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扶苏应当是不知道的,扶苏知道的估计就是他带着胡亥出巡,兴许还觉得他格外偏爱胡亥准备传位于胡亥,所以在胡亥出生之后才会分外在意。

李斯这个岳父参与矫诏、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扶苏肯定也不知道。

想到白天刚来拜见过自己的小夫妻俩,嬴政眉头直跳。

这些年来他用李斯用得很顺手,还准备以后将李斯提拔为丞相。

正因为准备重用李斯,他才会把女儿嫁给李斯儿子,又让扶苏娶李斯女儿,结果这人却和赵高合谋矫诏杀了扶苏!

想到李斯听到扶苏自刎的消息时那大喜过望的神情,嬴政就想提前把李斯五马分尸。

反正他们早死晚死还不是得死,不如他早早送他们上路完事!

嬴政压下心里的暴戾,回想着胡亥经常往自己跟前凑的事。

这么多兄弟姐妹,怎么就他胆子最大,连他办公的地方都敢常来。

以前嬴政只觉得儿子亲父亲乃是天性,现在想想,倘若没人引导,他一个半大小孩哪里能径直跑到他这边来。

嬴政叫来个人,叫人去盯盯胡亥身边的人,看看她们平时都是怎么教胡亥的、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安排完了,嬴政便和平时一样歇下。第二日醒来后不久,嬴政正在用早膳,便见扶苏犹犹豫豫地找来了。

“不是让你歇上三天?”嬴政慢悠悠地说。

他现在挺后悔让扶苏和李斯女儿完婚,不过都公告天下了,便是为了扶苏这个太子的地位他也不好贸然把李斯五马分尸,免得有人觉得他对扶苏这个太子不满意,又生出歪心思来。

不杀就不杀,对于李斯这种热衷于权势的人来说,死不是最可怕的,看着别人步步高升,自己却一无所有,那才是最残忍的。

晾着人不用这种事嬴政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要是将来扶苏能收服韩非,嬴政还准备好好提拔一下这位李斯的同门。

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太多了,对比起来五马分尸只是最简单粗暴的惩罚,也就死的那一会儿痛苦一下而已。

扶苏表情还是十分犹豫,他试探着问:“父皇,您昨天有没有什么异样?”

扶苏思来想去,觉得因果镜不会凭空消失,他想起嬴政昨天短暂的跑神,有些怀疑因果镜跑到嬴政那儿去了。

因果镜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怕嬴政也和裳华一样因为因果镜的存在而病倒,所以拱门一开便入宫来寻嬴政。

“没有。”嬴政淡淡地回答,表情平静之余还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疑惑,“我应该有什么异样吗?”

扶苏见嬴政面色如常,不似在说谎,犹豫再三,还是老实地把因果镜的存在告诉了嬴政,说那是“仙人”放在裳华身上,想让他借由因果镜了解“梦里”那道诏书的前因后果,上次裳华生了场大病就是因为它的存在,他担心因果镜乱跑会让嬴政也生病。

嬴政听扶苏连这事都坦然相告,越发觉得这儿子傻透了。

嬴政说道:“你看我像有事的吗?”他信口扯淡,“兴许它发现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所以自己消失了吧。”

虽然他答应因果镜会把那段因果告诉扶苏,可又没说是什么时候告诉,现在么,还不是时候。

再说了,万一这小子了结了那段因果,彻底放下心结,真出海寻什么仙山去了,他找谁当太子去?

反正那因果镜已经彻底消散,扶苏再怎么怀疑也找不着它,索性让扶苏当它凭空消失了就好。

扶苏见嬴政确实一点事都没有,只能关切地说道:“如果父皇身体有不适,一定要和孩儿说。”

嬴政说道:“行,我会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我没有骗镜子

嬴政:等我快死了,我就把这事告诉扶苏

因果镜:人类太狡猾了T^T

第131章 番外二:因果镜(完)

作为天下唯一的主人,嬴政要查什么事那都是手到擒来的,目前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有所欺瞒。

没过几天,胡姬一干人对胡亥的一干教导就送到了嬴政面前,更令嬴政想不到的是,明明许多事都已经不一样,胡姬竟还是和赵高搭上线了。

主要是胡姬不想送胡亥去国子学,想请赵高去教胡亥。

原因也很简单,赵高的才学和那手好字是他亲口夸过的,又是他十分信任的人,每次他出行几乎都有赵高随驾在侧。

嬴政对这些女人的手段并不陌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人生中许多重要转折点也是有这些手段推动的,那时他甚至无法决定自己要做什么,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

正是因为了解这些手段,他才不想在后宫立个女主人,免得对方想法太多,手伸得太长。

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都会想往上爬,胡姬有这种把胡亥推出去争取的想法倒也没错。

如果这一次嬴政没有把扶苏手把手养大,他说不准还会很欣赏这种做法,毕竟他要的继承人不能只占着个“名正言顺”,他想要的始终是一个能继承他野心、能将达成传延万世的太子。

可在看过胡亥的表现之后,嬴政心里已经直接把胡亥开除出局,对胡姬的各种小动作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你教他争,那倒是让他学点真本领啊,教他争又不教他怎么夺回权柄算什么事?

当然,更可能的是赵高和李斯他们就是看上胡亥的好控制。毕竟连他这个父皇都敢反对、拥有蒙恬等人支持的扶苏,怎么可能像胡亥一样任由他们揽政弄权、祸乱朝纲?

虽说扶苏的表现对嬴政来说也只是马马虎虎,但胡亥的表现无疑是负分了。

嬴政从前就没打算太依靠扶苏那一知半解的先知先觉,现在自己知道了有可能发生的“未来走向”,心里也没太发慌。

那天扶苏来和他坦白因果镜之事,还提到因果镜曾依附在李斯女儿身上,害得李裳华大病一场。

那场大病嬴政也晓得,似乎是胡亥出生那天的事,这说明这因果镜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而他不一样,他把因果镜忽悠得向他展示了那一段因果,并且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更没有向李斯女儿那样病倒。所以,扶苏有所谓的天赋,他这个当爹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嬴政很快从看到那段因果的不快里走了出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又该精神抖擞地加班了。接下来北边要搞,西边要搞,辽东要搞,江南要搞,百越也还得打下来,男丁总是不够,人才也总是不够,多愁人啊,他可没那么多精神理会后宫那点小动作,更没那么多心思和他们绕弯子,叫他看着不顺眼的人直接晾着不用完事。

嬴政一向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别说现在他还没经历后来那么多不顺心的事,就是真经历了,他也已经看过那个自己被人往坑里带的“未来”,绝不会再往同一个坑里栽。

他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偶尔没胃口还有儿子来陪吃,偶尔想偷个懒不加班还可以奴役扶苏,可没那么容易被弄得睡不着吃不下。

还是扶苏想得对,什么都没有他身体好重要,在那个“未来”里要是“自己”没有突然驾崩,哪轮得到赵高、李斯他们蹦上天,管他们有天大的野心都得缩着。

李斯留着算是给扶苏留个面子,赵高这人嬴政却没准备留了,赵高是有点才华,字也写得不错,可天底下有才华、字写得好的人少吗?其实并不少,他图的也就是赵高使着顺手,又对他忠心耿耿。

现在知道赵高对他忠心得不够彻底,反倒是个野心勃勃的弄权好手,嬴政便不打算再放他在车府令这个位置上了。

虽然经过早前扶苏改制,车府令真的就只是安排车马,别的事务已经不可能再碰,可到底也是能掌握他行踪的重要位置,嬴政还是想挑个顺眼的。

嬴政叫来太仆,叫人太仆把车府令的任期也调一调,和其他位置一样任期一满就换人。

这不是什么大事,按照新官制的规定,别的职位大多都是有任期的,车府令隶属于太仆,但因为管的是嬴政的车马,所以嬴政不开口没人敢动,便一直由嬴政直接任命。

太仆从嬴政话里嗅出要换下赵高的意思,回去以后便开始物色适合的接替人选,又意思意思地通知了赵高一声,叫赵高准备挪窝了。

至于挪到哪,嬴政也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胡姬不是不想让胡亥去国子学,还私底下接触过赵高吗?那就让赵高专门教胡亥去,看看他要是一心一意地教导胡亥能把胡亥教成什么样。

不过不管最后教成什么样,这几个人他是不会再见的了。

扶苏知道嬴政这些安排时,已经是挺久以后了。自从他搬出宫外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不去探知宫中之事,在朝中大多时候也是关注大事居多,压根没空了解一个小小车府令的变更。

直至嬴政要去雍城祭天,扶苏与太仆那边商量御驾出行诸事,才发现车府令换人了。

扶苏眉头一跳,不知道赵高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下岗。他随口探问了几句赵高是不是升迁了,才晓得太仆也不知道赵高的去向,只知道他已经卸任车府令挺长一段时间。

因为与扶苏关系不错、还去扶苏家里撸过竹熊,太仆压低声音和扶苏说起自己的猜测:兴许是赵高做了什么让嬴政对他心生不满,所以嬴政才把他换了下去。

既然让嬴政不满意了,从朝中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事,嬴政可是天下之主,他不想见到的人自然有人帮他处理掉。

这一点扶苏也想到了,可是,他父皇为什么突然对赵高心生不满?

扶苏又想到他和裳华大婚之后不翼而飞的因果镜。他很怀疑因果镜是不是跑到嬴政那里去了,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因果镜不是谁都能承受、更不是谁都能开启的,他几乎日日都会陪父皇用膳,父皇若是身体有异,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思来想去,扶苏也只能想出可能是因为许多事都变了,他父皇由于别的事对赵高有了不满。他乖乖把手上的事办妥,跟着嬴政一块去雍城祭天,雍城那边本来只有四处祭天之地,自从大秦一统天下,扶苏便建议再选一处地方设置第五处,这样东、南、西、北、中五方神灵都能得到祭祀。

这种仪式不一定能与上天沟通,但定期举行这样的仪式有利于安抚民心。今年是雍城第五修成之日,司天监那边选好日子之后嬴政便要亲去雍城主持祭天大典。

扶苏已经完婚,其他公子公主也陆陆续续长大成人,这种仪式他们现在也可以参与了,嬴政叫人传召年满十岁的公子公主一起前往雍城。

扶苏听到嬴政说出的口谕有些讶异,想问“父皇不带上胡亥吗”,又觉得这么问反倒是给嬴政提了个醒,也就闭上嘴没多问。以嬴政对胡亥的喜爱,真要想带,肯定会单独派人去说一声。

由于心里有了疑问,扶苏便对这事分外关注。

结果到出发当日,扶苏也没见到胡亥。

嬴政照旧叫扶苏同坐一车,见扶苏似有疑惑,便问道:“在找什么?瞧着心不在焉的。”

扶苏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现在许多事都已经不同了,他其实没必要太在意胡亥,胡亥本也是父皇的孩子,与父皇亲近也是很正常的事,总格外关注这事倒显得他这个兄长没有胸襟。

嬴政是什么人?他就是眼瞎也能看出扶苏在想什么。

再想想胡亥一出生,扶苏便天天来找他蹭饭,一天到晚到他面前晃悠,显见是特别在意他对胡亥的偏爱。

嬴政故意说道:“可惜胡亥最近病了一场,不适合出行,要不然一路上就不那么无聊了。”

扶苏一顿,才惭愧地说道:“我最近太忙,都不晓得胡亥病了。”论起解闷逗趣,他确实没有胡亥在行。

嬴政饶有兴致地看扶苏在那纠结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随口问起扶苏几件政事。

提到正经事,扶苏又有了精神,和嬴政讨论起自己了解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

父子俩一路聊到雍城,扶苏跟着嬴政下了马车,外面天气正好,虽是冬末春初,外头还挺冷,天上却晴空万里,落在人身上的日光已经暖融融。

雍城已经有了祭祀白帝、青帝、黄帝、炎帝的四,新建的第五祭祀的是黑帝,设立在雍城北郊,选址仍是和其他四一样位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

扶苏跟着嬴政拾级而上,很快来到小山之巅。

小山不算太高,到了山上却仍是天风凛冽,吹得旗帜猎猎作响。扶苏不是参与祭天,对整个流程早已烂熟于心,全程领着弟弟将闾他们紧跟在嬴政身后完成祭天仪式。

祭告上天时,嬴政仍是把去年的业绩给老天和列祖列宗汇报了番,重点夸一夸自己完成了多少列祖列宗没能完成的丰功伟业,顺便还把扶苏也捎上了,说这孩子软和是软和了点,不过办事和挑人的眼光挺不错,才当太子没多久,身边已经聚拢了不少人。

嬴政好生与列祖列宗交流了一番,又表示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干,这些事你们也没干过,所以就不求你们保佑事事顺利了,你们且好好在天上看着,明年我再来和你们唠嗑!

嬴政再次在礼官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由发挥完,带着扶苏和其他人在雍城宫歇了一宿。

这天夜里嬴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儿时东躲西藏的日子,遇到危险时,赵姬也曾以身相护,费尽心思保护他这个儿子。

接着梦里又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在梦里来来去去,有对他好的,也有对他不好的,有突然和他翻脸的,也有待他始终如一的。

嬴政睁开眼时,外面还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

嬴政披衣走到窗前,看着雍城宫别样的夜色。

他极少回想过去的事,更不爱谈什么感情,对旁人的信任大多建立在他对人性和人心的了解之上。正因如此,他对扶苏的许多做法和许多想法才不那么认同,不过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只剩一些边边角角的家伙要收拾,让扶苏试试他那一套也不错,反正就算不成,不还有他在兜底?

第二日嬴政便领着人回了咸阳。

开春之后,嬴政便宣布举办第二次抡才大典,也就是大秦第二次全国公务员选拔考试。

对于选拔人才这件事,嬴政和扶苏的想法非常一致:多多益善。

谁会嫌弃能用的人才太多?即便朝廷这边够人了,基层还有许多空缺啊。再不济,修史著书、整理典籍也得一大批人去搞。

上回选人时,大伙还觉得是不是选太多了,结果一到干活时人手又捉襟见肘!

这次全国大考,嬴政仍是让扶苏负责。

这个态度就摆得很明白了,嬴政是公然允许扶苏组建一套自己的班底,而且可以直接塞进朝中各衙门以及所有基层衙门的完整班底!

众臣琢磨透了嬴政的想法,便也不想着怎么往扶苏宅院里塞人了,改为考虑怎么往扶苏手底下塞人。他们本人当然忠于嬴政,不过年轻人想出头,还是去扶苏那边容易啊!

眼看这抡才大典将要成为定例,各地的官学私学顿时成了香饽饽。

齐地本是文风鼎盛之地,结果头一次全国大考没有带他们玩(当时齐国还没被灭)!

现在朝中上下已有许多东方诸国的人选上了,就他们齐地没几个,应召入朝的齐地博士们凑在一起一讨论,赶紧敦促自己的学生们备考,还没把小篆、隶书学通的赶紧补课去,今年是统一之后的头一次大考,考试说明里讲了,这是一次双语考试,优美漂亮的小篆你得会,简便易书的隶书你也得会!

全国上下顿时进入了紧张的备考阶段,村头巷尾到处都飘起了读书声。

本来还有一些读书人心怀故国,不愿与这些准考生“同流合污”,可在看到隶卒们从咸阳抄录回来的经书典籍之后,他们实在是心痒难耐,又想看,又觉得不能堕了自己的节气,挣扎来挣扎去,最后他们还是抱着“我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瞎弄几本书来糊弄外行”的想法毅然去县里登记了自己的姓名,带着怀疑的心思借阅县衙藏书。

这一看,许多人就陷进去了。得知咸阳汇聚着天下藏书,还有许多名士大家每天凑在一起编书写文章,他们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咸阳。

可是,他们没有通行令啊!

秦国管这个管得忒严了,没有通行令是不许他们去外地窜门的!

不少人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中,又挣扎来挣扎去,最终决定接受现实,着手自学隶书,今年秋天参加秋试,一鼓作气考去咸阳!

读书人忙了起来,农户们也没有空闲。

农户们这几年已经见识过秦人在农业和养殖上的厉害之处,今年开春就主动跟着朝廷的指令勤勤恳恳地开始春耕。

有了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不少人已经动起了送孩子去官学念书的脑筋,朝廷教会他们用新农具和新织具之后,家里的活轻松了许多,反正小崽子在家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让他们去认几个字!要是能学出来,小崽子们以后能当官,要是学不出来,回来干农活就是!

这一年春天/朝野上下欣欣向荣,无论是农人还是士子,都殷殷期盼着秋天的到来。

第132章 番外三:灵渠开(一)

灵渠是嬴政一统天下之后搞的小计划。

主要就是凿渠把长江水系和岭南水系连通。

其次是在灵渠上头搞一系列的水利工程,使得各个河道的江水可以持平,让大秦战船可以轻松深入百越之地。

要是将来百越也顺利纳入大秦疆土之中了,灵渠的用处也是格外大的,至少巴蜀之地和百越之间的货物运输会方便许多,而咸阳又有直通巴蜀的直道。

所以,挖灵渠的好处自然非常多。

不过难处也同样多。

这个工程十分巨大,还很有技术含量,得计算每个时期水量,再思考搞些什么样的水利工程可以使得各河道的水面始终持平。

要知道江水是会变化的,这个维持水面持平的大工程也得有足够的弹性,保证可以人为地控制江水流向。

山川河海皆是老天生成的,一般人自然不敢有控制它们走向的想法,可嬴政不是一般人。

嬴政选了个叫史禄的人负责这件事,还给史禄选派了一大批技术人才。

这些技术人才大多是云阳学宫出来的,于测算一道十分在行,还精学过《自然》教材。

他们谈起水利工程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弄得史禄路上都拿了套《自然》教材研读了一番,收获了许多心灵感。

挖灵渠这种苦差事,一开始当然是俘虏来干的,史禄先安排人手开挖那些没有异议的部分,剩下那些技术含量高的部分自己天天开各种大会小会,带着人实地考察山川和河道的走势,反复推翻自己的构想。

最终史禄决定在湘江和漓江之间设置一个铧犁状的“铧嘴”,在这个位置进行三七分水,三分入漓江、七分回注湘江,并且设置了一系列应对汛期的大小工程。

这一系列工程不仅庞大,而且复杂,等闲人拿到他们的图纸都是看不懂的。

史禄敲定方案把工程图纸送回咸阳时,嬴政看了半晌没看明白,还是看着底下的解释才弄清楚每个部分为何而设。

嬴政想想云阳学宫那些乱七八糟的学科很多是扶苏设的,便把扶苏叫来看图纸,等扶苏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命史禄开工。

灵渠不成,军粮运不过去,百越不好打,征服南方的计划便暂时搁置了。

嬴政这几年勤勤恳恳处理政务,发现各种事务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加班的机会越来越少,又生出了东巡的心思。

在因果镜显示的那个“未来”,他东巡遇上了许多不顺心的事――

比如什么封禅时遇上暴风雨往树下躲雨,还封了那棵树当五大夫。

再比如他半路上遭到了刺杀,差点被人弄死在路上。

再比如他最后还真的死在回来的路上,死了还一直没能发丧。

可人不能因噎废食,他既然成了天下之主,总不能连自己的天下都不去看一眼吧?

真要连出巡的胆子都没了,那他凭什么让天下归心?

那样的话,每个人都能关起门来自称皇帝了!

嬴政拿定主意,很快与朝臣商量起东巡之事来。

扶苏原想争取一下跟着一起去,嬴政却表示咸阳这边要有人坐镇,还慢悠悠地给扶苏数了起来:你齐王宫修完啦?新皇宫建完啦?今年的赋税征收和财政规划搞完啦?

扶苏遭受三连重击。

这全都是他管的事。

仿建楚王宫和燕王宫的时候,朝廷中有点小争议,讨论了挺久,主要在讨论到底是楚先亡还是燕先亡。

要论谁的领土先沦陷,那肯定是燕国无疑,可在这之后燕王跑了,跑去辽东苟了几年,国没了,王还在,算不算灭了?

两边意见争持不下,最后还是嬴政拍板决定把楚王宫建在前头、燕王宫建在后头。

不过两边其实是同时开建的,落成时间相差无几。

楚王宫用于各种珍禽猛兽的饲养以及畜力的买卖,燕王宫则是用于各种交通工具的生产和交易。

两边还连通起来搞了个跑马场和蹴鞠场,不仅十分实用,还兼顾了燕太子丹的喜好。

这两处建好之后,衣食住行基本算是搞定了。

朝臣们感觉北市已经够大了,功能够齐全了,感觉不需要再搞新东西,再建谁逛得过来啊!

于是齐王宫到底还建不建好,这事又在朝中进行了新一轮的讨论。

扶苏一向是乐于采纳众人意见的。众人提出的各种看法,他全都欣然接纳,按照众人的意见把北市原有的建筑群进行了更加完善的管理和整合,最后才拿出齐王宫的建设方案。

扶苏的想法是,搞完了物质文明,可以搞搞精神文明了。

齐王宫就可以用来搞文娱这一块。

当年齐鲁之地出过一个孔仲尼,《春秋》《论语》《礼记》《诗三百》等等都是孔子或他弟子整合出来的经典著作,光凭这几本书便能夸齐鲁之地一句“文风鼎盛”,更何况齐国还有过一个稷下学宫,那可曾经是百家争鸣的学术温床。

扶苏准备在齐王宫搞印刷厂、书坊、稷下学宫纪念馆等等,还有什么琴棋书画相关的产业也都迁到这边来,还有可供文人雅士们交友的大型集会场所,将来大伙可以定期在里头举办个学术交流会。

到这时候,六国王宫建筑群基本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建筑构造上还能瞧出点原来的风貌,所以扶苏提出的改造方案比以前大胆许多,基本上是按需而建,没再特意扯什么仿建的幌子。

对于文化这一块,从前秦国人是不太自信的,觉得自己搞不来这玩意。现在很多人看朝中的六国士人,心里还是觉得他们身上有种文人独有的酸味。

不过这几年随着官学兴起,国子学、云阳学宫又源源不断地输出人才,新的一拨年轻人逐渐进入朝廷,官位虽还不高,但隐隐已经拧成一股不小的力量。

这批人有许多共同的特点――

其一,他们是第一批学习隶书的人,与不少基层隶卒打过交道,甚至自己就是基层隶卒考上来的。

其二,他们或多或少接受过全面的基础教育,不管思维还是见识都比一般死读书的人要广。

其三,他们年轻,充满热情和干劲,而且全部接受过统一的洗脑教育,认为东方诸国的文人没什么了不起,要论起文化这一块,他们的太子殿下才是文曲星下凡!

没看到他们先拥有了纸,然后又拥有了雕版印刷术,天下图书尽归咸阳所有。

更重要的是,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之下,他们创作水平越来越高,不仅文章策论写得好,诗歌水平更是一年更比一年强。

都说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嬴政和扶苏近些年爱读诗文、爱让文武百官搞创作,底下的人自然也纷纷跟进,上至公卿贵族,下至寻常百姓,全都有化身创作达人的趋势。

举个例子,那就是去隔壁借把盐都能拟诗一首顺便唱起来。

没办法,你不会写诗不开腔,隔壁不借给你!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不努力提升自己的写诗水平吗?

这样的转变,身在其中秦国人很难有清晰的体会,但是对于那些刚考到咸阳来的东方诸国文人来说,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