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渭有些迟疑:“大哥给嫂嫂的信,我看恐怕不太妥当。”

张夫人微微一笑:“侯爷的性子二叔还不知晓?即便是家书写得也与公文无异,家中人谁都能看得。”

崔渭将家书展开凑在灯下看了,字里行间果然似公文,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唯一算得上有感情的地方,就是让张夫人去探望林夫人和珠珠。

崔渭将信函还给张夫人:“在太原府时,大哥也常去姨母那里,大约是因为姨母与魏家走得近些,大哥想要查清战马案,还要依靠魏大人,后来大哥知晓父亲的死另有内情,更加不愿意面对母亲与我,好几次都在顾家用饭。

珠珠……大哥将她当做胞妹看待,在山西时就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给珠珠,回京的路上还嘱咐我看护好姨母和珠珠。”

“珠珠是很惹人喜欢,我看到她时也忍不住欢喜,”张夫人这时候抬起眼睛看向崔渭,“我也准备送些礼物给珠珠,珠珠现在生得亭亭玉立,我就做件衣服给她,二叔再帮我挑选一些珠珠喜欢的小物件儿,改日我再送去怀远侯府,感谢姨母在山西对侯爷的帮衬。”

让他去选?崔渭眉宇中顿时多了一抹晦暗,想起珠珠的年纪,母亲当年想要珠珠嫁过来的话还在耳边,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张夫人,当抬起头看到张夫人那双清澈的眼眸时,崔渭没有开口。

“好,”崔渭声音略微低沉,“我去,嫂嫂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衬只管说,我会尽力帮忙。”

张夫人向崔渭盈盈一拜。

“我回去了,嫂嫂也早些安歇。”崔渭说完话转身向院子外走去。

看着那快速离开的身影,张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嫁过来算起,侯爷从来不会如此关切旁人,在林夫人那里,侯爷找到了亲情?

那还真的很好呢,人有了牵挂,才会像个人,才能感觉到喜怒哀乐。

想到这里张夫人喉咙一痒咳嗽了几声。

“夫人,”管事妈妈摸着张夫人冰凉的手,“奴婢扶着您回去,您这样为侯府操劳,侯爷也不知道问一声……”

“男儿志在四方,我懂侯爷,”张夫人道,“他在他的战场上,从来都是所向披靡,真的将他绑住,那才是真的误了他。”

她嫁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将他放在战场上,将来必定建功立业,没有什么能牵绊住他,即便他的母亲也不行,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就遂了她的心愿呢?

“夫人,您对侯爷和太夫人是真的好,”管事妈妈道,“不知侯爷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张夫人道,“我会继续好好做,一直到他看清楚为止,有生之年必然会有这一天。”

……

顾明珠睡得有些不踏实,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睁开眼睛之后却忘记那些梦到底是什么内容了。

从床上坐起来,宝瞳立即上前侍奉:“侯爷早早就去了衙门,夫人去了园子里,嘱咐不让我们来唤小姐,小姐睡足了自然会醒过来。”

顾明珠坐在镜子前让宝瞳梳头发,京城中的女眷,能够像她这样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只怕不多,就凭这一点,她就要一直留在父亲母亲身边,做一个娇养的小姐。

换好了衣裙,顾明珠才带着宝瞳去寻林夫人。

“刚要让人去叫你起身,”林夫人笑着拉住珠珠,“方才怀柔公主让人送帖子来,请我们去公主府宴席。”公主府现在定然一片忙乱,她本不想这时候去叨扰,但或许公主是有事想要她帮忙。

昨日才在魏大人那里说起程家的事,今天就有了机会,顾明珠欢欢喜喜答应下来,跟着宝瞳先去吃饭。

林夫人和顾明珠一个时辰后到了怀柔公主府。

公主府前停了两辆马车,显然是有人在她们之前赶到了,顾明珠搀扶着林夫人下了车,在管事妈妈指引下一路去往花厅。

管事妈妈一脸歉意:“公主请夫人来的时候,府中还没有其他人,不想就在刚才程家人来拜见赵夫人,府中有些忙乱,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林夫人笑着道,“让公主先忙,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管事妈妈再次行礼。

顾明珠向院子看去,只见外面有两个管事妈妈始终站在那里,她捂住嘴压低声音与母亲说了一句话,那两个管事妈妈立即向花厅中看过来。

顾明珠心中明了,这公主府恐怕里里外外都是贵妃娘娘的眼线,怪不得怀柔公主与驸马明明彼此有情,却差点失之交臂。

若说贵妃娘娘的手段厉害,倒不如说皇上给了她依仗,所以……魏皇后在宫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半盏茶的功夫,怀柔公主就带着人前来迎客:“请夫人前来,我却没能接应,真是失礼了。”

林夫人摇摇头:“公主太客气,我……”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一阵喧哗,一个声音道:“公主在哪里?我请公主评评理,我程某人到底哪里做错了,让这逆子如此作践。”

第208章 骂名

怀柔公主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不禁一变。

管事妈妈快步去拦程大老爷。

“老爷,”管事妈妈低声道,“有女眷来府中做客,老爷有什么话想要与公主说,不妨等一等……”

这话很明白,再闹下去会伤了公主的脸面。

“再等下去,程家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程大老爷声如洪钟,“我好端端的在家中,却忽然有杀妻的罪名压下来。若真怀疑我当年害了赵氏,就一纸文书将我告去刑部,既然他早知道赵氏没死,为何遮遮掩掩不肯说?如果他早些说清楚,就不会闹成这样。

太子被叛军掳走,就连公主也差点也落在叛军手中,朝廷没有将他们母子治罪,那是皇上仁慈,他岂能这样得寸进尺?还去程家庄子上抓人来问当年赵氏落水之事。

他是驸马爷不假,可再怎么样我也是他亲生父亲,他这样诬陷我就是大逆不道。”

程大老爷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年迈的妇人道:“让赵氏出来,老太太要好好问问她,为何她要做出这等事,我们程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要陷程家于如此境地?

当年赵家出事,我还出面维护她,无论她娘家怎么样,她都是我程家的媳妇,她闹着要回家服丧,我苦口婆心地劝说,现在山西乱成一团,兵变还没有结束,此时回去恐怕会有危险,真的想要为父母尽孝,就让人在家中修一处庵堂……她却不肯听,一意孤行要回山西,现在却反口说是我们程家硬要送她离开京城。”

怀柔公主面色苍白,抱歉地看向林夫人,没想到会让林夫人看到这些。

林夫人轻轻摇头,她来到公主府,本就是因为惦记赵氏:“公主快去看看吧,我和珠珠在这里等着……”

顾明珠听着母亲的话,向院子里看去,显然程家人不想给怀柔公主这个机会,程家就是想要将事情闹大,这样才能将污水泼在赵氏身上。

程老太太向这边走来,程大老爷上前道:“母亲,要不然等一会儿……”

“还等什么,”程老太太道,“你还嫌外面的话太好听?我老太太都要臊得不敢出门了,程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人娶两妻的情形,程家子弟背不起这个骂名。”

程老太太说完,就急急地唤道:“公主啊……您就见见老太婆,不要听信片面之词,我们程家是被冤枉的。”话音刚落,程老太太立即跪在地上。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程大老爷万分惊愕,“您快起来啊,这可怎么使得,儿子会将事情处理好,您这么大年纪了,若是有什么闪失,真是要了儿子的命。”怀柔公主再也坐不住,她是程家妇,就算有公主的身份在,也不能让程家长辈这样跪下去。

怀柔公主正要出门,却看到程翌扶着赵氏走了过来。

程翌面色阴沉,目光从祖母和父亲身上掠过,就要开口说话,却被赵氏按住了手。

“老太太、大老爷这是要做什么?”赵氏神情平静,“十几年前的事了,小辈们什么都不知晓,您们何必要为难公主和驸马,我来了,有什么话老太太和大老爷直管与我说。”

程老太太看到赵氏,眼睛中就要冒出火:“我以为你永远都不肯见我们程家人了。”

程大老爷将程老太太搀扶起来,程老太太接着道:“你说说,你男人是没有给你正妻的地位,还是没有将你生的孩子好好养大成人?你怎么能如此没有良心,在孩子面前搬弄是非,说我们程家暗地里害你?你手中可有真凭实据?”

“没有,”赵氏早就料到程家会有此问,“船上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死了,前来杀我的凶徒都蒙着脸,我也没看清楚他们的相貌,就算他们都还活着,我恐怕也是认不出。”

程老太太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怎说是程家害你?”

赵氏静静地望着程大老爷:“你们心中不清楚吗?我不想走水路,是谁写了书信说周围有兵变,让我坐船离开?”

程大老爷一脸茫然,显然不准备承认。

赵氏道:“我以为你顾念夫妻之情,暗中护着我,哪知是要送我上路。”

“既然你说有书信,”程大老爷看起来异常的冷静,“书信在哪里?”

“就算书信没丢,也浸了水,”赵氏道,“你们不就是算准了我拿不出证据来,才会上门逼迫。”

程老太太神情扭曲:“你瞧瞧,她这张嘴多厉害,黑的白的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且问你,河水湍急,别人都死了,为何你能安然无恙?那彭良又是何人?你们之前可相识?”

赵氏道:“我会些水性,而且抱住了一根浮木,被彭良救起来之前,我没有见过他。”

“胡说,”程老太太道,“那彭良在你父亲营中任职,你们早就相识,你们这些年夫妻相称,你还为彭良母亲服丧送终,忻县附近的人都认识你们夫妇。”

程老太太说完这些双手颤抖:“可怜我的儿啊,还将你的名字写在家谱上,还要百年之后与你合葬,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你要让你亲生的儿子认彭良做父亲不成?”

“老太太,”赵氏听到这里忽然扬声,“为程家族人留些脸面吧,好歹程家也是大族,不能什么手段都用出来。”

“有你赵氏在这里,程家早没了脸面,”程老太太道,“你不用在人前假做好人,若是有半点善心,你就不会有今日。”

赵氏脸上闪过一丝疲惫:“老太太、大老爷,你们不要再步步紧逼,我没想要回到程家,也不会赖在程家族谱上,你们程家可以写一纸休书,从此之后,我们各不相干,我活到现在只想要为父亲伸冤,想要接父亲遗骨回到山西好生安葬,其余的东西我不想争,也不愿意去争,从前我对程家也许还存仇恨,现在一点都没了,山西兵变案子重审,老天待我不薄。

要说亏欠,我亏欠的是翌哥,让他从小没有娘在身边,其余的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提。”

“笑话,”程老太太厉声道,“你四处传言说程家害你,现在却让我们不要再提?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赵氏皱眉:“我没想提及此事,以后我也可以不再说。”

听到这话,程翌攥紧了赵氏的手:“母亲……”

赵氏摇摇头:“但如果此事与我父亲的案子有关,朝廷仔细问起来,我必然还会据实禀明。”

赵氏的话明显惹怒了程大老爷:“分明是你不守妇道,却将污水泼给程家,这世道变了不成?一个与人私奔的妇人,敢在这里指责夫家,枉你出身名门,怎么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程翌松开母亲赵氏,上前几步看着程大老爷:“我现在喊你一声父亲,可若你再辱我母,不要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你想要怎么样?”程大老爷冷笑一声,“动手杀了我不成?我就要说她,这个不要脸的……”

程大老爷话没说完,脖子已经被程翌掐住,程翌眼睛通红:“我方才已经说了,莫辱我母。”

“驸马,”怀柔公主匆匆忙忙上前,“驸马……不可……驸马……”

赵氏望着程家人,半晌目光又落在程翌身上:“翌哥,听母亲的话,放开你父亲。”

程老太太大哭起来:“你这个妖妇,挑唆翌哥儿向他父亲动手,我跟你拼了。”

程家下人忙拉扯住程老太太,程老太太趁着程翌脱不开手之际,一头向赵氏撞去,程翌在赵氏教唆下先动了手,所以今天将事情闹大了,只会对程家有好处。

程老太太这样想着,眼见就要撞在赵氏身上,却感觉到自己手臂被人拉扯住。

程老太太转头看去,一个娇滴滴的少女,用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眸望着她。

少女声音清脆:“婆婆,你……多小心……”

第209章 威严

程老太太没想到一个娇弱的少女能有这样的力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果她就这样被劝阻住,要白走一趟不说,舍出去的脸皮也收不回来了。

程老太太咬咬牙,也不管这少女是谁,一把就要将少女推开,哪知道刚刚蓄足了力气,正要甩开那少女的手,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本就重心后移,现在更是歪歪斜斜地向后倒去。

顾明珠松开手,惊讶地大呼一声。

“啪叽”一声,程老太太狠狠地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

“娘。”

程老太太疼得死去活来,顿时惨叫出声,这一摔不得了,她的尾骨仿佛要碎了一般。程老太太本要冤赵氏对她动手,现在赵氏离她还有几步的距离,再怎么样也怪不到赵氏头上。

“老太太,”怀柔公主脸上满是惊诧,“您这是要做什么啊?为何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闹成这个样子?”

程老太太眼睛一翻就准备晕厥过去,她是捉鸡不成蚀把米,反要被公主训斥,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这样的结果。

程老太太的身体刚刚软倒在管事妈妈怀中,就感觉到又有人围过来。

“你要做什么……”

管事妈妈话还没说完,程老太太就感觉到人中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人死死地掐着她的人中,仿佛要将她两颗门牙按碎了。

程老太太不得不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少女面孔立即映入眼帘。

程老太太不禁一怔。

又来了,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今日就要与她作对?

程老太太正想要再度“晕厥”。

“醒了,醒了……”顾明珠大喊,“若是不醒……用簪子刺……就会醒……”

程老太太听到后半句话顿时吓得定住了眼睛,因为她已经瞧见那少女手中握着一支银簪。

少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兴致勃勃地盯着她,只等她再度闭眼,就会将那长长的银簪刺入她的人中。

“放下,你……放下……”程老太太带了颤音。

林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立即道:“珠珠快起来,不要胡闹。”

“夫人,大小姐没有胡闹,您看看已经奏效了,”宝瞳立即道,“大小姐与柳苏学的医术,派上了用场。”

这是医术?程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哪个郎中会用银簪来刺人,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折磨人,等她起身好好问问这是谁家的小姐,竟敢如此无礼。

程老太太这样想着,抬起头去看那少女,却不成想那少女也在定定地瞧着她,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忽闪着,让人看不明白到底在思量些什么。

程老太太心中一阵挛缩,莫名的恐惧浮上心头:“你……你在看些什么?”

“怎么不谢我?”少女委委屈屈地道,“救人……都会被谢……你怎地不谢?”

程老太太皱起眉头,本来涌到胸口的怒气一下子烧起来,这少女不但坏了她的好事,又用银簪威胁她,哪里来的脸,还要她感谢,当她是傻子不成?

程家管事妈妈斥责道:“这是谁?怎么这般无礼?”说着就要起身去扶程老太太。

管事妈妈的手伸过来,顾明珠忽然尖叫一声向后躲去,仿佛管事妈妈在捉她。

听到顾明珠的声音,宝瞳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立即伸手去抓程家的管事妈妈:“居然敢跟我们大小姐动手动脚……”

程家管事突然被拽住了衣衫,领口一紧,登时喘不过气来,慌乱中脚下趔趄,只觉得膝盖一疼被人踹倒在地,脸贴在冰冷的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宝瞳将顾明珠挡在了身后。

宝瞳一脸怒气,义愤填膺地道:“我家小姐好心帮忙扶老太太,又救醒了老太太,你这个恶仆怎么反倒向我家小姐动手?敢欺负我家小姐就是这个下场。”

程家管事妈妈一脸冤屈,她心里的确想要推开那位大小姐,可并没有动手啊,难道想一想也有错?这也会被冤上?这主仆分明故意与她为难,尤其是那位大小姐,装模作样地帮忙,其实是在捣乱。

“老太太,奴婢没有。”管事妈妈狼狈地站起身向程老太太喊冤。

程老太太面色铁青:“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要杀人不成?弄一个丫头来折辱我?她是害我还是帮我,当别人看不清楚吗?”她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她会向人说,赵氏找了个黄毛丫头来算计她,她就不信程家人说话没有人相信。

程老太太刚想到这里,只见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夫人将那少女拉到了身边,程老太太皱起眉头,方才慌乱之际她来不及多想,现在却清醒了不少。

之前她就让人打听到,公主今日在府中宴请宾客,虽然到底宴请的是谁还不清楚,但她也没放在心上,她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宾客是谁并不重要。

但现在这样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程老太太心中一沉,如果是她,程家还真的说不出理了。

“来人。”怀柔公主厉喝一声,“再不住手,不管是谁,都将人给我撵出去,这是怀柔公主府,不是程家。

老太太、大老爷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惊扰了怀远侯家的女眷,林夫人和珠珠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却这样不管不顾,差点伤到顾大小姐。”

程老太太听到了“怀远侯”几个字,胸口就似被重物压住了似的。

真的是她,那个傻子顾大小姐。

一个傻子谈何算计?最多只是好心办坏事,相反的她对一个傻女说出方才那番话就有些过分了。

但顾大小姐真的是好心吗?程老太太又去看那少女,只见少女咬着嘴唇一脸的委屈,目光木然,就是个傻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珠珠在山西,帮着郎中一起给伤兵敷药,看到老太太晕厥了才会想要帮忙,却被老太太这样说,”怀柔公主更多几分怒气,“程家不要脸面,大周皇室也不要名声了不成?”

怀柔公主这样一发怒,程大老爷和程翌两个也停下了手。

“在程家眼中还有没有君臣?平日里是我太过软弱,才会让你们来公主府闹事,我……虽然早早没有了母亲,但还有父皇能为我做主,明日我就进宫向父皇请罪,这个公主府我撑不起来,要么将公主府收回去,要么就赏赐给程家做‘程府’,老太太、大老爷你们觉得可好?”

程大老爷眉宇中露出几分惧色,怀柔公主嫁到程家以来,从未发过这样的脾气,真的闹到圣前,他们程家讨不得半点的好处。

“听到没有,”怀柔公主道,“将老太太和大老爷送出府去。”

公主府的护卫立即上前。

程大老爷眼见讨不得好,只是狠狠地盯着赵氏:“好……你很好……这不算完,我程家不会就这样算了。”

第210章 要挟

刚走到门口,程老太太就发觉身边管事妈妈的异样。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程老太太开口斥责,就算她们被公主撵了出来,也不能让人看着这般的狼狈。

管事妈妈面色难看:“奴婢……丢了点东西。”方才摔了一跤,起身的时候她还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生怕荷包就此掉了。

那时荷包还在,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荷包就不见了,管事妈妈吞咽一口:“老太太,奴婢回去找一找。”

程老太太冷冷地道:“办事慌手慌脚,真是不中用。”

管事妈妈不敢再多什么,低头将程老太太扶上马车,这才转身回到公主府中去寻。

“是真的丢了荷包,”管事妈妈额头上泌出了冷汗,“奴婢不进去,劳烦您让人帮忙找一找,八成是掉在院子里了。”

管事妈妈再三恳求。

程家的马车向前驰去,管事妈妈就立在门口等候,这么大的事怎么就疏忽了,如果是往常丢了也就丢了,顶多损失些银钱,可今荷包里有重要的物什儿,不能出差错。

进了公主府之后,她很注意这荷包,不时地就要看看,用手摸一摸,怎么这样心反倒会丢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府中有下人拿着荷包出来。

“瞧瞧是不是这个?”丫鬟将荷包递给了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顿时眉开眼笑:“是,没错,劳烦姑娘了。”她边边打开荷包查看,荷包里有些散碎银子和一支断了的凤头簪。

管事妈妈松了口气,还好东西都在,不过……会不会有人打开了查看?应该不会吧,这只是个不起眼的荷包,而且她发现的及时没有耽搁时间,就算有人想看恐怕也没机会。

管事妈妈重新将荷包系在腰间,急匆匆地去追程家的马车。

……

公主府中。

怀柔公主拉住顾明珠的手,脸上满是笑容:“珠珠是我的贵人。”

林夫人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公主可不能这样,珠珠只是个孩子,当不得这样的话。”

怀柔公主看向林夫人:“我们一家虽然与夫人之前走动不多,但也一同面对过生死,客套话我是不会的。

仔细想一想,当时回京的路上我也是先遇到了珠珠,然后才会向夫人求助,今又是珠珠帮了我的忙,珠珠是个善心的孩子,身上的病症很快也会痊愈,侯府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只不过……恐怕要让珠珠受委屈,程家对顾家的闲言碎语必然不会少了。”

林夫人看着珠珠目光不出的温和:“我们今日没帮上什么忙,公主也不要放在心上。”

程翌向林夫人躬身行礼:“今的事是我没处置妥当。”

林夫人就要起身:“公主、驸马再这样客气,我们母女可不敢留在公主府了。”

赵氏也在一旁道:“这是应该的,”着微微顿了顿,“到底此事都是因我而起……”

“若非母亲我还看不清楚程家人的本性,”程翌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现在我恨不得与他们脱开关系,以后再也不会回到程家。”

赵氏轻声道:“你不要胡乱行事,这世上哪有子女脱离父族的?就算出这样的话,也要被礼官弹劾,你毕竟是程家人,如此妄为只会被程家抓住把柄,还会给公主招来麻烦。”

赵氏完再次向林夫人抱歉:“让夫人见笑了。”

顾明珠看着赵氏,赵氏仿佛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一直在众人面前微微笑着,可当所有人挪开目光时,赵氏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了。

方才程家管事荷包中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她拿着那东西进公主府必然有她的意图。

难不成是用那些东西来要挟赵氏吗?赵氏心中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赵氏与彭良在山西这些年,不但查了几处卫所,还去了袄儿都司查问郑汴之事,十几年的时间不短,有些内情隐瞒着不,别人也无从探知。

程家的事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总归今程家没有讨到便宜。

怀柔公主宽慰赵氏:“娘放心,以后我会让人守好门,不会再让程家人进门打扰您。”

赵氏颔首。

怀柔公主接着道:“等这阵子过去了,我就陪着娘出去走走,驸马常娘喜欢江南的景致,我们家在苏州府还有宅子,在京中过了冬,我就和娘去苏州住一阵子。”赵氏听到这话仿佛整张面孔都亮了几分:“我可真是有福气的人,”着她看向林夫人,“让夫人见笑了,本是请夫人过来做客,没想到却要夫人看我们一家子话。”

林夫人不禁笑出声:“那是因为公主、驸马爷和太太都不避着我,通家之好也不过如此。”

赵氏看一眼管事妈妈,管事妈妈立即奉上来几双绣鞋,那鞋子尺寸很大,一看就是给足之人穿的。

赵氏笑道:“我闲来无事给大姐做了几双鞋,手艺粗陋,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没想到赵氏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双鞋,林夫人忙将手中的茶放下:“这可怎么好,要如此劳动夫人。”

赵氏只是温和地道:“旁人我也不会给做,恐怕招人嫌弃,夫人和大姐不同。”

林夫人将绣鞋拿在手中,不要那缎子面上绣的睡莲栩栩如生,绣鞋底子也不出的柔软,珠珠穿了一定舒服,而且一看大就正合适。

“太太用心了。”林夫人不知怎么谢好。

大家着话,花厅里备好了宴席,怀柔公主请林夫人入席。

怀柔公主方才以公主之威护住了赵氏,心情格外的好,一旦跨出了这一步,也不觉得后面的路会有多难,尤其她想到程老太太想要假装晕厥,却被珠珠掐的醒来那一幕,她就忍不住想笑,多日郁结在胸口的怒气也散了不少,不出的痛快。

所以虽然被程家登门闹了一阵,宴席的气氛也十分融洽。

眼见色不早了,林夫人带着珠珠告辞,怀柔公主也将赵氏送回房中。

等到公主和驸马离开,屋子里安静下来,赵氏眼前浮现起那半截金簪,赵氏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眉眼全都沉下来,仿佛身上所有的气力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她早就知道,进京之后站在人前,那些她想要隐瞒的事,也就再也藏不住了。

今日程家下人将东西给她看,就是在要挟,让她心中清楚,再这样下去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赵氏拿起帕子想要擦擦眼角,却发现眼角无泪,她没有泪了,有的只是死心,她不能再连累公主和翌哥儿,也不能给父亲和赵氏一族丢脸。

差不多了,反正她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也该满足了。

第211章 贿赂

林夫人和顾明珠回到怀远侯府,怀远侯也正好下衙回来。

“今天上衙可顺利吗?”

林夫人就要上前给顾崇义更衣,顾崇义却召来了婆子侍奉。

净了一把脸,顾崇义又变得神采奕奕,这一天都被扣在衙门里,大理寺的人反反复复问那几个问题,委实让人烦躁,可他却又不能表现的太精明,只好装糊涂与他们纠缠,他清楚大理寺官员的意图,想要从那些细节中找法子救东宫那位。

贵妃娘娘也是很厉害,遇到这么大的事,还能稳住东宫,暗地里使人想法子,要不是太子太没用,说不定就能被贵妃力挽狂澜。

只可惜陶铎调兵用了东宫的令牌,太子悄悄带人离开没有知会任何人,这些都是有真凭实据的。魏元谌做事也是滴水不漏,无论是在太原府查案,还是后来发现事情不对去找陶铎,都做在大家眼皮底下,让人无法质疑,也就是在营救太子途中,让太子受了伤,这一点被御史言官攻击。

但无论谁遇到这件事都会被弹劾,要么放走林寺真,要么伤害太子,选哪个都是错。

顾崇义坐下来道:“顺利,我还听说了东宫的消息。”

林夫人立即道:“怎么样?”

顾崇义道:“崔祯救太子时,叛军将火把掉在了太子头发上,头发被烧没了,脸也受了伤,太子这样的情形,一时半刻不会在人前露面。”即便下次从宅子里走出来,恐怕也不是太子了。

林夫人惊讶:“那祯哥儿会不会因此被朝廷责罚?”

“不会,”顾崇义道,“这些事不会有人多提。”

林夫人有些不解。

顾崇义低声道:“有消息传回京,说太子为了保命,不惜大喊大叫让林寺真带他走。”

林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那还真是……”这样没骨气,丢尽了大周的脸面,东宫绝不愿意再提及,所以崔祯、魏元谌也就不会被责罚。

林夫人端一杯茶给顾崇义:“不过,太子既然成了这把样子,贵妃这样费力安排又是因为什么?”

“为了九皇子,太子少些错处,朝堂上下也就不会有太多人质疑贵妃党,”顾崇义连忙将茶接过来,扶着林夫人坐下,“皇上正是春秋鼎盛,再有十年九皇子就长大了,那时候储君之位仍旧未定,九皇子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我猜这十年,贵妃党会坐山观虎斗。”

林夫人皱起眉头:“朝堂上的事真是复杂得很。”

顾崇义微微一笑,皇上,贵妃,以及那些皇子、嫔妃们,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爷怎么不喝茶?”林夫人道,“每次从衙门回来,老爷不是都渴得很?”

“今日衙门茶水伺候的好。”顾崇义提起这件事心中也隐隐觉得奇怪,大理寺的官员对他很照顾不说,每次提及一些重要的事,都不会背着他,这也省得他装傻充愣去偷听,委实让他省了不少事。

“下衙回来的路上,想要给买两个品香楼的盐水鸭给你,不巧的是卖光了,我与酒楼说好,明日让他们送过来。”

品香楼的盐水鸭很是抢手,顾崇义这两日也是忙昏了头才忘记让人提前去订。

林夫人道:“我还当是多重要的事,明日再吃就是……”不过被老爷这样一说,她还真的胃口大开,想念那软糯的盐水鸭。

“老爷,”管事妈妈进门禀告,“魏家二老爷来了,还拎了几个食盒。”

顾崇义有些惊讶。

魏家人登门,顾崇义自然要去迎。

顾崇义边向外走边道:“魏家送来了什么东西?”

“是品香楼的食盒,”管事禀告道,“听说是糖肘子和盐水鸭,还有些蜜饯子。”

顾崇义不禁一怔,他刚去品香楼买盐水鸭,魏家就送了过来?这不可能是巧合。

顾崇义进了堂屋,立即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品茶的魏二老爷。

“侯爷。”魏二老爷起身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