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晋之地全部被秦国拿下了,他们难道能安然坐在家中?

楚国最近挺混乱的,上一任楚王还曾当过“六国联盟”的盟主,可惜子嗣艰难,还是宠幸了国相春申君献上的女人才生下后来的孩子。

问题就出在女人是春申君献的这件事上,上一任楚王一死,就有人散布流言说继位的楚王不是王室血脉,是春申君的孩子!

哪个当大王的能忍这种流言?嬴政不能忍,现任楚王也不能忍,他果断联合舅舅把春申君给弄死了。

楚王舅舅正愁上头有个春申君占着位置,与楚王一拍即合,两个人把春申君和他全家都给弄死了。

春申君是谁呢,他名叫黄歇,是和信陵君、平原君、孟尝君齐名的存在。他们的特点是礼贤下士、广受门客,名声非常响亮,而且春申君当时还是楚国的国相!

春申君一死,楚国自然少不了出乱子。

不过楚国人多地大,虽然内部闹了点矛盾,大体还是和秦国有一较之力的庞然大物。有年嬴政连下赵国好几座城,大获全胜,觉得意犹未尽,又叫人去搞一下楚国,结果没搞成,还输得挺惨,大军灰溜溜地撤回了。

这些年嬴政明里听了朝中那些楚系官员的劝,没有再对楚国动干戈。但是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好战分子,嬴政怎么可能对楚国没想法?

嬴政大动作没有,小动作没断过,偶尔派人去边境撩拨几下是常有的事,派间谍去暗中搞事情更是个持之以恒的好习惯,早已成功把楚国内部搅得一团乱。

现在楚国人口多,朝中派系也多,有好战的,有喜欢讲和的,有收了秦国钱的,有对其余各国各有看法的。

楚王收到魏王的求救国书,开始和朝臣们讨论该不该发兵去救魏国,三晋之地全给秦国吞了,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巨大威胁。可是,魏国这么不经打,一下子被吞剩个大梁城,他们发兵去救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楚国朝臣们开始各抒己见,一轮接一轮地讨论起来,魏国使者只差没以头撞柱求他们早点出个结果!

至于齐国那边,齐王压根没见魏国使者。

齐王很小就登基了,由他娘摄政十六年,他只管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不需要用脑子,后来朝臣觉得有个不喜欢用脑子的大王也挺好,就继续哄着他快乐玩耍了。

更难得的是,由于秦国采取远交近攻的政策,一直蓄意和中间隔了三晋之地的齐国交好,给他们送钱送珠宝不说,前些年还曾邀请齐王到咸阳做客。因此齐王连战事都不必忧虑,小日子过得非常舒坦!

齐王觉得自己和嬴政哥俩好,感情那是没得说的,再加上齐国大臣很多被秦国收买了,与他说了许多魏国背信弃义、见死不救之类的话,齐王顿时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能为了这种人和好兄弟翻脸!

齐王大手一挥:“不见,你们把他们打发走!”

魏国使者在齐王宫前伤心大哭,大呼魏国若亡,齐国也不远了!

齐王知道了,呸了一声,骂道:“晦气,快把他赶走!”

楚国齐国那边都求不动,唯一有心援助魏国的便只剩下燕王。可燕王最近也很愁,他听了嬴政那通喊话虽然又气又怒,却也没得办法,只叫人好好看紧燕太子丹。

燕太子丹被软禁了这么久,已经有人开始传言他被燕王杀了,或者说他兄弟进谗言让燕王换太子。

燕太子丹是个仁善之人,出手也挺阔绰,过去很多游侠儿十分倾慕他,那些个曾受过他恩惠的人听了这些传言后心如刀绞,开始频频聚集,商议一起去探明燕太子丹生死。

游侠活动一频繁,各地的治安事件立刻多了起来,游侠一向肆意放纵,路见不平,拔刀相向,看到哪个狗官干坏事,脾气上来就潜入对方宅邸取了他们项上人头!

游侠们的想法很简单:宁杀错,不放过!要是杀错了好官,那也没办法,杀都杀了还能怎么样,大不了我去自首!

这就很愁人了。

燕王记得以前的燕国游侠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这还只是治安问题,另一个问题更大!

事情是这样的,王贲蹲到邯郸郡之后闲得长蘑菇,根据底下人提供的线索追寻到一位逃亡在外的赵国公子跑到了燕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贲又开始叫人和燕王隔空喊话:“你们燕国谋害了我们秦国的好朋友燕太子丹又窝藏赵国公子,到底是想做什么?你们是不是不想和我们秦国做朋友了?”

燕王现在听到“好友”两字都想吐了,秦国人这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啊?

老天是不是没长眼睛,要不怎么让他们这些没脸没皮的混账蹦这么高?!

骂人归骂人,那个所谓的赵国公子还是要找过来的。

要是秦国没派王贲蹲在他们家门口,他们说不准会给这位赵国公子一点支援,让他带人夹在中间帮忙挡一下秦国这只凶兽,可现在是秦国先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燕王只能边下令搜索那位赵国公子的行踪,边给魏王回信:兄弟,王贲让人在我家门口堵着,我实在帮不了你!

三位使者失魂落魄地回到大梁城,一个援兵都没搬回来。

魏王绝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王:我和秦王是好兄弟!

燕太子丹:朋友,我劝你想清楚一点。

*

注:

各国情况,参考了很多个百科!掺入大量瞎哔哔!(bushi

第90章 连理

天气太冷,其实不是打仗的好时机,天气太冷,穿得少容易冻出毛病,穿得多行动不便。

不过对攻克大梁城这件事来说,冬天却是个非常适合的季节,因为入冬之后鸿沟水系逐渐进入枯水期,要是天气着实太冷,有些河道甚至会结冰!这样一来,大梁城等同于失去了由密集水网构成天然屏障。

杨端和趁着秋收刚结束打到魏国境内,在魏国各地新粮还没有上缴到大梁城那边时提前把它们全截留充作自己军粮不说,还把想抵抗的魏国百姓一批批地充作俘虏往回送。

还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大梁城就成了光杆司令,孤零零地杵在那儿。

杨端和也不喊话,也不攻城,只囫囵着把大梁城给围了,全面切断所有针对大梁城的援助,耐心等待最适合的时机到来。

另一边的王贲呵着气,专注盯着燕魏两国的动作,时不时还和杨端和打个配合,也给手下将士们搞一批俘虏当军功。

他还在心里琢磨着要是杨端和打不下来,自己是不是可以接着打。

杨端和要是到冬天结束都拿不下大梁城,那估计得退了,到时换他上的话,他准备换个不一样的打法。大梁城外不是水网密布吗?到时他在黄河边上挖个缺口,引水去淹了大梁城,大梁城外那么多河道,他们想堵都不知道堵哪儿好!

到那时外无援兵,内无存粮,赖以死守严拒的大梁城还随时可能被水淹垮,不信魏王还能负隅顽抗。

“不知老杨能不能打下来。”王贲暗自嘀咕了一句,径自去见燕王派来的使者。

燕王看到魏国的遭遇,心中又惧又忧,很快搜寻出那位隐匿在燕国境内的赵国公子。

这位燕国公子单名一字嘉,原是上一任赵王嫡子,接受的是传统的王道教育,结果现在那位赵王的母亲得宠之后,上一任赵王把他给废了,还把他边缘化得很彻底。

正因为被边缘化了,所以他能够瞒过秦人的眼睛往燕地逃亡。要不是逃入燕地后意外被游侠所伤,他断断续续养了几个月的伤才捡回一条命,说不定他已经召集旧部圈块地复立赵国了!

公子嘉相信燕王会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养好伤以后,局势已有了极大变化,自己的旧部还被秦人剪除了大半,他没了和燕王谈判的资格,只能藏在燕地等待机会。

燕王的人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他也想过求见燕王说服对方不要助纣为虐,结果燕王不见他,反而把他和一封燕太子丹的亲笔信打包送去给王贲。

王贲和燕王使者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收下了信和公子嘉。燕王这么怂,王贲是有点失望的,不过逮到公子嘉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王贲派人把公子嘉移交到咸阳,顺便把燕太子丹的信也一并送了回去。

转眼到了正月,因着前头还在打仗,嬴政今年的生辰没准备大办。

不过,即使嬴政不准备大办,底下的人还是得有点表示的,送东西太俗,嬴政大多看不上,说不准还得挨一通臭骂,底下的人琢磨着嬴政近几年喜欢让人写诗文吹捧,嬴政寿辰这边便纷纷写了贺表送上来,从各种角度狠狠吹捧了嬴政一番。

只要好好逼一逼,文武百官的创作能力还是蛮强的,至少目前已经从平铺直叙变得丰富多变,比如出现自比孺子的、自比美人的、自比牛马的叙事诗,故事性更强,代入感更好,马屁拍得更曲折!

嬴政看着十分满意,这些诗文吹不吹捧自己还是其次,主要是看到大伙的文化水平稳步提升,他心里欣慰啊。

嬴政把包括地方郡守在内的文武百官送上的贺表都看了一遍,大致留意了一下署名,发现里头没有扶苏的。他很少夸扶苏,怕这孩子太骄傲,可回想一下,这小子好像也没怎么夸过他,每次写诗文的时候都让他蒙混过关!

嬴政不太高兴,难道这小子见识过仙人的神通广大,对他这个父王夸不下口了?

嬴政正要叫人去把扶苏喊来敲打一番,扶苏就来了。

扶苏不是自己来的,后头还跟着个宫人,手脚麻利地扛着一株盆栽跟在扶苏后头。

这段时间扶苏也在琢磨给嬴政送点什么,赶巧有人来报说前两年在上林苑捣鼓的一批果树长势不错,瞧着开春说不定能开花挂果了!这不就赶得好不去赶得巧吗?

扶苏跑暖房捣鼓了一阵,今天就叫人搬着成果来献给嬴政。

嬴政瞅了眼那株盆栽,瞧着是盆桂花,还是开着花的那种,因为那独属于桂花的香味儿跟着飘进来了。他过生辰,这小子就给他送盆桂花吗?

扶苏不知道嬴政心里正不爽,乖乖上前向嬴政问安,随后叫人把那盆桂花摆到嬴政面前。

平心而论,这盆桂花卖相还挺不错,长得不高,树身颇为妖娆,乍一看仿佛是仙人在翩然起舞。

但,卖相再好也掩盖不了它只是一盆桂花的事实!

嬴政面色平和,瞧着那盆寒酸的桂花问扶苏:“你叫人搬一盆桂花到我这做什么?”

扶苏说道:“这是孩儿为父王准备的生辰礼!”

嬴政忍着翻脸把扶苏赶出去的冲动,接着问:“这桂花和寻常桂花有什么不同?”他瞧着觉着不管是叶子还是花,长得都普普通通,看不出有半点不凡之处。

扶苏不慌不忙地给嬴政解释起来:“父王,您看这里!”他指着桂花枝干的分叉上,“《周礼》上曾记载有连理木,两种不同的树偶然长在一起,不时会出现一树二花的奇景。您看,这里其实是接口,孩儿亲自把桂花嫁接到了女贞树桩上。”

嬴政眼神稍缓,顺着扶苏指头对着的地方看了过去,发现上头确实有接驳的痕迹。

扶苏和嬴政说起这种做法的好处:“女贞树容易生长,不易害病,我们现在能有那么白蜡就是因为这些树长得又快又好!相比之下,桂花长得就没它那么快,也没那么容易种活了。所以,如果我们把桂花接到女贞树上,它会更容易成活,也更早到花期。”

嬴政听明白了。

树和树之间区别的很大,有的长得好,花不好看;有的长得慢,果子非常甜。

要是挑容易成活、生命力旺盛的树当枝干,接上花好果好的枝条,只要它们真的能长一块,那接到一起的“连理木”就可能同时拥有两者的优点!

嬴政绷着脸教训道:“你有这法子,就拿来接棵桂花?”

比起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桂花,桑树果树之类的不更值得好好琢磨?嫁接出更好的桑树,他们能收获更多更优质的蚕丝;嫁接出更好的果树,他们能稳定地吃上更甜的果子。

扶苏腼腆地朝嬴政说出一桩自己已经先斩后奏的事:“我前两年叫人在上林苑那边挑了批果树按这种法子嫁接了一批,挑的都是又好又甜的树枝,长势还挺不错。要是顺利的话,今年开春应该会开花了,陆续会有萘果、樱桃、桃子和李子挂果。”

少府衙门都归他管了,隶属于王室的各大苑囿自然也归他管辖,他要在里头捣鼓什么其实都合法合规。

扶苏觉得等开春那批果树真要开花了,大家去上林苑打个猎开个赏花宴什么的也算是乐事一件。

嬴政他们这么忙,偶尔也得出去玩玩,适当放松放松、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才能更好地继续干活!

回头这些树挂果了,还可以考虑专供给玉琼楼,它们不仅又大又甜,还是连理木结出来的,听着多吉利是不是?所以,贵那么一点点也很正常!

扶苏把自己的想法给嬴政讲了一遍。

嬴政听着也觉着没毛病,就是他接下来得给那些能力出众的朝臣多点赏赐,免得他们觉得在咸阳过不下去了,纷纷决定告老还乡。果子都没结出来,这小子已经盘算好怎么骗别人钱了,到底像的谁?

经扶苏这么一解释,那棵平平无奇的桂花看起来顺眼多了,嬴政欣然收下,打发扶苏自己忙去。

扶苏也没多留,少府衙门事多得很,他还得去干活,只说晚上来陪嬴政用膳。

嬴政没拒绝,等扶苏走了,便叫人把桂花摆在显眼处。

诸官过来奏事时,先是闻见一阵桂花香,又瞧见旁边摆着棵翠油油的桂花,枝桠上缀着一撮撮金黄色的小小花簇。他们见嬴政特地把他摆在旁边,知晓这肯定不是普通桂花,不由在议完正事之后夸了句“这桂花开得可真好”。

嬴政笑道:“这是扶苏送的。”更多的,他却是不夸了,只说这盆栽看似是桂花,实则是女贞树的桩子接上桂花的枝,乃是扶苏亲手所栽的“连理木”。

扶苏连仙人都见过那么多回了,弄个连理木出来一点都不稀奇。

现在嬴政都特意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当听众的人能怎么办,当即又狠吹了一通,说什么自古连理木便是吉兆,公子能亲手栽出如此奇花,必然是用心至诚、孝感天地!

嬴政听了直点头。

不错,就是这样。

前头的人摸索出了标准答案,很讲义气地和相熟的同僚对了对口风,接下来其他人都依样画葫芦地在谈完正事之余满足一下嬴政的个人爱好(听别人夸他儿子)。

到晚膳时分,扶苏来找嬴政用膳,后头又缀着一群搬东西的,先摆一张宽敞的高腿食案,又摆两张的高腿座椅。

嬴政瞅了眼这些怪模怪样的玩意,转头问正在指挥别人搬来放去的扶苏:“你这是做什么?要把我这里的东西全给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夸得不错,多换几个角度就更好了。先说明,我不是爱听你们吹彩虹屁,只是在锻炼你们的写作能力!

文武百官: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字,艹!

第91章 喜讯

“没有。”扶苏矢口否认,认真给嬴政解释,“只是这次孩儿叫人准备的晚膳比较适合用这样的桌椅吃。”

他给嬴政介绍了一下摆上来的新物件,高腿食案自然是饭桌,那两把矮点的是交椅,都是他叫人提前做出来的,没搞太多花样,只把嬴政习惯倚在上头的凭几接了上去,并铺上柔软暖和的垫子,看上去简单大气。

这样的椅子坐在上头比较舒服,两条腿可以很放松地自然下垂,靠背倚着也舒服,只比嬴政平日里懒洋洋倚在横塌上差那么一点点。

听扶苏这么一说,嬴政来了兴趣,和扶苏相对入座,两个人各占饭桌两边。嬴政是头一回坐这样的椅子,不过他一点都不会畏手畏脚,相当自然地往椅背上一靠,两只手还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感受了一番。

试坐完了,嬴政才问扶苏:“这也是你在梦里见到的?”

扶苏点头,说道:“见过几回,叫人做出来试试,感觉还不错。”

桌椅摆上了,又有人送了个精致的小火炉和被分成阴阳两格的铜锅上来。

嬴政不动声色地看着第一批人摆完炉锅,又有第二批人送了一碟接一碟的菜,一眼看去有荤有素,但都是生的。

嬴政还没纳闷完,又有人往他们面前一字排开许多东西:碗碟、酒水、酱料、筷子、漏勺、汤勺等等。

嬴政不懂,但嬴政不问。

反正只要他不动口不动手,扶苏总会给他介绍的,最好还得把吃的送到他碗里,要敢说这些菜就是用来生吃的,他一准让扶苏把它们全吃下去。

扶苏等东西都摆完了,没叫其他人在旁边伺候,而是自己给嬴政演示一下这种吃法。

其实这吃法也不稀罕,大伙的青菜和肉汤不都是把肉和菜扔进水里煮熟就吃的吗?只是这一桌子荤菜和肉菜都拾掇得比较漂亮,荤菜都片得很薄,只要放到水里一烫就熟了,沾上酱料马上可以吃。

这样在滚汤里烫熟的肉全然没有作为汤底时的寡淡,也不像炙烤煎炒时掩了原本的鲜,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吃多了肉,再烫几片素菜,配上不同的酱料轮流吃下来,一口一种美味,每一口感觉都很新鲜,即使把满桌子食材全部扫光也不会觉得腻。更重要的是,锅子烧起来的时候热气腾腾,有种奇妙的人间烟火气。

扶苏当年在外历练时,曾在一户农家借宿,他们一家子人围坐在桌边有说有笑,边烫菜边吃,桌上明明素多肉少,每个人还是吃得挺开心,口里说的也不过是哪家人上山打到了什么猎物、哪家人今年的果子结得分外多,简单又轻松。

这样的相处对扶苏来说是十分陌生的,他不确定嬴政会不会喜欢这种吃法。不过正月里这种大冷天,吃点热腾腾的东西正好,扶苏也就叫人去准备。

扶苏给嬴政介绍两种锅底,一种是清汤,汤底是熬了一整天的,几乎熬成了奶白色,可见用料很足;一种是加了花椒,有点辣味,扶苏特地给嬴政提了个醒,免得嬴政被呛着了。

关中花椒挺多,往年祭祀时还会用花椒酿成椒酒拜祭先祖,至于用来吃,还是这么直截了当撒锅里吃,嬴政是没见过的。

嬴政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叫人回来伺候,而是学着扶苏演示的动作把肉放锅里烫。

自从回到秦国,嬴政已鲜少自己动手做这种事,氤氲的热气之中,嬴政恍然想到自己少时也曾自己试着煮菜羹,那时的记忆着实不怎么美好,他平时很少会去回想。

每次有人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他就会想杀几个人泄泄愤,这次他却发现自己心里奇妙地平静至极。

嬴政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扶苏,把亲手烫熟的一块肉沾了酱料送进嘴里,觉得扶苏没说话,确实别有滋味。看了眼扶苏眼也不眨地往花椒那边烫肉,嬴政想了想,也伸筷子往那边烫了块肉。

花椒本身是辛辣的,辛辣之中又带着点麻,麻遍整根舌头了,吃着也就不觉得辣了,只是汗会发得会比较快。

这花椒汤底明显已经煮了挺久,肉在里头滚一圈就很入味。嬴政吃下第一块肉,感觉舌头被烧了一下,又麻又辣,握着筷子的手不由顿了一下。

作为一个能喝烈酒的人,这点刺激其实也不算什么,嬴政面不改色地看向期待地看向自己、热情追问“父王觉得好不好吃”的扶苏,淡淡评价:“吃着还行。”

扶苏没法从嬴政表情分辨出是不是真的喜欢,也不太纠结,父子俩时不时交流一下每种肉菜用什么汤底好吃,时不时又讨论几句正事,气氛倒也其乐融融,不知不觉便把一桌子菜都吃完了。

扶苏喝了碗茶消食,问嬴政要不要把桌椅撤走。

嬴政随意说道:“留着吧,也不占地方。”

这么坐着吃完一顿饭,嬴政虽然发了一身的汗,却并不觉得累,甚至还挺舒坦,很少能吃得这么尽兴。嬴政琢磨着一来是吃法新鲜,难得劳动他自己动个手,还有个半大小子同桌边聊边吃;二来就是这桌椅坐着舒坦,两条腿尤其放松。

扶苏趁势鼓动嬴政:“既然父王也觉得不占地方,不如往父王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放上一套桌椅,这样父王在坐榻上坐腻了也可以到书桌前坐坐。”

创造一个优良舒适的办公环境,有利于身体健康!

前头扶苏给嬴政献食疗菜谱,就是因为记着前世嬴政夜里睡不好,政务又十分繁忙,这样实在太熬人了。

比起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扶苏还是希望他父皇长命百岁,别早早累出病来!

嬴政见扶苏两眼亮亮地看向自己,一副“你拒绝了我会很伤心你不拒绝我就特别高兴”的模样,绷了绷唇,仍是随意应道:“行,你叫人做了送过去。”反正少府衙门就是管这些事的,扶苏爱往宫里添置什么就往宫里添置什么吧,他懒得琢磨这点小事。

扶苏得了嬴政点头,麻溜地出宫去准备书桌和椅子的图纸了,要摆到嬴政那边去的,当然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不管样式还是选料都得好好考虑。

嬴政那边用上了,新宅那边也添置一些新家具了,回头说不定还可以叫上张良他们一起吃个火锅,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回头等大伙都在嬴政那边见过了,玉琼楼那边也可以开高腿桌椅席面了!要是大伙有兴趣往家里添置,也可以到少府衙门即将开业的官方旗舰店按需订购,排期拿货!

整个计划安排得明明白白。

扶苏回到图中忙碌地准备图纸,他主要是给嬴政和自家新式家具的搞设计,外头那些给个样式让少府衙门的木匠们去琢磨就好,技术含量又不高,压根用不着他操心。

至于外头的人会不会仿制,东西做出来了,本来就是想让人用的,有人愿意学愿意用的东西才能传延下去。

扶苏虽然想了那么多捞钱点子,其实也不过是想让兜里有钱的人别把钱粮捂在家里长霉而已,只有流通的货币才叫货币,不流通的货币没半点用处!

能花钱的地方越多,代表着钱流通得越快,秦国的财政也就越有活力。

想想看,如果只要努力努力就能花钱买到一些能让自己增加幸福感的好东西,普通人肯定也会更有动力做事,而不是像麻木的牛马一样被人驱使着干活。

不管是身处于什么阶层、什么境况的人,都有一颗向往美好事物的心,哪怕那点儿小向往在别人看来压根不值一提甚至有些可笑。

扶苏回到新宅里头,认真地写起了《高腿桌椅推广企划》。

张良在扶苏对面坐着看书,见扶苏埋头苦写,旁边已经摆了一叠图纸,不由搁下书拿起扶苏写好的部分看看扶苏在写什么。瞧见只是针对高腿桌椅的推广计划,张良兴致不大,又拿起书重新看了起来。

等扶苏写完全稿,张良已经抬手换上第三根蜡烛了。扶苏见张良还在,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不早了,该歇了。”

张良收起手里的书,点了点扶苏手边那叠文稿,缓声说道:“你这东西有些人怕是不好接受。”

扶苏自然也知晓。

要知道有的学者一辈子就研究个礼制,衣食住行都有讲究,必须一丝不苟地贯彻下去,这种新出现的高腿桌椅必然会让一些人心生抵触。凭空出现的东西,你让人怎么坐好?他们的腿要怎么摆、手要怎么放才合乎他们坚守的礼制?

扶苏说道:“那样的人,父王不会喜欢用的。”

照这种说法,没有走过的路,以后便不走了么?以后看到外邦的好东西,难道也想着“我的才是最好的,绝不学他们”吗?

像他父皇就什么都能接受,椅子第一次做适应得很好,火锅第一次吃也吃得很欢。

扶苏以后他父皇还会废除分封制,全面推行郡县制,前世扶苏也觉得他父皇这个想法太过专横,后来历经的小世界多了,他清楚地知道每个制度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制度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有适合和不适合。

过去那么多年的乱局,已经揭露了分封制的许多缺点,而他父皇所要走的是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这条路肯定有许多艰难险阻,甚至连他这个儿子也曾在老师淳于越的教导下认为应该顺应六国博士的倡议,重新改回分封制!

这样的父皇,怎么会乐意重用那些遇到新事物不去想着该怎么利用起来,反正觉得这东西“于礼不合”、坚决拒绝去使用它们的人?

张良见扶苏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言。

两个人各自睡去,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嬴政听到了两个喜讯。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父皇超厉害!

张良:陷入沉默.jpg

第92章 出生

第一个喜讯,是杨端和跟王贲那边飞鸽传书回来,说是魏王扛不住降了。

要守,大梁城是还能守的,守个三五个月都不成问题,毕竟当年魏国迁都大梁,特地把城墙筑得又高又坚固,等闲人根本攻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