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呆了片刻,拧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李苒。

“你想干什么?劝降?”

“嗯。”李苒极其肯定的嗯了一声。

周娥呆了片刻,哈了一声,“你这简直……不过也说不准,当年仁宗,谁又能想到呢,你又是个与众不同的,万一呢。”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万一呢。”

李苒看着周娥,露出丝丝笑意。

☆、第180章 说几句话而已

李苒是个从不强求的人,早年是她没办法强求任何东西,后来是觉得强求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鸣镝,李苒一颗心放下来,有几分闲散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和周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等着谢泽回来。

午时前后,谢泽就回来了,这一个半天,既没攻城,也没叫阵,一只箭射到栎城城头之后,谢泽带着人围着栎城转了大半圈,就收兵回来了。

谢泽刚刚进了辕门,留守在栎城外的千夫长就遣人送来了栎城里的回信。

李苒没进帐蓬,和周娥一起,挪到能看到帅帐前门的侧边,站着看帅帐帘子不停的掀起落下,看着流水般急匆匆的进进出出。

周娥是老行伍,看一眼就能明白个八八九九,一边看,一边和李苒解释。

“……都出去了,这些全是硬探,周副将他们也都出去了,看样子栎城那边肯见。

为什么?这还不简单,要是不肯见,那就是接着从佯攻到真攻,这仗又不是今天才打起来的,攻城前该摸的底,早就摸清了,这会儿肯定用不着再派这么多硬探出去,更用不着周偏将他们。

要见面,就得约地方,这地方不好找。

这事儿,就叫麻杆儿打狼,两怕,那边怕被咱们偷袭丟了小命,咱们也怕被他们偷袭,一边怕吧,一边还得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把对方一举杀了,万一对方疏忽哪里有了漏洞呢。

你想想,这得多忙?要找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两边都找对自家有利的,肯定谈不拢,那就是你退一退,我退一退,好了,找到地方了,得查看吧,看地方,还得盯着对方。

啧。”

周娥撇着嘴啧啧连声。

“我跟你说,我最讨厌这样的事儿,琐碎的要人命,一个眼神没顾到,就能出大事,这事儿大帅擅长,他管过好些年的谍报。

太阳升头顶了,先吃点饭?

别看了,有得忙,早呢,这头一趟还没看回来,我跟你说,少说也得看上两三趟,先吃饭?”

周娥在肚子上拍了两下,她饿了。

“嗯。”李苒应了,转过身和周娥道:“我跟你一起吃饭吧,他大约顾不上好好吃饭了。”

周娥应了,和李苒一前一后进了她那顶帐蓬。

两人吃了饭,李苒问了西青,知道谢泽听回事儿的时候,匆匆吃了几个肉馒头,喝了碗汤,没少吃,就不再多问,依旧和周娥坐在帐蓬外,听周娥讲军中掌故。

谢泽忙到很晚,才从帐蓬前面进来。

李苒忙站起来,迎上几步,看着谢泽略有些疲倦的脸色,一边伸手拉着谢泽坐下,一边关切问道:“都安排好了?”

“嗯,栎城回信极快,是简明锐的亲笔,信上还提了一句,说洪敏回到家中那天,他就想着,你该平安回来了。”

谢泽坐下,接过西青递上的热帕子擦了手脸,和李苒笑道。

“那些信都是公务,就不拿给你看了,我已经让人急递给皇上。

会面的地方是栎城那边选的,在栎城东北一片极宽敞的地方,有个废弃的驿站,叫迎归驿,我也看中了迎归驿一带,这一条上来说,栎城那边极有诚意。”

李苒慢慢呼出口气。

“先吃饭。”谢泽笑着示意李苒,“下次别等我了,我这不按时吃饭,是早就习惯了的,你可不行,容易伤了脾胃。”

“想等你一起,刚刚有点儿饿,吃了半碗酥酪,不会伤脾胃的。”

李苒接过谢泽递给她的汤,笑道。

西青手脚极快,谢泽和李苒几句话的空儿,就已经摆了一桌子饭菜,垂手退到帐蓬门口。

两人吃了饭,谢泽才开始和李苒说明天的安排。

“地点是栎城选的,时辰就是咱们挑,我选了辰末巳初,这个时辰有利于你。”

李苒一个怔神,有利于她是什么意思?

“你的生辰八字,宜辰末巳初。”谢泽看到了李苒的怔神,忙笑着解释了句。

李苒眉梢扬起,想笑忙又忍住,她没想到谢泽还有这种讲究。

“宁信其有,再说,这个时辰也是最合适。

从栎城,或是从咱们这里到迎归驿,路程几乎一样,都是过去半个时辰,辰中启程,天光大亮,彼此都看的清清楚楚。

咱们从射出那封信就盯着栎城的动静,栎城那边,晚不了多大会儿,也一样紧盯着咱们,他们想安排人手,极难瞒得过咱们,咱们也一样。

虽说我觉得栎城那边很有诚意,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泽解释的极其仔细。

李苒凝神听着,并不多问,他的安排,比她能想到的,周到太多了。

第二天,谢泽倒比前几天清闲,李苒醒来时,谢泽倒还睡着着。

李苒等谢泽醒来,两人起来,不紧不慢吃了早饭,收拾好出来,石南等人已经人马光鲜的等着了。

周娥一身轻甲,神情严肃的站在她那匹马旁边,马背上,挂着一左一右满满两大壶箭。

谢泽走到周娥旁边,站住,上下打量了一遍,嗯了一声,越过周娥往前,从桑枝手里接过缰绳,递给李苒。

李苒跟在谢泽后面,经过周娥时,隐约听到周娥仿佛松了口气,侧头看过去,周娥迎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瞥了眼谢泽,侧前几步上了马。

“怎么了?”见李苒脚步微顿,谢泽将缰绳递给李苒,低低问了句。

“没什么,周娥怕你?刚才你过去,她好象松了口气。”李苒上了马,俯身低头,和谢泽低低道。

谢泽轻轻哼了一声,上了马,和李苒并肩,一边抖动缰绳往外,一边用周娥能听到的声量道:”她要是不怕我,就要欺负我了。“

李苒没想到谢泽竟然答了这么一句,回头看向周娥,周娥拧头看辕门,只当没听见谢泽的话。

出了辕门,众人纵马往前,一口气跑了三刻来钟,远远的,看到对面一队四五十人,迎面疾驰而来。

离那座废弃的驿站各有一射之地,双方都勒住马,放缓马速,缓缓靠近。

离的还有十来步,两边诸人都勒住马。

对面,祁伊先越众而出,简明锐跟在后面,落后半截马身。

”这位就是那位姑娘。“祁伊盯着李苒,带着丝颇有意味的笑,问了一句。

”是我。“李苒迎着祁伊的目光,从祁伊看向简明锐。

祁伊这话里有无数话的各种意味,她听的明白,却懒得多想,更懒得应对。

这些只要自己不计较不生气,就毫无意义的讥讽,她从来都没时间和精力理会,她只应对那些不得不应对的实质性伤害。

谢泽眯眼看着祁伊,在李苒那一声是我之后,冲祁伊和简明锐抬了抬马鞭道:“就在这里?”

祁伊从李苒看到谢泽,嘴角扯了扯,“就在这里吧。”说着,翻身下马。

两边的小厮动作都极快,撑起遮阳大伞,放好折叠椅,放好桌子,默契的将两张桌子挨着,中间留了条一寸左右的缝隙。

四个人各自坐下,各自面前放上各家小厮沏的茶,祁伊翘起二郎腿,拎起长衫前襟抖了抖,仔细放好,看着谢泽笑道:“令正这姿容,竟远远不如大帅,贤伉俪看起来真是有意思。”

“我眼里,拙荆天人之姿,至于外人看起来如何,我从不理会,拙荆也从未理会过。”

谢泽声调淡淡。

“公子说过,依大帅的品格,娶这位姑娘,必定是因为倾心爱慕,只听大帅这一句话,就知道确实如此。”

祁伊冲谢泽微微欠身。

“你打算怎么说降我?”简明锐迎着李苒的打量,带着笑,缓声问道。

“我还不知道。”

李苒叹了口气。

“前天,大前天,我站在辕门口,看着大车上堆着满满的尸乎,一车一车拉回来,堆起来焚化成灰。

栎城里死的人多吗?”

李苒看着简明锐问道。

“和攻城相比,守城死的人略少些,那两天,也死了过百的人。”

简明锐声音温和。

“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是,前些天那场大战,死的人更多。”

李苒神情晦暗。

“前一阵子,从金县护着我逃进蜀地的,有七十六人,前几天回到大营时,加上我,只有二十一个人了。

死的人里,有一个姓马,小名儿叫马腿儿,说他爹没给他起大名就死了,干脆大名随小名,就叫马腿。年纪大了,都叫他老马。

老马跟着周将军打了十来年的仗,一身的伤,比如左腿膝盖窝里中过箭,除了走路不大利落,一到阴天下雨,腿就酸痛,准得很。

他对这条腿很得意,腿一酸,他就背着手,昂着头到处嚷嚷:要下雨了哈,衣服收收,把窗户关了!

老马极小的时候就出去逃荒,不记得家乡在哪儿,他也没成家,年纪大了,托周将军给他找个能吃顿热饭的地方,去年年底,他进了荣安王府,在门房上当差。

他托付我,说当门房那大半年日子最舒心,死后不想进忠烈祠,想继续留在王府门房。”

简明锐默然看着李苒,祁伊眉梢挑起,斜睨着李苒。

谢泽眯眼瞄着祁伊。

“清风楼有个浚糟,她丈夫被征夫带走,她连是谁把丈夫征走的,都不知道,快二十年了,她一直觉得,她丈夫还活着,说不定正在想办法回家的路上,她家离京城七八十里,她每隔一个月,就要回去一趟,每次都觉得,说不定回去就能看到她丈夫了。”

李苒看着简明锐。

“将军和我说,死的人不多,两三百而已。

我很难过,两三百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父母亲人,都有喜怒哀乐,都可以写成一段故事,一出戏。

我问过将军。”

李苒指了指谢泽。

“他想过那成堆死去,成堆拉回来,成堆烧成灰的,也是和我和他一样的人,他说他没想过,您呢?您想过吗?”

“没有。”沉默片刻,简明锐扫了眼谢泽答道。

“姑娘到底想说什么?这圈子可绕得有点儿远。”祁伊接了句。

李苒看了他一眼,接着和简明锐道:

“我看过的书里,很多写到乐平公主,不过寥寥几个字,多也不过数行,美貌冠绝天下,父兄皆死而独生,不知所踪。

乐平公主是在荣安城外那一战中逃出去的,她是怎么逃出去的?经历过什么?该多害怕,多绝望,多痛苦,这些都没有人理会。”

简明锐脸色苍白,祁伊眯眼看着李苒。

谢泽从西青手里接过杯热茶,放到李苒面前。

“在那些文人眼里,乐平公主就是一个称号而已,在你们眼里,一个个有血有肉,有哭有笑的活生生的人,也都不过是个数字。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就是这些。”

李苒眼皮微垂,看着面前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

“我虽然被拘于方寸小院,不通人情,也不会想着能劝出个降字,公子能听完这些话,我已经很感激了。

栎城外这一场战役,几万十几万,几十万人的悲欢离合,几十万的悲剧,无数春闺梦中人,葬身于此,后世的记载,也不过就是朝廷征蜀,取栎城,或者是克……”

“姑娘就这么笃定是朝廷征蜀?”

祁伊截断李苒的话,带着几丝讥笑道。

“嗯,那就是蜀征周地。”

李苒答的极快。

谢泽一边笑,一边拿起茶杯,冲祁伊举了举。

祁伊脸上闪过丝红意,闷哼了一声。

简明锐想笑,却没能笑出来,片刻,叹了口气,冲李苒欠了欠身。

“王妃这份仁心,和令祖父同出一源,受教了。”

简明锐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退后两步,冲李苒微微欠身,和祁伊低低道:“走吧。”

☆、第181章 后撤

双方小厮都是动作极快,两队人马各奔东西,很快就相互看不见了。

“咱们快点回去。”

谢泽示意了李苒,抖动缰绳,将马速催到最快,往大营疾驰而去。

李苒紧跟在谢泽后面,一队人比去时快了将近一刻钟,冲进辕门。

谢泽在辕门内跳下马,一迭连声的吩咐:“召诸将,传令警戒,备战!”

李苒下了马,没再跟着谢泽,周娥上前,打量着李苒,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要打仗了?”

“嗯,看样子是。别想那么多。唉,这女人吧,是不该上战场。”周娥晃着马鞭,叹了口气。

“你不是女人?”李苒斜瞥了周娥一眼。

“不能全算。”周娥答的很认真。

“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

李苒有几分无语的看着周娥。

“我不是怕死人,或是怕看到人死,只是……”

李苒的话卡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初,她病了,没能参加小组任务,接回小组所有人的棺木时,一切程式化的处理,让她能理解,却又极其难受。

在其它人看来,就是一个任务失败了,这次死的人多了几个,对他们来说,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这个任务该派哪个小组去,能不能补救回来。

可对于她,却几乎是整个世界的坍塌,她的退出,也是因此。

“我懂。”

周娥抬手在李苒肩上拍了下。

“最早,我那个伙,也就一年多,除了我都死光了,投军路上,碰到的几个姐妹,结拜过的,也都死了。

我连给她们收尸的时候都没有,那时候,唉,小兵一个,被驱着接着打仗,不停的打,后来就疲了,想想吧,人都是要死的。活着,也不见得就比死了好。

活着更苦!”

李苒沉默。

活着,确实更苦。

她退出来之后,活着的那两年,不知道坍塌了多少回,她的死,是被害还是赴死,现在想想,很难说。

她是死过一回,才活过来。

“行啦,别想这个了,这个世上,不该这样,不该那样的事儿,多的是,你能管的,没几件。

打仗死人这事,别说你,就是皇上,也没办法,要是有个天老爷,大概能有点儿办法?也不一定。”

周娥拍着李苒,连叹了几口气。

谢泽号令频出,从帅帐里进进出出的诸将小厮等等都是一路小跑,营地从辕门到四圈围栅看起来毫无动静,营地内却是来来往往,气氛紧张。

“大帅这是觉得栎城夜里要来袭营?要么就是夜里攻城。”

周娥蹲在自己帐蓬门口,和站在她旁边的李苒说着闲话。

“以前吧,这个时候,这个味儿。”

周娥抽了抽鼻子。

“我就坐不住,就想拎刀杀人,这几年在京城养的,废了,这会儿,我竟然无动于衷。唉,废了。”

“你多大了?”李苒低头看着周娥问道。

“这跟年纪没关系,我就是疲了,说起来,咱们来前,我还不是这样,就这些天,一下子就疲了。”

“因为沈供奉?”李苒沉默片刻,问道。

“应该不是吧。”周娥站起来,和李苒并肩,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小五说得对,从骨子里来说,我不是个喜欢金戈铁马,杀伐征战的人。也就是逼急了,那股子恶气太足。

这两年,那股子恶气散没了。”

“嗯。”李苒低应了一声,两人并肩站着,不再说话,看着人进人出川流不息的帅帐出神。

从回到营地,直到天色黑透,李苒看着谢泽一身戎装出了辕门,中间只西青过来传了谢泽的几句话:让李苒安心,不用等他。以及,给周娥的几句话:他留下西青这一队人马听她指挥,让她警醒些。

李苒干脆睡在了周娥的帐蓬里。

周娥吃了晚饭,穿戴整齐,牵了她和李苒的马栓在帐蓬门口,半躺半坐在帐蓬门口,示意李苒,“你只管安心睡,有动静我叫醒你,来得及。”

李苒应了,合衣躺下,闭上了眼。

李苒这一觉睡得很好,周娥伸手指碰到她时,她正在酣睡。

“劫营了?”李苒呼的坐起来。

“不是不是!”

周娥对李苒的警醒早有明了,还是被她呼的窜起惊了一下。

“是石南,说是大帅已经进了栎城,让你赶紧去。”

周娥说着,伸手拉起李苒,推了她一把,跟在李苒后面出了帐蓬。

帐蓬外灯火通明,西青等人已经聚集过来,骑上了马。

石南满头大汗,看到李苒,忙上前见礼道:“半个时辰前,咱们开始攻城,爬上城头,没想到栎城已经空了,大帅已经进城了,让小的请王妃赶紧过去。”

李苒愕然,周娥更是惊讶的眉毛飞起。

“走吧。”李苒没再多问,上马疾驰出了辕门,直奔栎城。

一口气冲到栎城,穿过明显还十分纳闷的军阵,冲进洞开的城门。

桑枝在城门里,看到冲在最前的石南,高扬着手,示意石南跟上他,沿着月光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疾冲。

冲过半个城,前面一片阔朗空地上,谢泽的亲卫持刀警戒,谢泽站在那片阔朗之地之后的院门口,负手而立,看到李苒,忙迎上去。

“怎么回事?”李苒从马上扑到谢泽怀里,急急问道。

“简明锐弃城后撤,祁伊留了封信在这座院门上,院子里关的,是紫茄她们,都平安无事。”

谢泽答的很仔细。

“为什么后撤?因为昨天?”李苒简直不敢相信。

“大约是,紫茄她们安好,先让左先生询问,咱们到那边,你先看这封信,还有些事,要跟你商量。”谢泽揽着李苒,带着商量的意味道。

“好。”李苒干脆点头。

左先生询问,这是公务,作为一群被俘月余的人,是要先好好询问。

她们安好,这就足够了。

谢泽揽着李苒进了空地上现支起来的小帐蓬。

李苒从谢泽手里接过那封信,仔细看完,又扫了一遍,看着谢泽道:“字里行间都是忿忿之意,后撤是简明锐的意思?”

“嗯,不光忿忿,还有示威的意思,他在我眼前撤空了栎城,我一无所觉,这是他比我高明。他觉得他高明,那就让他高明吧。”

谢泽一脸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简明锐一向尊重下属,他对待象王安,祁伊这样的人,更是极其敬重。

祁伊是主帅,对撤出如此忿忿,这次撤出,必定是简明锐越权坚持,这一条,是这件事中间最要紧之处。”

“简明锐有议和的想法?”李苒一句话问出来,微微屏气看着谢泽。

要是能议和,这仗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不能是议和,只能是归附。这事儿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一会儿,左先生询问完紫茄她们,我就准备让他立刻启程,赶回京城,当面跟皇上和太子禀报这件事,要是能招蜀地归附,善莫大焉。

只是。”

谢泽的话顿了顿,看着李苒。

“真要有归附的可能,朝廷挑人出使蜀地,极有可能,你要走一趟,你……”

“好!”李苒仰头看着谢泽,一个好字干脆明了。

谢泽看着李苒,片刻,伸手抱住她,用力搂了搂。

“一会儿让周娥陪你去看看紫茄她们,我还有很多要紧的事,等我忙完,咱们好好说话。”谢泽松开李苒,看着她笑道。

李苒拉着谢泽的衣袖,送他到帐蓬门口,松开手,看着他上马而去。

周娥远远看着谢泽走了,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帐蓬门口,劈头问道:“怎么回事?真降了?”

“不是,就是撤走了。”李苒一脸笑看着周娥,“紫茄她们平安无事。”

“这我已经听说了,左先生正问话呢。到底怎么回事?撤了算什么事儿?蜀地大军呢?往哪儿撤了?真撤假撤了?别是请君入瓮。”

周娥看起来一脑门迷雾。

“你问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撤应该是真撤了,将军这么说的,进来歇会儿吧,等左先生问好了,咱们再进去。”

李苒往里让周娥。

“你歇着,我走走看看,这事儿。”

周娥看起来连迷惑带不安。

“打了几十年的仗,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儿,照我看,十有八九是陷阱,你歇着,我看看能不能上城墙上瞧瞧,天快亮了。”

“好。”

李苒笑应了,看着周娥大步流星走了,站了一会儿,从帐蓬里出来,围着那座宅院,边走边细看。

宅院不大,围墙四周远离别的人家,确实是关人的好地方。

李苒刚走了一圈回到帐蓬,谢泽就回来了。

桑枝等小厮也不知道在哪儿做出来的早饭,竟然还十分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子。

李苒吃不多,谢泽吃的不少却很快。

吃了早饭,谢泽一边从西青手里接过帕子净手,一边问道:“左先生问的怎么样了?”

“还得半个时辰,她们人多,要一个一个的问,左先生又是个仔细人。”西青答了话,又替左先生解释了几句。

“嗯,左先生问好,立刻过来禀报。”

“是。”西青应了,又奉了茶,和几个小厮垂手退出。

“简明锐确实撤回去了,咱们进城时,他们后军离城不过一里多路。

我没让哨探靠近,远远缀着,这会儿,已经过了齐县。”

“他们要撤到哪里?”李苒眉头微蹙。

蜀军这样撤,那他们岂不是能一直跟着?

“应该是撤到泾州城,从金县往蜀中,要害之地,栎城往西南,就是泾州城了。

咱们暂时驻守栎城,皇上旨意到之前,暂不用兵。

孝沉那边,我已经遣人急传令过去,命他就地驻扎,等候军令。

皇上好战,却不黩武,太子更是宽和,若是能招蜀地归附,皇上也罢,太子也好,必定是极其愿意的。”

谢泽一脸笑,细细和李苒解释,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真能归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