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A就和B分手了,因为A和B的朋友C好上了,同时A最好的朋友D也喜欢C,于是为了C,A和D绝交了,然后E出现了,顺便说一下,他是A的前前男友,他处于某种原因开始追求D又和A搞不清……”兰亭推推眼镜,一圈一圈的瓶子底一样的镜片上闪过一缕寒光,严肃地看看面无表情的我,“所以,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我脑子里控制语言的那块区域里的细胞集体坏死了。
“我说得这么清楚你都不明白?”兰亭声音提高了八度,然后像鄙视一只草履虫一样地鄙视我,“你那绝版的智商果然值得称颂。”
“你们在讨论今天上午上的高等数学么?”刚刚打扮得当的美女尚淑花枝招展、且唯恐天下不乱地凑过来,“快快,讲讲,今天老太太讲得我云里雾里的。”
“……滚……”兰亭短促有力地直抒胸臆。
然而还没等我和尚淑笑出来,便听到一声巨响,寝室的门被人泄愤似的踹开,往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到熄灯不回寝的林扶苏小姐一脸凶悍地冲进来,微红的眼睛扫了我们三只木鸡一眼,然后大声宣布道:“老娘又失恋了!”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掏出一大包零食,以消灭阶级仇人的热情往嘴里狂塞。兰亭比当事人还懊恼地说:“怎么这么快?!你们开始恋的小道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散播出去呢,居然就闪分了?”
这就是信息时代啊。
“爱情啊,爱情全都是扯淡!”扶苏拍着桌子嚼着薯片口齿不清地控诉,“不就是男人么,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个腿的人还不好找?!老娘就不信了,我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女还找不着下家了!”
我挥一挥衣袖,抹掉一把冷汗——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温柔是美人的第一准则。
“我惆怅啊!”扶苏把桌子砸得“砰砰”作响,我看她不是惆怅,是悲愤,“传说中至死不渝刻骨铭心的爱恋怎么就不发生在我身上呢?”
“典型的山顶洞人的思维方式。”兰亭飘渺地翻了个白眼,“朋友如手足,情人如衣服,虽然你有时候不得不裸奔,但是有我们在,总不至于就残奥了不是?”她做沧桑状拍拍扶苏的肩膀,“知足吧,年轻人。”
尚淑抱着她那本被兰亭斥为“精神毒品”的言情小说万分仰慕地说:“别这么愤世嫉俗,世界上还是有人相信真爱的,比如说我。”
兰亭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多感人哪,跟你的粉红色蕾丝一样少女情怀。”
“我也相信。”我翻开万恶的高等数学课本,就在三双亮晶晶的大小不一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时,又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要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经历了“失恋痛苦”的扶苏被我成功地娱乐了,美女尚淑幽怨地要用眼神杀死我,兰亭难得地没有鄙视我的智商,嗯,生活很美好。
“行了,不跟你们说了,”美女甩甩长发,“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哦——”我们三个起哄,这丫头最近形迹可疑,据可靠消息,是有男朋友了。
“啊呀你们真讨厌,”尚淑脸色微微红了,从兜里掏出个小镜子照照,“最近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小灵仙儿,你给我算一算,是不是招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扁扁嘴,从兜里掏出一块玉佩:“的确是,我猜那‘不干净’的东西学名叫做‘高等数学’。”
“这是什么,避邪的?”美女欢天喜地地接过来,“古色古香的,真有感觉耶!”
“那玉佩是山寨的,”我慢条斯理地打断她,“我想给你的是底下挂着的香囊,里面有草药,能安神。”
“切~”遭到了寝室所有人的集体鄙视。

第2章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在上学科基础课,一个女生大模大样地踢开教室门闯进来,完全无视师道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尚淑面前,挥手甩了她一巴掌。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打懵了,全场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开始捂着胸口在书包里摸速效救心丸,尚淑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瞬间蓄满了眼泪。
众人哗然,老教授把麦克风开到最大:“太不象话了!报你的姓名学号!!”
那女生静静地扫视了一周,目光中有种彻骨的空洞和寒意,我忽然注意到,她的瞳孔居然飞快地闪过一律金色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直线,就像某种冷血的爬虫那样。
她猛地伸手去抓尚淑,扶苏眼疾手快地擒住她的手腕,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陌生女生居然一点一点地掰开了扶苏这个柔道黑带的手,骨头发出抗议一般的“嘎啦嘎拉”的声响,后边几个男生上来帮忙拉开她们两个,那不知名的女生发起狂来一样企图冲过众人,兰亭站起来把尚淑护在身后,脸上难得地有几分恐惧。
只听“砰”一下,世界清静了,抽风的陌生女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本牛津词典滚了两下,掉落在一旁。
面对着大家忽然看过来的怪异眼神,我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并且真心祈祷没有人看见字典扉页上我的大大咧咧的签名,兰亭惊魂甫定地扶下眼镜:“小灵仙儿,我发现原来你才是最彪悍的那个。”
好吧,为了公共财产安全,我就这样葬送了一世英名。
善后总归是要麻烦一些的,不知道那疯女人和尚淑有什么杀父夺夫之恨,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么有违教育大纲的事——然而据当事人和一切有可能的相关者口供,尚淑根本不认识这个她!
最诡异的是,被我一本字典砸晕的疯女人次日醒来以后,居然茫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校方抓狂了。
“据我分析,”兰亭锐利的目光从眼镜地下射出来,山寨柯南,“这很可能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可是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美女委屈地辩解。
“你艳名远播啊,就算你不认识她,她肯定是知道你的,我们学校的校花么,”扶苏撇撇嘴,“你们说那女的是不是有精神病,完全不认识的人,就算再怎么嫉妒,也不能这么出格啊,背地里说说闲话就算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哎!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么?!”
“有道理!”兰亭点头,“否则又怎么解释她一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我觉得,她当时看着我的眼光,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尚淑瑟缩了一下,“要不是楚灵那本字典……”
“除了这点之外,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生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我隐隐地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对头,我们只经历了中间的一段,不知前因后果,只能胡乱猜测。
“这个……”尚淑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当时完全就蒙了,而且扶苏和兰亭一直挡在我面前。”
“那疯女人手劲特别大。”扶苏呲牙咧嘴地揉揉手指,关节处有一点瘀青,“原来有人跟我说疯子力大我还不信。”
手劲很大……
兰亭忽然有些迟疑:“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女人身上装了个放大器一样啊?就好像手劲和情绪都被放大了。”
我想起了那双眼睛里的空洞和寒意,蓦地觉得天气凉了下来。

第3章

就像是什么人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飞出了所有的魑魅魍魉。
在学校决定给那个莫名其妙冲出来打人的女生一个教育本人警示他人的处分时,一个微寒的清晨,校工阿姨在自修教室发现了她的尸体,头歪在一边,伏在一堆书本上,双目大睁。
“兰亭!”这一次踹开寝室门的是我,怀里抱着一打书,书包拖在手腕上,小手指上还勾了一袋包子。
兰亭从眼镜后面看看我:“你改走落魄路线了?就我个人建议,走落魄路线的除了艺术家就是搬运工,显然你属于后者。”
我把手上的东西砸在桌子上,喘了口气:“快点,我需要八卦!”
“八什么?”她笃定的表情很像门诊的专家,而我就是那个不小心伤了风的倒霉病人。
“说说那个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件,叫什么玩意——自修教室的神秘尸体事件?”
“我就不该指望你能感兴趣些XX和XX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的事。”兰亭撇撇嘴,“那件事我这里有108个版本,你要听哪个?”
咳……我被包子噎得直翻白眼,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官、官方的。”
“官方版本是心脏猝死,你信么?”
“为什么不?”
“因为,无论是这个女生本人,还是她的家族都没有遗传病史。”兰亭皱皱眉,“怎么可能会猝死于心脏病?小灵仙儿,我虽然不对你的智商抱有什么希望,但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总该明白吧?”
“我要听最靠谱的。”
“最靠谱的么,”兰亭犹豫了一下,“据说是因为尚淑抢了她的男朋友,她找事未果,还背了个处分,于是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好吧,怪不得兰亭说不对我的智商抱什么希望,我早该知道从她这里听不到什么靠谱的消息:“那告诉我你觉得最扯淡的。”
“她被人诅咒了。”兰亭笃定地说,“最夸张的版本是她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被人诅咒,先是发疯,然后歇菜。对于这个,他们还有一个论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上帝要毁灭一个人之前,必先让他疯狂。”
“我真诚地建议你们这些校园狗仔队可以去死了。”我一脸菜色地说。
“我倒觉得被诅咒的人是我。”尚淑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打书,脸色有些憔悴,她重重地把书摔在桌子上,“谁有牛奶菊花茶一类安神的东西,我不行了。”
“失眠?头昏?健忘?请服XX口服液。”兰亭翻出一包牛奶丢给她,“说真的尚淑,你现在红鸾星高照,桃花运正浓,不应该这么萎靡啊。”
“我困……”尚淑打了个哈欠,“睡不好觉,一睡着就做噩梦。”
“什么噩梦?”
“今天在图书馆里趴了一会,梦见我被吊在绞刑架上,一帮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昨天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被突然冲出来的劫匪一刀捅死了,前天梦见好好的忽然被人撞倒然后一辆马车从我身上压了过去,大前天是喝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茶,突然就吐血而亡,大大前天……”
“美女,你不是受迫害妄想症吧?”兰亭一脸黑线。
“啊——还被个疯婆子找麻烦!”
“然后那个疯婆子还死了。”我不咸不淡地提醒。
“就是啊!”尚淑一声长叹,“小灵仙儿,你一点都不灵,我还是点背还是做噩梦!”
“再强调一次,我是个纯正的唯物主义信仰者!”我眼角抽了抽,这帮丫头们在外面把我传的活像披着斗篷的吉普赛人,“怪不得本姑娘这么没行情。”
两个倒霉丫头开始没心没肺地笑,就在这个时候,上完体育课的扶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美女,收情书。”
“这三个美女,你说谁?”兰亭嬉皮笑脸。
扶苏翻了个白眼,把信塞给尚淑:“楚灵一天到晚不是泡图书馆就是研究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就更不用说了,叫什么来着,校园狗仔队队长——你们两个非典型人类,美不美不说,好意思自称性别女?”
“滚!”
然而就在我和兰亭对视一眼准备针锋相对地吐槽回去时,尚淑忽然惊叫了一声,我回过头去,她手上的信飘落在地上,巴掌大的瓜子脸上苍白。
纸上涂得皱巴巴的,暗红色的痕迹明显是血迹,最恶心人的是上面的字,泛着铁锈一样颜色的血字歪歪扭扭地爬在纸面上:你去死吧。
恶毒的气息扑面而来。
“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扶苏目瞪口呆地感叹道。
尚淑把头埋在臂弯里,发着抖哭起来,兰亭惊疑不定地看看我又看看扶苏,揽过尚淑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小声安慰。
“怎么办?”扶苏问我。
“尚淑,你最近得罪谁了?”从性格上来说,这丫头是典型的小鸟依人没心没肺,智商和情商都不高,一般人都懒得和她一般见识,什么人会恨她恨到想她死?
“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都针对我……”
“这样吧,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人至少一个人陪着你,直到把你交到你男朋友手上,好不好,别哭了啊,没事的。”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可是,我们的课表不一样的时候怎么办……”美女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唉,最受不了这种眼神。
“翘课咯,”我耸耸肩,“反正我也是死开水不怕猪烫,上的课还不如翘的多。”
尚淑微微露出一点感激的笑容,明显被我牺牲形象的话娱乐到了。

第4章

尚淑选的课都是早晨第一节,无奈的我只能从被子里被拖出来,神志不清地跟着她洗漱,然后飘荡出寝室,充当起贴身保镖的角色。
“小灵仙儿……小灵仙儿?”
“唔,啊?”我猛地从白日梦里清醒过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尚淑,还沉浸在梦里那个硕大无比的鸡腿上。
“下课了。”我看见她额头上垂下一排黑线。
我用力眨眨眼睛,抬头看看表,怎么小睡一会走了一圈,于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肚子这么饿呢。”
“你没行情完全是自找的,”尚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自己说说,除了少长了一条尾巴,你跟猪还差什么?!”
“至……至少比较瘦吧……”
“你没听说过世界上有种猪叫做瘦肉猪么?”
美女平时里温文尔雅小鸟依人惯了,唯独看不惯别人不修边幅,她的理论是,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是后者的代言人。
一阵低沉柔和的笑声打断了我们的寝室的人民内部矛盾,我睁大眼睛,看着尚淑电光石火间从一个咄咄逼人的悍妇变成一个楚楚动人的淑女,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啊。
“靖宇,这是我室友,今天陪着我上课的,”尚淑羞答答地微微低头,眨巴着眼睛,微微向上看,经典装清纯动作,“小——楚灵,这是我男朋友,陆靖宇。”
“谢谢你保护淑儿。”陆靖宇看着我,我暗自吞了口口水,这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哥,那电眼,差点把我秒杀了,难怪美女都栽在他手上了。
“哈哈,那什么,不用谢,应该的,保护系花人人有责。”我竭力控制着两眼不出现粉红的心心状,朋友妻不可戏,楚灵,作为一个有起码的道德观的人,你一定要把持住啊!
笑容满面地和这一对金童玉女并肩离开,我回过神来,忽然觉得有点恍惚,刚才的事情就像是梦里发生的一样,仿佛隔着一层淡淡的膜,那两句简单地对话留给我的印象竟然只有陆靖宇那双漆黑的眼睛,漆黑而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叹了口气,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从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里传出来,这个季节,好像叫做多事之秋。

第5章

下午我有课,兰亭担任护花使者,我夹着形式逻辑的课本找了个最后排的位子坐下,结果不负众望地,老头子一张嘴我就看见周公老恶魔向我挥舞着欢迎的手绢,这门课无聊得简直令人绝望。
我甚至看到那唾沫星子在横飞,就连那每个字都说着中国话,合在一起却让人听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老头子,自己也偷偷打了个哈欠。教室里的孩子们基本上全被放倒了,杀伤力之强让生化武器等望尘莫及。我用仅存的一点理智在装作低头捡东西的时候从后门遛了出去,整个动作驾轻就熟。
从学校的西北门出去,是个特别萧条的小街,城市规划显然已经忽略了这个地方,而小街的最深处,有一个老婆婆开的书店,破旧,古板,泛着股发霉的味道,所有正常人都对此退避三舍,但是如果你捏着鼻子进去认真淘的话,里面不乏一些好书的,甚至能找到一些珍贵古籍。
老婆婆看到我进去,淡淡地点点头,就低下头继续她的编织,没有人知道她在织什么,好像打从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织这种东西,但是到现在也没看到过成品——不过我没有什么意愿打听,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要那么多的好奇心——如果可以的话。
我在旧书架和灰尘堆里翻找,终于灰头土脸地找到了今天的目标,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翻起来,老店里的时光像是忽然停滞了,只剩下老婆婆那里传出来的细微的摩擦声,和我翻书的动静。
然而人生啊,总是充满了不那么喜的惊,手机铃声忽然大声喧哗起来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可能性——突袭点名?寝室遭窃?谁路遇色狼?
看到兰亭的名字闪烁,我还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代表突然响起来的铃声可能只是这个妞又忘了带钥匙被锁在了寝室外面,或者懒骨头抽筋让我跑腿带外卖。
“喂,兰……”
“小灵仙儿?小灵仙儿你快点回学校,尚淑出事了!快点!”
我把挑中的书在老婆婆面前晃了一下:“婆婆,钱我放在老地方了。”
老婆婆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我急匆匆地收拾好我的东西,往外冲去,忽然,身后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可惜了,你是楚家的人。”
我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的时候,老婆婆仍然在那里编织着不知名的东西,仿佛刚才那句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警察同志闻讯,说心情平静那是不可能的。学校里的一个女生,名叫李素素,今天上午自杀了——或者说,貌似死于自杀了。
而在这个女生的抽屉里,警方搜到了为数不少的恐吓信,恶心兮兮地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迹涂成,就和我们在尚淑那里看到的那份一样。而学校里的两个女生都死得那么暧昧,而且又刚好都和尚淑有某种联系,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巧合。
我作为一个证人,证明今天整个上午尚淑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排除她的嫌疑。
做笔录的警官沉着一张脸,好像每个人都是刚从劳教所里出来的似的:“你确定?”
“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当我开始在正规场合说废话的时候,一定是心里不爽到一定境界了。
“你上午不是在教授讲课的时候睡着了?”他挑起一根眉毛,挑剔地审视着我。
“我是打了个盹,”我纠正道,“不是昏迷不醒活着呈现假死状态,身边的一个大活人在还是不在我还是很清楚的。”
黑脸警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行了,暂时没有别的情况了,等有需要你协助的时候我们会再找你。”
我勉强撇撇嘴,表示礼貌,然后再也不想看到这黑脸碳头,转身走人。
尚淑已经被送到学校的心理医生那里了,几次三番,再坚强的人也形同崩溃。
我打听了地方,同兰亭交代了一声便去了心理辅导中心那里,门关着,这个时候通常进去打扰是不大受欢迎的,我便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拿出婆婆那里淘来的书细细地看着,直到一阵脚步声的临近。
“楚灵同学?”
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个低沉而清澈的声音是属于谁的,我把额前的头发拨开,书还摊在膝盖上:“尚淑还得等会。”这个男生的皮肤有些过于苍白,眼神似乎也过于锐利,但是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个美男,闻言点点头,坐在我对面,时不时留意一下屋子里面的声音。
是真真切切地关心着她的吧?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祝福他们两个就这样一对璧人似的走过地老天荒,一生一世一双……可是,婆婆也说了,我是楚家的人。
“小陆,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他疑惑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不明白一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究竟和他有什么话好说,我把膝盖上的书合上,露出泛黄的书面——《牺牲》。陆靖宇的目光飞快地凝成了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削向我:“你是什么人?!”
“我以为你知道的——我叫楚灵。”我强调了楚字,他果然全神戒备起来:“你是楚家的人?!”
“是。”
地面忽然模糊起来,整个空间好像都在扭曲,风声停在某个角落,被什么东西羁留住了脚步,眼前好像花了一下,瞬间我们移动了位置——
在整个学校最高的建筑,三号教学楼的楼顶上。

第6章

“早听说楚家人出了名地爱管闲事,”这里大概是到了他的地盘,陆靖宇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戒备,甚至带上了一丝冷冷的嘲讽,“你都知道了什么?”
“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我说,不管脏不脏地就席地坐下,把那本破破烂烂地旧书扔在了一边,“比如说,这所学校,以前是没有陆靖宇这个人的,他无中生有地出现,但是所有人都不感到奇怪,再比如说,尚淑这些日子一直在做着同样的噩梦,之后……就有人接二连三地死去。”
他冷冷地看着我。
“她是谁?”我问。
“我以为楚家这代的家主神通广大地无所不知……”陆靖宇勾勾嘴角,“我是谁,她就是谁。”
我是谁,她就是谁……
原来我千千万万的猜测中,最终印证的,还是那个最不希望发生的。
古人说,愿此生终老温柔,蝴蝶不羡仙乡,我原来以为这终究只是句昆曲里的戏词罢了,鲜活在戏台上,供人茶余饭后地取个乐。
千年前,有一对胆大包天的并蒂莲,相拥而生百余年,幻化成人形,恩爱情不移。
这便罢了,任是皇天后土也要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却偏偏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相携于灵山,去盗传说中能够长生不老的灵药,被诅咒了千年之久。欲贪图长生,便叫他们生生世世受尽轮回之苦,百代不得善终。
我抬起头来:“你保存了记忆……而她,就是承受生生世世诅咒的人。”
陆靖宇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说不清是愤恨抑或别的什么的表情,嘴角不自然地往上挑起个弧度:“我倒是想问问楚家的家主大人,要把我们这对受了诅咒不详的东西怎么办?”
“尚淑会怎么样?”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问道。
陆靖宇似乎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你说会怎么样?”
所谓牺牲,就是运用某种特殊的媒介,激发出祭品身上最大限度的负面感情,甚至恶念,然后让他们背负着这些,代替心中恶念所针对的人死去。
随意置换生死,这是种不被允许的妖法。
而尚淑做的噩梦,也正是因为大限降至——那些恶意针对她的人,却是陆靖宇的杰作,为了那份千年沉淀的爱恋……
可是,以爱为出发点,就可以随便伤害不相干的人了么?即使那些人对她抱有人类普遍具有的嫉妒等等一切恶劣的感情?
我是楚家的人,我是楚家的人……
“据我所知,”陆靖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楚家的人血脉里的传承,不允许你对这种违反人间任何自然法则的伤害事件熟视无睹——那么,大人想好怎么处理我们了么?”
“尚淑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凉凉地说道,“你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室友之一,会在下个月月圆的时候凄惨无比地死于非命——因为,你阻止了我最后两个牺牲的完成。”
“就算我不阻止,叫她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世,下一世诅咒仍然会继续,下一世你仍然要杀四个无辜的人作为祭祀么?下下世呢?永生永世么?!陆靖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活该做被宰来祭祖似的猪!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么?!”
他被激怒了,恶狠狠地看着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只要她平安无事,别人是猪是狗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深深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冷静淡雅的男子,他的头发被高处猎猎的风吹起,眼睛中满满的都是血丝。
尚淑说过,我相信,世界上还是有至死不渝的爱恋的。
楚灵,你信么?
我信么?陆靖宇,证明给我看吧……
我把手上的书递给他:“看倒数第四页。”
他狐疑地接过去,瞳孔瞬间收缩:“这是……”
我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

第7章

学校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再也没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警察们一无所获,随着尚淑出院,不久,一切的一切都被人淡忘了。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啊,生命中没有那么多的阴影,也永远不会沉迷与昨天的黯淡。
然而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忘却了尚淑曾经有个男朋友这件事情,包括当事人自己,她依然是那个美得不谙世事,无知无辜的小公主,摆脱了噩梦,日子就像是被阳光滋润过一样,照样是大把大把的追求者,大把大把的鲜花情书。
呵,美人么,总是有优待的。
我坐在婆婆书店的门槛上,手里翻着那本陈旧的《牺牲》。
倒数第四页的标题是“情人之魂”。
传说中,这世间最伟大的牺牲不是任何人物或者动物的供奉,而是真情人的魂魄,以三生七世,永堕阎罗为代价,换得她生生世世的幸福美满,可以解除一切诅咒的恶毒。
陆靖宇终于告诉我了他的答案——人性的最终,始终是温暖柔软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是自私的,然而却又是最伟大的自私。
你相信,有至死不渝的爱恋么?
“楚灵,你在这里?”我抬起头来,阳光有些刺痛我的眼睛,忍不住抬手遮挡了一下。
“你是……”原谅我有时候记不住人的名字,这个高大的男孩子有些面熟,似乎是一个班的……要么就是一个系的?
他露出挫败的神色:“我是韩琦,和你同系不同班,如上自我介绍已经说过三遍了。”
“哦,对对!”为了显得稍微礼貌些,我恍然大悟状,“光太强了,我不是没看清楚吗,找我什么事?”
他的脸突然红了,嗫嚅了半天,动作极快地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塞到我怀里,慌慌张张地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跑。
“啊?什么?”我示意自己没听清,但是韩琦小同学已经洪水猛兽一般地跑远了,我低头看看手上粉红色的信封,华丽丽地被囧到了。
老婆婆身后传来善意的笑……阳光真是灿烂呵。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