。

宝瞳又转了一圈,这才将柳苏领到顾明珠面前。

顾明珠道:“魏大人可有好转?”

柳苏摇头:“魏大人始终没有出来过,初九进去送茶时,我看到书桌上厚厚一摞文书,魏大人一直没有安歇。”

顾明珠点点头,这旧疾一旦发起来,就不堪设想,到底还是要有些防范:“照我说的去驿馆拿些草药,煮好端过去,你也通些医理,顺带查查是否数脉,数脉属热乃邪热鼓动的脉象,寸数为心火,宜服此方剂。”

柳苏立即仔细听过去。

……

魏元谌听到外面的响动,紧接着初九走进来道:“是宝瞳来了,说是给院子里的护卫送些饭食。”

夜里驿馆会犒劳护卫,不过宝瞳送过来应该是想知晓三爷的病情吧!魏元谌抬起头。

“三爷用不用……”

魏元谌淡淡拒绝:“不用。”柳苏会告诉他的情形,顾大小姐该是怕他旧疾复发误事,看来之前他在顾家生病给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要想到这里,魏元谌又皱起眉头。

初九退了出去。

魏元谌重新将目光放在公文上,不过却时不时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响。

那脚步一轻一重,是柳苏。

柳苏在做些什么?顾大小姐吩咐下来的?在这驿馆之中她不方便以其他身份出现,也不过就是让宝瞳问问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门被初九推开了,紧接着一股药味儿飘进来。

“三爷,”初九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柳苏去驿馆找了药材,熬了一碗药。”

初九舔了舔嘴唇,这是顾大小姐开的药方吧?

“你可知我是何病症?”魏元谌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柳苏,她还真的给他开了药方,那他就来听听,她盲诊的结果有几分道理。

柳苏道:“小的日观三爷面色发红,不喜饭食,猜测是热症,可否上前查看三爷的脉象?”

魏元谌没有拒绝,依旧翻着公文,随意地将手腕露给了柳苏。

柳苏将手指搭上去。

片刻之后,魏元谌自然而然地道:“你会医理?”

柳苏应了一声:“会一些。”

“与那医婆学的?”魏元谌看似更加随意,如同说件寻常事。

柳苏不疑有他,点头道:“之前向坊间郎中拜过师,后来与婆婆学了些。”

魏元谌心中一亮,果然是她,柳苏本就跟着那医婆,现在又被宝瞳叫出去指点了一番,回来就开始熬药,顾大小姐曾探看过他的病症,想来是以此为依据开的药方。

真的是她。

那她为何会用孙先生一脉的方子治病?为何喜欢吃红豆糕?

她与如珺到底是何关系?魏元谌想到这里,两个身影慢慢重合在一起,他心中又是一动。

柳苏望了魏元谌一眼,魏大人的脉搏很快,来去促急,果然是数脉,大小姐没有辨错。

“可辨出来了?”魏元谌淡淡地看着柳苏,他要听听她到底有何本事。

柳苏道:“大人心火内炽,扰乱心神,内伤七情所致脏腑失调,应用养心安神的方子。”

魏元谌本来微微勾起的嘴唇,此时慢慢落下,眯起眼睛望着柳苏。孙先生与他提及过,他的伤可能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当年那利器取出时残留了一些在皮肉中,一种是他患了心疾,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病症发作时,孙先生曾用养心安神的药方。

这是巧合?

不,三番两次如此,绝非巧合,她定然受过孙先生一脉的人指点,要想查明也非难事,等他回京之后就让张桐去查找线索。

有些东西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有因果。

“放下吧!”魏元谌道。

“三爷尽早服用,服了药也好歇一歇,”柳苏道,“这两日还要奔波辛苦,三爷身子不能有恙。”

柳苏退了下去,魏元谌看向桌子上的药碗,伸出手将碗端起放在鼻端,药味儿有些熟悉,苦中带着几分酸涩,他缓缓送到嘴边吞下,果然养心安神的药都有些相似之处。

是同一副药,还只是相似,他竟然一时辨别不出。

一碗药下去,他似是真的安定了许多。

魏元谌站起身,吩咐初九:“打水来。”现在就看这药是否能助他安睡片刻。

嘱咐好柳苏,顾明珠回到院子里,重新爬上床,不久之后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将脸埋在被褥中,一切都刚刚好,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她也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所有人仿佛都睡得很安稳。

……

从京城往太原府的官路上,还有人披星戴月地赶路。

正是怀远侯。

连续赶路让胯下的骏马不停地喷着粗气,奔动的四蹄也越来越慢。

“侯爷,歇一歇吧!”护卫赶上前道,“这样下去马也要支持不住。”

怀远侯不得不勒住马,多少年没有这样赶路了,两腿之间磨得生疼,可他不能不着急,收到京中的消息之后,他就知道之前谋算有误,夫人和珠珠没能离开太原府去往陕西。

他实在没想到案子会查的这么快。

太原府案子有了眉目,皇上安插在怀远侯府周围的眼线也都撤了回去,他这才上奏折请求回太原接女眷。

一定要尽早赶到太原府才行,怀远侯接过水囊仰头饮下,然后看向护卫:“去前面的驿馆换马。”

……

魏元谌醒过来时,天已经开始放亮,没想到他会睡得这么沉。

魏元谌起身穿上长袍。

一股香气顺着窗子缝吹进来,并非是什么山珍海味,甜糯的味道裹在一股炊火的气息中。

魏元谌站在窗前,隐隐约约看到厨房中有人在忙碌。

风吹过,一角衣裙展露在他面前。

第158章 伤肾

魏元谌静静地站着。

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幅画卷,让人不忍去打破,而厨房中的那个人,与他心中的人又模糊在一起。

忽然有个影子从厨房里跳出来,是只雄赳赳气昂昂的五黑鸡。

五黑鸡在院子中闲庭信步,扑动着翅膀,每根羽毛中都透着股得意的神情。

魏元谌以前没发现,这五黑鸡的确有些不同,没有委屈“小白”这个名字。

这院子很小,两个屋子离得格外近,他向旁边挪动一下脚步,就看到了她的脸孔。

果然是顾大小姐。

天亮了,顾大小姐就可以寻个理由四处跑动。

从远处看顾大小姐在弯腰看锅里的吃食,垂下的眼睛挡住了她心中的思量,其实她是在与柳苏说话。

锅里的粥“咕嘟”“咕噜”冒着泡,米香四溢,顾明珠低声道:“一会儿让魏大人将这碗莲子百合糙米粥吃了,跟初九说最好吃一阵子,管保心火全消。”魏大人年纪轻轻那么大的火气做什么,少了心火,心疾的症状也会跟着减轻。

柳苏点点头:“魏大人不是那种听话的病患。”

顾明珠不禁一笑,卸掉医婆的身份之后,她还没有与柳苏这样说过话:“遇到这样的病患就要吓吓他,他不肯吃,你就说久病伤肾,他就明白了。”走在坊间卖药,女子要助孕保胎、堕胎药多,男子常求问肾虚之症,魏大人那么年轻,定然不想让自己热伤肾阴。

柳苏心领神会,还是大小姐厉害。

顾明珠看完了这些,就准备溜达回去,免得一会儿母亲寻她,刚刚抬起头就发现一个人走过来。

猝不及防地看到那人面容,顾明珠怔愣在那里。

算一算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六年多前,小叔要去军营中历练,临走之前来京中看她,给她买了许多小物件儿,跟她说:“女孩子也不要太被约束,表面上应付应付,背地里要有自己的思量。”

族人常说小叔不守规矩,整日在外惹祸,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跑去山上差点被熊吃了,第二次遇到了山匪打得满身是血回来,却也将山匪头目送去了府衙,第三次与镇上的乡绅起了冲突……总之在族人眼里,小叔一言不合就要动拳头。

小叔来京中做客,祖母总会免不了多嘱咐她几句,可她却一直觉得小叔这样才好。

周择笙越走越近,顾明珠鼻子愈发酸涩,就要控制不住眼睛中的泪水,她急忙低头平复情绪,再抬起头时又是那个不通世事的顾大小姐。

周择笙看到了顾明珠不禁一怔,怎么会有个女眷在魏三爷的院子里。

“这不是……顾大小姐吗?”初九装作一脸惊讶。

初九一早带着护卫去准备车马,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宝瞳,宝瞳可能又来打听三爷的消息。

他们不在这里,宝瞳和顾大小姐更容易进院子,所以他就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没瞧见,干脆还将门口的护卫也都遣开,不成想没看住周择笙,这位周家爷也太不会挑时候了,三爷还没醒,人都要走了。三爷知晓得多伤心啊。

柳苏道:“我在屋子里煮饭食,就看到大小姐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顾明珠开始在地上寻找,她抱着五黑鸡前来就是要以它做借口,现在那只鸡哪里去了?

魏元谌眯起眼睛望着顾明珠,还没有从顾明珠方才的表现中回过神来。

顾大小姐瞧见周择笙时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惊愕中带着激动和欢喜,虽然很快她将情绪遮掩住,他却看得十分清楚,那分明就是相熟的人久别重逢时的模样,不,应该比相熟的人更亲近。

可周择笙根本不认识顾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大小姐再次和如珺重合在一起。

每次当他觉得将两个人分开时,却总会有新的情形再将二人模糊。

顾大小姐转眼也装作一脸茫然,她小心翼翼地遮掩,就像是扮作医婆、蒋姑娘时隐瞒她顾明珠的身份一样。

她现在就是顾明珠,那么她在隐瞒哪个身份?医婆?蒋姑娘?珍珠大盗?还是他不知晓的身份,哪个身份又与周择笙相识。

顾明珠小心翼翼藏在心中的秘密到底又是什么?

看来他需要找机会试探她,看清楚她的心思。

魏元谌正在皱眉思量,忽然瞧见门口有东宫人的身影,那些人向屋子里张望,他们发现了顾大小姐,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瞧着。

不能让顾大小姐被东宫的人盯上,魏元谌低头看向屋子门口,五黑鸡正要从帘子缝隙挤进来。

魏元谌一脚踢了过去。

随着“咯咯咯”的叫声,毫不知情的五黑鸡突然被一股大力踹飞,它拍起翅膀堪堪稳住身形,然后摇摆着大屁股向院子里冲去。

顾明珠瞧见了那如同逃命般的五黑鸡,立即欢快地跑上前,一把将五黑鸡抱在怀里,然后她就向五黑鸡的来处看去。怎么会那么巧,这鸡一下子就钻了出来,而且跑得有些神速。

“大小姐,”宝瞳气喘吁吁地找过来,“您……您找到小白了。”

宝瞳一脸怨怼地望着五黑鸡:“天刚亮就跑出来,害得我家小姐到处找,还好跑回了魏大人这里。”

“大小姐,您将这鸡放下吧,这鸡本来就是魏大人养的……”

顾明珠显然很不愿意,抱着鸡撒开腿向外跑去。

初九咳嗽一声道:“这鸡还要劳烦顾大小姐和宝瞳姑娘照顾。”

宝瞳顾不得与初九说话,急忙追着顾明珠离开。

初九不禁啧舌,看那五黑鸡自在的模样,顾家的吃食定然好得很,离开太原府之后,五黑鸡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他还以为这货是因为离开了邻家的芦花鸡,心中难过不肯吃食,现在他才知道,这吃货是嫌路上的草和虫儿不香。

这是只嫌贫爱富的鸡。

外面东宫的人也缩回了脖子,对眼前的事彻底失去了兴趣。

等到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周择笙才道:“这就是怀远侯家的大小姐?”看起来就似患了痴傻症,至少现在他没觉得有何怪异之处。

魏元谌伸手推开了门,周择笙立即走了过去:“怀柔公主一早带着护卫离开了驿馆,东宫有人追了上去,我们要怎么办?”

“不急,”魏元谌道,“看看太子爷有何决策。”若太子知晓内情之后,整饬人马想要与那些人一战,还算是有些大周储君的模样,他也会尽力辅佐,保太子安然无恙。若太子打别的主意……那就只好让太子为了大周百姓做出些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