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身上透出一种叫人想要亲近的气息,宛如春日煦煦,和暖而不灼人。

这与嬴政骨子里透出来的野心勃勃有极大区别。

《道德经》有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眼前这个半大小孩,竟给了尉缭这种感觉!

以前扶苏年纪小,又从小被养在宫中,尉缭没机会见到扶苏,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扶苏打照面。

以他学过的相面之学来看,眼前的扶苏若能继位为王,肯定是位宽仁之主。

只是,嬴政如今正当壮年,说不准还能在位几十年,中间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这位大公子有机会继位吗?

尉缭在打量着扶苏,扶苏也在打量尉缭。

前世,扶苏是见过尉缭的,因此在第一眼看到尉缭时他就认了出来。

只是前世记忆中的尉缭比眼前的老者要苍老许多。

因为一直得不到重用,尉缭屡次想逃离咸阳,但每次都被他父皇拦下。后来尉缭也放弃了,留在咸阳郁郁而终。

其实在灭六国的过程中,尉缭的计策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扶苏迈步迎上前,恭敬地向尉缭问好:“先生。”

尉缭朝扶苏行了一礼,也喊了一声“公子”。

扶苏邀尉缭入内坐谈。

尉缭以一位普通老者的身份来求见,扶苏也没道破他的身份,而是认真地与尉缭探讨起观云识雨之法来。

在这方面扶苏也懂得不少。

当初他修行时都能腾云踏雾了,连云里是什么样的他都亲眼看过,自然不会不知道如何观测天气变化。

因此扶苏和尉缭讨论起来毫不吃力,尉缭起的话头他都能轻松接上。

尉缭本只是拿这当敲门砖,与扶苏聊过之后心中却惊诧不已:他观测大半辈子才小有所成,扶苏对此事的了解却不下于他,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一番探讨下来,尉缭说道:“倒是我有些班门弄斧了。”

扶苏忙说:“先生大才,扶苏远远不及。”他邀请道,“先生这观云识雨之法大有用处,不如暂且在别庄住下,等旬日到学宫向百姓讲授。”

尉缭一开始就感觉出扶苏对自己的尊敬,听扶苏这么说顿时明白扶苏认得自己。

既然嬴政放他来云阳县,尉缭也没有拒绝,点头说道:“也好。”

尉缭便在别庄住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尉缭在庄里庄外走了一遭,还去学宫看了看,发现一切井井有条,百姓脸上也都笑容满面。再看看庄户的田地和学宫的学田,庄稼果然都长得比其他田里的好。

转眼到了旬日,尉缭按照扶苏的安排向百姓讲了一堂观云识雨课,顺便旁听学宫的夫子现场教授相关新字的写法和读音,心中对扶苏更加高看了不少。

许多人只能看到眼前庄稼长得好些、百姓识得几个字,却不知道这些变化将会带来什么巨大影响。

军农向来是一国之本,有了那大粪肥田之法,秦国的国力兴许会更上一层楼。而按照学宫这种教法,用不了几年,整个云阳县的人几乎都能识字算数,并且通晓各种农事经验!

这些人不管到了军中还是留在县里,都会起到极大的用处!

将来这些人之中若有人在军中封侯拜将,他们会对扶苏感激涕零;若有人入朝为官,他们也会成为扶苏的一大助力。

至于那由程邈负责教授出去的隶书,影响就更广泛了,平时做事的人都是底下的隶卒,而一旦嬴政决定推广隶书,整个大秦的隶卒都要学它!而可以去教授这些隶卒的人,云阳县这座学宫正在一批批地培养!

这个过程中,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很难想象这张无形的巨网,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童织就的。

恐怕连嬴政也不会觉得这是扶苏有意的筹谋。

旬日讲学结束,以庄户为主的百姓没散去,因为一会还有个重要活动:每一季度的孟月上旬会有一次小课,和正月大课那样比耕牛腰围的那种。

如今是秋季,正好庄子上要进行这一季的小课,看看一个夏天过去大伙的耕牛比得怎么样了!

今年庄子上除了比耕牛这些传统小课项目之外,还增加了另一样比试:比比谁家公猪养得好。

庄子上有专人养了一批母猪和配种的公猪,专门留来生小猪用,所以庄户们养的都是阉割过的公猪。

由于公猪分别用了三种阉割之法,所以家猪比试分了三组。由于这不是传统小课项目,所以有奖没罚,谁家养的公猪长得最肥将获得丰厚的奖赏!

因为扶苏会亲自来看,尉缭也没离开,而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看这次七月小课。

扶苏和张良一同出现,远远见到尉缭便迎了过去,上前喊了声“先生”。

尉缭行了礼,主动立到扶苏身后。

扶苏心中微讶。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扶苏和尉缭已经挺熟悉了,遇到和张良讨论不出来的疑难问题时也会去请教尉缭。

正因为已经熟悉起来,扶苏才敏锐地察觉尉缭对他的态度有了改变。

扶苏不知道尉缭态度转变的原因,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他一到,底下的人马上热闹起来,纷纷把自己家养的猪赶过来排排站好!

一开始大伙刚摸索着养,公猪体重上是有差异的,赶出来还会乱跑。但是勤劳勇敢的农户永远不缺解决问题的办法,几个月养过来,他们已经把自家公猪驯养得服服帖帖,个头也咻咻咻地蹿着长。

朱小六目前统管着养猪事宜,几个月下来也练就了一手绝活:其他人还要给公猪们量腰围比大小,他却不用,抬手随便把公猪抱起来一掂量,立刻知道猪有多重!

扶苏来了,朱小六立刻笑得亮出几颗门牙,上前抱起一只公猪给扶苏表演他的徒手称猪绝技!

扶苏见公猪们已经长得十分肥美,在朱小六徒手抱了几只公猪后开口制止:“它们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和耕牛一样比轻重吧,别伤了手。”

朱小六道:“公子放心,伤不着我的!再说了,我还得逐个逐个记好它们有多重。”他为了展现自己过人的臂力,跨开两步,接连把两只猪抱起来向扶苏展示。

扶苏见朱小六确实轻松得很,也没再阻止,和尉缭他们一起看朱小六带着人逐一记下三组公猪的体重。

养了几个月,三种阉割方式的优劣基本已经显出来了,伤害最小、恢复最快、最利于长膘的阉割法应该是单独切除睾丸,其他两组的效果都要差一些。而比起庄子上养着的种猪,阉割后的公猪却是长得快很多!

原来挖掉公猪那两颗卵蛋,能够让它们多长这么多肉啊!

周围除了庄户之外还有不少听完课来看热闹的村民,眼前这肉眼可见的差距却已经让他们有了回头也试试这法子的想法。

只是这阉割之法怕是得好好学学!

这批公猪,好像全是公子身边的李由阉的!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李由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村民:那个,俺想和你学阉猪……

李由:莫挨老子!!!

第16章 裁纸

李由还是被迫教了一批学生,毕竟连扶苏都亲自给百姓讲过几回课,他这根掌握了阉猪绝技的独苗苗还是得干活的。

直至教出一批可以出师的阉猪好手,李由才真正从这件事上脱身出来。

只不过,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有些事明面上结束了,实际上却才是个开始。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不少人开始称呼李由为阉猪祖师爷,教育养猪的人家以后想把猪养肥的人都得念着李由的好。

眼下的人们十分淳朴,听大伙都这么说,自然也就这么喊了。

一段时间后,这个名头传回了咸阳去,自然又被不少人私底下议论了一番。

李斯不小心听到几次别人的讨论,想上去喝止,又觉得没面子,只能绕开对方回家去。

几次三番下来,李斯觉得李由干的这事简直不像样,好好的骑射不练,你去学什么阉猪?

李斯当即写信训斥了李由一顿。

李由从李斯那得知了咸阳那边的说法,脸比平时更黑了。

扶苏挺关心小伙伴,不由找了个空闲时间问李由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事情虽然是因为扶苏而起,但后来这些事真和扶苏没关系,李由没觉得是扶苏坑了自己,只能说:“没什么,就是父亲对我不太满意。”

扶苏觉得李斯对儿子要求真高,明明李由也算是文武双全,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扶苏想想还是不行。

作为朋友,他得为小伙伴排忧解难!

当晚,扶苏就坐在灯下给李斯写信,信里主要描述李由的勤勉努力,讲讲他骑射练得多好、剑法多么精到,又表示李由虽然想从军,文化课也学得很不错,现在已经能和他们一起讨论许多文学作品了。

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起弹琴舞剑,品茶作诗,陶冶情操。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大好青年,哪里就让您不太满意了?

扶苏还语重心长地表示,教育孩子不能逼得太紧,要多点鼓励、少点责难,这样才能让他们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要是长期贬低他们、训斥他们,他们可能会变得不自信,甚至变得自卑。看不到自己的优点,自然也就发挥不了自己的长处……

扶苏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第二天没把他交给李由,而是命底下的人快马送去咸阳李斯家。

和小伙伴的家长沟通完,扶苏放下了一桩心事,又拉着李由一起跟着张良学起琴来。

其实韩非的琴弹得更好,不过韩非要忙学宫的事,他们偶尔去请教就得了,基础的东西自己可以摸索着入门。

扶苏以前就擅琴,但重活一世,该重学的还是得重学,毕竟琴之一道除了天赋之外还得勤练,不可能凭空学会。

扶苏便让张良带他和李由入门。

李由虽一心从武,却也是李斯的儿子,以前学过点皮毛,入门还挺轻松。

可惜扶苏很快后来居上。

扶苏记性太好,张良教过一遍的东西永远不必教第二遍,看过一回的曲谱也永远不必再看第二回。

这一点李由望尘莫及。

不到小半个月,扶苏已经能“掌握”好些琴曲。

只是他年纪还小,力气不大,太激昂的曲调他弹不动,学的曲子大多挺和风细雨。

相比之下,张良能弹的曲子更多,偶尔李由教扶苏练剑,张良便抱出琴来助兴,曲子大多铿锵高亢,听得扶苏羡慕不已不说,练起剑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相比扶苏三人的融洽相处,这天傍晚下衙回到家的李斯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李斯刚进家门,就看到小女儿李裳华抱着封信坐在那里等他。

一看到他回来,小女儿眼睛马上亮了,开心地叫唤:“爹爹,扶苏哥哥的信!”说完她起身蹬蹬蹬地跑到李斯面前,张手要李斯抱,显然是想李斯抱着她一起看信。

李斯虽不知道扶苏怎么写信给自己,却也没拒绝女儿的要求。

他把女儿抱入怀中,取出了扶苏让人送来的那封信。

李裳华认识的字还不多,认起来有些吃力,李斯把信看了大半,她还在和开头一段较劲。

她认真看完头一段,转头和李斯说:“扶苏哥哥在夸大哥!”

李斯已经把扶苏那番“养儿技巧”看完了。

扶苏这是说他当爹的不该骂儿子,得多夸夸李由!

光看这么一封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爹在交流养儿育女的经验。

都说扶苏有仙人授梦,什么都懂得比别人早,难道那仙人还闲着没事教扶苏养儿子不成?!

李裳华瞄见李斯脸色有点黑,又认真看了看扶苏的信,疑惑地问:“爹爹不高兴吗?”

李斯揉揉女儿脑袋,说道:“没有。”他见自家女儿一副想悄悄把信揣走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把信收了起来,让女儿自己玩去。

他虽然有意让女儿嫁给扶苏,却不打算让女儿早早对扶苏那么惦念。

女孩子还是得矜持些,太主动显得不自爱,容易被轻视。

李裳华虽有些失望,却没有闹腾,乖乖玩去了。

第二日李斯去上朝,随后被嬴政单独召见了,君臣二人商量了一会政事,嬴政才状似无意地问:“昨天扶苏给你写信了?”

李斯被嬴政这么一问,立马又回想起了扶苏那封语重心长的信。

你说你一个半大小孩,还和几个孩子的爹说这种话适合吗?

他也就是听了些议论,才写信去训斥李由几句,又没有李由平时不勤勉不好学!

李斯知道嬴政这么问,肯定是想知道扶苏给他写了什么,便也没瞒着,一五一十把信上的内容复述给嬴政。

当然,他还带上了自己推断出来的前因:因为他觉得李由成了“阉猪祖师爷”有些丢人,写信去训斥了李由几句!

嬴政得知扶苏是在维护小伙伴,不由抚掌笑道:“这名头有什么不好,倘若到了年底确定这法子真的好使,我还得叫你家这孩子回来教教咸阳百姓。”

李斯:“……”

李斯觉得自己儿子可能真的要成阉猪祖师爷了。

嬴政一点都没打算照顾李斯的心情。

他也就是知道扶苏给李斯写了封长信,有点好奇信里写了什么而已。

如今他们父子俩通信次数不少,扶苏读书很用心,写的读书心得颇合嬴政心意,偶尔也会在信里写写自己在云阳县的见闻。

嬴政闲下来会连着底下人记录的扶苏起居情况一并瞧瞧,偶尔还会针对扶苏的读书进度回信考校一番,算起来倒是有来有往。

正因如此,嬴政才会关心扶苏写信和李斯聊什么。

得知扶苏写给李斯的信也那么一本正经,嬴政心情挺不错,愉快地说道:“扶苏说得有理,你对你家大郎也别那么严苛。”

说完嬴政又和李斯分享起扶苏的读书进度,表示这孩子虽不在身边,也没叫谁在那边盯着,读书却还是这么刻苦,最近又认认真真看完一批书了。

由此可见,聪明懂事的孩子不需要过分苛责,他们自己自然会努力上进!

李斯能说什么?李斯什么都不想说,却还是得跟着夸:“世上能有多少孩子能像公子那样聪敏早慧?”

嬴政满意了,让李斯忙自己的事去。

……

七月末,云阳县算是入秋,扶苏又雇人收芦苇。

造纸作坊那边每天都有人在忙碌,陆陆续续出了几批纸,但成品质量不一,扶苏亲自盯着整个流程,把造纸要用到的工具依次补齐了。

经历了几轮摸索,作坊中的造纸匠基本已经熟练掌握自己负责的工作,原料池一空,马上有新原料进来。

在保证匠人们精力充沛、体力充足的情况下,造纸作坊这几个月几乎连续不断地生产着这种名叫“纸”的新事物。

而经历了两个多月的准备,一批批厚薄均匀、坚白如雪的纸张马上要面世了!

可以说,接下来不仅是庄稼的丰收期,还是造纸作坊的丰收期!

秋天是芦苇收获的季节,这种野草用处不是很多,很容易漫山遍野地长,采集起来非常容易。

竹子虽长得快,却也不能一年四季不停地砍,扶苏打算让造竹纸的人摸索着利用秋季丰收的芦苇和麦秸等等材料混着当原料。

纸质可能会比竹纸差些,不过胜在原料到处都是,可以让竹林喘口气好好长新竹。

扶苏叫怀才给造纸匠人们发了笔工钱,让他们把已经收到的竹子用完之后回家和家人团聚几天,回头再来琢磨苇纸的造法。

拿到一笔在匠人们看来十分丰厚的工钱之后,匠人们干起活来更加起劲了。

很快地,白花花的纸张从造纸作坊那边一张张地裁了出来。

张良等人在合格成品出来的第一天,被扶苏带着去造纸作坊看纸。

生产的过程他们是见不着的,他们所能看见的是一张张高高悬起的白纸。

那纸张洁白而整齐,乍一看会以为那是悬挂在那的白纱。

等走近一看,会发现那“白纱”比绢帛要硬挺许多。

张良与韩非立在一张有整面墙那么宽大的白纸下,心情都有些沉重。

李由远远地站在一边,目光时不时落到张良他们身上,显然是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去刺探造纸机密。

扶苏倒没怎么担心。

造纸过程中的每一道工序都是经过无数匠人千万次试验摸索出来的,便是有人打听到具体造纸工序或者挖走几个匠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仿建一座相同的造纸作坊。

比如为了让纸张不洇墨,扶苏让人在造纸过程中在纸上涂布了特质的涂料,把纤维与纤维之间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空隙都填上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步,里头用的涂料比例、数量,涂布的时机、方法都大有学问。

若不是扶苏自己亲自观摩过,又几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恐怕也不能在短短小半年之类把纸张造出来。

哪怕真有人学着造纸,要摸索出这么成熟的造纸技术至少得几年功夫。

何况,扶苏也不怕有人学会。

如今正值乱世之末,各诸侯国君民离心、君臣相疑,最能说得上话的是军队和武器。

即便张良或韩非把造纸之法带回韩国,韩王也不一定会重视,相反,韩王可能会更提防韩非他们。

等天下平定,才是这造纸之法起大用处之时。

扶苏也看向面前的白纸。

过了一会,他才打破岑寂,对张良说道:“不如我们把这张纸裁下,各分一半,试试用它作画吧。”

张良也已回过神来。

他与扶苏对视片刻,说道:“好。”

扶苏便命人把纸裁成适合的大小,均分做两半,自己抱起其中一半,想了想,给这次比试挑了个命题:“我们来画《八骏图》吧。”

两个人这几个月时常一起读书,看过的书基本是相通的,扶苏一说《八骏图》,张良便知道是出自什么典故:周穆王早年励精图治,颇有宏图大略,是位开疆拓土、心怀天下的明君。后来他却荒废政务,由八匹骏马驾着车巡游各地,乐而忘返,不问国事,导致周王朝由盛转衰,天下诸侯并起。

当时周穆王给他的八匹骏马都起了名字,具体什么名字众人说法不一,但都被传得神之又神。

后来许多人提起马,免不了会想起这“穆王八骏”。

张良却想得更多,看向扶苏的目光添了几分幽沉。

天子圣明,举国皆兴;天子昏聩,国运衰微。

这道理摆在周穆王时是这样,摆在现在又何尝不是这样?

想到他们韩国强敌环伺、内忧外患不断,张良心中更加沉重。

他只恨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韩国一天天衰败下去。

只是有的事,即使明知道不可为,也还是要去做的。

张良抱起属于自己的那半叠纸,含笑点头说道:“行啊,我们画《八骏图》,看谁画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什么?扶苏给李斯写了信?

嬴政:等我不着痕迹地问问上面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