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脚,和他距离无限凑近,把自己的小半张脸,也藏在了帽子底下。

陆延白垂眸看着她。

徐叶羽心思一动。

眨了眨眼,她恬不知耻地迎上去,手扶住他脖子,隔着口罩,站在明目张胆又全副武装的灯光下,嘴唇贴上了他的唇瓣。

第49章 借四十九下

隔着一层口罩, 这个吻的感受其实并不是非常清晰, 但又恰巧因为不够直接, 而变得更加朦胧旖旎。

口罩的材质似有若无地碾过徐叶羽唇瓣,带起一阵酥麻而空洞的痒。

唇上触感加深,不知道是她没站稳不小心朝他那边倾斜的,还是男人刻意压上来的。

她感知不到他,却又好像每一处都盈满他的气息。

他嘴唇应该是很温软,带一点湿热,即使隔着一层口罩,她还是可以感受到。

徐叶羽脚麻了,站不稳了,终于恢复正常的站姿,这个像吻又不像吻的吻, 结束了。

谁知道是不是踮脚太久,她有点腿麻,就似有若无踉跄了一下。

陆延白伸手去扶她, 手臂环过她腰窝, 又不动声色地低头,口罩下的某一处,轻飘飘空盈盈地蹭过她唇角。

这种若即若离的触感太要命,徐叶羽痒得不行,牙齿在唇上摩挲了一下, 倒像是在回味。

她听到男人的一声低笑, 像流水砺过砂石, 带着柔软又分明的沙哑。

她皱了皱鼻子,有点不自在,手就随便抬起来,把他的帽子重新取下来挂在货架上:“笑什么笑。”

他露出的那双眼狭长而孤冷,此刻却无端漾人得很:“没笑。”

“不可能。”

徐叶羽伸手去扯他的口罩,扯下来之后,男人面上确实清清冷冷殊无表情,差点让她怀疑刚刚听到的笑声是错觉。

“别以为你有口罩遮着就万事大吉了,”她气馁又充满斗志地哼一声,“我以后不给你戴了。”

男人三根手指半撑在隔板上,好整以暇看着她:“什么意思?”

徐叶羽撇撇唇角:“就是不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表情的意思。”

说完,她又挑了挑眉,反问过去:“怎么,陆教授误会了什么?”

“没什么误会的,”男人直起身,推着购物车往前去,“该去结账了。”

徐叶羽紧随他的脚步,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一下跑到他左边,一下跑到他右边,烦人的很。

过了一会,想起自己给他戴的帽子没拿。

“你要买?”

“当然要买了,当时就是看着觉得你可以戴才把你带过去的。”

谁知道过去了,试帽子没变成正事,那什么…变成正事了。

徐叶羽脸颊热了热:“免得觊觎你的人买走了,我现在要赶快去把它拿来结账。”

把刚刚那个时刻,保持私有地珍藏。

当晚回去之后,徐叶羽从包里拿出电脑,对着文档,居然头一次把长篇开头写了三千字出来。

她想,大概是江宙这件事终于初初有了些眉目,她心里压力松了一些,灵感和手感这才自然而然地涌了上来。

有时候这些东西真是说不准,很玄妙,大概真的只有解开心结,才是让自己恢复到最好状态的办法。

写完了三千字,徐叶羽把字数截图给弯弯看:【突如其来的三千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弯弯:【!!!】

弯弯:【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你长篇开头前三千,让我有种明天就会山崩地裂海啸袭击的感觉。】徐叶羽:【…】

弯弯:【你还记得吗,徐叶羽,以前弯弯就算收到你24万字的全书都不会激动得多喝一杯水,而现在的弯弯何其卑微呢,居然因为徐叶羽写了很可能是废稿的三千字,而高兴地想要下楼吃十串烤肉。】徐叶羽:【你自己饿了想吃宵夜就直说,为什么要把锅推到习习身上呢?】弯弯:【不过说真的,你换题材了吗?还是写之前的那个?】徐叶羽:【是啊,就算再怎么换也不会换立意和题材的,顶多换换开头剧情。】过了很久,弯弯斟酌了一下,发消息来。

【我下面说的这些你不要生气,但是理智一点来讲,抑郁这个题材其实并不是很讨喜,甚至有点冷门。我作为你的编辑,肯定尊重你写的所有东西,但是有时候为了很多事情考虑,还是要把提醒的任务尽到。如果这篇文到时候没有你题材讨喜的前几本成绩好,我怕你心里更不舒服。】弯弯很懂她,也明白,假如徐叶羽消失了两年,再度回归时没有带来一部足够惊艳的作品,会招惹很多舆论。

在她消失的这阵子,风言风语从未止息。她两年磨一剑,这无疑是最用心也最费时费力,甚至是最痛苦的一本书,可假如没有做到外界的预期,舆论哪可能温柔,江郎才尽四个字将伴随她很久。

成年人的世界,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别人看不到,可是徐叶羽自己知道,她为此抛洒的并不少于以往的热血。

但那又怎么样呢,不会有人管她手臂背后流了多少血,他们只在乎她拿起笔的时候是否足够稳。

徐叶羽眨了眨眼,花了很久,却只是打了几个字:【嗯,我知道,你放心吧。】这本书从题材到类型都是一次崭新的尝试,她既打算开头,就不决定停止。

弯弯:【好,那我等你。】

等你,我们一起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吧。

///

那天晚上徐叶羽在家睡,因为很久没有回来睡了,有点认床,发了条微博后,在床上翻了一些时候才睡着,第二天自然醒的比较晚。

十点多的当口,连秋季都蕴出一层烫金般日光,洒落在她窗台。

徐叶羽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陆延白的几条消息。

早上八点半的时候他问她:【醒了没有?】过了几分钟,他又继续发来:【江宙的父母和我联络过了,商量之后决定这几天我都去给他做心理疏导,时间可能会比较久,我工作起来很投入,可能会看不到你的消息。】陆延白:【有事打我电话,半小时后我就出发了。】徐叶羽看了眼手机上头显示的时间,心想大概心理疏导已经开始了一个多小时了。

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

她也回复:【我这边没事,你好好忙着,阿宙的事比较重要。忙完喊我就可以。】后来的小半天,徐叶羽都一直处于一个比较迷幻的状态里。

一面是相信着他肯定能够和江宙好好沟通,一面又为不知事情会往哪方面发展感到无端地着急。

就这么束手束脚心不在焉地写了五百字,下午六点的时候,陆延白的消息传了过来:【到你家楼底下了,下楼吧。】徐叶羽看到消息闪动还有点懵:【到我家楼底下了?疏导结束了?】【嗯,结束后我就来了。】

徐叶羽急匆匆下楼,看到他正半靠在梧桐树的斜影里等自己。

她赶快跑过去,连招呼就没来得及打就赶忙问道:“怎么样,效果还好吗?”

“还不错,”他失笑,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捋顺,“他的情况有些顽固,不是一时片刻能够好转的,但好在之前有你的影响,他的观念现在也转变了一些,疏导起来不会太难。我在T市的这阵子,通过密集的沟通,应该可以让他初步接受去医院这件事,到时候能到医院去配合医生的治疗,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江宙目前的问题就是没有顺利地开解自己,不愿就医,陆延白只有慢慢说服他,让他打心底去接受治疗这件事,事情才会开始好转。

治愈这个病症并不是能够立竿见影的事,需要长久的斗争决心和努力,只要伊始最艰难的几步能走通,后面再难也不会更难了。

徐叶羽一听他说完,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我知道会很难,但幸好事情都往好的方向走了。”

她相信假以时日,在自己、陆延白还有医生的帮助下,江宙可以重获新生。

“会好的,”他安慰她,“江宙还有很长的人生,这只是派给他的一个小挫折,挺过去就好了。”

当晚,徐叶羽带着陆延白去了自己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吃晚餐。

离开了太久,就连这里最寡淡的东西她都惦念,更何况当时就喜欢的餐厅。

“我以前和向微总是喜欢坐这个位置,”点完餐之后她和陆延白回忆,“每次下课时间餐厅人都很多,我们周五下午没课,提前来占位置,可以聊着吃一个多小时。”

他勾唇:“还有呢?”

“还有?没什么了,”她撑着脸颊说,“那时候没恋爱谈,每天就是写文吃饭上课,最有意思的也就是寝室集体活动,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件。”

后来吃完东西,她和陆延白走出餐厅,看到对面的小网吧,莞尔:“哦对了,还有一次下班前半个小时,校对老师等着我交稿,结果我电脑突然死机了。那时候我室友都在用电脑,我二话没说冲到这个网吧里,身份证都来不及登记,直接火烧眉毛地让老板给我开一台电脑,总算在下班前交了稿。”

“当时有个同班同学在场,后来他形容那一幕,说我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抢劫犯。”

他垂眸,拉着她手腕规避来往车流,唇畔笑意不减:“那时候应该是累并充实着。”

“累?开玩笑抱怨的时候才会说累,”她忽然唏嘘起来,“你知道我那时候吗,十八九岁就写出畅销书,各大荣耀榜我全都在列,很多人写了几年都没我运气那么好,菜鸟似的不做指望一头栽进来,却忽然被那么多人知道了名字。”

“那时候可真是意气风发啊,怎么会觉得累呢,感觉全世界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自己面前了。”

说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写文的朋友正给她发来十几二十张激奋的截图。

“可能是那时候太好了。”她说。

陆延白:“嗯?”

“那时候太风光了,甚至现在沉寂两年还是没被读者遗忘。很多人都在盼着我犯错,等我发挥失常。”

落井下石常常是围观群众最爱的戏码,她年纪轻轻就被捧上神坛,所承受的嫉妒按秒膨胀滋长,太多人红着眼,想等她落魄时踩上一脚了。

这个世界上,弱是原罪,强也是。

它让很多人不敢碰你,却无时不刻想碰你。

陆延白看着她,声音很笃定:“你不会失常,你只是走入了瓶颈期,很多著名的作家在创作过几部惊艳的作品后都会这样,很正常。”

徐叶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昨晚发了个微博,说我下本书会尝试新题材,你不知道,现在作者论坛里都炸了,关于我的那个帖子一晚就飘红成了热门。”

说完,徐叶羽给他看朋友发给自己的截图,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当年这位能走红都是靠运气和流行题材吧,我倒是想看看脱离了流行题材,她最后会写成什么样。】【这本扑街预定了,仗着自己有读者就为所欲为,吊着读者一本小说写了几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写名著,太骄傲的作者都会摔跟头的,等着看吧。】【现在一个字内容都没出来大家就预测得这么火热,看来即使她不在江湖江湖也有她的传说啊。】【我看她是被那些虚假夸奖弄的迷失了自我吧,这种题材没有过硬的基本功谁能写好?她真觉得自己当代曹雪芹么?】【她已经江郎才尽了,就别逼自己非得出山了不行吗,好好就当个神话活在历史里,何必自毁神格呢?】…

“太多人不看好我了,其实我自己也很忐忑,”徐叶羽漫不经心地笑笑,“这次突破真的很大,没写完我都不知道我能写成什么样。”

男人声音沉了沉,在夕阳里洇开一片:“但很多时候,只有走出舒适区,才有惊喜和进步。”

她惊讶于他的通透,和对她现下做出这个决定的理解,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以为他也会问她——那为什么还要写这个故事?

可他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想固步自封,想挑战自我,在尝试中更进一步地抓准自己的定位。

因为他的理解,她忽然感觉不那么沉重,也有了倾诉欲。

“想挑战自己其实只是原因之一。”

他愿闻其详:“哦?那还有什么?”

“我是真的想要写这个故事,我就是属于那种…因为想表达某种东西而去写的作者。阿宙的事给了我很多感悟和思考,我希望借自己的力量去微不足道地让大家理解这个病症,不要歧视它。”

徐叶羽不疾不徐地说着。

“二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两年我什么也写不出来了,不如就看作是命运把我推到了绝境吧。所有人都在等,如果我交出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答卷,不光是愧对读者,连我自己都觉得敷衍。而且他们的期待值都太高了,我绝不可能应付的。”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不如就奋力一搏。

他看着她,眉眼显出浅淡的温柔。不打断,只是沉沉应和:“嗯。”

“而且,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写一种题材的,保守地做原来的自己不会出错,但永远也不会有进步,”她眨眨眼睛,“失败大不了重头再来,万一成功,又会是新的天地。”

等她说完,陆延白颔首,握住她手腕:“我相信你会把这件事完成得很漂亮。”

站在安稳的避风港,不会有危险,但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想要突破,想要飞去更高的地方,就要承担它会带来的风险和未知的风浪。

走出瓶颈的最好办法,是打碎它。

她已经走出了以前的自己,逆风而上,生则翻盘,死则阵亡。

接下来,让她试试吧。

///

不过几天,徐叶羽来到T市的主要目的事件发生了——外公的生日到了,一家人要一起去庆祝。

那天上午陆延白才和江宙沟通过,中午的时候,徐叶羽见着江宙的状态,较前几天似乎是有所和缓了。

大家都在忙前忙后,只有江宙坐在角落中出神。徐叶羽坐到他旁边,朝他笑笑:“怎么样,中午想吃什么?”

其实他没什么想吃的,之前在饭桌上哭,也是因为那天明明什么也不想吃,却为了生存而必须补充体力,他每一口都味同嚼蜡且难受无比,越想越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呢,想着想着情绪就全面地泻溃了。

但为了回应徐叶羽的关心,他还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得差不多便开了餐,徐叶羽坐在江宙旁边,并不强迫他,只是和他说:“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夹。”

江宙点头。

后来午餐结束,徐叶羽回家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个午觉,写了一点长篇,就到了下午,又要去酒店吃晚餐。

到了预定好的酒店,来的人并不多,老人家问:“江宙呢?把江宙叫来。”

徐叶羽眨了眨眼,外公便指指她:“叶羽,你和江宙关系好,你去他家把他接来。”

陈葛菲道:“他不在家。”

“什么在不在家的,就你一天怪事儿多,”老人家拐杖攒地,笃笃有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不愿意江宙和叶羽见面?多好的两个孩子,总有一天要被你拆垮。”

为了不让江宙和徐叶羽见面,陈葛菲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谎,结果最后江宙都被找到了,故而这次他才不愿意信,况且今儿又是自己生日,他不愿见不和睦的这些发生。

晚上这顿虽然没有中午那顿重要,但也好歹是顿饭。

徐叶羽接过外公给的钥匙,去江宙家找江宙,看陈葛菲一路在后面跟着,也没说什么。

开了大门,徐叶羽听到江宙房间里似乎有声响:“江宙,在吗?”

“什么江宙不江宙的,我都说了不在了,你还叫什么?”陈葛菲紧随其后,咬紧牙关,“我家的门你倒是开得比我还熟练?你究竟有多喜欢江宙,才要一直缠着他?”

“今天中午我是看着老爷子的面没发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缠着江宙和他说话?徐叶羽啊徐叶羽,当年你把江宙害得还不够惨?现在看他有了要好转的迹象,你又想故技重施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没门儿!”

徐叶羽回头看她:“我已经说过了,当年我无论出于哪种原因,都绝不可能害江宙。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想害他,我早就选一个我熟悉的地方下手了,为什么要选我第一次去的酒庄,而且那个地方还有监控?”

“我要是真的要害他,我不可能当时任由你们带我去L市还一声都不吭!”

“你还狡辩?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现在把他害惨了,自己活得舒心了,就说自己不可能害他?那他怎么可能和你待过之后变成那个样子,你解释啊!”

“人究竟要恶毒成什么样子才能见不得我儿子好,你根本就不配做他姐姐!”

陈葛菲脱下自己的高跟鞋,高跟鞋正举起来的时候,江宙房间里走出了一个男人。

陈葛菲的手堪堪收住,难堪地讪笑了下:“陆教授,您怎么在我家?”

“江宙东西掉了,让我回来帮他拿一下,”男人淡漠目光扫过陈葛菲颧骨突出的脸,“抱歉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但就我个人而言,有几句话想说。”

陈葛菲吞了吞口水,目光局促:“您说。”

“江宙目前的情况,绝非某一次重创所能导致,若如你方才所说,酒庄事件只会是加重病情的某一点,并非全部。”

“之前我有听过江宙说起自己的姐姐,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不满或是恐惧,如果他的姐姐曾对他做出过伤害行为,出于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不止不会靠近她,甚至不愿提起她,不会是展现给我的这种态度,他没必要骗我。”

“真正令他感受到痛楚的元凶,他不会主动靠近。”

陈葛菲怔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变成难以言喻的红。

她下不来台,只因对方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可即使教授告诉她这些,她也绝不相信徐叶羽什么都没做。

她保有着中年妇女极端的品质,刻薄,并且固执到只相信自己。

///

当晚荒谬的闹剧总算是收了场,徐叶羽满脑袋思绪胡乱纠缠,喊陆延白出来散步。

走在月光晃影的夜色中,徐叶羽也断断续续讲了一些和江宙相处时候的事情。

末了,她问:“江宙和你说起我的时候,真的没有排斥吗?”

“没有,他很喜欢你,也很感激你。”

“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他笑:“我骗你做什么,又没有糖吃。”

“有啊,”徐叶羽从口袋里拿出他买的那盒清嘴,递过去,“给。”

“…”

他没要,看她一个人含了两颗,继续道:“其实我也觉得,如果我当时真的对他造成伤害,他肯定看到我就很难受,不会愿意和我相处这么久。所以其实这也侧面证明,害他这样的不是我,酒庄事件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是不是?”

陆延白一滞,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你说的酒庄,是哪个酒庄?”

“就…之前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啊,”徐叶羽不假思索道,“那时候是他们把我和江宙带去L市的,说是旅游,结果谁知道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我后来也想要去那边要监控,可是工作人员说是隐私,无论如何也不给我。”

她沉沉叹息一口:“那时候的酒庄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我…”

“我知道了。”

徐叶羽打了个喷嚏,赶忙戴好口罩。

口罩戴上之后,她问:“知道什么了?”

他帮她理了理口罩,继而道:“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当时的录音。”

“真的吗?!”徐叶羽睁了睁眼睛,“教授这么厉害吗,这个也可以搞到?!”

她惊喜的样子,让他也禁不住勾唇。

男人手掌拍拍她的头,说:“我先去找,有进展了告诉你。”

“嗯。”徐叶羽用力点头,长长吸入一口气,“如果能找到,那真是太好了。”

徐叶羽心情颇好,好到甚至想要欣赏一下今晚的夜色。

她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架在眼睛上,抬头看——

T市的夜有些凉,更深露重,她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一呼一吸之间,眼镜上就盈满了雾气。

她被骤然挡住了视线,“唔”了声,像个盲人一样伸出手摸索着:“我看不见了白白…完了,尔康,尔康你在哪里,紫薇看不到你了…”

她角色代换得很投入,陆延白失笑地低叹一声,将她身子转过来,取下她鼻梁上的眼镜。

月光洒落进她眼里,混着几颗忽明忽亮的星,她眸光闪烁,眼睫扑扇,像是在等待和索求什么。

他垂了垂眸,另一只手缓缓扯下她面上的口罩。

口罩被拉到下巴处,徐叶羽感觉那只手的指腹滑过自己脸颊,带着令人战栗的若即若离触感。

他的食指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脸颊以下,拇指在她的下巴软肉处轻微摩挲,而后双指微微扣拢,托住她脸颊。

陆延白很轻易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而后,下一秒,温热的唇,覆盖在她微启的唇上。

第50章 借五十下

他的唇有一点凉意, 覆盖在她嘴唇上,像是冬天仰面接起的雪,落在唇边、面颊, 再一点点融化。

这个吻来的太猝不及防,徐叶羽还沉浸在被雾蒙住的眼镜中没有回过神来,眼睛睁着,几乎是过了那么零点几秒,意识才开始回拢。

男人闭着眼睛, 路灯混着月光在他下眼睑上落下分明的睫毛投影, 鼻梁挺直, 似乎下一秒就会戳到她脸颊上。

五官好也就算了, 这人皮肤也这么好, 即使靠得这么近, 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任何的斑驳或瑕疵。

他的吻和呼吸带着橙叶的味道, 又似有若无地让她想起雪松木凛香。

呼吸似乎有些乱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胡乱地想着, 如果脸颊上能带着眼镜的话,这会儿肯定也该起雾了吧。

她天马行空的胡思只进行到了一半, 男人即使没有睁眼也知道她的情况, 抬起手,温热手掌遮住她的眼睛。

徐叶羽闭上眼, 整张脸的一大半都被他温柔又霸道的攻势占据, 世界一片漆黑的当下, 触感渐次加深。

她的睫毛不老实,一直颤颤地挠着他掌心,又痒又惹得他心绪不宁。

雪似的冰凉触感,因为热度传递而慢慢融化,变成温软的一小团贴在她唇角。

她有点想尝尝味道,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唇上温热离开,陆延白退离稍许。

男人手掌缓缓从她眼睛上离开,垂着眸,声音很沉,眼底情绪被掩去大半:“现在看见了?”

不知道是在问她刚刚说自己看不到了,还是在问什么别的。

她脸倏然一热,慌忙抬手拉起口罩,遮住自己大半张脸颊,声音也被压得趋近于零,似呓语:“…看、看到了。”

陆延白伸手把她的眼镜折好,放在手心里:“看到什么了?”

她没理他,快步朝前走去,走到下一个路灯底下的时候,自己悄悄地、灵魂漾曳地想着。

看到了融雪。

还差一点,就要吃到了。

///

在T市住了十来天,除去老人家的生日,第二件大事就是江宙的状态恢复问题。

一开始,江宙受到陈葛菲和江吴的影响,以及自己的心态问题,是抵死不愿意去医院的。但是通过徐叶羽孜孜不倦的开导和沟通之后,他自己对这件事也没有非常排斥了,加上家里人的松口,也对他产生了一些侧面影响。

通过这些天陆延白的心理疗愈后,徐叶羽能够在非常浅的层面,看到江宙发生的一些变化。

毕竟江宙本人棘手的情况摆在这里,想要十天就给他来个焕然一新的改造是不可能的。要对症下药,把他那些最基本的不深入的痛苦巧妙化解开,让他可以真真正正去接受看医生这件事,配合后期的治疗,是疗愈他最关键的一步。

在T市的居住额度到了期,要离开之前,事情终于发生令人惊喜的转折——

江宙接受了这个病症,并且不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他愿意去看医生。

陆延白带他去医院的时候徐叶羽自然是不在场的,那时候她正在家写新文。

对话框里忽然浮现【我带江宙到医院看医生了】几个字的时候,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她发消息过去问:【他没什么抵触情绪吧?】陆延白:【没有,他接受程度还不错。】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徐叶羽的欣喜之情几乎跟火山喷发似的,手不自觉地在文档里摁出了一排乱码。

过了会儿,她还是觉得内心不能平静,又打开冰箱,喝了三瓶养乐多才冷静下来。

不止要庆幸于江宙的豁然,其实徐叶羽明白,其中的大功臣,非陆延白莫属。

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困扰她这么久的事,可见陆延白的用心付出,以及能力水平之高。

等陆延白带江宙检查完,徐叶羽第一时间就给他发消息:【现在在哪,我来找你。】陆延白:【刚送江宙到家,现在在小区外面的XX国际对面。】徐叶羽:【好,我马上来。】

因为想着陆延白可能还要继续前行,所以徐叶羽拦了个出租车,就停在XX国际不远处的位置。

结果下了车,往前后一看,连个陆延白的人影都没有。

她走到XX国际对面的时候,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

她加快速度跑过去,一把扑进他怀里:“我找你找了半天。”

她这个拥抱扑得没有任何预兆,陆延白缓冲了一下,定了定神:“怎么找了半天?我不是说就在对面?”

“我以为你还要往前走嘛,就在那个地方等着你,结果你都没动。”

“我怕你找不到我,”他摸摸她的头发,“就没有走。”

她皱着鼻子,轻轻在他肩侧蹭了蹭。

他感觉到她今天和以往的不同:“怎么了?”

她抬起脸,笑得天真又讨好:“没什么,就单纯觉得…我的陆教授好厉害哦。”

他抬了抬眉,对她这种讨好表示非常适用:“你的?”

徐叶羽眨了眨眼,自发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江宙的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我本来以为还要磨好久他才勉强愿意去医院看一看,没想到你一来,十天就搞定了。”

他不疾不徐道:“你这半年也一直在劝说和疏导他,这点对他自己观念的转变也是潜移默化的。其实我能这么顺利,跟你也分不开。”

徐叶羽点着头啧啧嘴:“说得对,这么一想我也蛮伟大的,平凡中的伟大。”

两个人正说着,一边的商场里接连走出来几对情侣,手上还都提着同一个品牌的袋子。

徐叶羽以前为了送礼物给陆延白特意研究过,看出来这是一个袖扣的牌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跟过去:“在看什么?”

“那个牌子是卖袖扣的,”徐叶羽指了指,似是想起了什么,“我以前也给你买过袖扣的。”

既然她给他买了,而他没有拿到,理所应当的,陆延白以为是她买了之后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很自然地问:“买过之后呢,放在哪里了?”

她忽然开始有些打哽:“呃,那个…”

“嗯?”

“我是给你买过,也是想要送给你,”徐叶羽抓了抓耳垂,“但是,那什么,李峰那时候以为是买给他的,就拿走了。”

“…”

男人眼睑抬了抬,目无波澜地掀开唇,从唇中淡淡吐出一个疑似是食醋之后不怎么爽的字眼——

“哦。”

///

既然说到了袖扣这个话题,也明显感觉到陆延白因为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跑而不悦,徐叶羽在走之前挑了个时间,跟他一起去逛了个商场。

一边看袖扣的时候她还在一边解释:“就是那次我们去咖啡厅补课,我上楼买东西,结果被李峰看到了,他在给我买东西,就以为我也在给他买,后来他给我手链我死活没要…再后来,你上楼把我带走,走得时候我看到他把我买的袖扣拿走了。”

“也不知道扔了没有,我估计是扔了吧,反正我们之后都没联络了。”

陆延白看他一眼:“所以你就这么让他把我的袖扣拿走了?”

“我那时候都忘了这件事了…”她摸摸鼻子,“而且你也拉着我走了,我总不可能再折回去吧。”

“再说了,我当时想了想,万一你不喜欢呢,就没有非要回去拿。那时候陆教授对我可冷漠了,我生怕做错一点什么惹你对我更冷淡。”

她说得实在是夸张,陆延白亦禁不住问:“我对你什么时候冷漠了?”

“还不够冷漠吗?”她仿佛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大吐苦水,“怕我偷喝你的养乐多,给我加你的教师微信号,我靠近一步你后退一万步,我就连请你吃饭都不敢。”

他陈述道:“徐叶羽,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我的学生。”

“是学生怎么了,是学生就不能…”她话锋一转,眨了眨眼,“噢,所以你的意思是嫌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的身份咯?”

他哪有那个意思了?

“不是,”陆延白敲她脑袋,“我是说,既然你当时是以学生的身份靠近我,那我当然应该和你拉开距离。我是个教授,不是禽兽。”

她糯着鼻子小声抗议:“谁说你不是禽兽了…”

换来男人似有若无地抬高一声音调后,她又说:“我那时候不敢贸然告诉你嘛,因为,虽然可能想和你亲近就一定要跨越这个身份,但是万一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学生,你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我那时候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讲,因为和这件事相连的东西太多了,我也不能随便行动,一旦当时你对我感情一般,发现我骗了你这么久,肯定会把我…”

讲到这里,陆延白本来在认真听,结果徐叶羽忽然道:“谁知道是你先发现我不是你学生的。”

“可是,那后来呢,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学生了,所以你才能喜欢我,是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陆延白怔了一瞬。

“怎么忽然变你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