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那位姑娘先看中了阿泽,偏偏阿泽愿意跟她说话儿,不瞒你说,听说阿泽要成亲这事儿时,我简直……痛醉了一场,人生第三回。”

简相斜着谢老爷子,没说话。

“阿泽姓回这个谢字,倒正经是皇上和太子的意思,阿泽肯冠上谢姓,只是因为皇上和太子对他的大恩,是为了皇上和太子,不是为了谢家。”

谢老爷子声音落低,简相抬拐杖打走路上的一块碎石,叹了口气。

“你知道,汴州城里的谢家,有三个,从前的将军府,现在的荣安王府,谢尚书府,还有城外的谢家庄子。

阿泽成亲前,和谢家诸人,不管是谁,一面不见,一个字没说过,你想想,这些年,我有多煎熬。”

“你这一趟,是巴结孙子,还是巴结你们皇上?”

“有阿泽,我犯不着再巴结皇上,也巴结不上。

也不能算是为了阿泽,蜀中是打下来,还是平安归附,这事不关阿泽。

为了阿泽媳妇吧,也因为,蜀中是你的。”

两个人缓步进了清虚观后山的亭子里,坐到早就铺好厚厚锦垫的石凳上。

“你就这么笃定,你那孙子能把蜀中打下来?”

简相眯眼斜着谢老爷子,语气不怎么好。

“天下大势,天道所向,如今已经明明白白了,你以为呢?”

谢老爷子反问了一句,又接着问道:

“这么些年,你为什么一直没称帝?”

“我为什么要称帝?我不是为了当皇帝。”

简相脸色沉郁起来。

“太了仁慈睿智,是少有的明君,宫里还有位骆娘娘。”

谢老爷子看着简相道。

“这些你看了十来年,我也看了十来年了,咱们两个,不用说这些。

天道所向,我是看到了,蜀中总是要归入宁氏版图,这一条,你这么看,我也这么看。

只是,这一战,宁氏准备了十几年,蜀中也准备了十几年,打,是必定要好好打一仗的,不在胜败。”

“这又是何苦?多少人命……”

“是为了中原人的血性。

这话,我记得你我同榜高中那天,酒后畅谈,我就跟你说过。

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人的血性都逼出来了。

天下没乱的时候,大梁对上北方蛮族,总是以三四才能敌一,大战能胜,小战节节败退,天下大乱之后,蛮族反倒屡战屡败,为什么?

就是因为中原人在混战中,战出了血性!

当初,我极不赞成皇上所为,就是因为不战而败,是自己折断自己的脊骨!

蜀中和宁氏这一役,必要血战到底,要让这股子血性,刻在蜀中,刻在天下人的骨子里!”

简相声音不高,却坚定无比。

谢老爷子看着简相,呆了好半天,却没能说出话来。

☆、第186章 另一边

简相的态度明了简洁,谢老爷子一句不再提他这一趟的主旨,只和简相说旧人旧事,从前过往,一直说到夕阳西下,简相回去成都城,谢老爷子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去住处歇下。

隔天起,简相没再过来,谢老爷子只在清虚观内转悠,到后山看景喝茶,和观里几位老道人聊道法红尘。看起来十分闲适自在。

往蜀中来的,肯定不只他一个,其它还有什么人来,他不知道,他这一趟是为了简相,其它人来是为了谁,他也不知道。

不过,不管是谁来,为了谁,他都要好好等一等,等着简相再来找他。

安家当家的那位老姑奶奶,由王舣陪着,比谢老爷子晚了一天,悄悄进了成都城。

一行人住进客栈,王舣带了个小厮出来,安步当车,往离客栈不远的范府过去。

范府大门紧闭,旁边的侧门人进人出,四五个门房坐在条凳上说笑着,一派安闲自在。

王舣走到侧门,冲几个门房拱了拱手,笑问道:“请问范老太爷可在府上?”

“有什么事儿?”几个门房打量着王舣。

“有封书信,烦请交给范老太爷。”王舣托出封漆封严实的信,递给门房。

“等着。”门房带着几分疑惑,再次打量了一遍王舣,接过信,一路小跑递进去。

没多大会儿,门房在前,后面跟着个小厮,一路小跑急急出来。

门房看到慢慢摇着折扇站在门口的王舣,长长松了口气,侧身让出小厮,陪着一脸笑道:“就是这位爷。”

“我们老太爷请您进去说话。”小厮上前一步,冲王舣长揖到底,态度言词,都十分恭敬客气。

王舣微笑应了,跟着小厮,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里,一直进了后花园,穿过半个花园,进了一座清幽的小院。

过了垂花门,王舣就看到迎面的正屋廓下,负手站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范老太爷了。

范老太爷紧盯着远远拱手长揖,才紧步过来的王舣,一直看着王舣走到他面前。

范老太爷先挥手屏退了小厮,看着再次长揖后起身的王舣,“你是王三那个伤了腿的孙子?”

“是。”王舣欠身应是。

他祖父王相行三。

“她现在哪里?”范老太爷抖了抖手里的书信。

“现在平安客栈。”

范老太爷拧着眉头,好一会儿,只叹了口气,冲王舣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王舣脸上微笑不变,长揖告了退,直到出了范府,拐了个,才沉下了脸。

看范老太爷这样的态度,只怕安大姑奶奶的打算要落空了,这一步要是落了空,往下可就难走了。

王舣回到客栈,安大姑奶奶已经重新梳了头,换了身衣服,正端坐喝茶。

“老姑,范老太爷好象……”

“你见到他了?”安大姑奶奶打断了王舣的话问道。

“是,问了您在哪里,就……”

“嗯,那就行了,你去洗一洗,好好歇一歇,明天只怕就要忙起来了。”安大姑奶奶再次打断了王舣的话。

这次王舣没再挣扎说话,长揖应了,转身进去,却没走远,站在脚落里凝神听动静。

也就是片刻功夫,一阵脚步声由外而近,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老太爷吩咐小的过来请老姑奶奶。”

“嗯,走吧。”

王舣急一步过去,贴着门框,看着安大姑奶奶站起来,跟着中年人出了客栈,呆站了片刻,慢慢舒了口气。

太婆交待过他,说老姑是个极有定数的,让他听老姑的吩咐就行,老姑这一走,他应该不用担心。

中年人带来的一辆小小青绸车停在客栈内安大姑奶奶那间小院院门里,安老姑奶奶上了车,中年人坐到车前,赶着拉车的大青走骡,出了客栈。

车子不紧不慢,沿着热闹的街道,走过热闹,过了一片湖,停进了湖那边的一间显得十分冷清的茶舍里。

安大姑奶奶下了车,看着正面对着她站着的范老太爷,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露出丝笑容,叹气道:“你老了。”

“你还是那样。”范老太爷声音不怎么稳,“一晃几十年了。”

“也就二十来年,我没觉得一晃,一天一天的,日子过得很慢。”安大姑奶奶和范老太爷缓步往前。

“日子艰难?”范老太爷看向安大姑奶奶。

“不算艰难,比头前三四十年好多了。”安大姑奶奶答着话,和范老太爷在一张茶桌旁坐下。

本来是应该每天更很多的,上周日突然接到电话,我家太后车祸,颅底骨折,胁骨断了11根,肩胛骨折,腿脚骨折,耳鼓破裂。

从上海直飞回家,从周日直到今天,一直在团团转忙太后的事。

会尽快的恢复更新。

☆、第187章 助

头四三十年……”范老太爷一句话没说完,叹了口气。

头三四十年正是大梁最风雨飘摇的三四十年,也是安家折损最惨烈的三四十年。

“入川前,我就让人找过你,入川后,也没断了找,直到前些天。”范老太爷倒了杯茶推给安大姑奶奶。

“找我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安家自有安家的退路。”安大姑奶奶端起茶抿着。

“你当时说的是归路!你该递个信给我。这些年,虚虚实实听到很多信儿,我很煎熬。”范老太爷几乎不错眼的看着安大姑奶奶。

安大姑奶奶看了他一眼,没接这句话。

“你这趟来,”范老太爷的话顿了顿,没说完就转了,“你带大的那哥儿几个,该来找我。”

“找你?”安大姑奶奶皱起了眉头,挪了挪,对着范老太爷,“你今年都多大了?能替他们担待几年?

这蜀地,算什么?

要是算大梁余地。”

安大姑奶奶的话顿住,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

“安家七岁以上的男丁,尽皆为国捐躯,安家和大梁这百来年的君臣之义,已经终了。大梁对得起安家,安家,也对得起大梁。

蜀地要不算大梁余地,那是谁的?简家?

简家可担不起我们安家的报效。”

安大姑奶奶下巴微微抬起,抬起一派傲然。

“你这趟来,是来游说的?”范老太爷沉默片刻,问道。

“我想让你给苒丫头一个机会。”安大姑奶奶冲范老太爷微微欠身。

范老太爷微一怔神,皱眉问道:“苒丫头?李苒?乐平公主那个闺女?”

“嗯。”安大姑奶奶极其肯定的嗯了一声。

范老太爷看着安大姑奶奶,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见过她了?”

“没有。我有个堂姐嫁进了王家。”安大姑奶奶看着范老太爷道。

范老太爷点头,表示他知道。

“堂姐姓安,这些年,外头的事儿,一直是她在打理。

苒丫头一进汴京城,堂姐就写信告诉了我,之后,堂姐一个月两三封信,多数都是在说苒丫头。

那丫头极似姐姐。”

说到姐姐两个字,安大姑奶奶声音微颤。

范老太爷直起了上身,惊讶道:“极似先安皇后?”

“嗯,堂姐说,连长相都有三四分像。

给她个机会,让她走一趟蜀地。”

范老太爷呆了一会儿,看向安大姑奶奶,“真要像你说的,极似先安皇后,她走这一趟……”

后面的话,范老太爷没说出来,真要这样,这样苒姑娘走这一趟,只怕就把蜀地的人心走到对面去了。

“范家也是一大家子,你难道没打算过?怎么打算的?”

安大姑奶奶看着范老太爷问道。

范老太爷没答安大姑奶奶的话,倒了杯茶,垂着眼皮慢慢抿了半杯,放下杯子,一声长叹,“好,我尽力。这两年,简相越来越固执,我只能尽力。”

安大姑奶奶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就走?”范老太爷忙跟着站起来。

“嗯,我去阿沉他们哥几个军中看看,对了,那边捎了话,要是两边能平平安安合二为一,蜀地大军,就交给阿沉他们,带到北边好好打几年仗。

北边,才是我们安家该浴血的地方,这儿不是!”

“蜀地精兵强将,陆家父子能放心?”范老太爷两根寿眉都抬起来了。

“哪儿不放心?是信不过安家的臣子之道?还是信不过安家带兵的本事?”安大姑奶奶已经站起来了,斜瞥着范老太爷。

范老太爷沉默片刻,没说话,只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跟着安大姑奶奶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

☆、第188章 入蜀

谢老爷子在清虚观悠游到第四天,简相的车子再一次停到了清虚观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简相脸色阴沉。

谢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清虚观门内,带着丝笑意,看着阴沉着脸的简相。

“宁勇当年也算是个人物,当了这几年皇帝,当成一只稀松软货了?”

简相拐杖一下下敲着青石路面,越过谢老爷子时,鄙夷道。

“我一直记得王老先生那次讲学,什么是勇,你还记得吗?”

谢老爷子让过简相,背着手,落后半步,和简相一起往前。

“勇,就是一路往前!刀山火海,山崩地裂,粉身碎骨,无惧!什么知耻之勇,退让之勇,呸!”简相的怒气更重了。

“你这不是勇,是暴!”谢老爷子不客气道。

简相猛的顿住步,转过身,眯眼看着谢老爷子。

“这里是成都府!你怎么敢跟我这样说话?难道你真以为凭着过去那几天的旧交情,你就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你在这蜀地当了十几年的土皇帝,就只当出了这幅随心所欲的臭脾气?”

谢老爷子半句不让。

简相双手按在拐杖上,眯眼看着谢老爷子,片刻,哼了一声,提起拐杖重重捅在青石路上,转身接着往前走。

谢老爷子背着手,跟着往前。

“阿锐回来了。”

简相一路进了那座茶亭,坐下,好一会儿,声调低落道。

“从栎城赶回来的?”

谢老爷子一个怔神,随即反问道。

“他已经把栎城送给你那个小孙子了。”

简相有几分有气无力。

谢老爷子看着他,没接话。

“唉!”

好半天,简相一声长叹。

谢老爷子跟着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推到简相面前。

“阿锐这孩子,活得苦。”谢老爷子低低说了句。

“苦?”

简相冷哼了一声,片刻,又是一声长叹,端起杯子,仰头喝了半杯茶,将杯子拍在桌子上。

“你我都折在了子嗣这一条上。”

“是你折在了子嗣上,我那个小孙子,极好,足以担得起谢氏一族。”

谢老爷子瞥着简相,不紧不慢道。

简相眯眼横着谢老爷子,片刻,冷哼了一声。

“李家那个,她姓李!和陆氏有什么相干?”

谢老爷子看着简相,带着丝笑,没接话。

“宁勇当了这些年的皇帝,当成了一只稀松软货,这脸皮倒一如从前,还是那么厚重难得,拿着个姓李的奸生孽子,竟敢安到陆氏名下,号称什么陆氏血脉,呸!”

简相重重啐了一口。

“乐平那妮子,怯懦无能,贪生怕死,违君令违父命,就是她活着,都已经不配姓陆,不再是陆氏子孙,她被奸而生的孽障,竟然敢号称陆氏血脉,真是该杀!”

“陆氏嫡支余脉,皇上是借了势,最初,却不是由皇上而起。”

谢老爷子再倒了杯茶推给简相,慢条斯理道:

“我听到这样的话时,京城已经满城皆知了。

那孩子性子脾气皆与众不同,为人行事,更是在意料之外,有见识,有胆识,话极少,生的孱弱,却悍不畏死,乐平不如她。

王相家那位安氏老夫人,说她天生的安家人的禀性,跟着安家兄弟到京城的几位安家旧部旧将,也说她该姓安,该是安家的姑奶奶。”

简相一声冷笑。

谢老爷子看着他,接着道:

“当初,我以为圣贤那句话,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以为,当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后来我觉得你以为的对,现在,我却觉得难说,民心这事儿,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是能操纵,却不是全由着谁来操纵,民和民心,是有自己的主张的。

阿苒算不算得上陆氏血脉,你有你的以为,我有我的以为,各人都有各人的以为,天下之民,也有他们的以为。”

“你一心一意要说服我,难道就不怕这一趟,是把你那个大有助力的孙媳妇送上了不归之路?”

简相再次冷笑道。

“阿泽捎了话,若能走这一趟,他陪着阿苒。”

谢老爷子看着简相,片刻,上身微微往前,直视着简相的眼睛道:

“这俩孩子能长成人,一个从幼年起,一个,大约从记事儿起,就只能依靠自己,在从前那样的世间,能平平安安长大,还长得很好,除了不简单三个字,必定还有一份天命。

人生于世,往前冲,往后退,往左往右,往哪儿都不能万全,往哪儿都危机四伏,我不是不怕,是怕得太多,怕无可怕,早就横下了一条心,不再多想,只管往前行就是了。”

“你倒是长进了。”

简相往后靠进椅背里,迎着谢老爷子的目光。

“你既然这么想让他们走这一趟,那就让他们走一趟吧,你有了这份长进,必定能承受这一趟的有来无回。”

“我可不觉得这一趟有来无回。”

谢老爷子带着笑意,端起杯子,冲简相举了举。

……………………

在京城的有意放风,和蜀地某些人有意无意的明示暗示之下,蜀地要归附宁氏朝廷的消息,传的比风更快。

灵动机敏的商人,怀着各种心思的各种人,闻风而动。

金县和栎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短暂的停留后,开始是成群结队的前往泾州城。

在看到泾州城外的蜀军,和朝廷大军一样的安静,以及从泾州城往栎城而来的人,几乎和过去的人一样多时,冒险来往的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于赶路。开始是敢单人单马的来往,后来,单人单马,在夜里也敢赶路了。

栎城和泾州城之间,不过一个月,就硬生生踩出了两条宽敞的硬实大路,一条由栎城往泾州城,一条从泾州城往栎城。

两条大路刚刚踩出来的时候,霍文灿带着王舲,和李清宁一起,风尘仆仆的赶进了栎城。

在城门口,霍文灿和李清宁往营地帅帐去见谢泽,王舲的车径直往城,往武将府请见李苒。

谢泽有几分惊讶的看着赶路赶的一脸风尘的霍文灿和李清宁。

这会儿,他们两个这么急赶过来做什么?

霍文灿和李清宁见了礼,还没站直,霍文灿就忙解释道:“是太子爷遣我们过来的,我是为了陪阿舲,太子爷说,蜀地之行,阿舲最好跟在王妃身边,以备顾问。

他来,太子爷说,王妃不远千里,李家没个人陪着不好。”

谢泽嗯了一声,吩咐道:“你们去寻安孝锐,在他那里领份差使吧。再让他陪你们在城里寻个合适的住处。”

“是。”霍文灿和李清宁一起应了。

霍文灿犹豫了下,带着丝小心道:“那个,太子爷吩咐过,说阿舲随行的事儿,不宜声张,进了栎城,就让阿舲随侍在王妃身边,我跟安五搭个伴就行,不用另寻住处。”

“嗯,也好。”谢泽点头应了。

霍文灿暗暗舒了口气,推了把李清宁,两人一起长揖告退。

对着谢泽,他还是很有几分惧意的。

……………………

从栎城往泾州城的路,踩成了一条坚实的宽阔大道时,从成都府赶来的一个年青翰林,带着两个小厮,风尘仆仆进了京城。

年青的还只会读书的小翰林嗑嗑巴巴的转达了简相的两句话:

既然一心一意要走这一趟,那就来吧。

皇上当时就瞪眼了,要不是太子横了他一眼,只怕就要泼口骂出来了。

太子神情自若,让人带那个紧张脸色发白,一额头冷汗的小翰林下去安歇,看着小翰林出了殿门,太子的神情冷了下来。

“照朕的意思……算了,这事朕不管了,你们议吧。”

皇上一巴掌拍在榻几上,一句话没说完,站起来,背着手径自走了。

太子站起来,看着皇上转过屏风,重新坐回去,看着跟着他站起来的诸人道:“都坐,议议吧。”

“简光灿生性刚直,只看他遣来的这个小翰林,和这句话,允可荣安王和王妃入蜀这事,他是不得不允可,这是好事,蜀地平安归附之意愿十分强大。”

王相先欠身道。

“臣也是这么想。”鲁国公杨睿欠身附议。

“能不动刀枪,平安归拢蜀地,于朝廷,于天下万民,都是件真正功德千秋的事,不能不尝试。”

太子沉默片刻,沉声道:

“不过,也不能全由着他们。

你替我写封信,告诉简光灿,荣安王和王妃若有个好歹,我必灭他简光灿十族,鸡犬不留!”

太子看着王相,一脸狠意吩咐道。

“是。”王相急忙站起来,“就这一句么?”

“就这一句。”太子再看向鲁国公杨睿,“荣安王妃秉承仁宗遗愿,不愿天下再大起刀兵,更不愿朝廷和蜀地兄弟相残,愿只身入蜀,孤不愿违了她的心意,更不愿违背仁宗皇帝遗训,荣安王妃要入蜀,孤不敢不从。

荣安王和荣安王妃夫妻同体,同生共死,此情此意,孤亦不敢不从,不敢不应。

可,荣安王夫妻在蜀地若有好歹,孤必血洗蜀地,杀尽蜀地大小官吏。

把这几句话,放给蜀地,要让蜀地大大小小的官吏,无人不知!”

“是!”鲁国公杨睿被太子话语里的狠意,激的后背发硬。

“把你手里的蜀地谍报也交给荣安王,你和他,可同等号令。”太子接着吩咐。

鲁国公杨睿忙欠身答应。

“拟旨:允荣安王妃入蜀,允荣安王随同,择日启程。调黄胜为接任荣安王,调安孝沉为征蜀军副帅。”

太子吩咐完,看着黄枢密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尽快启程,路上赶一赶。若有战事,一切听安孝沉调遣,你只给他掌个总。不过,也要多留心,安孝沉虽然姓安,却没经历过大战,你这个掌总,一定要掌好。”

“太子爷放心,能给安家兄弟几个扶一把,这是臣的荣幸。”

黄枢密急忙欠身答应。

王相几个见太子没再有吩咐,告退出来,各自去忙。

……………………

夏日将近,金秋到来前,谢泽和李苒宛如走访亲友般,离开栎城,不紧不慢的往泾州城过去。

安孝锐骑着马走在前面,微微提着心警戒着四周,心不在焉的听着霍文灿兴奋的声音,至于霍文灿说了什么,他挂一漏万。

李清宁和霍文灿并行,转着头看个不停,他对蜀地的一切,都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