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贵贱不同,这会儿只想着保命,这个贵字,也就不贵重了。享受尊贵,也要承担尊贵。”

李苒声音很低。

“以前在家时,姑婆也常这么说。”

安孝锐一脸笑。

周娥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是要打一架了?”桃浓声调愉快,“照死里打架最痛快。”

“咱们人太少,真要打,得好好盘算盘算怎么打。”

周娥一边说一边捡了一把小石子。

“能把安家的旗号打出去吗?”

李苒看向安孝锐。

“亮出安家的旗号,还能唬一唬,要不然……”

周娥叹了口气,斜瞥了眼安孝锐。

“但愿你大哥他们也到了。”

“我觉得大哥他们应该到了,就是不知道埋伏在哪里,咱们搅一搅,至少能让前面那些伏兵乱起来,他们乱了阵脚,不管是大哥,还是大帅,肯定能把他们全部留下,上千骑,档不少!”

安孝锐搓着手指,看起来很兴奋。

周娥斜着他,哼了一声。

“都过来商量商量。”

周娥叫过王翠等人,又叫了几个老兵过来,商量怎么样才能把声势搞出来。

李苒坐在旁边,凝神听着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这里的打仗,她连见都还没见识过,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安孝锐看起来轻松而愉快,周娥淡定自若,桃浓不发话,伸长脖子听的津津有味儿,王翠一边听着议着,一边搂着桶箭,一枝枝拿出来,摸一遍再放回去,沈麦蹲在王翠旁边,王翠提个建议,她就跟几句哪儿不行,十分默契。

其余十来个老兵,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在给要上擂台的同袍出主意想策略。

李苒看的微微有些走神。

当年,她那个小队,也是这样,不管多艰难的任务,大家也都象这样,仿佛不是去杀生送死,而只是上场打个比赛,还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那种。

去的路上有说有笑,回来的时候,却没有人想说话,也没人说话。

“……好了!就这么议定了。”

周娥拍了下手。

“去跟大家伙儿说一声,有什么要交待的,都交待一声,别等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游来荡去到处碍事儿。”

“交待给谁?”桃浓笑出了声,“还能有活下来的?”

周娥横了桃浓一眼,往李苒点了点,“交待给她,要是能活一个,一定得是她活着。”

“有多余的兵器吗?”

李苒没接周娥的话,只笑问道。

“我最喜欢她这份气势,从头一回见她,到这会儿,正宗的皇家气度。”

桃浓笑不可支的冲李苒竖着大拇指。

“有,要短的长的?自己挑。”

周娥应了一声,沈麦抱了几把刀枪过来,李苒挨个掂了掂,挑了柄狭长的刀。

“我要是死了……”

李苒握着刀挥了两下,重新坐下,看着周娥,话刚开头,就被周娥摆手打断,“你不用交待,你要是死了,那肯定没人活着了,交待了也是白交待。

我有件事,只能交待给你,就是吴嫂子娘俩,我要是死了,你得把她娘俩收进你们王府,还让她做厨娘就行。

别的没有了。

我这个人,上阵前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省得死了不闭眼。

还有,我肯定等你。”

“王妃长命百岁,你可得好好等着。我什么事都没有。”

桃浓见李苒看向她,笑着刚要摆手,又哟了一声。

“有一件事,得先说一句:不要给我收尸!”

李苒眉梢扬了起来。

“就这一样,不管死哪儿,死成什么样儿,只要死了,就别动,别收尸,别管别理,更别竖碑立坟什么的,什么都别管!”

桃浓一连串儿说得又快又脆,头往前伸了些,看着李苒问道:“你知道为什么?”

李苒赶紧摇头,她真不知道为什么。

“象你这样的,百年之后,就算有一个两个闲人跑到你坟前胡说一通,扯篇酸文凑个诗词什么的,再怎么他不敢乱说。

像周将军这样的,煞气重,做了鬼人家也怕她。

象我这样的,真有个坟有个碑什么的,那可不得了了。

一想到一群丑八怪在我坟头上胡说八道丑态百出,太恶心了!”

李苒呃了一声,噗一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你打发人跟我媳妇说一声,让她别守着,碰到好的该嫁就嫁,把孩子留在安家。”

安孝锐伸头过来,笑着交待了句。

李苒看着他,嗯了一声。

“王妃。他们让我自己过来跟您说。”

老马浑身拿捏的蹭过来。

“我是想,死了之后,那名儿,别放到什么英烈录里,能不能,还挂在咱王府门房上?

我今年四十多快五十了,当了二十三年的兵,早先觉得当兵痛快,自从……那个,到王府当了门房,这小半年过得最舒心最高兴,头一回觉得活得有头有脸,体面得不得了。

要是放门房册子里碍事儿,那……”

“好。要是我能活着,就把你的名儿挂在门房里,一直挂在那儿。”

李苒声音微哽。

老马连声谢了,一路小跑回去了。

又有几个老兵过来,交待自己的身后事。

李苒一一听着,一一记着,虽然觉得记着也是白记。

到最后,只余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有活路呢?

☆、第175章 聚

众人连说带笑,很快交待完身后事,开始准备很快到来的冲锋。

李苒打理好马匹马具,握着那柄狭长的刀挥了几下,撕了件细棉布衣服,仔细的缠裹两只手掌。

她这双手太细嫩,不管是握刀,还是抓缰绳,都极容易磨破出血,血出的多了,不管是刀柄还是缰绳,都极容易打滑。

“王妃要是在安家,也是位能撑家的姑奶奶。”王翠一直留心着李苒,看着她细细缠好,活动着手指,重又握住那柄刀,忍不住笑道。

“她也算姓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就是在安家,也算得上凶悍。”

周娥伸头看了看,啧啧有声。

她是见识过她那份狠厉的。

众人准备妥当,把和冲锋无关的东西都留在原地,一人两匹马,牵着马往旁边周娥和安孝锐看好的一小片高岗林地过去。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

站在树上一根横枝上的安孝锐,一声透着兴奋的哈声后,从树下一跃而下。

“开始冲锋了?”周娥看了眼安孝锐,伸长脖子接着看远方。

远远的,在她们侧前方,烟尘腾腾,杀声阵阵。

“咱们的判断不错。”

安孝锐蹲在地上,摆着小石头。

“战阵在这里,他们埋伏在这里,肯定是要突袭侧翼,祁伊他们应该在这里,大帅在这里。

咱们只要能冲破他们的队伍,再往前,就是咱们的侧翼了,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安孝锐说着,拍拍手站起来,看着周娥和李苒,笑容灿烂。

周娥站在马蹬上,又看了一会儿,跳下马,蹲在刚才安孝锐摆的几块石头旁边,点着那几块石头。

“这里打起来了,他们埋伏在这里,那下一步呢?北边这些部族的主力在哪里?你大哥他们,现在肯定也到了,现在在哪儿呢?

咱们得找准往哪儿冲,冲对了,一线生机,冲错了……”

后面的话,周娥没说下去。

“不用想那么多,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咱们往前冲了,不管是王爷,蜀军这边,还是安大郎他们,必定会随之调整。”

李苒接过周娥的话道。

“这话极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战场之上,没有定数,咱们只看准时机冲上去,其余见机行事。”

安孝锐接话笑道。

周娥点头,起来站上一块石头,凝神看着远处的纷飞的战场,和近处安静的伏兵,等着时机。

李苒站在周娥身后,安静的等着周娥的号令。

太阳一点点往上爬,爬过头顶时,周娥抬手示意众人。

“上马准备!你跟紧我,”

周娥吩咐了一句,转头看向李苒。

“我要是死了,小五顶上,或者小五也死了,肯定会有人顶上,你只管跟紧,无论如何不能落了马。”

“嗯,谢谢你。”

李苒应了,看着周娥,郑重谢了句。

“你要活着。”周娥看着李苒,郑重交待。

“好。”李苒露出笑容。

“亮旗!”周娥勒马站在队伍最前,抬手号令。

王翠举起那面淡蓝底绣金大字的安字旗,这是安孝锐的旗帜。

“冲!”

周娥抽出长刀,纵马冲出。

李苒紧跟在周娥身后,纵马冲出,下意识的往四下看了看。

他们这五六十人,再加上五六十匹马,冲锋起来的烟尘,竟极有声势。

她出过的任务,最多的一次,也不过二十来人,这样的冲锋,她是头一回。

若是千军万马,不知道是何等热血。

战马跃过一块石头,李苒俯在马背上,收回目光,握紧长刀,将全幅心神,凝注到前方。

离她们一里多路,已经整齐队伍,准备冲锋出去的那队北方轻骑,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安字旗时,队伍骚乱起来,惊呼声喊叫声夹杂着杂乱的马蹄声,刀枪碰撞声,乱成一团。

谢泽中军所在,并不在周娥猜测的方位,离那群伏兵,比周娥的猜测要近不少。

那面安字旗刚刚竖扬出来,安孝智就看到了,失声叫道:“是小五!”

谢泽猛的一勒马头,又急忙松手,盯着安孝智呵道:“你看清楚了?”

“是小五的旗,蓝底绣金!我去接应他们!”安孝智不错眼的盯着那面被风拉得笔直的安字旗。

谢泽攥着缰绳的两只手用力到微微颤抖,深吸了口气,脸色苍白。

“稳住!鸣镝!命孝沉亮旗。”谢泽沉声吩咐。

马越跑越快,李苒俯在马上,只觉得耳边一片风声。

安孝锐在她侧前,将弓拉圆,铁箭疾射而出,前面那队轻骑中,正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努力稳住队伍,调整战阵的汉子后背中箭,扑跌落马。

那队还没稳住的轻骑更加混乱了,一些人马往周娥她们冲迎上来,更多的轻骑,调转马头,喊着不知道什么,冲往斜前方。

周娥迎上最前的轻骑,挥刀劈下,迎面而来的轻骑一条胳膊飞起,那匹疾冲的马带着惨叫的骑士,从李苒身侧冲过去,鲜血喷了李苒一头一身。

两军交接,马速慢了下来。

李苒甩了甩头,握紧手里的刀,勒马往前,挥刀砍向欠身往前砍杀周娥的轻骑。

不过晚了几息的功夫,那面突兀出现的安字旗就报到了祁伊面前。

祁伊站在马鞍上,远望着看不清楚的安字旗方向,冷哼了一声,看着简明锐冷笑道:“北边那些蛮人最怕安家军,谢泽就让人打出安字旗,倒是聪明。”

祁伊的话突然顿住,“这只怕是那位王妃!她这个安字,从安皇后身上算起的么?好大的脸!

传令过去,这不是安家军,是那位王妃腆着脸自以为是!告诉他们,围住那面旗,杀光!”

冲在最前的周娥马速越来越慢,王翠将那面安字旗扔插在地,挥刀上前。

安孝锐护在李苒侧面,不停的挥着刀,刀上、身上的血不停的往下滴淌。

李苒看了眼四周,围在她周围的人,不到一半了。

斜前方,刚刚那些疾驰消失的轻骑,从一个小土包上冲跃而出,比刚才更加惊恐快速的疾冲而来,轻骑后面,一面红底安字旗越过小土包,咬着那些仓皇的轻骑掩杀而来。

“是大哥!咱们的旗?”

安孝锐一刀砍翻一个轻骑,惊喜大叫。

“护好王妃!”周娥一声吼叫,安孝锐哎了一声,挥刀砍出。

那面红底安字旗很快掩杀过来,将李苒等人围在中间。

李苒看着从她们两边疾驰而过的铁骑,将刀放回去,也不知道是铁骑扬起的尘土呛的,还是脱了力,伏在马上咳起来。

这一场大战,直到第二天凌晨,形势才略有明朗。

蜀军开始后撤,谢泽大军一路掩杀追逐,直逼栎城。

天色大亮时,李苒和周娥等人从不停转移的安孝沉大军后方,绕进刚刚安顿下来的谢泽的中军营地。

李苒在辕门外下了马,刚进了辕门,迎面,谢泽疾冲而来,冲到她面前,伸手按在她肩上,飞快的从胳膊往下摸了一遍,站起来,伸手撩起她散了满脸的头发,长长松了口气,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李苒头顶上,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你平安无事。”

谢泽低头看着李苒,声音嘶哑。

“嗯,毫发无伤。”李苒仰着头,看着谢泽。

她两夜一天没吃没喝,喉咙干涩低哑的几乎说不出话。

谢泽看着几乎说不出话的李苒,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弯腰抱起李苒,大步流星往帅帐进去。

石南等人急急送了热水进去。

帅帐搭在离栎城不远处,李苒拒绝了石南叫王翠等人过来侍候她的建议,她自己能做一切事。

李苒在帅帐后面安静的清洗自己,隔着几层厚重的帷幔,帐蓬前面片刻不停的报进声,禀报声,中间夹杂着谢泽简短而明白命令,清晰的传进来。

李苒凝神听着,诸多声音中,最悦耳的,是谢泽的声音,她曾经以为,她再也听不到他,看不到他了。

在谢泽时不时响起的话语声陪伴下,李苒慢慢清洗干净,从净房出来。

阔大的帅帐用厚重的帘子从中间分开,前面用来处理公务,后一半,隔了小小的一处净房,另一边,铺着厚厚的毛皮等物,高出来两三寸高,算是床了。

李苒光着脚,踩着厚厚的地毡坐到床上,刚刚把胡乱缠在头上的那块大棉帕子扯下来,就听到前面一阵脚步声往外,帘子掀起,谢泽大步进来。

“我来。”

谢泽过来几步,从李苒手里接过那块棉帕子,坐到李苒身后,给她擦头发。

“我没什么事……”

李苒转头看向谢泽。

“别动。”

谢泽轻轻按着李苒的头,示意她别动。

石南在外面禀报了,垂着头,托着一大托盘汤水点心送进来。

谢泽伸手拿了碗醍醐汤,递给李苒,“这个生津解渴最好。”

李苒接过,慢慢吃着。

谢泽细细的,慢慢的给她擦着头发。

“对不起。”

看着李苒吃完了那碗醍醐汤,谢泽低低道。

李苒一个怔神,回头看向谢泽,“你做了什么事?要对不起?”

“从金县陷落,到前天看到孝锐的旗子,我没去……”

谢泽口齿粘连,几乎说不出口。

“你的对不起,就因为这个?”

李苒眉梢微扬。

谢泽点头。

李苒长长吐了口气,“你说的这些,用不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没能保护好你。你陷在危机中,我没在你身边。”谢泽有几丝意外。

“我不觉得你要时时刻刻保护我,我也不觉得我在危险时,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再说,你已经把周将军,又把小五放到我身边。”

李苒顿了顿,沉默片刻,看着看着她的谢泽。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和我,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它身份,比如你现在是一军主帅,为人夫,和做主帅,不能两全时,你要怎么做?

如果为了我,要抛掉主帅的责任,把这几十万人的安危性命抛之不管,那你当初就不该做这个主帅,是不是?

要是你觉得,或是我觉得,为人夫,为人妻者,就应该把夫把妻放到至高位置,我一个召唤,或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不顾一切的奔过来,那你就不应该再有其它任何身份。

不要做主帅,不要领差使,甚至……”

李苒的话顿住,片刻,声音微低。

“不要生孩子,你就守着我,象紫茄她们一样。”

谢泽听到不要生孩子一句,脸色微变,片刻,低头抵在李苒头上,片刻,伸手将李苒揽入怀里,好一会儿,才低低道:

“你比我坚强,没有我,也许你能活下去,没有你,我……”

谢泽喉咙哽住。

李苒挪了挪,圈住谢泽,“你要是……我就跟你走,至少这会儿,除了你我无牵无挂。

万一以后,有了牵挂,不得不活着,活得不知道多荒凉多寂寞。

你要护好自己,我也会。”

“好。”

“阿泽。”好一会儿,李苒从谢泽怀里抬起头。

“嗯?”

“为什么要让我跟你到军中?我在这里,是分了你的心。”

“是太子的意思。”

谢泽眼皮微垂,沉默片刻,才低低道:

“这一战,已经准备了十几年,积攒了十几年的粮草辎重,蜀地兵力钱粮远不如咱们。

打仗打的是钱粮,这一战,只是大胜和小胜的区别。

太子希望能大胜,一战抹掉蜀地。

大军攻城掠地之后,收拢民生时,有你在,于民心上,大有裨益。”

“用我这身份收拢民心,是你的猜想,还是太子和你说的?”

李苒垂眼问道。

“太子说过,”

“你没告诉我。”李苒抬头看着谢泽,“你应该告诉我,这一件事,你该和我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谢泽迎着李苒的目光,“你也想到了?”

“之前没有,我对陆氏那份血脉,还有民心这些东西,几乎一无所知。

我们逃过栎城,在荒山野岭里,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候,有位姓洪的老先生,因为仁宗,拿出全家人的性命帮了我,救了我。

我是那个时候才想到的。”

“对不起。”谢泽用力搂了搂李苒,“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你我一体,我待你如己。”

“从现在起,我要跟在你身边,我能自保,也能杀人。”

“我知道,小五说你很厉害。”谢泽露出笑容,低头吻在李苒唇上,“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夜夜做梦梦到你,现在,却又像在梦中。”

☆、第176章 一个安字

李苒累极了的,这一夜在谢泽怀里,睡的黑沉香甜。

谢泽悄悄起身离开,用薄被将她裹紧时,她知道,只是她太累了,又睡的太舒服,她不想动,恍了恍神一般,就又沉沉睡着了。

一觉醒来,翻个身,仰头看着厚实的帐顶,李苒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回了魂一般,整个人象被淋透了水的花儿。

懒懒的躺了一会儿,李苒爬起来,净房里热水帕子都放的正正好,旁边架子上,放着一摞她的衣服。

李苒慢吞吞洗漱好,换好衣服出来,将帅帐后面那只小小的门洞帘子掀开,西青忙欠身见礼,“王妃醒了,早饭现在送过来吗?”

“王爷呢?”从醒来到现在,李苒没听到帐蓬前面有动静。

“和几位安爷,还有几位将军,往栎城周边查看去了。王爷吩咐小的转告王妃:他中午赶不回来,晚饭和王妃一起吃。”

“安五爷也去了?他没事儿吧?周将军呢?”李苒出了帐蓬。

“是,五爷受了几处皮外伤,极轻,王爷亲自查看过。周将军伤的略重,有几处刀伤很深,由桃浓姑娘照顾着呢。

王供奉一条腿被长枪击断了骨头,大夫说,能养好,就怕以后不能再多使力。

沈供奉……”

西青的话微顿了下,垂眼接着道:

“没熬过去,天明前已经收殓了,安家几位爷都去祭拜过了。”

李苒呆了片刻,“周将军,还有王供奉,在哪个帐蓬?”

“那边,都安排在一顶帐蓬里了,我带王妃过去。”

西青一边说着,一身侧身前引。

周娥她们的帐蓬就在帅蓬侧后,眼睛看着,走上几十步就到了。

帐蓬四面的帘子高高卷起,一层细纱隔开蚊虫。

帐蓬里一左一右放着两张矮竹床,一边躺着周娥,一边躺着王翠。

桃浓坐在个小马扎上,正在用一根长竹筷翻着药汤里的纱布。

“咦,你没事儿吧?看气色不错,坐,随便坐。”

桃浓面对帐蓬门,最先看到李苒。

“伤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