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里滚出一颗红珠。
红色的珠子似琉璃，又似珍珠，光华流转，十分美丽。
“啊，这是我送你的蜃梦珠。”
望着红莲手心的珠子，烛龙道。
红莲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将蜃梦珠放入香囊，珍惜地握紧了。
烛龙不是太明白，嗔怪道：“虽然血红色的蜃梦珠少见，但也不难找到，丢了就丢了，下次再给你一颗。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赌气跑了，还差点失态，淹了长安城……”
红莲笑而不语。
白姬和元曜异口同声地道：“阿九，这是你送的，她才觉得珍贵。”
“烛龙大人，红莲姑娘并非舍不得蜃梦珠，而是不想丢失了你的心意。”
烛龙一愣。
红莲扭过了脸，似乎有些羞涩。
韦彦忍不住道：“红莲，如果你答应跟我一起游灯会，我一定送你十槲东珠，保证每一颗都比这蜃梦珠更大，更圆，更美。”
红莲一听，又生气了，她愠怒地朝韦彦望去。他昨天拿了她的香囊，今天又言语无状，她还没找他算帐，他居然还有脸再开口？
元曜苦着脸道：“丹阳，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韦彦道：“我总得找一个一起游灯会的绝色佳人不是？”
“元宵灯会，佳人如云，你重新找一个啦。”
“找不到这么好看的……”
“……”
元曜和韦彦在那边说话。
这边，烛龙向白姬辞行了。
“祀人，我有急事，就此告辞了。”
“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祀人……”
烛龙欲言又止。
白姬笑了笑，道：“别说冰夷的事情。不谈他，不谈龙渊，是我们重归于好的默契。”
烛龙道：“我不是想说他。我想说你。”
“我？”
白姬疑惑。
“祀人，你已经有一颗心了。”
白姬笑了。
“何以见得？”
烛龙望向正在跟韦彦说话的小书生。
“他是你的心。”
白姬笑道：“轩之？他可不是我的心。他只是一个人类，天地间独一无二，却又最特别的人类。”
烛龙望着元曜，他试着用灵力感知他。他感觉得到他灵魂之中有水的味道。水面以下，涟漪阵阵，涌动着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不知道是神力，还是魔力，很不对劲。
白姬望着元曜，眼神含笑。
烛龙不知道白姬是否察觉这个人类的不同寻常之处，也许早已察觉，也许一无所知。如果早已察觉，她将他留在身边，是想做什么呢？如果一无所知，那她将那么恐怖的强大力量留在身边，一旦爆发，岂不是引火焚身？
烛龙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九，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直都知道。”
烛龙耳边传来了白姬云淡风轻的声音。
烛龙释然，邪魅一笑。
“祀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毕竟，冰夷不在了，在这天地之间，我只剩你一个故人了。”
白姬笑了。
烛龙和红莲告辞离去。
白姬抬头，望着梅花在夜风之中缓缓盛开。
“世事如花开，自有其因果，万物皆在轮回之中，除了我。”
元曜见烛龙和红莲远去，才走了过来。他正好听见白姬说这句话，却听不懂，道：“白姬，你在说什么呢？”
白姬回过神来，笑道：“我在说，轩之呆头呆脑，一点也不聪明。”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哪里呆了？！”
白姬笑道：“好了，灯轮也看过了，我也累了。我们回城吧。”
“好。”
白姬、元曜要回去，韦彦却还没尽兴，他跟白姬元曜告辞之后，自己继续逛灯会去了。
白姬、元曜穿过人海，在满城灯火之中携手而行。
元曜笑道：“刚才城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长安城都险些被化蛇淹了，这城里却风平浪静，歌舞升平，丝毫不受影响。”
白姬笑道：“只看见眼前的方寸之地，不知危险与灾厄就在一线之隔，也是一种无知的幸福。”
“白姬，小生觉得很幸福。”
“？！”
“与你手牵手，走在人海之中，小生觉得很幸福。不管危险与灾厄是不是一线之隔，不管生死离别是不是就在下一刻，不管圣人的教诲，不顾一切，小生觉得很幸福……”
白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轩之，你疯了吗？圣人的教诲你都不管了？”
“呃，小生失言了，圣人的教诲还是万万不能忘记的……”
白姬笑了，道：“轩之，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总是能感到快乐，感到幸福。我没有心，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元曜脱口而出，道：“小生可以把心给你。”
白姬道：“轩之，把心给别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没关系，把心给你，小生愿意。万劫不复，也愿意。”
白姬笑了，道：“可惜，不能拿轩之的心去佛祖那儿交差，不然我现在就能功德圆满，回到海里了。佛祖的意思是，我要有自己的心，我还是得继续收集’因果‘，修成自己的’心‘。”
“白姬，在小生眼里，你一直都是有心的，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也有一颗慈悲的心，还有一颗正义的心，以及一颗勇敢的心。”
白姬疑惑地道：“轩之，你确定是在说我吗？”
元曜肯定地道：“是你。”
白姬笑了。
“也许，轩之就是我的’心‘。”
华灯璀璨，人声喧哗，白姬、元曜一边赏灯，一边说笑，渐渐融入了这盛世繁华的人类世界之中。
朱雀大街上，人潮之中，不少非人也混入了人海之中狂欢。
人烟稀少处，百鬼麇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千妖百鬼远远地围成一圈看热闹。
妖鬼中间，离奴掐腰，跟一群灯笼鬼吵架。
胡十三郎站在离奴旁边，一脸悲伤，他手中的百鬼灯已经只剩一点竹纸残渣了。
离奴提着凤尾莲花灯，大骂道：“你们这群灯笼鬼，凭什么吃掉臭狐狸的百鬼灯？”
今夜是元宵灯会，灯笼鬼全族出动，来猎食吃灯笼，以增强自己的妖力。因为有无穷无尽的灯火，这几日是灯笼鬼族的天下，它们是无敌的，哪怕是大妖怪，这几天见到灯笼鬼都会退避三舍，不敢在这几日招惹它们。
离奴和胡十三郎斗灯时，遇上了这群灯笼鬼猎食，它们吃掉了胡十三郎的百鬼灯。
胡十三郎一向和善，也不愿意生事，只在心中委屈。
离奴却不干了，它扯住灯笼鬼，吵着要它们赔灯笼。
灯笼鬼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把小黑猫和小狐狸放在眼里。
“哪里来的聒噪瘟猫，耽误大爷们猎食，快滚开，不然连你的灯笼也一起吃掉！”
“这猫长得真丑，跟一块黑炭似的。哈哈哈哈——”
“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找我们的茬，今夜这长安城可是我们的天下，哈哈哈哈——”
胡十三郎劝离奴道：“算了，黑猫，别跟灯笼鬼起冲突。今晚斗灯你赢了，某给你买香鱼干去。”
离奴不肯，道：“狐狸，你那百鬼灯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看你今天憔悴的样子，估计这几天为了做灯都没睡一个好觉吧？别怂，一群成了精的破灯笼，怕它们作甚？它们吃了你的灯笼，得让它们赔！”
胡十三郎小声道：“还是算了吧。走吧，某给你买鱼干去。”
灯笼鬼们狂笑不已。
“这黑猫长得丑，却好大的口气！”
“赔灯笼？吐出来赔给它们么？怕是都成一滩粘液了。”
“干脆，把它的灯笼也吃了吧哈哈哈哈——”
一个灯笼鬼巨口一张，舌头一卷，把离奴提着的凤尾莲花灯给吞了。
离奴看着手中光秃秃的竹竿，气得浑身发抖。这凤尾莲花灯是它这几天辛辛苦苦做的，凝聚了它的心血和汗水，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这些灯笼鬼欺人太甚！
离奴气得跳脚，它把元宵前后不惹灯笼鬼的规矩抛之脑后，倏然化作一只巨大的九尾猫妖，就要喷火烧这些灯笼鬼。
而比九尾猫妖更快一步朝这群嚣张的灯笼鬼喷出妖火的，却是一只九尾狐妖。
胡十三郎在灯笼鬼吃掉凤尾莲花灯的那一刻，就化作了妖形。
九尾狐妖血目灼灼，冷冷地道：“你们吃了百鬼灯，某可以不计较。吃了这黑猫的灯笼就不行，那是它的心血，某要你们付出代价！”
那群灯笼鬼被狐火灼烧，逃窜惨叫。
四周看热闹的千妖百鬼被九尾狐的气势所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九尾猫妖一愣，道：“狐狸，不知道为什么，爷有点感动……”
九尾狐妖扭头，道：“黑猫，你别误会，某只是可惜了你做的灯笼，替灯笼出气……”
狐火过后，灯笼鬼们七零八落，全都散架了。不过，今晚的灯笼鬼是全族出动，所以很快便来了一大群后援。
离奴眼尖，看见长街之中，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灯笼鬼。
“狐狸，小心——”
离奴喷出一道碧绿的妖火，大声道。
“黑猫！怎么办？好多灯笼，烧不完啊——”
“还能怎么办？跑路啊——”
“往这边跑，灯笼少！”
一只黑猫，一只红狐狸一边喷妖火，一边撞翻了一群灯笼鬼，飞快地逃跑了。灯笼鬼们不依不饶，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白姬、元曜正站在一座石桥上观灯。
突然，两人看见一只黑猫，一只红狐狸从不远处飞快地跑过，后面紧紧地跟着一群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灯笼。
元曜张大了嘴巴，道：“白姬，小生好像看见了离奴老弟和十三郎……后面还跟着一群灯笼？！”
白姬转过头看花灯，道：“快转头，假装没看到，它们招惹了灯笼鬼，让它们自己解决吧……”
“……好吧。”
白姬、元曜继续赏灯，谈笑。
长安城中，黑猫、红狐狸领着一群灯笼鬼在九街十二衢狂跑，点燃了万家灯火，绽放了盛世的华光，也算是元宵灯会的一道奇景吧。
一阵风吹来，灯海摇曳，满城如昼。
春天又到了。
（番外《《化蛇》完）
注释：（1）化蛇：中国神话传说中的怪兽。化蛇一旦开口发音，就会招来滔天的洪水。《山海经》记载：“水兽。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
（2）极光：有一种说法，《山海经》中所描写的烛龙，其实是极光。
作者有话说：某绾：强行熊抱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鞭策，没有大家挥舞小皮鞭（大雾），就没有缥缈系列。。。接下来，会连载缥缈的第六本《缥缈?尸穸卷》，龙、人、猫三人组还要经历很多诡异的事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