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小姐踏入了义庄大门,顾家管事妈妈面色一变,发现自己犯了大错,可木已成舟,大小姐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莫真人身边。

顾家管事妈妈暗暗叫苦,不知回去要如何向侯爷、夫人交待。

“真是顽皮,”莫真人不禁看向顾明珠,“也没有与你家中人说好?”

顾明珠脸上露出几分央求:“我放心不下蓁姑。”

“也是你们的缘法,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莫阳明说着看向顾明珠,“你怕不怕?”

顾明珠摇头。

莫阳明想来也是这样,珠珠脸上没有半点惊惧之意,这孩子与寻常女眷不同。

蓁姑之前在安济院住,身边没有亲人,也就没有人来帮她处置身后事。

莫阳明和顾明珠走进停放蓁姑尸身的屋子。

将带来的香火和法器摆在桌案上,莫阳明就要诵念经文,抬起眼睛却发现珠珠掀开了盖在蓁姑脸上的麻布。

“珠珠,莫要打扰逝者安宁。”

莫阳明见状快步走过去,生怕珠珠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蓁姑脸上时,不禁怔愣在那里,手中的三清铃也脱手掉落在地上。

莫阳明不禁喃喃地道:“阿婵。”

第345章 心上人

顾明珠听到莫真人的自言自语不禁一惊,只见莫真人平日里平静无波的脸上,满是惊诧和不敢置信的神情,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阿婵……师姐?”

莫阳明的目光依旧定定地盯着蓁姑的面孔,直到耳边响起少女的声音,她这才恍然回过神,下意识地摇头:“不对,不是阿婵,她不是阿婵,可她与阿婵……真像。”

莫真人喊出阿婵的时候,顾明珠就猜到了结果,这个蓁姑不可能是阿婵,虽然蓁姑年纪与阿婵差不多,但阿婵双腿有疾,蓁姑是少了一条手臂,所以莫真人见到蓁姑的模样喊出“阿婵”的名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两个人容貌相似。

一个与阿婵容貌相似的人出现在安济院,而且死之前受过谭子庚的恐吓,她之前就怀疑那位谭尚书可能认识阿婵,如今看来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当晚谭子庚吞吞吐吐不愿意说出全部实情,谭子庚是怕全盘托出之后,让人探究到当年的真相?

莫阳明忽然道:“她是怎么死的?”

顾明珠与莫师父说过蓁姑的死因,现在莫师父又问起来是对蓁姑的死有了质疑。

顾明珠没有说话,莫师父已经掀开麻布看到了蓁姑手腕上的伤口,然后莫师父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眼睛里再次闪过疑惑的神情,显然想到了蓁姑和阿婵的死也是那么的相似。

都是自绝,都是用这样激烈的方式。

她们之间可能有关系。

莫阳明放下蓁姑身上的麻布,侧头看向顾明珠:“珠珠,今日不能给蓁姑做法事了,我要去安济院一趟。”

“我与师父一起。”顾明珠走到莫阳明身边,莫师父这是要问安济院管事有关蓁姑的消息。

坐在马车上,莫阳明捏着拂尘,心中念着道法,却依旧难以平静情绪,阿婵死时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时隔多年,她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与阿婵十分相似之人,虽然她不认识那个蓁姑,可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好似阿婵又死了一次。

都是性命,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谁死了都是一样,也许蓁姑的死与阿婵的死是同一个原因,她之前没有查明阿婵的事,放任那凶徒继续作恶,如今又害死了一个人。

莫阳明手指收紧,心绪不受控制地往幽暗的地方挤去,越想就越是偏激狭隘,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忽然手被人握住。“师父,别急。”

莫阳明侧过头看到少女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对,她不能着急,莫阳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修行多年,却依旧这样容易被扰乱心神,只有让自己保持冷静,才能弄清楚眼前的情形。

“好孩子,”莫阳明另一只手拍了拍珠珠,“你的心思,师父都知道了。”

马车停下来,莫阳明和顾明珠向安济院中走去。

安济院中管事俞镇海正带着人继续修葺屋顶,半晌才看到莫阳明,立即躬身行礼:“真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莫阳明行了道礼道:“我有事想要问与俞善人。”

俞镇海笑着答应:“真人请与我一起去屋子里。”

俞镇海将莫阳明和顾明珠请进屋中坐下,又让人端了热茶过来,这才抬起眼睛道:“真人有何事要问?”

俞镇海年纪四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袍,看起来干净利落,早在下雨那天晚上,顾明珠就见到俞管事的厉害,发现蓁姑死了之后,俞管事立即吩咐人去请顺天府衙的人,然后将看热闹的人遣散,那天晚上又要修补屋顶,又要处置蓁姑和谭子庚事,俞管事没有半点的慌乱。

莫阳明道:“俞善人在安济院里有十七八年了吧?”

俞镇海略微思量,然后点头:“快十九年了,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济院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从开始的一个小院子,到现在陆续修葺了那么多屋子,遇到战乱、灾荒时,院子里能容纳下上百人。”

莫阳明道:“时间过的是快,善人可还记得我那徒弟阿婵?”

俞镇海本要去端茶的手一下子缩回来,然后抬起头道:“自然记得,当年莫真人经常带白姑娘在这里,就在后院帮忙分药材。”

莫阳明盯着俞镇海:“那善人也见过蓁姑吧?”

俞镇海的神情略微一变,不过很快他接着道:“蓁姑性子有些古怪,她虽然住在这里却不常露面,这里的人大多没见过她,更没与她说过话。”

莫阳明道:“安济院中住进来人,俞善人身为安济院管事总要见一见,善人可发现蓁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俞镇海表情微微僵硬:“真人是想说,那蓁姑长得与白姑娘有些相像。第一次见到蓁姑时也将我吓了一跳,虽然很是巧合,不过仔细想想,这世上人那么多,两个人相像也不足为奇,真人来安济院时,我生怕蓁姑勾起真人的伤心事,就没向真人提及。”

莫阳明神情不变:“这安济院中还有多少人见过阿婵?”

俞镇海不知莫真人问这话的意图:“真人为何问起这些?我……仔细想想,白姑娘去的多年,前来安济院的人也是进进出出,只怕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什么人……”

俞镇海说到后面声音明显略微低沉,似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莫阳明怎会看不出蹊跷:“真的没有别人了?”

俞镇海干脆不去看莫阳明的眼睛:“没……没谁了。”

莫阳明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俞善人忘记了一个人吧?我记得阿婵活着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常来安济院。”

俞镇海再一次摸向桌上的茶碗。

“道人说的是谭善人。”

俞镇海手微微一抖,撞到了茶碗的盖子。

“咣”地一声,清脆的瓷器撞击声,听起来那么的响亮,让人耳边仿佛一阵嗡鸣。

“谭善人经常往来安济院,俞管事应该不会忘记了吧?”莫真人道,“听说蓁姑死的时候,谭家两位善人都在安济院,还曾有人听到谭家人威胁蓁姑。”

俞镇海脸色更是难看,他竭力遮掩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真人这样说,还真的是,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谭尚书与白姑娘的事,那……蓁姑我就更不知晓。”

莫阳明皱眉:“阿婵与谭善人有什么事?”

“没事,”俞镇海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真的没事,真人不要乱想。”

莫真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眉宇中都是肃然的神情:“阿婵死的时候我曾来安济院打听过,当时你就说,我不在时阿婵来到安济院也是像往常一样帮忙炮制药材,那时候我信了你,现在看来你隐瞒了实情,如今你还想搪塞过去。”

俞镇海眼睛中一闪愧疚,但他还是垂着头,不肯再说话。

莫阳明抬脚向俞镇海面前走了一步:“我再问善人一句,阿婵与谭善人有什么事?”

俞镇海紧紧地抿着嘴唇。

这时有人推开了俞镇海的屋门,然后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身上暗色的袍服卷着风,下摆得旋褶微微摇摆,腰间的长剑没有出鞘却锋芒迫人,他整个人身上有股让人折腰的威势。

他在屋子里站定,目光冰冷地落在俞镇海身上,然后缓缓开口:“谭定方是阿婵的心上人。”

第346章 真情

听到这句话,俞镇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即便他没有说话,却已经给了莫阳明答案。

兵部尚书谭定方,是大周的股肱之臣,带着大周将士屡次在边疆对抗外敌,在朝中颇有声望,白家大小姐却天生有疾,常年躲在白家内宅中,这两个人身份相差悬殊,可在十几年前,阿婵没死之前,谭定方也不过就刚刚在官途中崭露头角,而且谭定方扬名的一战,就是与赵老将军去北疆那次,谭定方动用了被赵老将军废弃的火炮,挡住了鞑靼人。

顾明珠看着风尘仆仆的魏元谌,魏大人神情冰冷,目光中透着笃定,能说出这句话,定是在谭子庚身上找到了证据。

魏元谌淡淡地道:“谭子庚在大兴的庄子上杀了人,被大兴县衙押解入京,很快就会到顺天府衙,他招认那蓁姑来到安济院另有图谋。”

话说到这里,魏元谌灼灼的视线盯着俞镇海:“安济院里出了这些事,俞管事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低沉的声音让俞镇海不禁打了个冷颤,魏大人好像什么都已经知晓。

莫阳明怔愣片刻之后,接着追问俞镇海:“阿婵是不是被人害死的?你到底知晓些什么?”

俞镇海终于松开了紧捏着的拳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白大小姐与谭尚书……的确相熟,十几年前我就在安济院,曾遇到过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白大小姐没有禀告给莫真人和白家长辈,大约也是觉得自己患有腿疾,将来不一定会如何。”

莫阳明摩挲着手中的拂尘,阿婵是个不愿意给旁人添麻烦的孩子,可惜她身为阿婵的师父竟然没有看出徒儿的心思,后来她看出一些端倪,却想着顺其自然,阿婵最终会将一切都告诉她,阿婵死了之后,她曾怀疑到安济院中的人? 可也是一叶障目,被谭定方表露出的品行所蒙骗。

俞镇海接着道:“我看在眼里,瞧着白大小姐与谭尚书愈发亲近? 谭尚书待人那么好? 白大小姐跟着真人也救治不少流民? 我也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后来谭尚书去了北疆,白大小姐依旧经常到安济院来。有一次,白家二小姐找来安济院? 与白大小姐在后院中吵了一架? 提及白大小姐要成亲之事,我就怀疑白大小姐和谭尚书两个人好事将近。哪知道谭尚书刚刚回京,白大小姐就自尽了。”

俞镇海说完这话看向莫阳明:“白大小姐过世后? 莫真人问我……我是故意隐瞒了? 我当年也是偷听到一言半语? 有没有真凭实据? 而且我相信谭尚书的为人? 恐怕多嘴会给他带来麻烦? 于是我就隐瞒了下来。”

莫阳明脸上闪过一抹冷笑,阿婵死了,当时的谭定方打了胜仗将来必然能有个好前程,俞镇海自然不愿意得罪谭定方。

莫阳明接着道:“那蓁姑呢?”

俞镇海抿了抿嘴唇:“蓁姑来到安济院也将我吓了一跳,她说一家老小落难? 家人都被贼匪杀了只剩下她一个? 又断了一条手臂? 只能来安济院求助? 我哪里能撵她走。

而且阿婵的事过去那么久,谭尚书也不一定能遇到蓁姑,等过一阵子蓁姑病好了? 我就介绍个活计给她,让她离开安济院。”

事情自然没有像俞镇海说的那样发展,否则蓁姑也就不会多次进出安济院。

俞镇海接着道:“谁知道蓁姑来的第二天,谭尚书正好也来安济院中送东西,正好与就蓁姑见了面,我瞧着谭尚书还似平常那般,没有什么异样,以为这事就算揭过了,却没成想蓁姑离开安济院时,在外被人欺负,正好谭尚书路过将她救了下来,从那以后谭尚书来安济院的次数就比从前多了,我生怕出事,也偷偷查看过几次,瞧见了谭尚书盯着蓁姑瞧。

那蓁姑自然也有所察觉,就在安济院中住下来。”

俞镇海抬起眼睛迎上魏元谌的目光,有些心虚,急于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找了个活计给蓁姑,让她去一处庄子上帮婆子做饭食,蓁姑去了几个月,可是因为那庄头太过凶恶,蓁姑受了不少苦。

也是巧了,蓁姑从庄子上出来正无处可去,刚好再次遇见了谭尚书,谭尚书就又将她送回了这里。

这样来来回回两次,蓁姑也有所察觉,干脆每日就在安济院中等谭尚书,谭尚书虽然是二品大员,内宅中只有一个正妻,蓁姑这样的人就算被纳为妾室,恐怕也有损谭尚书的名声,可能是因为这个谭尚书的侄儿谭总旗就盯上了蓁姑,保儿遇到谭总旗与蓁姑在园子里说话,我想大约就是因为谭尚书。

至于蓁姑到底为何死在屋子里……我是真的不知晓。”

俞镇海说完话,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俞镇海看向魏元谌:“大人,就……就这么多了。”

魏元谌道:“你不知道蓁姑的来历?”

“不,不知道,”俞镇海道,“蓁姑她不是灾民吗?”

魏元谌没有说话,俞镇海试探着道:“谭……谭三爷说了些什么?”

魏元谌眼眸更加幽深,俞镇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莫阳明期盼地看向魏元谌,魏元谌显然知晓的更多。

说话间顺天府衙门的人到了安济院,俞镇海见到这样的情形,脸上闪过一丝惧意,却还是道:“我……我愿意去衙门里,将方才说的再仔细禀告一遍。”

冯安平看向魏元谌,魏元谌点了点头,冯安平吩咐衙差:“将他带去衙门里,让文吏与他做文书。”

俞镇海跟着衙差离开,冯安平又带着人去将安济院中这些年的文书拿到手中,安济院中来来往往的人虽多,但进出都要记清楚,俞镇海说的话,能够从这些文书里找到佐证。

等到冯安平带着人离开,魏元谌看向旁边的顾明珠,珠珠看起来精神气爽,眼睛中闪烁着光亮,昨夜他让暮秋将得到的机括送给珠珠查看,不过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妥,这么重要的事不能出半点差错,假手给旁人他不放心。

所以他尽快处置好那庄子上的事宜,他快马加鞭带着东西赶进京城。

魏元谌向前走了两步,挡住了莫真人的视线,将用白布包起的机括递到了顾明珠面前。

顾明珠心中一喜,魏大人出去了一趟,还带了物件儿给她,这物件儿定然与眼下的案情有关。

若非师父在旁边,她要好好夸赞一下魏大人。

第347章 自家人

魏元谌只感觉到一阵清风拂过,然后他手心里的东西就不见了。

她的手还真是快,成为顾明珠之后,她没少花时间去练这些,精力那般充沛,除了案情和大牢里的张老爷等人,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想些别的,魏元谌停顿了片刻才收回了手。

“魏善人,”莫阳明看向魏元谌道,“可否有关阿婵的事告诉道人?”

魏元谌道:“案子牵扯到白家大小姐,白大小姐是莫真人的徒弟,有些内情还需要莫真人帮忙回想。”

莫阳明点点头。魏元谌和莫阳明坐下,然后仔细说起大兴庄子上发生的事。

趁着莫真人听案情的功夫,顾明珠走到角落里,将那布包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根烧得发黑的铁管,大约一拃长,两指多宽,形状略扁。顾明珠心中不禁一跳,这是个随身携带的机括,这机括虽然被灼烧过,但整体没有被损坏。

另一个完好的机括,比那烧黑的略大些,其中装了两把飞刀,其中一把已经被射出,还有一把留在铁筒之中。

顾明珠仔细看着这两个类似袖箭的物件儿,这两个东西都是魏大人去大兴庄子上得来的,她要辨别一下,它们是否有相同之处,如果出于一个人之手,定然可以找到类似的打造痕迹。

大兴庄子上的命案,慢慢地经魏元谌的嘴中说出来,虽然没有亲眼所见,莫阳明依旧感觉到一阵寒意。

魏元谌道:“经大兴县衙仵作验尸,大火中的尸身是一个妇人和八九岁的男孩儿,妇人和小儿在大火烧起来时已经死了。”

莫阳明念了几句道法,一眨眼之间又搭上那么多条人命,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魏元谌道:“安济院出事之后,谭子庚宁愿被衙门怀疑也不肯说出实话,显然是怕我们通过蓁姑查出其他内情,于是我便起了疑心,一路跟随谭子庚出了京城,亲眼看到谭子庚不慎杀了庄子上的人??那个侥幸活下来的护院一口咬定,谭子庚就是杀人、放火的凶徒。”

莫阳明皱眉道:“魏善人让人跟着谭子庚,谭子庚应该没有足够的功夫杀人放火。”

魏元谌点点头。

莫阳明道:“善人还说??有人在失火的屋子里提前准备好了火油??只靠谭子庚自己,更加不可能完成这桩事??除非谭子庚事先安排了人前去杀人,不过……既然安排了人,谭子庚何必再涉险?万一出了差错??岂非会被抓个正着?谭子庚是否向善人说明,什么原因让他独自到庄子上探查?”

魏元谌道:“谭子庚说那蓁姑出现在安济院是有人暗中安排??这些人图谋不轨想要加害谭定方??谭子庚为了查到指使蓁姑之人,顺着蓁姑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处庄院,谭子庚派出的人也招认??他瞧见被杀的妇人带着随从住在庄子中,就立即将消息传给谭子庚??谭子庚这才赶去了庄子上。”

莫阳明仔细想了想??谭子庚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与当时魏善人看到的情形也相符??看起来像是谭子庚被蓁姑那些人陷害了,从蓁姑的死到庄子上的“杀人灭口”??种种证据都让谭子庚难以脱身。

莫阳明喃喃地道:“难道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谭子庚?那谭定方和阿婵又是怎么回事?”

魏元谌道:“谭子庚提及有人安排蓁姑前来引诱谭定方,蓁姑姿容寻常又少了一只手,安排蓁姑的人怎么知晓谭定方一定会上当?”

莫阳明道:“所以魏大人疑心蓁姑的身份,想要再来安济院查看,却正好听到了俞镇海那番话。”

魏元谌道:“谭定方与白大小姐有过那样一段往事??蓁姑与白大小姐相貌相似,因此才能引起谭定方的注意。”

莫阳明点头:“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何谭定方会一次次将蓁姑带回安济院,谭子庚定是觉得蓁姑来历不明,才会盯上蓁姑,然后发现了蓁姑的确另有图谋。”

魏元谌道:“在说到蓁姑时,谭子庚有意隐瞒了一些实情,谭子庚应该知晓谭定方与阿婵的关系,谭子庚不想提及,是怕我们借着这桩事查到白大小姐。”

莫阳明沉吟片刻道:“阿婵已经去了十多年,就算谭定方有这样一段往事,按理说也用不着害怕被人知晓。”

魏元谌目光深沉,莫阳明心中一缩,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当年谭定方未娶,阿婵未嫁,有什么内情怕人知晓?

除非……谭定方和阿婵的关系公之于众,有些藏在这后面的事就再也遮掩不住了,想通了这一点,莫阳明愈发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也许这就是阿婵的死因。”莫阳明说完这话,一股热血冲上头,她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恨不得立即找到谭定方问清楚,不过很快莫阳明稳住心神,她冲动行事也许会乱了局面。

莫阳明长长地喘一口气,再次看向魏元谌:“善人是否还准备继续追查下去?”

魏元谌道:“这桩案子可能与赵老将军在北疆的战事有关,既然已经发现蹊跷,就要一直查到底。”

莫阳明点点头,现在牵扯到了谭尚书,换了旁人可能都要想一想其中利弊,她太清楚这些事,并不是所有案子都会有结果,尤其涉及到政局,魏善人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样的话,委实让人钦佩。

怪不得大周不少的官员对魏家如此推崇,莫阳明想起被关在坤宁宫的皇后娘娘,魏家若非心正也不会养出这样的子孙。

莫阳明想到这里道:“这案子查起来其中艰辛可想而知,魏善人有什么需要道人帮忙,只管开口。”

魏元谌站起身:“蓁姑和鲁家有关,孙真人与鲁家一起买卖舶来品藏于上清观,孙真人到底何时开始为那些人做事?除了买卖淡巴菰之外,她私底下还做了些什么?莫真人身为孙真人的师兄比我们更了解孙真人,多找一些有关孙真人的线索,或许对日后的案情大有帮助。

再有就是白大小姐,真人仔细回想,白大小姐当年是否还留下什么重要的话,又有没有异样的举动。”

莫阳明脑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时半刻却又无法整理清楚,阿婵去了十几年,也就是说,有人在十几年前就悄悄布置这些?师弟急于用药掌控太后娘娘到底目的何在?

就像她想的那样,这案子不好查,但她年纪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可怕?莫阳明眼睛发亮,缩在道观中那么久,心里何曾平静过,道观外还依旧是腥风血雨,所谓的安宁不过就是骗自己罢了。

莫阳明长长舒一口气,她陪着太后娘娘闯过不少刀山火海,这次就算引火烧身她也要再走一遭。

莫阳明准备起身回道观,安济院中又有人来寻莫阳明看症,莫阳明整理好道袍看向顾明珠:“珠珠,走吧。”

顾明珠将要从魏元谌面前走过,一只手忽然拉扯住魏元谌的衣角。

“大人。”

魏元谌听到少女低声道:“我发现蹊跷了,这两个物件儿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少女眼睛中满是笑容,笑容荡漾,让魏元谌心里一暖,她唤他什么?大人,而非魏大人。

她说得这样顺口,只有自家人才会如此称呼。

第348章 天下第一醋

魏元谌看着顾明珠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类似袖箭的暗器举到他面前。

“大人你看,”顾明珠抽出头上的簪子,小心翼翼拨动着那烧过的铁筒,“这里有个簧片,平时簧片在这凹槽之中,用的时候只要将簧片扯下,铁管里面的袖箭就会激射而出。”

顾明珠说着又将那完好的暗器递到魏元谌面前:“这圆环连着一块簧片,与那烧坏的暗器一样,扯下簧片激发机括,可以推测出那烧毁的暗器也曾有类似的圆环,只不过连接圆环的筋绳被火烧坏了,以至于圆环掉落,就剩下一只铁筒。”

魏元谌道:“所以这两个暗器有异曲同工之处。”

顾明珠点头。

魏元谌拿起那完好的暗器:“这是谭子庚携带的,说是他身边的管事在南方购置货物时,从一个匠人手中买来献给他的。”

说完这话,魏元谌又用布巾裹住那烧焦的暗器:“这是在那具被焚烧的尸身腿骨旁找到的,当时暗器上沾有烧焦的皮肉,我怀疑这类似袖箭的东西曾绑在那尸身腿上,被大火灼烧之后,这暗器就掉落在一旁。”

顾明珠道:“袖箭之类的东西用来防身,这只铁筒比谭子庚那只小,女子用起来正好,不过我不明白为何她不放在手臂上,而是放在腿上?这样的情形要么是她手臂上也曾绑着袖箭,这暗器本就是用来替换的,她被杀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取来用。

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这暗器与她尸身一起焚烧,方便我们辨认她的身份。”

顾明珠说完就要将簪子擦干净重新送回头上。

“大人不妨将这些东西拿给白敬坤看一看,”顾明珠指了指那两件暗器,“或许白敬坤能够看出这东西出自谁的手。”

顾明珠说完这话,门口的宝瞳轻轻咳嗽一声,顾明珠会意定是莫师父在找她了。

“大人,我先走了,”顾明珠低声道,“再有什么消息,大人让柳苏送来。”

顾明珠抬脚向外走去,人到了门口想到了什么又退回来。

魏元谌心中一喜,她这是想到了什么,他整理一下衣袖就要将手伸出去准备接她的蜜饯子。

“大人,”顾明珠道,“聂忱那边怎么样?可有消息送回来了?吕光也没有回来,山东那边应该不会有事吧?”那些人如此布局,她有些担忧聂忱他们。

魏元谌眼眸微微眯起:“有了消息他们就会回京。”

魏大人的口气莫名生硬许多,顾明珠向魏元谌福了福身。

“早些回去,”魏元谌道,“注意荷花胡同的动静。”

顾明珠停下脚步看向魏元谌:“魏大人说的是我族祖母家中?”

魏元谌道:“谭子庚与你族中叔父一起买米粮入京,那米粮可能会有问题,我遣人前去通州查看??有了消息就会让人送去顾家。”

顾明珠想到顾老太太身上那淡巴菰的味道,之前她没有在意,只当顾老太太从孙真人手中买了淡巴菰??现在看来可能另有用处。

顾明珠道:“多谢大人,我这就回去。”

顾明珠一路走到院子里??才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妥,好像她忘记了什么事??摸到腰间圆滚滚的荷包??她好似忘记给魏大人蜜饯子吃了。

想到这些,她的脚就像黏在地上走不动了似的??等到魏元谌从屋子里出来??顾明珠这才溜过去轻声道:“大人??您带得剑很英武。”

魏元谌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

……

远在山东奔波的聂忱,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凉意,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他前来山东打听消息??主要是寻找鲁家出海用的大船。

这几天在海上漂泊,聂忱吃尽了苦头??吐得七荤八素不说,还要强打精神在舆图上做好标记,如果再寻不到大船的踪迹,可能就要去更远的地方??只要想到这里他就又忍不住要将肚子里的酸水吐出来。

薛老通判走出船舱拍了拍聂忱的肩膀:“再坚持几日,海上要起风浪,船只会回到岸边躲避,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来到山东之后,薛老通判身边人手不够,于是让坊间人帮忙。

在京中聂忱帮着顺天府抓了不少藏匿在坊间的不轨之徒,薛老通判对聂忱的印象很是不错,聂忱这些坊间人有几分本事。

不过到了海上,聂忱却有些不尽人意,才飘了一日,聂忱就瘦了一圈。

“朝廷悬赏的凶徒有许多都在海上,你年纪轻轻,要多多磨炼自己,将来才能一展手脚,”薛老通判道,“不要让你师父失望。”

聂忱喉头一动,他自然不能让师父和……义父失望,他挺坚强的,方才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就是莫名感觉到通身冰凉,就好像又一双眼睛冷冷地乜了他一眼。

他要是这样与薛老通判说,不知薛老通判会不会相信。

薛老通判已经将目光落在大海之上:“等他们上了岸,必然要将船只藏起来,到时候顺藤摸瓜,我们就知道到底是谁在接应他们。”

……

荷花胡同。

顾老太太躺在床上,手中拿着玉管将袅袅青烟吸进嘴中,这么好的东西,朝廷怎么就不让买卖呢?孙真人被抓之后,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从泉州买到这些,早知道她就多买些囤起来。

“祖母,”顾明岚低声道,“上清观都已经被查了,或许这些东西不好,您也不要用了吧?”眼看着祖母用得越来越多,她心中不由地有些担忧。

“你懂的什么,”顾老太太道,“朝廷不让买卖,未必是它不好,再说了用得舒不舒坦我不会不知晓?这东西能怎么样?有毒的话我早就没命了,用了它之后我身上的病好多了。”

“可您咳嗽的厉害,”顾明岚抿了抿嘴唇,“要不然还是问问珠珠,珠珠是莫真人的徒儿,跟着莫真人学了不少医术,珠珠说不得清楚这药的底细。”

“问珠珠?”顾老太太支起身子,“珠珠不小心说出去怎么办?”

顾明琬正在为谭子庚忧心,听到这话,就愈发乱起来,皱起眉头看向顾明岚:“你在想些什么?你去问了,定宁侯府就会放在心上?”顾家不管她的婚事,也不帮忙打听谭三爷的案子,明摆着是什么都不肯管。

顾明琬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响,紧接着顾大太太孟氏进了门。

“老太太,”孟氏一脸焦急,“怀远侯府让人送消息过来,说崇文在通州出了事,接应的米粮中有朝廷明令不准买卖的舶来品。”

顾明琬慌忙起身,不慎碰洒了桌案上的茶盅,顾明琬立即感觉到衣裙上一暖,很快那暖意褪去换做一片冰冷。

“谭三爷也出事了,”孟氏看一眼顾明琬,“谭三爷在大兴庄子上杀了人,被大兴县衙押解去了顺天府衙大牢。”

顾明琬手脚冰凉,脑袋里一阵阵晕眩,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

孟氏上前搀扶顾老太太:“娘,家里还有什么物件儿没有?快……快些拿去丢了,免得衙门来查问,到时候可就……”

孟氏话还没说完,管事颤声道:“老太太,太太,顺天府的衙差上门来了。”

“快,”顾老太太道,“快让人去找侯爷。”

“不用去找了,”管事接口,“侯爷与顺天府衙一起到的,侯爷说让我们听府衙的,打开房门和柜子,让府衙搜检清楚。”

第349章 掉进去了

顾崇义带着人进了荷花胡同的院子,然后抬眼看向领头的衙差:“稍等片刻,让女眷们都聚在堂屋中,再行查检。”

衙差立即道:“怀远侯爷放心,我们不会扰到女眷。”

衙差说完,顾崇义吩咐冯安平:“祖母出身顾氏,现在顾家出了案子,你要避避嫌。更何况你刚被留在顺天府衙,吏部还没有正式的文书下来,做事还是谨慎一些。”

冯安平点点头听从顾侯爷的话,其实他祖母只是顾氏旁系族人,他与荷花胡同也没有来往,不过只怕之后有人利用他的身份提出质疑,谨慎起见请府衙的推官纪大人前来主持大局,他就在一旁听从纪大人吩咐。

“崇义。”

一声呼唤传来,孟氏扶着顾老太太走出门。

顾老太太见到顾崇义,脚底下更是踉跄,差点就跌在地上,顾崇义见状忙迎上前去。

“崇义啊,”顾老太太眼睛通红,“这是怎么了?府衙要查些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来到我们家?崇文在哪里你可知晓吗?”

顾崇义面色不变吩咐管事:“一会儿衙门来人,按照衙门吩咐的去做。”

顾崇义说完与顾老太太四目相对:“婶娘,我们去堂屋里说话。”

顾老太太见到这样的架势,再听顾崇义这样说,顾老太太心中更是焦急,眼看着顾崇义抬脚向堂屋走去,顾老太太忙吩咐人:“快去将老太爷找回来。”然后忙让人扶着去追顾崇义。

顾崇义和顾老太太、孟氏在屋子里坐下,不等顾崇义说话,顾老太太径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崇文不是去通州接米粮了吗?为何说货物中有舶来品?定是有人弄错了,崇义啊,你可要为你弟弟说句话,顾家这么多人,唯有你们兄弟最亲近,你可不能不管他。”

顾老太太哭哭啼啼地说着,顾崇义一直不说话,直等到顾老太太稍稍平静下来才开口:“袁知行的案子婶娘应该知晓吧?”

顾老太太目光闪烁,张开嘴不知该怎么说。

顾崇义没等顾老太太说话,继续道:“出了这样的事,衙门对进京的货物盘查就更严了,在官路和几个码头设下了关卡,崇文提了货物回京的路上被拦了下来。”

顾老太太听到这里插嘴道:“我们家开的是米粮铺子,买卖的是米粮。”

顾崇义神情肃穆:“但是米粮之中藏着淡巴菰。”

孟氏惊呼一声。

顾老太太捏紧了帕子,脸色变得铁青:“怎么会有那些东西,是不是衙门里弄错了,崇文……”

顾崇义定定地望着顾老太太:“这里没有外人? 婶娘与我说句实话,崇文是不是打着买米的幌子走了私运?”

“没有,”孟氏急着先道?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就算崇文答应? 谭家也不肯啊。”

孟氏说完这些才察觉自己失言,不禁抿住了嘴。

顾崇义道:“你们与谭家一起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