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女生一张笑脸转过来,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那笑格外刺眼。

“洛洛,好久不见了,一会儿拜托拜托。”

她双手合十,像拜佛似的朝丁洛拜了拜。

丁洛都愣住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但是片刻后,她明白了。

当初她并没有露面,也并没有撕破脸,这人还以为她们关系不错的。

丁洛颤颤眼睑,短暂且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女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没想到丁洛虽然答应了,但却露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

按理说,求丁洛什么事,丁洛都应该特别热情的答应才对。

因为根本没人跟丁洛交朋友,没人当她的闺蜜,丁洛私心里,应该是很渴望能有个无话不说的同性朋友的。

女生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依旧没说什么。

这是她完完全全需要丁洛的时刻,没有一点拿乔的资格。

卷子很快发了下来,一个个向后传,丁洛平静的在卷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部分的考题都是些实验细则,有不少甚至是上学期《近代实验》的内容,因为这学期的课太少了,学的东西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撑起一个考试。

丁洛心平气和的写着答案,这些操作都刻在她的心里,哪怕不复习也绝对不会忘。

她虽然不喜欢物理,但是她没有对不起物理。

大约半个小时,丁洛已经答得差不多了。

她习惯性的把卷子放在桌面上,双手搭在膝盖,垂着头,检查。

身边传来一个并不自然的轻咳。

女生咳完之后,先是抬眼看了看监考的老师。

老师一脸疲倦的低头盯着手机,根本没心思关注考场的事情。

毕竟这是一批大四的学生了,再有七个月就要离开学校了。

这时候一个学分不高的课程,已经影响不了太多东西。

很多事情已成定局了。

女生见老师那里没有反应,她立刻看向丁洛。

她等着丁洛跟她一个眼神交汇,然后将答案传给她。

她把没填上的那些空填好,用不了三分钟。

他们坐的位置得天独厚,是一排长桌子,丁洛在桌子的左侧,她在桌子的右侧。

不管进行什么动作,都有桌面挡着,隐蔽的很。

但丁洛没有看向她。

女生愣了愣,又咳了一次。

这次声音有点大,咳的她嗓子不太舒服。

丁洛依旧毫无反应。

女生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丁洛的不耐烦是真的不耐烦,她不想在这场考试里帮她了。

她显得慌张起来。

如果早知道丁洛不愿意帮她,她大可以坐在后排更偏僻的地方,更不容易被老师察觉的地方。

哪怕和其他人传纸条都好。

她就是为了丁洛来的,但是丁洛却不帮她了。

女生狠狠的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变成放大镜,可以看到丁洛的卷子。

突然,丁洛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一扯自己的卷子,径直走到讲台前,把卷子放到监考老师面前:“我交卷。”

教室里传来一阵阵羡慕的叹息。

就像每次考试时,他们送给丁洛的声音一样。

她总是站在那么耀眼的,骄傲的位置,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监考老师把手机放下,抬起眼,抖起丁洛的卷子看了看:“这么快,行,你走吧。”

丁洛回去收拾自己的笔和背包。

她拎起浅蓝色的挎包,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

站在门口的那刻,她才转过脸,对那个女生莞尔一笑。

随即,丁洛毫不犹豫的离开考场。

只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从另一个考场出来的张瑞谦。

他答的跟她一样快。

张瑞谦小跑着到了丁洛面前,然后轻轻一笑。

“就知道你答得快,我提前出来了。”

丁洛也笑。

她今天穿了一条连体长裤,里面一件深蓝色的短袖,看起来干净利落极了。

张瑞谦问:“昨天回来的,怎么没跟我说。”

丁洛道:“收拾东西,换被单之类的。”

张瑞谦点点头:“是啊,你们女生都爱干净,收拾东西很长时间。”

丁洛不承认也不否认,慢悠悠的往楼下走。

张瑞谦跟在她身后:“一会儿去吃饭吗?”

丁洛停住脚步:“我得去院办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完,所以你先去吃吧。”

张瑞谦皱眉:“去办什么事?”

丁洛脸上云淡风轻:“休学,休学一年。”

张瑞谦沉默了半天没说话,直到丁洛继续踩着楼梯往楼下走,他才追上来:“你认真的吗?为了玩游戏要休学?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明年也没时间,就彻底没机会了。”

丁洛道:“知道啊,所以我就休学一年。”

张瑞谦再次问:“你确定就只有一年吗?一年你就能回来,放下一切重新研究物理?你从来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人。”

丁洛睫毛微颤,难以抑制的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是个优柔寡断,认死理,心软,选择恐惧症,喜欢恋旧的人。

她的确很难放下什么东西。

一年之后,她真的能毫无牵挂的回来吗?

回到校园生活,放下电竞圈的一切,做一个低调的,兢兢业业的研究人员。

像妈妈希望的那样,将来找个待遇好的研究所,颐养天年。

她叹气:“你倒是了解我。”

张瑞谦道:“是啊,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非常了解你。丁洛,我敢保证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更在乎你,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出以前的回忆。”

丁洛凝眉:“张瑞谦,你能不能不要一见到我就开始表白,这样让我很尴尬。”

张瑞谦喉结动了动,他加快几步,拦在丁洛面前。

“可你答应吗?你是一个特别不主动,在感情上害怕麻烦,习惯倦怠的人。如果我不是次次提醒你,你根本就想不起我,哪怕想起了,也会告诉自己一句算了。丁洛,男生只能跟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但女生却大多数选择日久生情,这是刻在性别里的不同,我们也可以。”

丁洛恍惚。

她是一个特别不主动,害怕麻烦,习惯倦怠的人?

好像是的。

除开认识郁晏的那一年,她一直是的。

她怕麻烦,怕牵扯太多事情,怕单纯的学习生活不再单纯,怕父母担心。

所以从初中开始,班里的女生就开始早恋。

就她和她表姐没有。

可是到了高中,她们俩却一个没剩的沦陷了。

这不是因为早恋的诱惑力太大,是因为人。

一个太过闪耀的人,会改变你的某种习惯。

丁洛抬起眼,认认真真道:“张瑞谦,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我太知道了,所以我没办法强迫自己跟你在一起,也没办法日久生情。郁晏带给我的刺激太强烈了,我忘不了,也不想忘。或许我会孤独一辈子,但是你不能要求一个尝过海-洛因的人,转而投入香烟的怀抱,她已经戒不掉了。”

张瑞谦苦笑:“洛洛,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有很多想法是会变的。”

丁洛回:“很多事情都会变,但是吃饭不会变,睡觉不会变,早起刷牙不会变,进门换拖鞋不会变。喜欢郁晏,大概是我的习惯了。”

张瑞谦不免想起了那场直播。

丁洛见郁晏呛到,慌张起身去倒水的模样。

那么小的事情,她都那么紧张他。

他最终没成功约到丁洛去吃饭。

丁洛去了院办。

她咨询了休学的办理手续,在导员和老师一遍遍的确认和劝导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忙着走程序,填写繁杂的表格。

导员最后一遍警告她:“你的个人资料会暂时留在学校,但如果明年你还是回不来,保研就取消了,你的东西会被迁回原籍。”

丁洛点点头。

办完了一切,她收拾宿舍,只留下了一床被子,便于她交毕业论文的时候回来住,剩下的,该扔扔该卖卖。

至始至终,她也没跟家里提这件事。

因为家里肯定不同意,而且她也没想好借口。

所以她只告诉了自己在经管系的表姐季悠,让季悠传递给大姨,再由大姨一点点跟她妈妈渗透。

或许时间长了,她妈也就接受了。

哪怕不接受,也就一年而已。

一年很快的。

丁洛收拾完东西,累得摊在椅子上直喘气。

宿舍里两个室友正在聊天。

说那个考试想要抄丁洛的女生,因为传纸条被抓住了。

这科成绩被取消,可能会影响到毕业拿证,不知道最后该怎么办。

女生的家长也来了学校,正在苦苦求老师。

“她都抄了三年了,才被抓到一次,不亏了。”

“不过还是很惨的,按理说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也都该放一马。”

“没办法,倒霉呗,坐第二排还敢扔纸条。”

“其实答的再不好,最后一场考试也不会被挂,她太傻了。”

......

丁洛低着头,收到了一条消息。

老王发给她的——

【洛洛,今天晚上七点练习赛,我们跟四大豪门战队。】

丁洛挑了挑眉。

她们战队,什么时候能配上跟几大豪门一起打练习赛了?

这么大的便宜,老王花了多少钱?

-

G训练室里,郁晏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衫。

他身材好,穿黑色更显得身子修长,气质冷冽。

他和教练戚风靠在一起,盯着封晨的电脑屏幕。

封晨正在美服冲排名。

距离前十还差一点点,这盘结束,如果拿个MVP,进前十妥妥的。

只是等级提升到这个档次,匹配到的对手也不会是菜鸡,甚至还有可能是其他站队的职业选手。

他拎着一把M24,躲在一处房间里,一边打着药,一边查看着自己的装备。

房外隐约传来一阵车轮的嗡鸣。

封晨立刻直起身子,开镜朝车身打过去。

砰!

一枪打在了车前。

郁晏一皱眉,轻声道:“慢了。”

那辆装甲车熟练的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处背斜。

这种躲枪的操作,完全是职业选手的水平。

半分钟后,【Break-Kyle使用 VSS狙击步-枪杀死了 G-feng】

Kyle打死封晨后,打开了公共麦,兴奋的惊讶道:“Oh,G!”

封晨摘掉耳机,狠狠的一敲桌子,低声骂道:“操!”

郁晏缓慢的闭眼,再睁开,眼神凌厉了些:“优势变劣势。”

封晨低头不敢说话了。

比起教练戚风,他还是更怕郁晏。

戚风倒是难得替封晨解围,笑着道:“Break到底是欧美第一强队,听说Susan走后,他们就招了这个Kyle,不比Susan弱,而且跟他们队长Gavy还没有感情冲突。”

郁晏沉默不语。

从他们的调查报告上来说,这个Kyle的确是比当初的Susan更强,Gavy和Susan是男女朋友这事,隐隐有听说过,但却是Gavy主动提出来,用Kyle代替Susan,让Break变得更完美。

再具体的事,他们远在中国,就不了解了。

上次世界联赛失利之后,Susan黯然退役,Kyle无缝顶上,和Gavy配合的很好。

戚风试探性的问:“刚才那个状况,你怎么样?”

郁晏轻声道:“不会输。”

戚风点点头,心里有数。

封晨小声喃喃道:“我大意了,一会儿复盘后,给你交个报告行么?”

他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郁晏。

郁晏摸出一根烟,夹在两根手指间,淡淡道:“嗯。”

戚风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注意点,还有二队的队员呢。”

虽然郁晏不必在意俱乐部的规定,但也不太合适把区别对待这么公然展示出来。

郁晏顿了顿,又把烟揣了回去。

他对封晨道:“今天约练习赛吧。”

四大豪门战队,经常在一起约着打练习赛,所以虽然外界经常传他们不和,但其实他们关系都很不错,在魔都的三个队,还常出去一起吃火锅。

封晨点头:“行,那我一会儿跟他们短信。”

郁晏点头,片刻后又道:“再约上ZLS。”

封晨迷茫的“啊”了一声。

他们连猎狐,神枪那种二级战队都不带着一起玩,ZLS似乎比起猎狐他们更不如。

戚风似乎有所感悟:“毕竟是在我们这里青训的,多少有点感情,照顾一下,约着吧。”

郁晏喉结一滚,冷不丁吐出两个字:“不是。”

这下甚至连聚集在这里的二队队员都不解的望着他。

从来不知道,郁神还这么懂得人情世故。

郁晏脊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不是照顾,是追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郁晏:哼,我肯定能追回来。

-

我的存稿用完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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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丁洛看着七点那个时间, 犹豫了片刻,果断改签了火车票。

她决定今天就回魔都。

从学校赶到南站, 坐上动车,到达魔都,再打个快车去ZLS, 七点前肯定能到。

学校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丁洛出发之前,给许染他们发了消息。

这次回来,他们几个也才短暂的聚了一次, 眼下就又要分开了, 日后再相见的机会, 肯定也越来越少。

这几个是她在学校唯数不多的朋友, 丁洛很珍惜。

许染执意要见她一面,送送她。

丁洛想了想, 也就答应了。

他们约在东门附近,这里离宿舍很近。

丁洛拎着箱子, 等了十来分钟,电竞社的一帮人骑着自行车赶到了。

同行的, 还有张瑞谦。

丁洛张着嘴, 愣了愣。

许染下车,不安的抓了抓头发。

“路上碰到学长了,他说也来送送你。”

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尴尬。

许染知道张瑞谦喜欢丁洛,也知道丁洛喜欢郁神。

张瑞谦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脸上没有什么埋怨的神色。

他温柔道:“怎么这么突然就要走了, 我们还没好好聚聚呢。”

丁洛不自在的眨眨眼:“今天晚上有个练习赛挺重要的,在帝都没有专业设备不方便,所以我临时决定的。”

张瑞谦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要是没碰到许染,可能就又错过了。”

丁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是故意不告诉张瑞谦的。

但她觉得有点愧疚,毕竟张瑞谦没做错什么,还一直对她那么好。

丁洛抿了抿唇,还是抬眼真诚道:“抱歉。”

张瑞谦弯着眼睛一笑:“没关系,还好我及时赶来了,大概是天意吧。”

丁洛不断吞咽口水,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旅行箱的拉杆。

其实以前张瑞谦也不是这么温柔的性格,他虽然教养好,但到底是家境优渥,师长宠爱,同学仰视的天之骄子。

他其实也很傲气的,但因为认识了丁洛,竟然硬生生把脾气磨得这么温吞。

爱情这东西,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许染适时打破尴尬:“学姐,我们送你去车站吧。”

丁洛赶紧摆手:“不用,我打了车,一会儿就到,你们去忙吧。”

她特别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

张瑞谦道:“你们大二应该还有课吧?我去吧。”

丁洛推辞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行李也不是很多。”

张瑞谦静静的望着她片刻:“不光是送你,我也准备回家一趟。”

丁洛才想起来,张瑞谦的家也在魔都。

她无话可说了。

虽然她明知道,如果不是她今天走,张瑞谦是不会选择今天回家的。

他们还不至于连一起同行都做不到,除开异样的感情外,张瑞谦也是大学里面对她帮助最多的人。

张瑞谦十分自然的接过丁洛的拉杆箱,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笑:“走啊。”

丁洛小声道:“我自己拎吧。”

张瑞谦摇摇头:“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拎重东西呢。”

丁洛只得跟上他。

十月份了,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

温柔的绿叶迎着朝阳的拂照,扑簌簌抖动着身子,宽阔平坦的道路两旁,零零碎碎停着不少自行车,这是T大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也是最让人熟悉的风景。

网球场高大的网架里,传来球撞击着墙壁的响声,一边的紫操上,有人周而复始的跑着步,一圈又一圈,汗水伴随着飞扬的马尾辫,跳跃在时间的指尖。

他们拉着行李箱,一步步走离这里,路过校园里一列老旧平房,有住在这里的校职工家属端着盆,在门口浇花,一片烟火生气。

如果......身边是他,这大概是丁洛很久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太悠闲了,太惬意了,让人难得感受到生活放慢了节奏。

张瑞谦比她高许多,他的身子挡在左边,遮住了半寸阳光,让丁洛的影子罩在他的影子之中。

张瑞谦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你还记得大一吗,你得了急性阑尾炎,我就是在这条路上背着你跑出学校,然后打车去了北医。”

他陷入了回忆,显然那段经历在他眼中,是陪伴丁洛度过的艰难时刻,格外值得珍惜。

丁洛点点头:“记得,当时很疼,疼的我眼花缭乱,多亏你了。”

幸好那时候她是在自习室里,骤然疼痛难忍,教学楼的管理员发现了,在走廊里咋呼起来。

张瑞谦正巧在另一个教室自习,他听到声音出来,伸手在丁洛的小腹上按了按,立刻判断出她大概出了什么毛病。

然后他背起她,果断送她去了医院。

张瑞谦的爷爷是国内知名的医学教授,如果不是他自己坚持,或许他该去的就是医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