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咬紧了牙关，双手紧紧握拳。
而那双手却没有落下来。
直到听到门锁传来的“已解锁”，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穆际云刚刚是要解锁。
此刻，他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楚昭昭。
“你怎么了？”
楚昭昭：“……”
她觉得她现在肯定连脖子都红了！
于是不等回答穆际云的话，夺门而出。
穆际云就抱着双臂看她跑。
没钱没手机没卡，能往哪儿跑。
于是，穆际云去洗了个脸，刷了个牙，才慢吞吞地出去。
果然，到了电梯口，他看见楚昭昭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穆老师，我、我没钱……”
这模样，还真的有点儿像一只兔子，让人心头一片柔软。
穆际云却冷笑了声，“你跑啊，再跑快点儿啊。”
楚昭昭觉得穆际云好像生气了。
两人四目相对，很明显穆际云的气势占了上风。
最后，楚昭昭低声喏嗫：“穆老师，我错了……”
穆际云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里面一个老人小孩正看着他们。
“算了……你要去哪儿？”
“去公司拿东西。”
“嗯。”
最后，楚昭昭坐在穆际云的车里，生无可恋。
逃还是逃不掉的，最后还要蹭人家的车，没什么比这更绝望了。
一路上，楚昭昭都没说一句话，就想着快点到医院。
可这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一样，二十分钟的车程像过了几个小时。当穆际云停车的时候，楚昭昭几乎是跳下车的。
“谢谢穆老师！穆老师再见！”
还没等穆际云说话，她就转身溜了。
到了公司电梯口，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过了这一天，她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穆际云。
幸好幸好，她毕业了，也不去云烟府邸上班了。
就这么想着入了神，直到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楚昭昭回头一看，是刘彤来了。
楚昭昭有些诧异，问道：“彤彤姐，你怎么来了？”
刘彤说：“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知道你多半把手机忘在公司了，干脆来等你，想跟你当面聊聊。”
说完，她又上下打量了穆昭昭一番。
衣服裤子都是昨天的，没换过。
楚昭昭发现她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
但刘彤什么都没说，按下了电梯，“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社会穆为人师表，克制一下
第30章 第三十眼
第三十章
刘彤和楚昭昭上楼后， 发现公司里有少许人在加班，看见两人进来， 还热情地打招呼。
“彤彤姐，周末还来加班啊？”
刘彤点点头， 没说什么，带着楚昭昭进了自己办公室。
她没开灯，只有徐徐日光照了进来，柔和而温暖。
“昭昭，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楚昭昭平静地说：“茶水间地上有水， 不小心滑倒，打翻了桌子。”
刘彤盯着楚昭昭，眼神灼灼：“昭昭， 跟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刘彤看了楚昭昭许久， 最后放弃了逼问她。
这段时间， 她对楚昭昭是有一些了解的。一开始她并不喜欢这个女生，觉得她不会来事，内向， 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整个就一个闷葫芦。可是后来相处久了，她发现楚昭昭像一颗不起眼的草，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 但即便是草，她也是一根怎么蹂躏也不会枯死的草，在某个地方发芽了， 就会慢慢扎根，稳稳地活着。
所以她也理解，有的女孩子羞于把这种事情说出口。
她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面对这些情况，她只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昭昭。”刘彤说，“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喜欢。”楚昭昭说。
“我希望你知道，你的能力到哪里都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你不需要委曲求全。”
楚昭昭听了这话，知道刘彤以为她是想保住工作才不说的。
“嗯，我知道，谢谢彤彤姐。”
不过她不打算解释，因为即便何国华不开掉她，她也没办法在这样的上司手底下工作。
刘彤点点头，“你带上东西，回家吧。”
“好。”楚昭昭站起来，转身离开刘彤的办公室。
刚要出去，刘彤又叫住了她。
“昭昭，你昨晚在哪里过夜的？”
楚昭昭背影微微僵了一下，片刻后，缓缓转身，“朋、朋友家。”
“嗯。”刘彤只是笑着点头，“去吧。”
楚昭昭走后，刘彤在办公室里发了会儿呆。
她在楼下看到楚昭昭穿着昨天的衣服那一刻，就大概知道了她在谁家过夜的。可是……这个想法没有真正被当事人肯定，就总是像飘在心口，不上不下。
所以刘彤问了，从楚昭昭的反应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口飘着的东西便落了下来，但同时也扎了一下。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面对穆际泽打来的电话，她考虑许久，直到对方快要挂断那一刻才接起来。
“师兄，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穆际泽说，“我外公今天有空，想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刘彤问：“哪些人？”
穆际泽说：“就我们一家人。”
“我们一家人”包括哪些人，刘彤自然清楚，她问：“我一直想知道，穆际云每次是被你们骗出来的，还是他自愿出来的？”
穆际云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们骗得了他吗？彤彤，他这个人是比较慢热，希望你能……包容一下。”
刘彤笑了笑，岔开话题，“今晚在哪儿？”
“老地方，廊桥餐厅。”
“好。”
*
楚昭昭回家后，对着电脑坐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公司的工作日志，一遍又一遍，很是不舍。
这家公司是她梦寐以求的，面试时过五关斩六将，面试官问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还记得，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开始有了转折……
公司优渥的工资甚至让她辞掉了云烟府邸的工作，现在想想，果然是冲动了。
但是穆际云知道了她，所以回去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楚昭昭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思路清晰起来，然后开始写简历。
一边写，一边看网上招聘信息。
现在才八月，她刚刚毕业两个月，而这是个非常尴尬的信息，各个企业的校园招聘已经针对下一届了，其他都是社会招聘，大多数都要求“有xx年相关工作经验”，她一个才毕业的学生上哪儿去找经验。
楚昭昭看了许多，她能应聘的公司少之又少，其中大多是初创型公司。
一边写简历，一边看招聘信息，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四点，甘甜突然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昭昭，今晚你有空吗？”
“你回来了？”楚昭昭问，“有空，怎么了？”
“晚上陪我吃个饭吧。”甘甜说，“我们好久没见了。”
甘甜说话一向温柔缓慢，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情绪，但楚昭昭和她认识这么久了，自然能听出她的不对劲。
可是中午的时候，楚明明也打电话，说想她了。
楚明明自从生病后，一年能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只能是楚昭昭回家陪她，但自从楚昭昭工作后，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楚昭昭纠结了下，还是说：“好的，哪里见？”
“廊桥餐厅吧。”甘甜说。
“好。”
想着今晚不能回家了，楚昭昭立马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楚明明接的。
“姐姐，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今晚有事，回不来了。”楚昭昭说，“下周一定回来陪你。”
“好吧。”楚明明语气瞬间低落了起来，“我给你买了礼物，还想着今天给你惊喜呢。”
“礼物？什么礼物？”
“给你买了新衣服，唉……我挣了第一笔钱，给你和妈妈买了衣服，给爸爸买了电动剃须刀，爸爸到现在还用的刀片呢，上周就把下巴刮出血了。”
“你哪儿挣的钱啊？”
“嘿嘿，姐姐你不知道吧，网上现在有好多人要买我的画，我忙都忙不过来呢。”
“呀，这么厉害？”楚昭昭说，“看来以后我们家要出一个小画家了。”
“那可不，大家都不相信我是自学的呢，都说我是天才。”
“行了，大家夸夸你你还当真了。”
“真的！姐姐，一个美术学院的老师都说我有天赋呢。”
“好了，你能挣钱当然好，但是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我当然知道，爸爸妈妈每天严格要求我休息呢。”
“爸妈呢？今天不在家吗？”
“他们又加班去了。”
“行，那你在家乖乖的，我下周回来。”
“好。”
五点半，楚昭昭写了大半简历，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她到廊桥餐厅的时候甘甜已经在了，就在正门旁的位置上。
楚昭昭走过去，落座后，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甘甜说：“回来两三天了。”
她面前摆了一杯水，手指捏着吸管，有些局促不安。
“昭昭，我……我和方泽分手了。”
对于这个结果，楚昭昭并不意外，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分手，“你跟他说开了吗？”
“不是……”甘甜支支吾吾地说，“他的爸爸惹上官司了，方泽也每天躲在家里不见人，我爸妈就让我跟他分手了。”
这一番话说的楚昭昭有些无语，她以为甘甜是因为方泽人品而跟他分手，没想到是因为他家败落了。
“分了也好，那你学校里那个同学呢？”
“唔……就那样吧。”甘甜低着头，轻咬吸管，或许是因为心虚，她岔开了这个话题，“你工作还顺利吗？”
楚昭昭淡淡地说：“还行吧。”
说出这句话，她发现她和甘甜之间，有些东西已经不知不觉变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告诉甘甜，但现在，她对她也有所保留了。
两个人点了餐，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
包厢内，穆际云拿着手机，给祁红发短信。
“妈，我又被骗出来相亲了。”
祁红没回他消息，但没多久，祁清树的手机就响了。
“什么叫我多管闲事？我不操心我孙子的终身大事还等着您祁大总裁操心吗？！你每天搞那么多慈善事业也没见你好好关心自己儿子，多大年纪了还不结婚，是想让你儿子当一辈子老光棍吗？！”
祁清树中气十足，一大串话劈啦啪啦地骂过去，穆际云都能想到祁红气得鼻孔冒烟的样子。
穆际云和穆际泽相视，穆际泽耸了耸肩。
这边祁清树刚挂了电话，刘彤就进来了。
她第一眼看到穆际云，立马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今天堵车，我坐地铁来的，让大家多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祁清树面对刘彤，立马和蔼了起来。
“现在这个交通环境啊，太为难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一老一少聊了起来，穆际云这个主角反而在一旁无聊地看菜单。
不知不觉，菜上齐了，刘彤还在和祁清树聊天。
穆际云和穆际泽两人摇头一叹，各自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祁老师，您是南大美术学院的老院长，祁阿姨以前也是学美术的，怎么我师兄他们两兄弟没学美术呢？”刘彤问。
猝不及防被提及，穆际云和穆际泽从饭碗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埋头继续吃。
“就这两兄弟，哪儿是学美术的料？”祁清树冷哼了声，“我本来是要好好培养我孙女的，唉……”
刘彤在穆际泽那儿听说过穆家的一些往事，于是也就没问下去。
一顿饭后，刘彤和祁清树聊得很开心，倒是没和穆际云说几句话。
离开的时候，祁清树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太不上道，于是说：“际云，你一会儿送彤彤回家。”
穆际云抬头应了声好，于是一行人便往外走去。
他们的车停在外面，去取车的时候，穆际云看见外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焦急地伸手招车，可没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当然，刘彤也看到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穆际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直存疑于自己心头的东西。
片刻后，祁清树催穆际云快点，穆际云却转头对穆际泽说：“哥，今晚麻烦你送刘小姐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克制越多，反弹越多？
哈哈哈哈我就有这个恶趣味啊。
ps：由于作者菌三次元工作变动，以后更新时间改为中午12点
第31章 第三十一眼
第三十一章
楚昭昭手臂都快挥酸了也没招到一辆车， 就在她打算网约车的时候，穆际云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问：“你在干嘛？”
楚昭昭略微诧异，不知道穆际云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啊？哦……我打车啊。”
穆际云说：“去哪儿？”
楚昭昭老老实实回答：“南郊区第一医院。”
穆际云转身的时候，说：“走吧，我送你。”
这语气，根本没有要给楚昭昭拒绝权利的意思。
楚昭昭满脑子疑问，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 眼下有人帮忙她不可能拒绝，于是便跟着他上了车。
远处的祁清树看着他们，一脸莫名， 问穆际泽：“这是怎么回事？”
穆际泽摊手：“我怎么知道？”
反而是一旁的刘彤看明白了一切， 走到路边打车。
穆际泽连忙走过去， 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刘彤说，“君无情，妾无意， 师兄以后就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穆际泽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刘彤又回头对祁清树说：“祁爷爷， 我就先回家了，您路上慢点儿。”
*
待车开上了城郊告诉，楚昭昭才从明明又进医院的消息中镇定了下来。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穆际云， 发现他抬眼后又立马移开了眼睛。
穆际云微微侧头瞟了她一眼，“你这么着急，是家里人生病了？”
“嗯。”楚昭昭说， “我妹妹生病了。”
穆际云没有说话，楚昭昭又问：“穆老师，你今天怎么在那儿？”
“我吃饭。”
“哦……那你今晚不忙吧？”
“我要是忙现在你还能在我车上？”
“嗯……谢谢。”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较低，但楚昭昭还是觉得周身热气腾腾。
她现在可怕跟穆际云独处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安定不下来，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一只手挠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特别是像这种时候，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空间又狭小，她就总想跟他说点儿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这样的时光，总是飞快。
很快到了医院，楚昭昭飞奔下车，到前台问了病房，然后又急忙上楼。
她找到护士告诉她的病房，一推开门，看见楚明明躺在床上，手里翻着一本画册。
楚明明看到楚昭昭来了，眼里有喜悦，可是嘴角却撇着：“姐姐，我跟你说了不严重的，你不用大晚上赶过来。”
楚昭昭走过去，摸了摸楚明明的额头，又见她脸色还好，就知道这次确实不是特别严重。
其实楚明明突然进医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但是楚昭昭至今还不能淡定地处理。
“没事就好。”楚昭昭说，“就算不严重，那也是进医院了，我不来看看怎么放心得下。”
楚明明低着头，低声说：“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楚昭昭见楚明明一脸自责，就岔开了话题：“爸爸呢？”
“爸爸去缴费大厅了。”楚明明抬起头，注意到门口的穆际云，“姐姐，这个叔叔是谁啊？”
楚昭昭正要开口，就被穆际云抢先一步：“叔叔？我有这么老吗？叫哥哥。”
他神情严肃，楚明明愣了片刻，“哥、哥哥。”
楚昭昭莫名觉得有一点好笑，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悄悄扯了一下穆际云的袖子：“穆老师，你吓到她了。”
穆际云还是冷着脸，许久，才扯着他那僵硬地嘴角吐了一个字。
“乖。”
楚明明颤了一下，怎么感觉后背渗渗的。
楚昭昭被这两人的表情逗得憋不住笑，回头抿了一下嘴巴，才说：“明明，这是我老师。”
楚明明还是一脸疑惑，但这时候楚爸爸来了。
他见到穆际云，也是很诧异，“昭昭，这位是？”
“爸，这是我老师。”
楚爸爸一听到“老师”，立马弯腰鞠躬，“老师好老师好。”
穆际云反应够快了也没楚爸爸动作快，连忙扶住他，“叔叔，您别这么客气。”
楚爸爸拉开一张凳子，说：“老师您坐，您坐。”
穆际云：“……还是您坐吧。”
楚昭昭在一旁看得有些尴尬，他的爸爸妈妈没读过什么书，就觉得老师非常神圣，以前见到她的老师也是这样，恨不得当菩萨给供起来。
见天色也很晚了，楚昭昭说：“穆老师，那个……太晚了，要不您先回去吧，感谢你今天送我过来。”
穆际云看着这屋子的一家人，觉得自己在这里让他们都不自在，于是点了点头。
楚昭昭送他出去，在医院过道里，穆际云一边走一边说：“累吗？”
楚昭昭听了，沉默许久，才说：“心累。”
她看着过道里人来人往，有病人家属，有医生护士，各个脚步匆忙，似乎都想比病痛与死亡更快一步。
这么久以来，楚昭昭其实不怎么在意身体的累，不管多缺钱，努力去挣就是了。真正让她觉得累的是，永远不知道生病的妹妹是不是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比起身体的劳累，这种无时无刻的担忧才是最难受的。
穆际去却说：“嗯，我懂。”
楚昭昭抬头看他，“你懂什么？”
穆际云双手插着裤袋，走得轻松，“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家人会突然离去。”
话音刚落，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在过道里横冲直撞。穆际云拉了楚昭昭一把，她重心不稳，撞上穆际云的胸膛，一下子心跳砰砰砰了起来。
她不知道，心跳急速是因为撞进了他怀里，还是因为他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总之，这一刻，她有些不舍得分离这样的肌肤接触。
这短短的“片刻”，在楚昭昭脑海里经历了几番挣扎：贪恋与理智，轮番上阵。
但楚昭昭还是松开了他，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低声说：“谢谢。”
走出医院后，楚昭昭把穆际云送上车。
医院停车位不够，他的车就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