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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猫掉毛,浑身癞痢头似的东一块西一块,还少了半截尾巴。

乔一成厉声叫二强把这东西扔掉,二强:“哥,我们养吧。养吧,它长得多象芦花啊!”

虽然二强荒唐地把禽类与哺乳类动物相提并论,可不知为什么,乔一成没有再坚持。

乔二强管这只猫叫“半截子”,乔一成说:什么鬼名字!

二强跟“半截子”亲如兄弟,来来去去,形影不离。二强在垃圾桶里捡鱼骨头喂“半截子”,用剩菜的汁拌米饭给它吃,“半截子”竟然长胖了,身上的毛也不再掉了,半截尾巴轻甩,安静地跟在二强身边,真的象当年的芦花。

这个星期“半截子”竟然跟二强跟到了学校,安静地躲在二强教室的窗户外,卷得象一只球,晒太阳,等着二强下课带着它玩一会儿,再卷成一只球,再等。

笨蛋乔二强的猫竟然通人性,这引发了孩子们的好奇与虐待欲。几个男生划了火柴去燎“半截子”的毛,揪它短了一截的尾巴,另有两个男孩架着二强不让他扑过来。

“半截子”被堵在角落,四周全是男孩子们细长的腿,走投无路,绝望地咪唔咪唔叫,二强心如刀绞,奋力脱身出来,向着人堆撞去,成功地撞倒了一个领头哄闹的男孩,那男孩跌倒在地,磕破了头。

男孩大叫:赔钱!赔钱!赔死你!

乔二强冷静下来,被尖厉的钱!钱!钱!的叫声吓傻了。

乔二强不敢不告诉大哥,告诉大哥总比让爸知道的好。

乔一成也不敢叫爸知道,人家家长真的要赔钱或是医疗费的话,乔祖望会扒了乔二强的皮的。

乔一成怕极思变,决定先发治人。

他带着二强,拉着两个妹妹,抱着“半截子”,浩浩荡荡地上了那男孩家的门,堵在人家大门口,也不说话,似一场无声的控诉。

那男孩的爸爸出来问:你们干什么?

乔一成把“半截子”举到他眼皮底下说:你们家李强烧我们家的猫。

又拉过二强展示他手臂上的青紫与划痕:他还叫别人打伤我们家二强。

男孩的爸爸说:你想怎么样?你们家二强不是把我们家李强的头打破了一块?

乔一成说:二强是正当防卫,他不打二强,二强也不会打他,毛主席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男孩爸说:你倒是一套一套的。

一成就不做声了,二强却抽泣起来,鼻涕眼泪涂满脸。几个孩子一只猫,堵着人家大门口,没妈的孩子本来就有几分可怜,这么一来,没理也变得有理,何况本来就有点儿理。

男孩爸只好说:算了算了,我们相互不计较了,以后你们也别在一块儿玩,省得麻烦。

乔一成用他年幼的智慧,成了二强和妹妹们心目中顶顶厉害的人。

二强屁颠颠地跟在哥的身后,抱着他的“半截子”,三丽与四美一人一边扯着一成的手。

乔家的孩子没有妈,爸也不管,可是也是不好欺负的,乔一成这小孩子不简单呐,邻居们这样认为。

只有一回,乔一成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发了雷霆之怒。

那天,隔壁院子里的邻居妈妈家办喜事,前后两进院子摆了十来桌酒,特地请了永和园的厨子来掌勺,香味穿墙越户,象化了实形似地当头罩下来,二强坐不住了,趁着大哥不在家,带着两个妹妹溜进了隔壁的院子,找了一张挤在角落里的桌子坐了下来。来客很多,圆桌在又颇占地方,大人小孩加上帮厨递菜的,场面热闹而乱哄哄,让二强和三丽四美很安心,一通猛吃。

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新娘穿着玫瑰红的春秋衫,头发梳得溜光,鬓角别了一朵粉色绢花,新郎是一套藏青的衣服,上面有刀裁似的折痕,格格正正,两个人都是一脸喜气,后面跟着的是新郎的妈。

二强一看那人,拉了拉三丽与四美,溜下座位,往墙边蹭去,可还是被新郎的妈一眼看见了。

她就是在乔妈妈葬礼上被乔一成撞翻在地的那位,姓吴,出了名的眼尖嘴厉。

吴姨一把把二强四美抓过来,问: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家随份子了吗你坐下就开吃?

话是带着笑问的,可是却不好听。

有邻居来劝:算了吧,大喜的日子,就算替你儿子积德,你能快快抱上孙子,看他们家困难,孩子可怜。

吴姨说:可怜也不能犯贱,他们要是没有爸我就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一起来吃,又有什么了不得。可是他有爸,他爸有钱坐牌桌没钱给儿女吃饱饭?

邻居又劝:他爸也挣不了多少,还欠着人家钱。

吴姨的尖嗓门儿说:他爸没钱吗?他爸在福利厂工作,属于民政局的,正经的国营单位,现在一个月也涨到三十来块钱了,咸干鱼埋在饭碗里吃,他不养儿子女儿叫儿子女儿跑到别人家饭桌上混饭吃吗?

乔祖望的老爸原先开了个剃头铺子,乔祖望很小就在里面帮忙,一解放,小剃头铺就成了合作社性质,乔祖望快出师的时候,一场大火把铺子烧了个精光,乔祖望往外跑的时候被砸烂了左脚的一个腿趾头,由此算做残疾人,因祸得福,进了福利工厂。

吴姨的话越来越不好听,二强腼着脸,也不走也不答话。

邻居们来圆场:算了算了,快跟吴姨来说声恭喜,吴姨给你们拿包喜糖,回家去吧。

吴姨的口气也软下来:算了算了,我也只是说说好玩,哪能真跟小孩子计较,来拿糖吃。

乔一成却在这里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扯了二强,二强又扯上三丽,三丽又扯了四美,四个孩子活象串在一起的一串蚂蚱似地,跑出了小院。

乔一成把弟妹拉回家,一个人脸上贴烧饼似地贴了一记耳光。

乔家的这几个孩子,这一下子可算是出了名了。

日子久了,乔一成也好,二强三丽四美也好,邻居们也好,好象都忘记了,乔家原本不是四个孩子,而是五个。

那最小的,寄养在二姨家的乔七七,乔祖望也就是在每个月二姨上门要生活费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那小孩子有一岁多了,依然出奇地漂亮,却瘦成了一个大头宝宝,细脖子快要支不住脑袋似的,那脑袋因此就微微有点歪,大而圆的眼睛,目光总是低垂着,偶尔刷地抬起来看人,活象易受惊吓的小兔子。

他大表哥齐唯民也是初中生了,极心痛这个小弟弟,乔七七也特别粘他,乔七七开口讲话时发的第一个音不是爸,也不是妈,是哥,听起来象是打了一个嗝,齐唯民却高兴得不得了。

这些日子,这个小孩子老常闹肚子,二姨父带他去看过一回医生,好象效果也不明显,吃了药好了,药吃完了没两天还拉,二姨说,医生不是说了不是菌痢,那就不要紧,别老往医院跑,用老法子治治就好。

于是把米炒熟了做了糊米茶喂他喝。

这一天象往常一样,乔七七一看见齐唯民放学回来就跑过来抱住他的腿,拿刚长出的细牙咬他厚的劳动布裤,咬出一小片湿来。

齐唯民抱起小表弟,却闻见弟弟身上有些恶臭,拉开小家伙的裤子一看,兜的屎布上糊了一块屎迹,都快干了。

齐唯民赶紧给小家伙收拾,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做得很细心,手又轻。

齐唯民对二姨说:“妈,小七还在拉呢。弄脏了。”

二姨说:“脏也没办法,一天给洗了好几回了,屎布都还没干,我也没办法,医院也去了,土办法也试了,冤枉钱花了不少,也不见效,也许是肠子还没长好,等大一点就好了吧。”

齐唯民不好再说什么,替弟弟弄干净就抱他到一边去哄着。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七七的奶瓶奶嘴,奶嘴上一块黄迹子,奶瓶口一也有一圈粘腻。

齐唯民说:“妈,那个......我看书上说,小娃娃的餐具要洗得干净,最好用热水烫煮......”

二姨说:“我怎么没洗?不是洗过了。一天也烫过一次。”

齐唯民说:“其实要用过一次烫一次......”

二姨重重地扔下菜盆:“烧热水不要煤的呀,到老虎灶打开水也要钱的。你一个男娃家的,不要这么婆妈。”

齐唯民再不敢说什么,却每天细心地记得帮小表弟用热水烫煮奶瓶奶嘴,过了两个星期,乔七七的拉肚子不治而愈。

二姨父为这事儿跟二姨吵了一架,两个人言语里把陈年的旧事也抖了片言只字出来,足有两三天互不理睬。

过后,二姨跑到乔祖望面前去,提出,菜呀米呀的都涨了价,乔七七的身体也不好,每个月是不是该加点生活费。

还有,那笔医疗费,能不能一次性还完?家里老二老三全上学了,花销大。不然,真的,怕是带不了这孩子了。

2008-8-18 18:33:00 未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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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乔一成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深刻地认识到,钱是这样好的一样东西。

他每个月从爸爸那里领来十块钱,后来涨到十五块,薄薄的三张五块钱纸票子,他要靠着它们带着弟妹过一个月。现在,还要添上一个小的。

欠着二姨的那笔钱,乔祖望说了,真是没办法一下子还清,二姨也真的把乔七七给抱回来了。可没半天,齐唯民又赶过来把小七抱走了。第二天二姨又把小七送回来,因为是周末,不上课,齐唯民来得更快,跟他妈是前后脚,说什么也要把小七抱回去,二姨气得差得扬了巴掌打下去。

乔一成倒有点对齐唯民刮目相看,这家伙还真是喜欢小娃娃,他那两个弟妹就是他抱大的,看来长大了能当个男保育员。

最后还是二姨软下心来,可是再三叮嘱乔一成,提醒他爸赶紧还钱。

乔一成留二姨母子俩吃饭。

齐唯民抱着乔七七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阳光黄黄儿的,有气无力地照在他们身上,这才初冬,已显出了八九分的严寒气势,今年冬天想必不好过。

乔一成看着他的小弟弟乔七七坐在齐唯民的膝上,晃着他的小腿儿,好象齐唯民的膝盖是天底下最舒适的地方。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改过的旧薄棉衣,领子可能有点儿硬,他时不时转着他的细脖子,这孩子有点招风耳朵,脸瘦得巴掌大,两只耳朵倒肉头头地支楞着。

齐唯民掰了手上的鸡蛋糕喂到他嘴里。那种鸡蛋糕是用白底红色图案的纸包着的,油浸出来,纸变得透明,有的时候,会吃到碎的蛋壳,是那个年头比较高级的点心了。

齐唯民细心地喂着那个小家伙,间或会说:呀,小牙咬我!逗得乔七七咯咯地笑。

乔一成忽地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质问齐唯民:一边喂他一边逗他笑,你想噎死他呀?

齐唯民被他突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却没有生气,说:是的哦,吃东西的时候不能笑。

二姨出来看到他们,气哼哼地说:买这个给他个小人头吃,我看你是零用钱多了烧的!

齐唯民受了妈的骂,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

乔一成想,自己可不能做这样的软柿子,一个人要是没有命摊上好爹妈,再做了软柿子总有一天是要被人捏咕死的。

乔七七听见二姨的吼声,就把小脸藏在他大表哥的怀里,乔一成有点心酸,凑过去捏了一下他肉肉的耳朵。

这个小家伙,比他更可怜,他好歹跟妈过了十二年,小家伙连妈长得什么样都没有看清。

齐唯民看二姨走进屋去,小声地对乔一成说:“不要怪我妈,最近我奶奶生了病,看病花了不少的钱,她心里也急。其实不是真的想丢下小七不管。”

乔祖望不还二姨的钱,二姨三天两头上门来,多半也找不到乔祖望,乔一成只好用生活费还二姨。这下子,连买菜买米都快没有钱了。

乔一成知道他爸在哪儿赌钱,可是也知道找他也没有用。

乔一成想了好几个晚上,翻来复去地想,终于下了决心。

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不断了他那个根,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女儿们。

于是十四岁的少年乔一成做了这辈子第一件勇敢的事儿。

他跑到派出所,对警察说:有人偷偷赌博,你们抓不抓?

当天晚上,警察真的把乔祖望一伙偷偷赌钱的人给抓走了。

乔祖望跟他的难兄难弟们一起坐在派出所禁闭室冰冷的地上,一边懊恼一边想不明白,他们赌了这么久,藏在张老四家小院最里一进的屋子里,这样小心,大热天都关着窗,窗上挂着厚帘子,桌上垫毯子,怎么就叫警察知道了呢,除非是家里人自己告发的。

乔祖望是在值夜班的警察闲聊中了解到原来是自己大儿子告发他们的。

乔祖望一伙人给关了两天,罚了点钱,最后给放了出来。

乔祖望觉得在局子里呆了两天,身上臭得简直象是掉进了茅坑,一回家就烧了大桶的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乔一成心里忐忑不安,巴结地帮爸爸烧水拎水倒水,巴结地替爸拿好干净的换洗衣服,偷眼观察爸爸的神情,好象还算平静,估计是不知道吧。

乔祖望洗了澡,又吞下一大碗炒饭后,把大儿子叫到自己卧室,咣地关上了门,解下自己的帆布裤带。

乔一成绝望地想:完了。

乔祖望半句话也没有,扬起裤带对着乔一成劈头盖脸地抽下去。

乔一成死死地抱紧脑袋,把整个脊背与屁股亮给爸爸。

如果不让他出气,他不会甘心的,背不要紧,旧夹衣虽然薄,多少能护着点儿,屁股上肉多,挨两下也不要紧,脑子打坏了就不能上学了。乔一成对自己在这样的时刻依然能保持这样的冷静也很奇怪。

裤带带着轻微的呼啸声打在背上,要过几秒种那尖厉的痛才会沿着脊梁骨传到四肢,再传到心尖上,乔一成也不喊痛也不求饶,只跳得象一只青蛙,在不大的屋子里转圈儿,一会儿就累了,可是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裤带在身上落实了,会更痛。

乔一成记忆里上一回挨打已隔了很久,乔祖望并不经常打小孩,就算扬起手来,没打两下子,也有妈妈会赶过来护着。

乔祖望扬起的裤带狠狠地扫过乔一成大腿根儿,乔一成只穿着两层单裤,这一下子,太厉害,乔一成尖叫一声,叫得乔祖望也吓住了,停了呼呼地喘气。

这一下子,打散了乔一成心里所有的关于如何将伤害与疼痛减到最小的算计,他蜷缩在爸爸的脚下,几乎蜷成了一个圆,开始痛哭。

二强带着两个妹妹一直在堂屋里,听得见爸爸屋子里传来的裤带打在肉体上的叭叭声,人跑过来跑过去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忽地听到大哥痛极的叫声与哭声,二强吓得一把拉了三丽与四美,象地震那会儿一样钻到八仙桌下躲起来。

三丽嘤嘤地哭起来,四美是吓得连哭都忘了,二强一手一个护着自己的妹妹们,其实他也吓了个半死,总觉得那呼呼作响的裤带随时可能落在自己的身上,想出去看一下,爬出桌子的时候磕了头,半刻功夫就肿出了一个包来,又退回了八仙桌底下。

这一个晚上,乔一成没有回屋带着弟弟妹妹们睡觉。

第二天,乔二强和妹妹们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大哥。

乔一成不见了。

乔二强倒也不急,他想,到学校总能找到哥,哥不会不去上学的。

直到在学校也没有找到大哥,他才慌起来。

乔祖望也慌了,才十来岁,虽是男孩子,出了事也不得了,听说大桥桥洞下面有死人,是睡到半夜不声不响地在梦里头被人弄死了的。

乔祖望真的跑到长江大桥桥洞下去找了一回,没有找到,乔二强领着妹妹也跑出去找。

二姨和二姨父知道了,也过来帮着找,还说最好是报个警,再到居委会汇报一下,大家一起帮忙会好找些。乔祖望觉得有理。

一伙人足足找了两天,最终是齐唯民想起来一处地方,带着乔二强兄妹,抱上乔七七,几人个摸过去一看,乔一成果然在。

那是一处工地,离乔家挺远,齐唯民和同学一起去玩的时候,碰到过乔一成,他和他的同学们到了星期天也爱上那儿去玩。

工地上堆放着许多水泥管子,一个挨着一个,一个连着一个,迷宫似的,有孩子抱了稻草在里面搭了个小窝子,权当做玩打游击游戏时好人的根据地。

乔一成就趴在那草窝子上,由得齐唯民带着二强他们叫着他的名字,不肯出来。

水泥管子里黑洞洞的,一端顶着墙,另一端的入口处横着另一个管子,只留下窄小的一个空间,天知道乔一成是怎么钻了进去的。

三丽与四美蹲在那窄的空当处叫着:哥,哥。二强把妹妹们扒拉开,把胳膊伸进去想把他哥拽出来,可是没够着。

这个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的两岁的小不点乔七七,忽然趴下来,象一只小小狗一样地,从那小空当里钻了进去。

乔一成趴在那里,听着弟妹与齐唯民的叫声,浑身痛得散开了一样,眼泪流出来,落到草上,刺得脸生痛,可是就是倔得不动。

他不想出去,不想看见任何人。

忽然有只暖乎乎的小小的手摸上了乔一成的耳朵,吓了乔一成一跳,可是这手太暖了,是几乎没冻死的乔一成这两天里接触到的,最温暖的东西。

乔一成抬起半个身子,正正地对上了乔七七的小脸。

小七的眼睛在暗暗的水泥管子里是那样的亮,乔一成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在笑。

小七果然在笑,咯咯的,也许他以前这是一场很好玩的游戏。他把脸朝着哥哥凑过去,嘴巴里波波地吐着,口水全喷到了乔一成的脸上。

三丽也爬了进来,可是只进来了半个身子,地方太小,挤不进来了。

齐唯民在外面和二强一起喊:乔一成,你出来吧,哥你出来吧。

乔一成慢慢地钻出来,手脚快冻僵了,行动很迟缓。

他看见他的弟弟妹妹们,他们也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象几只绝望的灰败的小牲口。

只有乔七七在笑。唔咩唔咩地不知在说什么。他说话挺晚,也不清楚。

最后是齐唯民把乔一成背回家的,他比乔一成略高一点,但是要结实得多。乔二强抱着乔七七跟在后面,乔七七不太习惯自己亲二哥的怀抱,扭动挣扎想下来,一边咬着小拳头,涂了二强一脸的口水。

乔一成回家后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两天,人瘦了一圈。

这一场病也算是有点收获。

第一个收获是,二姨来看他时,给他做了许久没有吃过的糖心蛋,而且做了两回。

第二,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乔二强开始负责做三顿饭了,倒还象模象样的,他自己也不亦乐乎,看来竟是很有当一个厨子的潜力。

第三个,也是最大的收获。

乔祖望不赌了,每晚回家睡。

他们的生活费也涨到了每个月二十块。

二姨那边乔七七的生活费也涨了两块钱。虽然乔祖望抱怨说,现在他一发工资两下里一给钱,口袋马上空了,一个一个全是讨债鬼,可是,日子到底好过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