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到门口的他停下步子,回头凝望着她。

好些日子没见,她长高了些,但还是那样纤细柔弱,在他眼中永远记得初识的样子,那时的她多可爱,笑得有多甜,要多骄傲有多骄傲,就像人人瞩目的明珠。

他宁愿她不要长大,永远是一个四岁的玉娃娃。

下意识地伸出手,他很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在他看来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连泪水都如此晶莹,仿如她的名字,像一粒一粒的珍珠。

然而理智让他停手,于是还未触及到她的玉颜,他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慢慢握成了拳。

她却不管不顾地紧抓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

他心中一惊,好凉。

她的脸和他的手,一样都那么凉。

第二十一章 困境凉薄谁人顾

康熙五年的正月从第一天开始便注定不太平。

在太和殿的国宴之上,当着满朝大臣、蒙古亲王和各国使节,次辅苏克萨哈与鳌拜突然毫无先兆地吵了起来。

按制,元旦这一日,太和殿的国宴为二百一十桌,所需菜品食材耗费极大,羊就需要百只、酒要千瓶。所以便有了臣工献席的做法。即皇上所用的御膳由内务府督促御膳房、饽饽房、酒醋房恭备,而其他宴桌上的膳食则由王公大臣们按规制进献。

如亲王每人进献八席,郡王每人进献五席,贝勒每人进献三席,贝子每人进献两席。

大臣们根据品阶也要进献不同数量的宴席,其中菜品、餐具都有所要求。

四位辅臣也是如此。

苏克萨哈进献的宴桌菜品比往年丰富已经令臣工们侧目,席间他的神来之“禾”更惹怒了鳌拜,也将天算案之后刚刚平息下来的朝堂又搅起大风浪。

苏克萨哈敬献了一束丰满肥厚的双穗麦子,他说这是产自自家田庄里的。这双穗之禾向来被视为天降祥瑞、政通人和之兆。苏克萨哈又极力渲染今年田庄收成极好,佃户们过了一个富裕的年,而这双穗不仅蕴义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还蕴意帝后龙凤呈祥,合美如意。

这原本就是过年的吉祥话,众人虽然不耻苏克萨哈刻意媚上,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只能附和。鳌拜却当场火了。

“你还好意思显摆你们正白旗得了块好地?”鳌拜怒道,“谁不知道那永平原本就是镶黄旗的。当年是多尔衮为了私利硬是把镶黄旗应得的保定、永平等好地据为己有,而把正白旗的坏地换给镶黄旗。康熙三年,正黄旗副都统穆占就因所属牛录地亩不堪耕种,要求更换土地。当时皇上体恤不忍劳师动众地调换,所以此议才暂时搁下了。如今你拿着什么破麦穗在皇上跟前邀功,不是羞辱我镶黄旗无人了吗?”

“鳌大人多心了,本辅没有这样的意思。”苏克萨哈微有些慌张。今年确实收成不错,底下的庄头敬献了不少好东西。可这麦穗却是他特意命人找来的,根本不是自家的农庄里产的。他当然知道强出头容易落人话柄的道理,可是如今在四辅臣当中,索尼自不必说了,虽然年老体迈,可是家里出了位皇后。遏必隆虽然一向不出头,却也有女儿在宫中,虽说不得宠,可怎么说那也是皇亲,况且他身后还有一位太祖朝大公主的额娘撑着。再说鳌拜更是功勋卓著,日渐跋扈,自己也惹不起。

如今四辅臣中唯有自己声势渐危,连从前围在身边奉承的门客也有不少跑到鳌拜府上去了。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获得皇上的青睐。

于是,他想到了献“穗”。

没有一个皇上不希望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的,也没有一个皇上不喜欢听国泰民安的称颂的。

可没承想,引来鳌拜的突然发难,而且还把当年换地的事情牵连进来,一时间,苏克萨哈有些难以应对。

他没料到,事情远没他想的这样简单。

所有正黄、镶黄旗的大臣们都把矛头指向了他。

连一向少言的索尼都说:“八旗的排列按左右翼确实各有一定的次序。入关以后,圈占土地本应按规定的次序办理。多尔衮因为当时想要住在永平府,便指使白旗大臣、户部尚书英俄尔岱在圈占土地的过程中故意打乱规定的次序,让镶黄旗处于右翼之末尾;而让多尔衮所领的正白旗圈占镶黄旗应占的土地,挨近永平府,永平府周围土地又不算在圈地数内。这样,正白旗所占土地当然处于十分优越的地位。而镶黄旗的土地与其他旗地相比最为不好。”

见首辅如此说,两黄旗的大臣们立即觉得腰杆子硬了,说话也有了底气。

“多尔衮压迫两黄旗,将坏地圈给我们,这么些年我们两黄旗的旗民活的多艰难!”

“多尔衮早就死了,先皇早就给他定了罪,这么多年,何必还要让他造的孽继续祸害我们?”

“把地换回去,让正白旗的崽子们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白旗的大臣们虽然不满苏克萨哈引火上身,但此时只能同仇敌忾。

“你说什么呢?谁是崽子?再出言不逊,看老子劈了你!”

“别吵别吵,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弟兵,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而黄旗一时间仿佛将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要你来充好人?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你把你家在保定府的那五个庄子给我!”

殿上乱作一团,蒙古亲王们如同看笑话一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他们才不管这些。他们眼中看重的是丰沛的草场和皇上每年的赏赐。

各国使节们目瞪口呆,搞不清状况,译臣们当然不会把这些翻给他们听。

除此之外,辅臣、亲王、贝勒以及所有侍宴的臣工们全都裹挟其中。

太和殿上的风云,东珠一概不知。

此时,她所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自从她来到乾清宫内膳房已经十来天了,作为最底层的杂役她们连普通宫女都不如,平时在内膳房当差,而下了差,便要回到这禁城东南角宫墙夹道处的住所。

这里都是连排低矫的小房,巴掌大的地方要住上五六个人,洗漱起居极不方便。

东珠自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这样的罪,关键她睡觉一向很轻,晚间同榻的人只要打鼾磨牙甚至是翻个身,她都会惊醒。

初来的几日,她都是瞪着眼睛到天亮。

经人点拨,她将头上仅有的一只金镶玉的珠花交给管事,于是便有了一间只放得下一桌一床的小屋。

此时才真正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只可惜,从承乾宫迁出的时候,她分文未带。

原本身上还有两件常用的首饰。第一天上工,因为猪蹄子上的毛没拔干净,本来这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还好她够聪明,用一只翡翠镯免去了这顿罚。第二天上工,又摔了一个青花大瓷盘,这下好了,乖乖便交出了另外一只镯子。

为了换成单独的小房,拔去了头上唯一的珠花。

这样一来,索性连头发都不用梳了,反正她也不会梳,如今只是胡乱地编一个麻花辫子,什么装饰都不需要了。

“唉!”东珠摸了摸光秃秃的耳朵,这晌午之前还带着的一对儿金宝琵琶耳坠,现在换回了怀里这个家伙。

它粉嫩粉嫩的,全身肉滚滚的,好玩极了。

如果不是我拿耳坠子换下你的命,你现在就是大宴上的烤乳猪。

东珠喃喃自语。

“这膳房里天天杀猪宰羊,活物多了,你想救,救得过来吗?”胖厨娘的话回荡在耳边,是啊,如今自己除了身上这件衣服,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别的我没看到,救不了也没办法,而你撞到我身上,就是有缘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们活烤了,对吧?”东珠拍了拍小猪,“你呀,现在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许乱动,我要出去找一个人,回来再给你弄点吃的,知道吗?”

东珠将小猪关在屋内,悄悄溜到了辛者库。

她想去证实一件事,果不其然,在浣衣房的井边,她看到了云姑,云姑手上洗的正是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脏衣服。

昨天被泼了一碗酱汁的地方如今已经渐渐变浅,但依然还是黄黄的。看得出来,云姑很用力地在揉搓。

“为什么?”东珠突然出现在云姑面前,吓了云姑一大跳。

“你为什么要当田螺姑娘!”东珠很意外,这些日子她下了工回到小屋里总能发现一些意外:被子晒过了,衣服洗好了,桌椅擦过了,桌上的油纸包里偶然还会有一两块点心或是卤肉。

到底板是谁在暗中照顾她?

她曾经想过是仁妃佟佳锦珍,或许会是承乾宫里的春茵、明霞,毕竟自己待她们不薄。

可是,品着那粗糙的糕点和肉食,东珠便知道,不会是她们。

因为在后宫之中,别说锦珍是一宫主位、仁妃娘娘,就是春茵、明霞这样的大宫女都不可能有这样粗制的吃食。

所以,只能是她。

在辛者库里,她的处境应该比她好不了多少。

“为什么?”她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

云姑很快平静下来,她一面洗着衣服,一面说:“娘娘快回去吧,这里人杂,让人看见不好。衣服洗好后,我会给娘娘送过去的。”

“云姑姑,你傻了吗?我哪里还是什么娘娘?你不用管我,更不用给我做这个、洗那个的。”东珠有些受不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对你不好。我不信任你。你在这里受苦,也是被我连累!”

云姑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一眼东珠:“主子就是主子。主子对我好不好,我自己心里知道。”说着便又继续漂洗。

“你傻啊!”东珠几乎哭了起来,她承受不了别人这样无原则地对自己好。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东珠以为那是各得其所。玛嬷对她好,因为她是玛嬷的开心果。奴才们对她好,因为她待人和善又出手大方,总会给他们很多打赏。

她心里其实是最不愿欠别人的。

云姑洗好了衣服,将衣服撑平晾好。这才拉着东珠来到自己的住处,这是四人一间的房子,如今房里正好没人。大年初一,浣洗房里的人都休息了,因为宫里的讲究是初一洗衣便会少财,所以难得放一天假,大家都到别处找乐子了。

云姑从枕边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东珠。

东珠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攒珠累丝金凤凰,只是那凤凰嘴中本应含着的珠子却不见了。

这样式,好像在哪里见过。

“主子,还记得顺治十七年,在慈宁花园的事情吗?”云姑目不转睛地盯着东珠,面上是一片期待。

“顺治十七年?”东珠看着手中的金凤,仿佛有了些印象。

那一年,对于宫中来说是凄风苦雨,好不悲惨。留在记忆中的是满眼的白色和呜呜的哭泣。

顺治爷的宠妃,皇贵妃董鄂氏病逝,所有王公亲贵满汉四品以上大臣都要哭灵,自己也随额娘入宫为皇贵妃守灵。

承乾宫内外跪满了身穿孝衣的女眷。

她觉得好无聊。

那时的她,还不懂得情为何物,也不知道一对有情人生死相隔的悲哀。

跪得双腿发麻,被哭声吵得头直晕,所以她便趁着额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沿着宫中小径一路走到了内右门,她记得她是从这条路进来的。

可是,宫里的宫门与甬道都是相似的,很快她便迷路了。

当她坐在慈宁花园一块山石后面揉脚的时候,她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别人都在承乾宫哭,哭得声音大还有赏钱拿,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这是一个公公的声音。

“吴公公,奴婢不是在哭皇贵妃,奴婢的阿玛和弟弟得了疟疾,家里没钱,我额娘托人给我带了话,若是凑不出五十两银子,买不到那种西洋药,我阿玛和我弟弟就都没命了。”这是一个年轻宫女的声音。

“五十两?你的月份银子不吃不花也得攒上两三年,你额娘这是病急乱投医,逼你有什么用?”公公叹了口气,“算了,入了宫,家里的事想管也管不上了。”

那宫女又呜咽地哭了起来。

“不过,你若真想帮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公公又说。

“吴公公肯帮奴婢?”那宫女止了哭声,“吴公公若能帮奴婢这个忙,便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说着,便是以头触地,砰砰作响的叩头声让人触目惊心。

听来,她还真是个孝女,东珠想。

“我一个阉人,入宫这些年也没跟上什么得脸的主子,自然也是没什么积蓄的。可是我有个主意。听说了吗?皇上在景山为皇贵妃建了水陆道场,皇贵妃的梓宫将奉移到景山观德殿,过了‘三七’之后便要火葬,皇上准备让承乾宫的宫女太监全部殉葬。每个殉葬的人死后都会得到二百两的安家费。二百两,不仅你爹的药费解决了,也够你们家过几年舒心日子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那老太监的声音有些诡异,东珠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是,奴婢不是承乾宫的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实话告诉你吧。承乾宫的兰妞是我的亲侄女,她才十四,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死,若是你愿意,我便想法子让你替了她,这二百两便是你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先给你五十两,剩下的,等事了了赏银下来,再给你家送去。”

原来他没安什么好心眼。

东珠听了有些气恼。

“公公,我愿意。”那宫女居然傻傻地应了。

“这生死大事,你也好好想想。我先去了,明日此时我带银票过来,到时你可不能反悔了。”那公公说完便走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东珠便一下子闪身露面。

那个宫女满面泪痕看到东珠吓了一大跳:“你?你是谁家的格格?”

“你别害怕,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七岁的东珠想也未想便从头上拔下一只金凤,“这个很值钱,肯定超过五十两,你拿去给你的家人买药。”

宫女满脸惊诧,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听好了,自己的命不要轻易交给别人。”东珠振振有词,“你以为皇上是好糊弄的?若是冒名之事被发现,你非但救不了你的家人,还会满门抄斩的!”

宫女完全吓傻了,东珠把金凤塞到她手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宫女。”思绪从顺治十七年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东珠这才明白。

云姑重重地跪在东珠的面前。

“你快起来,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

东珠想将云姑扶起来,可是她仍倔强地跪在地上:“对主子是举手之劳,可是却救了奴婢一家人。这样的大恩大德,奴婢一日都不曾忘记,只是当时太过惊慌,也没有问主子的名讳,那些日子入宫的女眷众多,跟主子一般大小的格格也有几十位,实在是找不到。”

“那你后来怎么知道是我?”东珠有些好奇。

云姑此时破涕为笑:“许是缘分吧。在承乾宫见到主子第一面,奴婢就知道,恩人找到了!”

云姑姑重重三拜之后才起身,挨着东珠坐了下来,看着东珠头发杂乱,不由叹了口气:“瞧这头发乱的,奴婢给主子梳梳头。”

她用梳子为东珠通发,东珠好奇地缠着她问着往事。“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能认得出我,难道我一点没变吗?”东珠好意外。

云姑摇了摇头:“长大了更漂亮了,可是那眉眼、那神情、那说话的样子是没变的,特别是主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那浅浅的梨窝,所以奴婢一眼便认出来了。”

东珠摸着自己的脸,吐了一下舌头。

“那凤钗怎么还留着?”东珠又问。

“还说呢!当时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重。仅上面一颗珠子就估价八百两,额娘说,为人不可太贪,所以,我们当了珠子,留下了金凤,一来留个念想,二来有朝一日可以金凤还巢,找到她的主人。”云姑给东珠梳了一个简单的如意髻,又把金凤端端正正地插在上面。

“你额娘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东珠靠在云姑的怀里,觉得好舒服,“可是…前些日子,我把你当成太皇太后的人,对你都不好,你会不会怪我?”

云姑姑立即捂上东珠的嘴:“嘘。主子快别说了。”

“怎么?”东珠不明。

“主子的心思奴婢都知道,在这宫里这么多年,奴婢已经不是顺治十七年那个遇事只会慌乱啼哭的三等宫女了。主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主子猜得不错,奴婢正是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的。可是奴婢是不会害主子的。前些日子主子冷着奴婢,奴婢自然知晓这其中的缘故,所以也没敢跟主子相认。就是想将错就错,这样,主子不待见奴才,奴才在太皇太后跟前也好回话。”云姑面上一派坦诚言辞又万分恳切,倒让东珠很自责。

是啊,入宫之前就听玛嬷说过,太皇太后执掌后宫几十年,面上宽厚平和,实际上铁腕钢拳毫不手软,东西十二宫甚至朝堂之上都有她的眼线。

所以,尽管帝星更迭变幻,朝政风起云涌,她身居慈宁宫依然能安然自若。

东珠原本从心里就讨厌排斥那些为孝庄充当眼线的人,然而直到今日听到云姑的话她才明白,这些人怕是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众人讨厌棋子,可是作为棋子的悲哀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云姑姑。”东珠搂住云姑的脖子,“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主子快别这么说了。”云姑也有些哽咽,“奴婢心里其实高兴得紧,原本在这宫里日复一日,混吃等死毫无生趣,可如今能跟在主子身边,这日子便有了希望。”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踢开,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娘,她双手叉腰,“云妞,留你值守,你倒窝在屋里躲清闲了?又想挨板子了不是?快去,膳房刚撤下来的桌布,赶紧洗干净了!”

东珠看那女人气焰实在嚣张,她很想替云姑姑出头,可是她看到云姑姑立即谦卑地称“是”,毕恭毕敬地将那女人送了出去又一直拿眼神暗示自己别开口,这才忍下。

东珠跟在云姑姑身后走出来看到外面的场景差点气晕过去。

院子里堆的几十盆的桌布,有明黄色的、金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还有蓝色的,关键是这些桌布上面油渍斑斑,这怎么洗得干净?院中还站着七八个腰圆臂粗的浣衣女,显然这些桌布是她们抬来的,此时正想走,其中一人似乎还在说:“快走,回去接着玩,这把我肯定赢。”

原来这些活儿她们想让云姑一个人干,要是把这些都洗完了,云姑非得累死了不成。

难怪说宫里整死人不见血。

今天真是见识了。